陈桥下by逐柳天司
逐柳天司  发于:2025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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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权青原本枕在脑袋的手放了出来,直直的一节摆在床上,一节悬在床外。
裴居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伸手过去勾住对方的手指,何权青没有感觉。
“你睡着了吗。”裴居堂压低声音试问。
这时空气里幽幽传来一句:“还没有。”
“没有你还不做声!”裴居堂忙里忙慌的连忙把手收回来。
“因为你不准我说话。”何权青闷闷的说。
“……”裴居堂暗捶了一下床垫,脸臊热:“睡觉!”
“真的睡还是假的睡。”
“你睡觉还有假的?”裴居堂真没招了。
“那我睡了。”
这下两人真没声了,可裴居堂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哎呀,干嘛!困!”裴居堂脸埋在枕头里不耐烦道。
“八点了,你要起来写作业。”
裴居堂又哎呀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事,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何权青就坐在床边。
“几点了。”裴居堂还是没个好脸色,起床气挂满了整张脸。
“八点整。”
“八点半再叫我。”
“好。”
结果何权青在床边坐了不到五分钟,裴居堂就自己爬起来了。
“你不睡了吗。”何权青给他找拖鞋说。
“睡不着。”
但是这话刚刚说完,裴居堂就打了个哈欠,并又后倒入床心里。
“酒店有早饭,我去打包回来了,你吃了再写作业。”何权青边说边给人套上了袜子。
“打包的什么。”
“豆浆油条还有粉。”
裴居堂撑起身子又坐起来,他看着蹲在床上这颗脑袋,才发觉对方是在干什么。
“唉,你……”
“怎么。”何权青给对方套完袜子起身道,“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还没到九点,还可以再去领早餐。”
裴居堂看着脚上的袜子,心想算了,“不用,我早上没那么大胃口。”
简单洗漱后,裴居堂就随便吃了点早饭,随后就忙到功课里去了。
何权青也不干嘛,就坐在一边看着,对方写完卷子和草稿他也会拿起来看一看,不过很多东西都看不懂,毕竟中学和高中的难度还是区别很大的。
裴居堂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写完了三张卷子,他看了看手表,距离退房时间还有两个钟头,就又去开了机继续玩。
何权青看对方做完功课了,就没什么意见,守岗一样在旁边等到了对方关机。
“下午去哪里。”
何权青去停车场拿回了车,对方上车后他便问说。
“你不能老问我呀,你自己就不能有点想法,谁找谁玩你分不清啊。”裴居堂不知怎么的,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火大得不行。
何权青想了想,然后也没打商量的直接把人拉到一个老公园里去了。
“这里不会闹鬼吧。”裴居堂一进来就看到一众废弃的游乐设施,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些应该快拆了,可以带你来看一下。”
裴居堂左看右看的,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不过里面散步的游客倒是不少,像是附近的居民,两人往深处走,倒是看到了一片全是铺着残荷败枝的小湖。
走过湖上的石拱桥,两人来到一片广场,何权青在广场边上的公告栏搜罗了一圈,然后把裴居堂叫了过来。
“什么东西。”裴居堂不明所以的走过去。
何权青指着公告栏里已经被晒得褪色的一张照片说:“这是我。”
“你?”
裴居堂再定睛一看,仍是没有认出来,因为照片上的人戴着一具颜色艳丽而面貌恐怖的面具。
他再看了看旁边的文字讲解,得知此图出自去年三月三的傩戏表演。
“你会唱傩戏?”裴居堂有些意外。
“会。”何权青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去年我拿了银奖,在这里。”
裴居堂连唉了两声,一声是意外,一声是佩服,“现在还有人唱傩戏吗?”
傩戏是一种起源于商周时期,最初以驱邪和除灾为目的进行的祈祷仪式,后来通过时间推移和地区文化演变,傩戏的内容形式也因地不同,傩戏一般在赣湘黔贵徽等地区比较常见,不过倒也没有常见到随处可见。
“平时没有,过节会有。”何权青说,“也会有比赛。”
裴居堂看了看公告栏上的时间,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内容更新了,“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
“明年三月三。”
“三月三你们唱傩戏?没听过有这个传统啊?”
“是近两年才有的。”何权青回答,“到时候你来看吗?”
“那你参加吗?”
何权青点头,“你来看的话,我就参加。”
“讲这种。”裴居堂嘁了一声,“那去年我没来看你不也参加了。”
“我是打配的。”何权青连忙解释,“如果你来我就打角儿。”
“打配打角儿……是什么意思?”
“就是……”何权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参赛是要拿一整段剧情唱的,戏里也有主配角之分,如果获奖了,奖金是平分的,但是金绣球是给主角的。”
裴居堂听懂了,“哦,这样……”
“你想要那个绣球吗。”何权青眼神定定的看着对方。
裴居堂被盯得不爽,他抱起胳膊靠在公告栏上,头扭到另一边,“你别以为我是关中来的就不知道你们这边人送绣球的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何权青一愣。
“我又不是第一天来这边……”
何权青挪到对方面前,“那你想要吗。”
“你问我干嘛,你都没参加你就知道你能拿第一?”裴居堂别扭的又转到另一边去。
“你想要,那我就是第一。”何权青紧追不舍的又挪到对方跟前,“我努力。”
“你吹牛倒是大胆,要是没拿到呢。”裴居堂毫不吝啬奚落说。
何权青想了想,有些不太自信了:“那还有后年。”
“就一个破绣球你还想让我等到后年?!”裴居堂推了对方一把。
何权青向后踉跄了一步又迈回来,他顺势接住对方的手,悄悄的摩挲了一下又放开,他将两人距离拉到额心都要贴在一起,再承诺说:“不会让你等到后年。”
“送送,送这个……”裴居堂又罕见的磕巴了起来,“不会奇怪吗……我们。”
“那你想要吗。”何权青微微歪了点头,去看对方的眼色。
裴居堂抬眼瞪了对方一眼。
“你想要吗。”何权青固执的又问了一遍。
“问问问!问几百遍才行啊你!啰不啰嗦啊你!”裴居堂猛捶起对方的胸口,“要要要!听见了没有听懂了没有!”
何权青这才如释重负的哦了一声。
“真是受不了你,癫子一根筋的。”裴居堂再捶了对方胸口一拳头,并快速在这人下巴上亲了一口就跑开了。

第14章 怕老婆这件事
裴居堂一路小跑到最近的公共厕所里,他用冷水冲了把脸,何权青就跟过来了。
看到面前的镜子映出身后人那张若无其事的脸,裴居堂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避嫌!
“刚刚……”
“刚刚什么!”裴居堂立马打断对方的话。
何权青被对方的气势吓了一跳,他慢吞吞的举起手,指了指自己好像被亲过的地方,“刚刚,你做什么。”
“……”
“你这样是不是……”
“不是!”
何权青又是愕然,“我想说……”
“别说!”
裴居堂瞪着人,然后又用对方的外套袖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
“不准那!”
何权青屡次开口被打断,他只好把嘴巴闭上。
“再问我就揍死你。”裴居堂戳了戳对方的胸口,“听到没有。”
何权青老实点头了两下。
“回去!我要回学校了。”裴居堂说,“下午我爸妈要来看我。”
“哦。”
两人一言不发的返回了公园的停车场,上了车,何权青正要打火,裴居堂又说有话要说。
“你不会告诉别人吧。”裴居堂气喘吁吁的问,看着像是气的累的,不过听着更像是紧张的。
何权青抓着安全带东摸西抠的,他前边被骂多了这会儿有点支支吾吾的:“不,不会。”
“那你刚刚想说什么。”
副驾驶座上的人一直在往这边盯,盯得何权青如坐针毡一般,他偷瞄了对方凶巴巴的脸,才磕磕跘跘道:“你香我……”
“然后呢?”裴居堂挑衅一样的语气,“你有什么意见?”
何权青先是说了个没有,又补充:“你还是高中生……别这样。”
“……”
“这样不合适。”何权青越说越小声,“你还要上学……”
裴居堂拿起放在手边的纸巾盒直接朝对方扔了过去,他有点气急败坏:“我要你教我?”
“你别生气……我就说说。”何权青头都要垂到车底下去了。
“你说什么啊你,你那话什么意思?”裴居堂见怪了,“你得了便宜还在这里喊吃亏?”
“我没吃亏!”何权青短暂的抬了一下头又垂下去,“你香我,你吃亏。”
“我吃不吃亏轮得到你来说了算?!我想香就香!”裴居堂声音一度飙升,好像能把车顶给掀起来一样。
何权青突然打开安全带,又打开车门,裴居堂连忙问他上哪去。
“我,紧张。”何权青一条腿已经放出车外了,“我……下去喘气。”
“谁让你下去了!”
何权青战战兢兢的哦了一声,又把腿收回来老实坐好。
“窝囊废,香你一下就受不了了?”裴居堂仍是口气大冲,“看我!”
何权青脖子上像是打了铁板一样,扭扭捏捏的,半天才把涨红的脸转到另一边去。
“你嫌弃我?”
裴居堂审问一样的眼神和语气让何权青背都挺直了,他摆摆头:“没有。”
“你怎么证明?我看你挺不高兴的。”
“没有!”何权青加重了语气,“我,心里高兴……”
“你高兴什么?”
何权青还是没忍住把头扭回去了,他挠了挠头,又抓了抓肩膀,实在说不出一句漂亮话,“那,那你想让我怎么证明我就怎么证明。”
“你当我威胁你呢?你能不能有点主见?”裴居堂怎么感觉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一方。
何权青心里那是一个惊涛骇浪风卷残云的起起落落,他沉气试着想了想,然后拉开外套拉链,从衣服内袋里摸出钱包,一阵翻找后,又从钱包夹层里取出一张绿色的银行卡递给身边人。
“干嘛?纳税啊?”
“我的积蓄。”何权青原本是一只手捏着银行卡,这会儿已经改成两只手呈着了,“给你拿。”
裴居堂本来有些恼怒的脸色有微微的动容,他刚刚抬手又收了回去,“给,给我拿干嘛。”
“你想干嘛就干嘛。”何权青捏得手心都起汗了,“我自愿的。”
“保管……的意思吗?”
“保管,也可以。”
裴居堂还是有点反应不足,“密码……”
“789654。”
裴居堂看对方气都喘不过来了,他才网开一面的接过了银行卡,接受了这个和解仪式。
“现在可以回去了吗。”何权青还是不敢彻底喘大气。
裴居堂把烫手的银行卡攥在手心里,“嗯。”
裴居堂本来还有话要说的,结果他们到校门口时先看到了老裴的车,想说的话就不了了之了。
“你在这停车,别上去了,我爸来了。”裴居堂还挺慌,“待会他看见了。”
何权青按吩咐照办了,对方忙里忙慌的,搞得他也紧张了起来。
裴居堂提包下车走了几米,又感觉忘了什么事一样再倒回来。
何权青想问怎么了,裴居堂却捂住了他嘴,继而又挠了挠他的下巴说:“回去等着,下周我给你买个剃须刀。”
言毕,裴居堂就跑开了,何权青看到对方和父母碰头后,也很自觉的掉头离开了。
返程路上何权青想了很多,想了昨晚,想了那一口,还想了裴居堂那些话,心情一会儿轻一会儿乐的,但这种愉悦也仅仅持续到他的车刚刚过陈桥。
有人朝他挥了挥手,何权青就连忙停了车问有什么事。
“你师叔不在了啊!你家大哥在到处找你呢!”
虽说师叔要走这事不突然,甚至还多留了差不多半个月,但真到这一天,还是挺令人难受的。
不过因为要忙的事太多,何权青也抽不出什么空来去理会自己的情绪,
转眼间就到下葬的前夜了,何权青陪梁晖守最后一晚上灵,三天没怎么歇息的两人在空灵的灵堂里抽了会儿烟,又聊了点其他话题,没把气氛往白事上说。
何权青想起自己给裴居堂的承诺,就提了一嘴明年让梁晖给他打配儿的事。
梁晖答应是答应了,不过又说他明年年底可能要退行了。
“你跟师傅说了吗。”何权青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个念头。
“还没,明年再说吧。”梁晖捏着烟头慢慢吐烟道。
“为什么突然不干了……”
“还能为什么。”梁晖叹了口气,“干这个以后怎么养家啊,我都想好了,明年就出去找事做,争取呢,三两年在县里整套房子……”
何权青还是意外,“师叔不是给你留了跟婷妹的婚房呢?”
“婚房?你说这个?”梁晖看了一眼天花板。
“嗯……”
“我说你啊就是没见识。”梁晖掸了掸烟灰,“你要是孤家寡人一辈子都留在这,那没关系啊,那假如以后有孩子呢,就一辈子留在这了?像咱们读完那个破小学再读个破中学,然后去职校学修车打杂?”
何权青正襟危坐起来,“我还没想过这些……”
“哥就这么跟你说吧,要成家的人,以后肯定也要有孩子的,男人既然打算了要成家,那就得为他们母子考虑啊,听说了没,现在在外边上学都得有房产证,按区入学,那最好还得是学区房,环境影响人啊,要想咱们的孩子不走咱们的路子,你就得提前为他们做打算啊。”梁晖拍了拍大腿,“就这两年,房价都开始在飙了,这事只能趁早不能犹豫了,你啊要是有点想法什么的,也多听听现在的新闻……”
何权青肩膀慢慢松下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呢,这也就是针对我自己来说啊,不代表所有人,但我是不可能让婷妹在这继续呆着了,你可别到处跟别人乱说啊。”
“那,一套房多少钱啊。”何权青问。
“看面积啊。”梁晖想了想,“就算你三室一厅,100平……就现在的市场,也得30个出头吧。”
何权青想到了什么,“哦……”
这时何语婷提了一笼新纸钱进来给他们补了金盆,又一把抢过梁晖手里的烟头踩熄灭,最后扔出了门。
“哎呀,不是,是你权哥非要我陪他抽的……”梁晖脸不红心不跳的连忙嫁祸身边人说。
何权青也只能献身就义了:“额,嗯……”
不过他们几师兄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的,何权青这人说没说谎一点也不难看出,何语婷黑着脸直接去摸梁晖的口袋,果然摸出了一盒红塔山。
她戳了一下梁晖的脑袋,就揣着烟离开了。
等人走了以后,何权青有感而发的问了一句:“师兄,你……会怕婷妹吗。”
“怕倒也没!……”梁晖话塞了一下,原本高昂的语气掉下了去,“没什么不正常,怕老婆那不是人之常情嘛……唉。”
何权青觉得言之有理,他心里舒服了一点,“那你听她的话吗?”
“听啊。”
“那她听你的话吗?”
“不然呢?”
“什么都听?”
“看情况啊,也不是事事都合适听。”
看师弟突然一脸苦恼的,梁晖哟了一声,问:“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自己啊?”
“……”何权青看了对方一眼,又闪躲的把目光挪回火盆里,“我……随便问问。”
梁晖切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何权青还是没忍住:“假如,假如婷妹一点也不听你的话你怎么办。”
“那怎么可能。”梁晖说得挺自信,“除非我说得不对,她才不听。”
“我是说假说,假如你说的是对的,是为她好的,她也不听呢。”
梁晖脑袋上打出了一个问号,“比如?”
何权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假如,你让她早点睡觉,她不睡,觉得你烦,那是谁的错呢。”
梁晖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给了一个很是犀利的回答:“那就只能说明人家不在乎你呗。”
何权青脸立马凝固了下来。

第15章 商量
“不过这也不一定。”梁晖话锋一转,“也可能是你没有树立自己的……额,威信?你得让人家信任你啊,人家才能听你的不是?这管人啊他就是一门学问。”
何权青想想,也可能是那么回事。
“哥跟你说啊,男人可以服软,但是不能窝囊啊,你得有自己的主见,但是得是有用的主见,但是不能全是自己的单方面主见,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会商量,懂吗。”
“懂了。”何权青这下是真懂了。
第二天中午上完山后,何权青连酒席都没去吃就回班里补觉了,再醒来时,他看到梁晖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师兄你,今天就搬过去了吗。”何权青问正在卷被子的人说。
“不然呢,这里去篮球场那么远,让你嫂子一个人在家我怎么放心,天天那么多天过家门口。”
何权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嫂子是谁,“现在就一起住……别人不会说吗。”
“说毛子?”
“婚前……同居。”
“我这是上门当赘婿,谁敢说我。”梁晖不以为然,“等明年开年婷妹成年了,我就带她出去学门手艺,到时候就不在这里过了,省得左邻右舍一天听墙角。”
何权青用脸蹭了蹭枕头,把自己蹦醒神了一点,“三哥说你们经常在河边亲嘴被别人看见了才被说的。”
“那亲嘴有啥,我俩婚都订了还不能亲啊。”梁晖扯着红脖子嚷嚷道,“看你们一个个封建的,活该单身。”
何权青望着师兄的后脑勺,冷不丁问了句:“是她先亲你,还是你先亲她?”
“……”梁晖扭过头来瞪了对方一眼,“我说你什么时候反省反省你这个直来直去的舌头,等下我给你一脚。”
“这也不能问吗。”
梁晖过去真往床板下放了一脚,才有点炫耀意味的说:“我先亲的那像话吗,那不流氓吗,这种事要尊重女生意愿懂不懂?”
“哦。”
“就你这死出,以后也不知道上哪找媳妇,让师傅给你扎一个出来得了。”
梁晖收拾好东西后,何权青就起来搭手替对方把行李都运了过去。
从篮球场回来时,何权青的车刚好在街心碰到裴家的车了,这街道有点窄,两方相让了好几分钟才让出个路来。
不过裴居堂的父亲还是特意问候了他两句。
何权青不知咋的,现在看到裴居堂的家人都有点紧张了。
因为家里司机路上耽误了,裴居堂周六这天回到镇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以后的事了。
他到何家班那里时,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路灯也只开了一盏,他看到有个人在那里拾掇东西,边走过去问了问。
这人裴居堂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立马认出了此人就是何权青口里常说的那个三哥。
这三哥怎么说呢,跟他想象中有些出入,和他见过的其他何家班成员相比,这人又白又清瘦,女子才常有的长发披在他肩前毫不违和,甚至有点……颇有风情。
“你找谁?”三哥问他。
“何权青。”裴居堂说,“他在吗。”
“玄号门。”三哥指了指楼上的一处窗户,“他应该没睡。”
“哦,谢谢。”
裴居堂进了堂屋,又轻手轻脚上了木板打的楼梯,他凭着楼下映打上来的灯光认了一下门号,玄号门是半掩着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上的何权青。
听到进门声,何权青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地上那个黑影走近了,他才抬起头。
“你回来了?”何权青诧异,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昂。”裴居堂两手揣衣兜,若无其事的张望起这个窄小的房间来。
何权青立马站了起来,又把床上的东西搬到一边,“你坐。”
裴居堂看这屋里实在没个凳子,充其量也就对面那张空床能坐,不过他还是坐到何权青给他让出的床铺。
这栋楼外壁是石头砌的,内部却全是木打,地板是木的,墙壁是木的,木床木桌木窗户,也不知道这木头本来就是朱红的还是上了油漆,总之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一点昏沉,不怎么亮堂。
“你要喝水吗,我去接。”
“不用,你刚刚在做什么?”裴居堂看着桌上的箩筐,“缝衣服?”
何权青有些无所适从,他还没想过对方会突然到自己的宿舍来,梁晖昨天刚走他还没空打扫,现在看哪都是灰。
“狮身破了,补一补。”何权青站在房间中间感觉有点奇怪,于是坐到旁边空床板上。
裴居堂摸了摸那身毛绒绒的狮子背,“你还会针线活?”
“会,会一点。”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其他人了呢。”
这房间放的是两具上下床,虽然两个上铺都放了杂物,不过裴居堂还是想问一问,以免万一真有其他人住,恐怕会打扰到人家。
“梁晖昨天刚刚搬出去。”何权青摸了摸所在的空床板,“现在只有我一个住了。”
“哦,他搬去哪了。”
“师妹家。”
“他们要提前结婚了?”
“没有,只是住在一起相互照应。”
裴居堂看对方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看鞋子还是看地板,“你不欢迎我?”
“?”何权青这才抬起头,“没有啊。”
“那你坐离我那么远干嘛?”裴居堂不满,“这么快就想念你师兄了?睹物思人啊?”
“没有……”何权青摸了摸鼻子,“床小,坐两个人怕挤你。”
“你说我占地面积很大?”
“没有……!”
裴居堂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抱在胸前,“那你还不过来?要我抬轿子过去请你吗?”
何权青这才起身过去坐到对方边上。
“……”裴居堂看着身边人这一副局促的样子就莫名来火,搞得他像主人对方才是客人一样,半天了连个表示也没有,好歹问一下他来干嘛吧?
不过这念头刚刚上脑,何权青就听到了一样:“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突然?我上周没跟你说我要过来?你没记是吧!”
“记了的!”何权青赶忙澄清,“我是说现在有点晚了,你过来我没想到。”
“那还是不欢迎我的意思呗?”
“没有……你别这么想。”何权青有点冤枉,“我欢迎的。”
裴居堂也不多追究了,他把手伸进卫衣兜里,然后掏出了一个绒布抽绳袋递给对方,这会儿终于有了点不好意思的情愫:“说好给你的,拿去。”
何权青低声说了谢谢才接的东西。
看对方接过去就没有动作了,裴居堂只好提醒:“你揣着它干嘛,打开啊!”
“哦,哦!”何权青这才手笨脚笨的扯开抽绳,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你会用吗?”裴居堂用余光扫了扫对方手上的动作。
“会吧。”何权青前后看了看,“应该不难。”
“你会就行,我还怕要教你呢。”
“会了你就不教了?”何权青扭头问身边人说。
裴居堂回眼,“不然?牛会跑步了你还用教他走路吗?”
“万一,我不会呢。”
“哪来的万一,这又不难,你不说你会吗?”
何权青语塞了一下,“那是我不知道你要教我才说的,不算。”
“……”裴居堂感觉有一口气噎在了心里,憋得他脸红,“你舌头里装尺子了是吗?”
“什么。”
“说话那么直干嘛!”裴居堂忍无可忍了,“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何权青回忆了一下,“我委婉过了……我说万一了,你不认同我。”
“……你不顶嘴会死吗?”
何权青立马做了一个表示闭嘴的抿唇动作。
裴居堂还是不解气的揪了对方胳膊一下,然后才把对方手中的剃须刀拿过来介绍说:“这个是开关……”
介绍完用法后,裴居堂又摸了摸对方的下巴,脸色一变:“你多久没刮了,你能不能注意点个人形象?”
何权青其实有点想笑,因为对方一直在挠他的下颌,挠得他有点痒。
“今天没有刮而已。”
“为什么不刮,你以为你有胡子很帅吗?”
裴居堂已经站起来了,对方立在何权青身前,高出的人形挡住了上方的灯光,给他的整张脸都打上了黑影。
“你说让我等着,你要给我买剃须刀。”何权青实话实说,“我留着……给你刮。”
说完这种话何权青还能脸色平平不带红的,裴居堂真是佩服对方的心理素质。
“那你以后也别吃饭了,留着我帮你吃得了……”裴居堂冷着一张热脸,说着他扶正了对方的脑袋,“抬点头。”
“哦。”
裴居堂用大拇指再扫了扫眼下人的下巴和嘴唇一周,这人还挺精,知道唇周留着胡渣不好看就给刮了,单独留了下巴短短一片青茬。
看来何权青也不是傻得没边嘛,裴居堂心想。
按下开关后,方才还是静悄的宿舍里就多了一阵振动声,裴居堂握着剃须刀慢慢推起手中的下巴,何权青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不安分的上下打量着上方的人脸,看着像是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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