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裴居堂才感觉自己是真玩笑开大了。
再过了两秒,何权青又突然停下脚步,裴居堂问他怎么了。
何权青看起来有些纠结,表情也有些许认真的意味,他看着面前人,又一本正经道:“不过我不是一直有空,应该不能经常来看你。”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裴居堂的心情真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
“啊?”
“我说……总之,总之你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不是叫你来看我的意思。”裴居堂有些语无伦次,“就是你有事找我就就来,没事不用顺路,不用看我的。”
何权青有点懵好像,他摸了摸后颈,不得不解释一样:“火车站在城北,你们学校在城东,我今天不是顺路的,我是专门来的。”
“……”
裴居堂想求求两个人都别再说了,不在一个话题频道上莫名怪尴尬的,而且他感觉自己解释得挺清楚的了啊,对方好像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一样。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对方:“那你前面又说是顺路。”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何权青才脸红说:“不顺路,也得来啊。”
第5章 我只是想跟你说话
裴居堂原本这周末也要回镇上的,结果他爹妈两个刚好来县里了,就没让他回去。
不仅如此,老裴还说以后周末让他少回去,周六晚上放周日下午回的一去一返还劳神,大不了他们经常过来看他得了。
所以一直过去了两周,直到国庆来临,裴居堂才得以放了四天假回镇上去。
白螺镇四周都是稻田,往高处一点就是柑橘树,这个月份稻子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他记着自己上次离开时田里的水稻还是半青接黄的。
不过这田坎上的稻浪退潮后,整体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
今个大清早的,杨桃就把他叫起来了,说今天有过田龙看。
裴居堂压根就不想动,但杨桃已经过来把他房间窗帘拉开了,她探头往楼外一看,又连忙催促:“还不起来,狮子都过家门口了。”
“过就过呗。”裴居堂用脸往枕头里蹭了蹭,“就不能让我睡会儿。”
过了小半天,裴居堂又被吵醒,但吵醒的不是杨桃了,而是楼下那越来越近的锣鼓声,他从被子里探头出来一看,原来是窗户没关紧。
裴居堂心里抱怨了杨桃一句,又不得不起床去关窗,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真有狮子过家门,而且还不只是一头两头。
“妈,妈!”裴居堂连忙跑到楼梯口冲楼下喊,“桃姐!”
“什么事——”
“我鞋呢,你昨个买的新鞋哪去了!”
杨桃骂骂咧咧的上了楼,又翻箱倒柜给儿子找了衣裤出来,“早的时候叫你起不起,现在人家都走了。”
裴居堂哪里知道狮子要进家喝茶的事,他一边套衣服一边穿鞋,“你又没说!”
“睡呗睡呗,睡到高考就好了。”杨桃拿了件外套扔给他。
裴居堂自己一个人出去不好意思,就叫杨桃陪他一起,两母子出门后追了半天才追到狮子队伍的尾巴。
二人挤在跟队的人流里,裴居堂问路人这是要去哪里,路人说要上田坎去,今天是丰收节,要拜土地公。
不过他们家在这可没田产,跟这一趟顶多算去看个热闹。
到桥头前的田坎时太阳也出来了,镇民们自觉分散在周围的空地上,有说有笑的聊着各种有关今日活动的或是其他家常便饭的话题。
两母子也找了块地儿坐下,两人屁股还没坐热乎,田坎那边就舞起来了,鞭炮从桥头直接放到田埂上,炮声落地后,先是三条金鳞长龙登场,紧接着狮群才叼花而上。
裴居堂之前没见过舞龙的,他看着还觉得挺有意思,不过这表演也就持续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虽然不知道流程是如何,但是他们看到所有人往回走了,他们也跟着往回走。
“妈,怎么他们手上都有东西啊?”裴居堂突然发现周边人手上都系着根红绳。
“你说这个?”杨桃露出自个手腕问。
“你哪来的?我怎么没有?”
杨桃吐槽对方一句你有才怪了,“狮子进家的时候给的,叫你起不起呗。”
“那你怎么不帮我要啊?”
“哪有帮要的,要不我帮你吃帮你睡得了。”
“那我没有啊!”裴居堂感觉有点亏,好像丢了钱一样不乐意。
两母子正斗嘴时,裴居堂看到有一队熟人走了过来,他连忙定下身子,若无其事的假装看了看四周。
“桃孃。”
听到梁晖和何权青异口同声跟杨桃打了招呼,裴居堂才一副发现来人的样子朝他们点了点头。
“哎哟,都结束啦,你们这是回去了?”杨桃也笑着回应他们,“要不上我们家坐坐?”
“那可惜了,佟叔今天请客了,我们现在得过去了,不过他家的饭肯定不能跟裴老板家的比了。”梁晖很是可惜的唉了一声,“改天改天。”
“哎哟,那还真是不赶巧,上回你们来也没吃成。”杨桃挽住自己儿子的胳膊,“我还说请你们过来坐坐呢,我们家果果今个赖床没拿到红线,跟我吵呢,我还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多的。”
裴居堂倏尔激动了起来:“我哪有!”
说完他又看了何权青一眼,再次澄清了一句:“你没告诉我,我早醒了……”
“那个啊……”梁晖想了想,“那个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吧,就图个好玩而已。”
“是吗。”杨桃这就放心了。
“我们房头还有吗?”梁晖看向身边的师弟。
何权青想了想,“有一挂在三哥那里。”
“这样,那待会我看有没有人顺路,给你们捎过去呗。”梁晖商量说。
“那多麻烦你们啊。”杨桃真是不好意思了,“不影响什么那就不要了。”
听到这话,裴居堂又连忙拧了杨桃的胳膊一下。
杨桃正想要对方什么意思,但是看到儿子那别扭的表情,她茅塞顿开一般直接让裴居堂自己上门要去。
“那也行啊,又不远。”梁晖又看身边人,“你带他去呗,顺便把东西拿回去。”
何权青哦了一声表示应允。
在二人的目送下,裴居堂跟着何权青掉头离开了。
两人走出人流密集处后,裴居堂才先打破沉默说:“今天这个活动怎么这么快结束了。”
“不快吧,早上七点就开始了,只是十点才上田而已。”何权青一手提着头壳,一手提着铜锣说。
“哦,那你起挺早。”
“不早,我平时也是这个点起。”
“……”
裴居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太会聊天还是怎么的,怎么每次一碰到这人总是能把话题聊死,早知道刚刚就拉上杨桃一起来了。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旁边这人本来也不太爱说话,把话聊死也有对方一半责任。
“你放假?”
“嗯?”裴居堂心里刚刚吐槽完对方,没想到这人就主动找话了,“啊,是啊,放四天。”
“我看中学好像放七天。”
“高三嘛。”
“哦。”
“嗯。”
裴居堂心里想着这不又是把话聊死了吗,结果出其不意的来了一句:“你很久没有回来了。”
他心里一惊,他看了身边人一眼:“……你怎么知道。”
何权青还挺诚实,“镇子不大,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裴居堂有点脸热也有点语塞,“你打听我干嘛。”
“因为很久没看到你了,随便问问。”何权青说得还挺不是回事,接着又有点迟疑和担心:“不能问吗?”
“……能。”
“我只是问了你妈和你家保姆而已,没问其他人。”
“……”裴居堂有时候感觉对方不说话也挺好的,一说就整得人怪别扭的,“你上我家问的?”
何权青摇头,“不是,路上碰到就问了,你妈喜欢来水街打牌。”
“哦。”裴居堂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我妈就那样。”
“你妈看着很年轻。”
“她才三十九。”裴居堂感觉这种话题就轻松多了,“二十生的我,可不年轻嘛,我爸看着老吧。”
“还好,看不出来。”
“我爸五十四了,他俩老夫少妻的走到哪别人都不信是两口子。”裴居堂毫不吝啬的搬出家底,“别人还以为我们母子是他闺女儿子呢。”
何权青不禁被逗笑,久违的露出了他的酒窝,“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昂。”裴居堂点头,“我爸老来得子能有我一个都不错了。”
何权青又笑,笑得挺淡,但是看着是开心的。
“那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何权青的酒窝收了起来,“我是师傅抱养的。”
“哦……那个。”裴居堂脸色微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问的。”
何权青换了只手提头壳,他摇摇头:“没关系,大家都知道的,你刚来不知道而已。”
“这样……”裴居堂看对方两只手都拿东西不太方便,于是主动接过了那只马锣。
何权青也放心把东西交给了对方,“梁晖也是师傅抱养来的。”
“那他怎么没姓何,我还以为你们都跟师傅姓。”
“他父母过世了才被抱养来的,我是师傅在道观外面捡的,那时候还没有名字才跟师傅姓的。”
裴居堂突然想起什么来,“听说你师傅是道士?”
“以前是,现在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何权青说,“一下你碰到他可以问问。”
“那多没礼貌。”
“那我帮你问。”
“你问没事吗?”裴居堂瞥了对方一眼。
何权青想了想,“会挨骂吧。”
“那你别问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我自己也想知道。”
“……”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忍住都嗤笑了一声。
裴居堂心想对方今天还真是有点健谈了,“你还挺幽默,之前都没看出来。”
“不是,只是我跟你之前不熟。”何权青又实话实说了。
“那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熟人了?”
何权青有点犹豫,“应该吧。”
“难怪你今天话这么密。”
“没有啊。”何权青皱眉,“我只是想跟你讲话而已。”
“……”
很快就到水街的地盘了,裴居堂之前听说这边环境比较杂乱,不过真到这儿也没觉得有什么歪风邪气,顶多是做殡葬用品的门店多了一点,其次就是麻将馆最多了,怪不得杨桃要往这边跑。
而何家班位于街尾,挺僻静的一块地方,要是单独路过裴居堂未必能认出来这是一个醒狮班,因为这门户看着跟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
不过进去以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里面还挺宽敞,院子中间立着两排梅花桩和狮爬架,他随便扫了一眼,感觉这更像个杂耍班子,因为到处都是兵器桶。
何权青领着裴居堂进了见客的堂屋,他把手中的头壳放到一边后,又给人倒了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东西给你。”
“哦,好。”
裴居堂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又打量起四周来,似乎是因为今天有活动的原因,班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处静悄悄的。
他又看到一旁柜架只有最顶层有六只颜色不一的狮壳在,而下面的架子都是空的,大概能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一行跟红白喜事打交道太多,裴居堂总觉得这屋有点沉闷,尤其是房梁上的红绿色雕漆,像是雕着很多双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在盯着他。
何权青很快就带了一挂红线回来,他让裴居堂自己挑一根,裴居堂看不出来这些毛线有什么区别,就随便选了一根。
“你要现在戴吗,还是你要拿回去系别的地方。”
“可以系别的地方?”
“嗯,有些人会系在拉链或者裤带上。”
裴居堂看了看自个衣服,“那我系拉链上吧。”
何权青说好,然后给他把红线拽了下来,裴居堂随便穿到了外套拉链上并打了个死结。
“这个红线有什么讲究吗。”
“应该没什么讲究,不过是我师傅自己用梭织搓的,又拿给赵世子开过光。”何权青把那挂红线找了个地方挂起来,“可能别人觉得会有保佑作用吧。”
裴居堂大概听懂了,“赵世子是谁?”
何权青用目光给对方指了个方向,“赵公明。”
裴居堂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中堂,只见中堂方桌上供着一尊彩塑,他有点尴尬,“哦……我还以为赵世子是你们哪个熟人……”
何权青有点想笑来着,但是想到自己要笑哪路神仙,便憋住了。
“对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颜色的头壳,可是今天好像只见有两种颜色的狮子上田。”裴居堂只好给自己重新找话题说。
何权青也看向旁边的柜架,他解释说:“颜色不一样,代表人物也不一样,不同的场合归不同的人管,不是想出哪位就出哪位的。”
“哦!我知道。”裴居堂走近柜架,“喜事要请颜色艳丽的对吧,白事要请白色和黑色的对吧。”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白事一般是看主家意愿来定的,白丧喜丧也可以请红狮。”
“这样。”裴居堂走过来了才发现这柜架这么高,他几乎摸不到顶,“上面这些好像跟你们平时用的不一样。”
“上面这些是镇班用的,平时不会随便出门。”何权青随便从拿了一只黄色的头壳下来,“这个黄脸白底的是刘备狮,上面几位就是五虎将。”
裴居堂在脑海里快速搜罗了一下自己的常识碎片,才不太确定的挤出几个名字:“关羽张飞、赵云马超还有……”
“黄忠。”何权青补充说。
“哦哦,对。”裴居堂其实根本没想起来最后一个是谁,“我能戴上进去看看吗?”
“嗯。”何权青把头壳交给对方,“抓着两根棍子。”
裴居堂接过去后才发现这头壳比他想象中的要轻一点点,他小心的把头壳套到头上,这才得知原来从里面往外看的视野原来是通过狮口,他之前还真以为是从狮眼往外看的。
“这个头好像要大一点。”
“是比普通的大,因为是用来镇班的。”
狮头内部的框架是竹编的,其中还有两根绳索,他揣测这应该是操控眼睛的机关,“拉这个就能眨眼睛吗?”
“哪个?”外面的人问。
“这根绿色的绳子。”
“对。”
裴居堂试着拽了拽,“我的眼睛动了吗?”
“没有。”
“现在呢?”
“也没有,你是不是拉错了?”
话毕,何权青低头钻了进去,好在这头壳不是常规的尺寸,故而塞两颗人头进来也没有显得多拥挤,他一手扶住狮口,一手拽了拽面前的绳索。
“应该是上面的轮轴生锈了。”何权青判断说,“太久没用了,我给你换一个。”
说着,裴居堂感觉眼前一亮,何权青将这颗刘备狮从他们头上拿走,又随便拿了一只下来。
还没等他有个反应眼前就又黑了,两人重新被套进头壳里,因为这颗是红色的,里面光线就要差很多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只的头壳空间要比前面那只挤很多,可能颜色带来的视觉效果,他感觉两个人都要被捆到了一起。
“拽这个。”何权青两手托着头壳对身前人说。
裴居堂心不在焉的拽了一下,“动了吗。”
“动了。”何权青盯着上面眼珠那一片说,“看涂了白漆那里。”
裴居堂抬头看了看,他没有看明白对方说的白漆是指哪里,不过倒是看见了侧脸一张。
“没看到吗?”何权青垂眸看向身前人,却发现对方在看他。
“你举太高了,我没看到。”
何权青哦了一声,他表情有所呆滞,“那你自己举吧。”
裴居堂接住头壳后,对方就立马退了出去。
“我的眼睛动了吗。”裴居堂问外面的人说。
“动了。”
裴居堂心想动个鬼,他压根都没拽绳子,“真动了?”
这下外面的人没有马上回话了,通过面前的狮口,裴居堂看见何权青这才舍得转过身来,他红着脸看了头壳一眼说:“我刚刚没看见,你重新拽一下。”
“回来了?”
说这话的是一位看起来要比老裴还要老很多的老头,看对方的装束和气场,裴居堂估计对方应该就是何家班的班主兼师父了。
在此之前他以为对方会是传言中那种盘发长须的道士打扮,不过今个见了,感觉和普通的老人家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人看着有点严肃。
“回来了。”何权青接过身边人手里那只头壳放回了柜架上,“师兄他们去佟叔家了,我回来放东西。”
何师父又看向这屋里的另外一个人,“这位是?”
“他,他是裴老板的儿子。”何权青解释说,“过来拿线的。”
裴居堂立马站出来一步问了声好。
何师父点了点头,然后就迈步上楼去了。
“师父。”何权青又突然叫住走到楼梯口的人。
何师父停下脚步,从上往下看问有什么事。
“您现在还是道士吗。”
“……”
裴居堂连忙拽了一下身边人的衣服,小声挽救:“你别问啊!……”
何师父嗤鼻哼了哼,没有作答的继续往上走了。
这因为何师父要午睡了,所以两人没有在堂屋里继续逗留,而何权青也准备去那个佟叔家里做客,两人就一道出了门。
“你刚刚怎么能那么问,也太直接了。”
“那要怎么问。”
裴居堂也说不出怎么个合理的问法,干脆就不提这事了。
“那佟叔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去他家吃饭。”
何权青跟旁边早餐店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才回答说:“是镇上粮所的老板,今年丰收好,卖米的人很多,他请我们去游田的。”
“哦哦。”裴居堂有点好奇了,“你们经常出狮吗?我也没见着镇上有多少红白喜事啊。”
“挺经常的,不过不是只在镇上出,我们也去其他村镇和县里出。”
“那干这个挣钱吗。”问完裴居堂又有点担心,“这个可以问吗?”
何权青点头说可以,“分情况,如果主家比较阔绰,就会给的比较多,一般情况的话,要看时间和场合还有规模算,白事一般都要耍三天起,所以比较贵。”
“那水电站开工那天早上,我爸给了你们多少钱?”
何权青回忆了一下,“八千八。”
“这是多还是少啊?”
“多。”何权青强调,“很多。”
裴居堂放心了,“是吗。”
“嗯。”何权青怕对方不信,又补充:“上次那桩白事耍了五天,主家给的是市场价,三千。”
“一天六百?”裴居堂问,“那梁晖为什么又说你们一晚上都不够一包烟钱?”
“要交一半给师傅补贴班里和存下来给大家发月薪,剩下一半要和乐师平分,最后剩下的钱才是我和师兄分到的。”
六百交三百给班里,三百再平分出去一百五给乐师,还剩一百五两师兄弟分……难怪不够一包烟钱,裴居堂心里默念着。
“那还真是辛苦。”裴居堂不由得感慨。
“还好。”
两人快走到水街街头时,裴居堂好像听到了什么耳熟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搜罗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在一家麻将馆里找着了杨桃的身影。
“你怎么又出来打牌,我爸今天下午回来了,你还不回去。”
杨桃喊了个碰,又敷衍儿子说:“知道了知道了,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啊,你别打了,回去吃饭了。”裴居堂催促说。
“你妈屁股还没坐热就输了两千。”对面的牌友打趣说,“赶紧喊你家老广给你妈送钱来了。”
在一众哄笑声中,杨桃连忙承诺再打两盘就回去了,她还抽了两百塞给儿子:“你别管我,出去请人家师傅吃两根冰棍去,我马上就回去了。”
裴居堂深知他妈就这德行,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太多,于是就叫何权青出去了。
“对了果果,别忘了去理发!”麻将馆里又传来嘱咐声,“省得你爸那个老东西又啰嗦个不停,听到没有!”
“知道了!”
接着里面又传来杨桃的一声“胡”。
“我妈就这样。”裴居堂对身边人无奈一笑。
何权青也笑了笑,“你妈为什么叫你果果。”
“小名。”裴居堂搞不懂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关注的,“我让他们别这么叫了,他们改不了。”
“为什么要改,你觉得不好听吗。”
“但是我都这个年纪了,也太奇怪了。”
何权青不理解,“我觉得好听的。”
“还,还行吧。”裴居堂怪不好意思的。
正午太阳灼人,何权青领了人往树荫处走,“是水果的意思?”
“不是水果的果,是糖果那个果。”裴居堂解释,“我满岁的时候抓周抓了颗大白兔,然后他们就这么叫了。”
“裴果?”
“不是。”裴居堂有点想不通对方的脑回路,“是我先有的这个名儿,后面才抓周有小名的。”
“哦。”何权青似懂非懂的,“但是你名字里没有糖字。”
“是没有啊。”裴居堂有点激动的瞎比划了一下手势,“就是,就是我先叫的这个名字,后面满岁了抓周碰巧抓到糖了才有的小名,我一开始就叫居堂了。”
何权青这下才算听明白,他又记起个事来,便问:“是中学课文里说的那个,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吗?”
“对对对。”裴居堂频频点头,“因为我爷他想让我以后做官来着,就给我起了这名。”
“这名很好。”何权青幡然醒悟一样,又有点严肃起来:“你加油。”
“再说吧……”裴居堂怪觉得丢人的小声嘀咕。
哪怕十月份了,这边的中午还是挺热的,出了街口裴居堂就看见有卖冰棍的商店了,他没忘杨桃的嘱咐,于是过去买了两盒看起来比较能拿得出手的冰淇淋请何权青吃。
“对了,你知道这边哪里有可靠的理发店吗。”裴居堂差点忘记这事。
何权青一边用木勺子刮冰淇淋一边回忆,“我不知道哪家理发店可靠,但是在去批发部那条路上有很多家理发店。”
“那你平时去哪家。”裴居堂看对方的头发剪的不错,显得人板正又清爽。
“我平时不出去理发。”何权青东西吃得很缓慢,说话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班里有剪子和推子,大家都是互相帮理发。”
“哦。”裴居堂再瞅了身边人一眼,“你们师兄弟手艺还怪好的。”
何权青也觉得有理的嗯了一声,“不过我见过很多中学生回去二小对面的那家理发店理发,你可以去问问。”
“二小对面?怎么走?”
何权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给他指路:“你往这边一直直走,会看到一家海哥五金店,五金店左转再直走五百米这样就到了,二小离你家也很近。”
“哦,那我现在过去,我爸下午就回来了,他老说我头发。”
“……”何权青抿了抿嘴里的木勺,“那我不送你了,佟叔家不顺路。”
裴居堂说好,准备走前他才想起来要道谢:“今天麻烦你了,下回有空的话,你来我家玩吧。”
“什么时候?”
“……”裴居堂也就是学杨桃平时那样随便客套一下而已,“那……你有空就可以来。”
何权青稍作思索,“明天我休息,明天有空。”
“是吗,那……行啊,那你明早来找我呗。”
“好。”
“那明天见?”
何权青点点头,“明天见。”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后,裴居堂就按着对方的提示找那家理发店去了,好在这镇子就巴掌点大,找个理发店还不算难。
他进了理发店后随便说了点要求就坐下了,裴居堂想着对方明早过来的话,那他是要请对方吃早餐还是吃午饭呢,到时候他爹妈都在家会不会让人家觉得不好意思?
裴居堂一开始胡思乱想就停下不来,结果等他回神时,理发师已经把他额前的头发剪到眉毛上方好几厘米外了,而且额前一片修得又平又齐,他简直就像顶了个锅盖在头上。
“老板你怎么给我剪成这样了?!”裴居堂傻眼了,“你剪的啥啊!我没说要这样的啊!”
“那你前面不是讲要介种嘛,我也是按你讲的来啊,等一刚洗完了就好了,现在看起短空。”老板毫不心虚的揣着一口方言夹普通话说。
裴居堂姑且信了对方的话,可是等他洗完头再吹干时,他头上的锅盖已经不是锅盖了,完全已经膨胀成一颗平菇了,那两撇眉毛又抢眼又突兀,而眉毛下的那对眼睛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一点呆滞。
好丑,丑得他想哭。
“太子爷呢,怎么不下来吃饭。”
老裴儿洗完手出来,发现餐桌上还少一人便问。
杨桃已经动筷子了,不过丈夫过来时还是起身过去给对方解了个颗衣扣喘气,“你儿子受刺激了,别管他。”
“怎么回事,谁又惹他了。”老裴往楼上瞄了一眼,又趁儿子不在的好机会嘴了老婆一口。
“那还不是你一直催他去理发,结果理了个光头回来,正发誓一个月不见人呢。”
“我什么时候叫他理光头了?这也赖我?”
杨桃终于还是没憋住笑,“本来是理了个锅盖,他回来嫌弃太丑了又出去重新理了一遍,结果救不回来了他直接让人给他推光了,刚刚回来哭完睡下,你就别去刺激他了。”
老裴在家歇了半天,直到吃晚饭时才看到儿子下来觅食,尽管老婆已经提醒过了,但他还是没忍住找事说:“这么热的天戴帽子干嘛,家里漏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