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晖干脆也把儿子交给了他带,他们两夫妻好抽出手来做年夜饭,平时过节的硬菜都是三哥做,不过三哥和四哥昨晚好像吵架了还是怎么的,两个人已经消失老半天了。
梁晖看着祝骁,含沙射影说是他们两个也不想干活所以假装吵架的。
“吵个鬼啊。”祝骁怀里抱一个,腿边站着一个,“昨晚我都听见摇床声了。”
“大过年的,不要说这种话题好吗。”正在生火蒸糯米的岳家赫又应激了起来。
祝骁:“本来就是啊,你们敢说没听到?”
“五哥你听错了。”正在一旁刷浆糊贴对联的何权青解释说:“是四哥的床架旧了,我昨晚去帮他钉正而已。”
祝骁哎哟了一声,“人家床架旧了你帮什么忙,人家又没跟你睡一个屋,你还怕人家没地方睡啊。”
何权青没听出来对方的意思,“四哥昨晚在一楼沙发睡的。”
“……”祝骁已经有点无话可说了,“我说老七啊,你一直这样下去,是讨不到老婆的。”
“我快就有老婆了……”何权青小声嘀咕,但也就嘀咕够给自己听见而已。
他们动工得早,所以年夜饭也来得早,不过白螺镇吃年夜饭一向都很早,三四点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家放炮仗了,他们五点开饭也不算早了。
在放炮仗之前,消失的三哥四哥总算回来了,不过开饭之前,他们却发现师父并不在班里。
一行人准备出去找的时候,何师父又马上出现了,他应该是刚刚出去的,这会儿一起跟着回来的,还有周通。
周通挺为难的站在师父身后,不过何师父一句都是一家人,那些怪异的氛围就立马烟消云散了。
上桌落座时,天还亮着,岳家赫突然让大家先别动筷子,然后又马上跑回屋去拿了相机出来。
“早不讲晚不讲,地主饿了你才讲,真是想放你一脚。”祝骁不满意用方言吐槽说,“一过过油头黑脸的你喊照相,炮仗都放了。”
“哎呀,快点嘛,师父你赶紧开口啊。”岳家赫连忙打开三脚架说。
何师父拿起拐棍勉强站了起来,大家懵懵的问他去哪,他一脸不耐烦说去洗个手。
结果他们等了十多分钟,发现师父不仅仅是去洗手了,还换了一身新衣裳。
众人:“……”
“我去,老七你现在比我高了,别站我旁边,你站周通边上去。”
“老二赶紧过来吧,我们给你留了中间的位置。”
“谁规定不够高就要站中间的?”
这站位争来争去的,匀了好几分钟才安排好,这回布局跟前三年拍的差不多,还是何师父坐在中间位。
老人腿上抱着梁晖十个月大的儿子,膝前则坐着祝骁的女儿,他的左手边是梁晖和师妹夫妇,右手边分别坐着三哥和四哥。
后面一排从左往右则分别是祝骁、周通、何权青,岳家赫按下定时的快门后,马上跑到了祝骁和周通中间的位置站着。
快门闪过,将不可多得的永远珍贵定帧。
年夜饭过半,何师父又让他们抬靶上戏,三哥射了个“三英战吕布”,还被祝骁调侃要不要把吕布和貂蝉的前情也给演出来,让三哥来演貂蝉。
“我才不演。”三哥生气的坐到师父旁边,又把“吕布”瞪开了。
何权青今年也没参与这个项目,他就一边看着,一边给祝骁的女儿喂饭。
剧情走到一半时,何权青的手机突然响了,但是他刚刚拿出来,电话就挂断了。
他正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时,这个给他打电话的人又马上发了一条短信进来:我在桥头。
何权青吓得立马就站了起来,他甚至有点怀疑这是裴居堂开的玩笑了。
他盯着信息看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扛不住心里的殷切,立马就以有事出去一下跑开了。
从这里跑到河边最快也要十分钟,何权青感觉自己这次破纪录了。
夜幕下那拱起来的石桥时越来越清晰后,他渐渐放慢了步子,又抓了抓头发,并争取在最后一百米把呼吸调整均匀。
但是他走近桥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感觉有些诡异之际,他便上了桥去,走到最高点后,他才看到桥头另一端旁边停着一辆车,而黑色的车身旁就站着他的人。
何权青来的路上一直在鞭策、在怀疑、在反问自己该不该来,能不能见这个人,可到这里了,他好像除了高兴,什么别的也想不起来,忘本吧他觉得也是人之常情。
裴居堂看了上面的来人一眼,又马上低头下去乱刷起了手机。
何权青抿紧嘴,把脸上的酒窝压下去后,快而不急的漫步到了裴居堂面前,他将两个人的距离保持在三十公分左右,润润嗓子后,有些许羞怯的叫了一声居堂。
裴居堂没抬头看他,目光仍是停在手机上,唇线绷着,看着是在生气。
“居堂。”何权青提醒意味满满的又叫了一声,“我到了。”
裴居堂还是不理会他,并在手机聊天框里一直反复按6的键盘,狠狠打出一串长长的“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何权青有点心急,他底气不足但是动作很利索的抽走对方手中的手机,黑了屏幕,然后塞进自己兜里。
“你别生气。”何权青低头下去,追着对方扭到一边那凶巴巴的脸哄说,“我跑来的。”
裴居堂闻到对方身上的白酒味,先是推了对方一把,才肯开口理人说:“跑来很快吗?你怎么不飞来?”
何权青擒住对方推过来的手抓在掌心中,他有点抱歉又有点实在问:“飞……现在已经是人能做到的事了吗。”
“……”裴居堂咬着后槽牙强忍下去被逗笑的表情,“蠢蛋当然做不到。”
何权青为了找台阶下,立马承认了自己是蠢蛋,所以滾得没有飞得快。
“看什么,谁让你凑那么近……!”裴居堂垂着头,缩着脖子,把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何权青立马正回脖子,并脸红解释:“我这么久没见你了,我想看一下你现在长什么样。”
“现在想看了?早的时候问你,你怎么不说你想看?”裴居堂依旧记仇说。
“我装的。”何权青小声哼唧,“我特别想的,就是……不识好歹。”
“谁信……”裴居堂也低声哼唧。
“我真是装的,我就是口是心非的,我没那么想过。”
何权青说得挺激动,他咽了咽口水,又追着对方的脸想看个仔细,“我现在真的忍不住想看,你让我看一下你。”
“有什么可看的!”裴居堂脸臊道,但他暴躁的情绪也淡了一点,他放松拳头,允许对方裹着自己的手掌摸了,但他仍然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只是盯着眼下的两只手看。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他觉着何权青的手黑了很多很多,但是手掌好像又宽了一点,而且指骨和掌心上的茧子又干又硬。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何权青再再向前一点,把人完全堵在了车身前,“今天过年,你过来的话……”
“我爸妈也过来了。”裴居堂还是没个好口气,“他们今天中午才突然决定过来这边过年的,我们刚刚到不久,车子开到这就坏了。”
“哦。”何权青感觉只要见到了人,心理负担再大也是高兴的,他攥着对方的手捏了捏,又问:“那我们在这里,被发现怎么办。”
“我跟我爸说了去看你师父的,他没意见。”裴居堂解释,他觉得要是不解释的话,这人估计待两分钟就该催他回去了。
“真的?”何权青还是不放心,虽然不放心也不影响他出尔反尔,“但是你也……看了我啊。”
“那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回去挨打就受着,挨骂就忍着呗,还能……”裴居堂抬头看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打住了。
何权青终于看清对方现在长什么样,他脑子里的浑水突然一下就抽干净了,脑袋空空的只记得盯着前人看。
而裴居堂和对方却是截然相反的表情,他原本板着的脸色先是难以置信的松开,再无法接受的拧紧,他上下两瓣嘴唇动了动,非常之艰涩的挤出一句:“你,这两年都在干什么?”
“我……”何权青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牵强的笑了笑,“没干嘛。”
裴居堂莫名生气,“这叫没干嘛!”
“真没干嘛……就是干活多了,风吹日晒都会这样。”这下轮到何权青不肯抬头了,“我都说了……现在还不能跟你见面,我现在这样,都不好见你。”
“头!”裴居堂胸口一收一缩的难受无比,有气的也有疼的,“伸过来。”
何权青脸上最后一点强笑也消失了,他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把脸递到了对方面前。
裴居堂捧住这张脸,满脸怨恨的左右看了看,他真是想不通了,到底要怎么吹怎么晒,才能把脸搞成这样。
虽然何权青以前肤色也不算白,但是和眼下相比,那简直就是抹了铜色油一样,要不是人长得不差,这肤色真不知道要怎么扛下来。
手干活多了粗糙那正常,可这脸怎么也能糙成这样,裴居堂指腹摸上去,都能感觉到对方脸颊上细小的裂痕和干皮,他细细看了看,颧骨上还有被晒透的红,真不知道这风是怎么回事,不仅把他的脸吹瘦可,把脸部肌肉吹薄了,还把面部线条吹得更清晰硬朗英气了。
裴居堂手摩着挲着手就软了,生怕擦过那些细小的裂缝疼到对方一样,他再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也是硬生生的,哪怕不摸,单单看着,也不像以前那样柔软有光泽。
看裴居堂老半天都不吱声,何权青战战兢兢的拽了一下对方的围巾,不禁担心:“我不帅了吗。”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裴居堂的双眼蒙着层水光瞪人说。
何权青收回目光,眼珠不自然的左右看了看,有点理亏又不怎么敢还嘴:“就几天这样而已,过一阵子就好了……我想好了才给你见的,就现在这样而已,以后会好的。”
“你看你这个样子是一天两天这几天的事吗!”裴居堂忍不住抱怨,并把哭腔抱怨了出来,“这就是你说你好得很?!”
何权青怔了怔,接着急得连忙把人抱住,他词穷得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裴居堂生气的又捶他胳膊捶他肩膀,他只能把人缠得更牢更紧,等怀中人没了动作以后,他才试着亲了对方太阳穴一口。
没有被拒绝或是抵触后,他又贴着对方眼尾到眼皮细细的亲,他用干涩的唇瓣扫走怀中人眼周的涩液,又用脸颊狎昵缱绻的去蹭去擦拭干对方的脸蛋。
裴居堂的脸肉软软的,何权青甚至产生了自己会不会把对方脸蛋擦花的错觉。
裴居堂身体有轻微的抖动,接而就慢慢镇静了下来,他抓着对方外套腰侧的手松开,然后再钻进敞开的外套里,圈住何权青的腰肢,又将头搭放在了对方肩膀上。
他目光失焦的盯着前边的田坎看,表情淡淡的像是在缓神,何权青拍着他的背,又轻捏他的后颈,粗糙的指腹磨过他柔软的颈根时,裴居堂不自觉绷紧了浑身神经。
何权青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他没反应,对方又重新贴上来,轻轻印在他的唇缝上,将两片干合的上下唇瓣用亲吮舔开。
裴居堂挺被动的,一开始只是他故意想晾着对方,后边纯粹是蛮劲儿拼不过这个人了。
他后退两步,后背直接撞到车身上,何权青及时托住了他的脑袋,裴居堂正惊魂未定之际,这人又堵着他在车身上亲了起来。
裴居堂想要把对方推开,这人又贴缠上来,饿死鬼尝腥一样在他下巴上舔。
但是没来两口,何权青就被打回神了一般突然停下来说:“好像……不能在这里做这种事。”
裴居堂缓缓从有所弧度的车身上正回身体,他理了理被对方扯得乱七八糟的围巾,何权青咽了咽口水,被瞪得心虚了,又趁火打劫一样凑上去再亲一下。
“……”裴居堂咬了咬牙,然后从兜里拿出车钥匙按了两下。
车里没开空调,但是也比外面暖和很多,两人火速钻进车内,砰的一声,车门关上,裴居堂脑袋就马上被挤到车窗上,吃力的回应着对方有些粗鲁的亲咬。
裴居堂手无支力点,一下子抓皮质的车座,一下抠打滑的车门,很难回应对方一点。
不怎么宽敞的车座躺不好两个人,裴居堂身上叠着人,这人一个劲儿往他脸上脖子上啃,他感觉自己头都要撞到车门了。
渐渐升温的狭窄空间里,裴居堂还能闻到一丝丝残留的香味,那是杨桃身上的香水味,他有点罪恶感,但又顾不得那么多了。
何权青手糙脸糙话也糙,完全就是糙人一个,他一边紧张问在这里亲不会有问题吗,一边又问他能不能亲一下裴居堂的大月退,亲完了又胆小兮兮的再问车子不会开了行车记录仪吧。
“开了,你准备等死吧。”裴居堂气紧得很,一是被对方这啰里吧嗦弄得,而是他的两件贴身衣物都被推到膛口,有点勒。
何权青脸埋在对方温暖软乎的腹面里,他纠结了一下,难得抛弃人性一次豁出去说:“我不怕死,我准备好了。”
裴居堂真不太行,他们也没做什么吧,何权青一手粗茧真的是要把他的皮给搓下来一样,真的是又莽又横。
何权青感觉人躺着亲施展不开,又把人提溜起来,让裴居堂坐在自己腿上重新相拥交颈,这样一来裴居堂感觉自己就没那么被动了。
太漫长的分离让两个人不太能学会享受这种互动中产生的亲昵,他们甚至有点像迫切在求证确认什么而已,一来一回直白粗鲁的唇齿搅拌和激情相抚完全就是一种自我明证的交代手段。
……?[只是亲了]
心瘾大过后,原本枕在对方腿上休息的裴居堂又正回身子,他重新端详了一下面前人,并不再用怨恨的口吻问对方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权青本来就没打算提过这事,可这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可瞒下去的必要了,他理了一下思路,就将事情前后如实交代了。
“两年都没休息?”裴居堂听完又皱起了眉头。
“休……也休。”何权青没什么底气,脸上还晕着亲昵过后的爽气,“休得少而已,不是不休。”
裴居堂感觉对方这话半真半假的,不过这个人本来就不会说谎,他肯定是休了的,只是休的没有他说得那么多,甚至还要更少,“你不要命了?”
“要。”何权青说,“但是我没觉得辛苦,我想要老婆了。”
裴居堂拧了对方胳膊一把,支支吾吾的嫌弃说:“你哪来的老婆。”
“就是现在没有。”何权青看着他,“但是会很快就有的。”
“很快?”裴居堂挑眉,“那是多快?”
何权青说不出个大概,也不是完全有自信,但他觉得自己能做到,便说:“尽量快,你别怕,我有办法的。”
“你想到办法了?”
“想到了。”何权青点头,“很早之前就想到了,但是那时候手头上不太宽裕,没办法做,银行下贷额度有限是一个原因,我怕还不上是第二个原因,所以只能先去做长工。”
裴居堂还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就觉得很安心了,“那你过完年还回去吗?”
“不回了。”何权青摇头,然后又和对方说了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裴居堂听完也是觉得非常之可行,但就其中的困难程度来说,肯定也没有对方三言两语中形容的那么简单。
不过气馁话肯定说不能说的,太决绝的肯定话也不好说,裴居堂停顿了一下,给了个表示赞可的态度:“那等你的机构挣到第一桶金了你准备给我买什么?”
“我还不知道到时候能挣多少,要看情况能买得起什么吧……”何权青想吹牛的,但是不太敢,还是只能说实在话,“到时候我再跟你商量行吗。”
“行吧。”裴居堂就乐意看对方这副窝囊又实在的样子,“那你加油,别只挣个三块五块的,请我吃粉我都得倒贴你。”
“怎么可能才三块五块!”何权青纠正,“三块五块我敢跟你说吗……”
裴居堂啧啧两声,“哟,你还有不敢的时候?”
“怎么没有……”何权青两颊上还留有的最后一点高原红更透了一点,“一下你骂我没出息怎么办。”
“我骂你你就受不了了?”裴居堂脸色一变,又拧对方的耳朵,“我不光骂我还打你呢!”
“受得了受得了!”何权青喊道,“我最受得了!”
何权青试着看了看车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原来是发动机过热了而已。
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后,他就老实下了车。
裴居堂也刚好检查完对方的手机,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信息,但他还是要故意挑衅一句:“下次我还会检查的。”
“哦。”何权青露出感天动地的甜蜜一笑。
因为时间不早了,他们不能在外面继续久待下去,除夕零点得在家这是最基本的风俗要求。
虽然还有大半个小时才到零点,但串门打牌的人依旧很多,两人自觉保持着一定距离,在路上慢慢晃荡回去。
何权青不能送对方太远,两人适可而止的道了别,就各自回家去了。
但这短暂的重聚并没有给裴居堂带来多长久的满足,他一进家门就和父母撞上了视线。
“都几点了,上哪去了。”老裴感觉自己已经是在明知故问了。
裴居堂仍是下意识的先紧张了一下,但他又马上调整好心态,并无事发生一样走过去坐下,回答说:“见我男朋友。”
说完这话,裴居堂连着好几秒钟都没敢看老裴的脸色,他盯着电视里的节目看了一会儿,仍是没有等来质问后,他转头再看向父母,认罪一样再强调说:“我说我去看何权青了。”
“我还没老到耳背了。”老裴哼了一声。
裴居堂手里捏了把汗,“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下不为例。”老裴说。
“那这次呢。”
老裴正要说什么,突然牙关一紧,是胳膊被杨桃拧了一把,他转脸看向身边的老婆,“?”
“大过年的。”杨桃咳了一声。
老裴深吸了口气,自认没招了说:“这次去就去了,我能怎么办。”
何权青是踩着零点的炮仗声进家门的。
不过这会儿他们一屋人却没有出去看烟花,而是一众人都围在了烤火桌边上,因为何师父有话要交代他们。
“师父,过年就先别说这种话了吧……”梁晖试图阻止道,毕竟这交代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何况他们都觉得师父这会儿看着挺精神的,至少能吃能坐了,还不至于到前阵子那程度。
但何师父并没有把梁晖的话当回事,他让一众徒弟都坐正坐直,然后分别做了嘱咐,他嘱咐何权青的不多,就让他爱惜身体而已,把这院子的一砖一瓦看好就行。
交代完话后,他又拿出一个塑料袋,他将袋子里的红包都倒到桌上,然后又照着红包背面上的落款分发给徒弟们。
说是发红包,其实跟分遗产也没差了,在他们印象里,班里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挺清贫的,毕竟吃饭的嘴太多,大家也都是脱离了舞狮这一行后才经济好转的,所以一看到红包的厚度,他们就知道师父这是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拿出来了。
“师父,你怎么给我这么多?”祝骁打开一看有点懵了,红包翻盖页上竟然用水性笔写着两万,他再看看身边人感觉都没他的多,不由得担心是不是给错了。
何师父摇头说没有,又解释每人只有五千,那多出来的数是给他媳妇和孩子的,因为祝骁有二胎了,算户上有四口人,所以红包要比其他人厚一点,而梁晖师妹还有老三老四的则共用一个红包,包里分别是一万五和一万。
“那我为什么有七千?”岳家赫老实问。
“看你可怜。”何师父也如实说了,“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成家,孤家寡人的。”
“……”岳家赫已经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听见没,孤家寡人。”祝骁撞了老二胳膊一下,“赶紧把秦老师追到手,我还在指望你的内部关系呢。”
何权青感觉自己的红包也挺厚的,他觉得里面肯定不止五千。
他怕刺激到身边的二哥,只能将手藏到桌子下,然后悄悄打开红包看了一眼,翻盖页上写的是一万。
何权青看了师父一眼,或许对方也看出他在想什么了,于是叹了一口气。
发完红包后他们又吃了汤圆和红蛋,随后就各自先后回去躺下了。
外面的烟花声消停有一段时间了,何权青还没困,于是又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
结果他想回去休息时,四哥又下来了。
“四哥,你还不睡吗?”他问。
“没地睡。”四哥自嘲说。
何权青正想推荐对方去自己屋里睡,因为那还有一张空床,但四哥却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说是有话跟他说。
他问有什么事,对方让他把文件袋里的东西看一遍。
何权青照做打开文件袋,又把里面的几张文件看了看,虽然这文件是黑白面的,但不难看出是一份红头文件的复印件。
“看完了吗。”四哥问他。
“看完了。”
“看懂了吗?”
“不算懂。”何权青看内容当然懂,但是他不懂对方让自己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因为这是一份下达给外地的红头文件。
四哥笑笑,又解释说:“这是上面下达帮扶返乡人员再就业的政策,不过这份是G省的,不久前刚刚发下来的,但是年后,我们这边也会有这个政策下达。”
“?”何权青还是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四哥也不急,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支水性笔,然后在文件上划出笔记,接着一一向师弟讲解了文件要点。
讲到一半,何权青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总之这份政策是一份针对待业失业的返乡人员展开的,具体表现为做好给这类人提供免费的技术学习和经验知识的工作。
通俗来说,就是大力支持有关部门、企业参加到帮扶工作中来,而政府会给予有关部门和企业一定的“财政支持”。
四哥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何权青也做这个“帮扶项目”。
“你不要担心给这些人提供免费的技术学习就挣不到钱,也不用觉得这种手段是套国家的钱,你只要按照文件上的标准把帮扶工作做好,上面拨的款就是你的。”
四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何权青会担心这些。
“你要做生意,你现在就得用商人的头脑做事,但是诚信和良心还是基本盘,这个不能动。”四哥慢慢道来说。
“你就这么想,按照你现在的起步阶段,其实要做好一个品牌一个产业,其实是很难的,但是如果有国家政策项目扶持,又是免费技术教育,这不用广告费客户自然而然就会来了,技术学习的人多了,要考证要升级的客户肯定也就有了,这个就是你挣钱的点,明白吗。”
何权青茅塞顿开一般,连忙点头说明白。
“另外,这个政策文件在我们这边还没有下达,具体时间应该就在这个月,这事目前还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你要做第一批去申请的人,因为这个名额有限的,只有越早拿到项目才能更早拿到拨款,你应该清楚,这种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多难摸到吧。”
何权青怎么会不懂,如果对方没有提前告诉他这个信息,他相信,等到他再知道这个文件时,名额早就被占光了,他还相信,拿到名额的人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不是普通人。
因为信息在底层和穷人之间是基本不流通,等到流通的时候,信息的价值于他们而言早就过期了。
就比如,上世纪上面下达了桐林县开采有色金属的文件,文件还没下来公开,四哥一家就先提前垄断了县里所有的采矿人力,开了县里第一家也是后来唯一一家独大的矿产公司,四哥的父亲凭此就成了县里的首富。
等到矿产快挖空的时候,林家又提前把矿产公司卖了让别人清场,并开始进攻房地产,在那个商品房还没盛行起来的年代,林家一举彻底定局了桐林县的住房走向,从而又延伸控制住了住房居民所需要的日常消费和娱乐需求,县城里的大小连锁超市和娱乐场所,基本都是林家的产业。
也因此,社会上出现了更多的就业岗位,桐林县的人均生产总值暴增,也就于八年前就摘下来贫困帽。
在此之前,桐林县并不叫桐林县,而是叫桐平县,因为脱贫(平)了,所以在后来的城市改革中才易名为桐“林”县。
“老七,做生意光看风口是不够的,要看就要先看窗口,太阳从哪里照进来你就往哪里钻出去。”四哥边说边在纸上列了一串数字,“我都帮你算好了,上面给的钱,你全部投到设备里,这样一来设备钱省了,东西也一直是你的,然后……”
两人聊到了差不多三点,从资金划分到人力资源分配,再到开业时间都做了细化的计算。
虽然两师兄弟早年就情同手足,但四哥做到这份上当然也有他的道理:他要让三哥来做股东。
因为在不久后他就要离开这里回部队里去,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还是因为他还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地方,他得给三哥找个活法,如果他用自己的名义去做,三哥肯定不会接受的,所以他只能把希望放在何权青身上。
大年初一这天,裴居堂老早就被叫起来了,因为他们今天要去观看镇里的“新春运动会”。
听到“新春运动会”这个名词时,裴居堂还以为是老裴在跟他开玩笑,经杨桃解释,他才知道这是上面的要求。
因为近两年乡村l振兴的要求细分下达了到了文化乡风建设层面,在此之前,镇上以及周围村落过年时不是聚众打牌就是各种喝酒猜码十点半,赌博风气过重引起了上面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