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by剁椒肘子
剁椒肘子  发于:2025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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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样子,姚策更为不耻,摔袖出了院子,刘学子亦是哀叹,摇摇头跟了上去。
倒是萧望舒忽换了副笑脸,迎上去把人扶起来道:
“会试未至,公子犯了何罪?”
明明萧望舒眉眼带笑,那学子却觉有股子冷意直冲脑门,狠狠打了个冷颤,方反应过来萧望舒话中意思,刚想道谢,却见眼前人不知何时已出了院子。
“萧公子何必点明?”
出了院子,门口等候他多时的刘学子有些愤愤不平,言语间已是指责之意。
“若叫他这样吵嚷下去,吾等才真是打草惊蛇。”
半扯了下嘴角,萧望舒的语气未变。
听了这话,刘学子顿觉羞愧,忙道了歉。
半挑了下眉,这下萧望舒心情不错,他问道:
“与刘兄认识这些日子,倒不知刘兄全名。”
“在下,刘云徽。云为天上云,徽为琴上弦。”

第15章 科考(四)
萧府书房,明明是正午却房门紧闭,作为萧家掌权者的萧景山却退居次位,皆因主人座上开口的那位是当今陛下四子——谢靖嵘。
“望舒,此事你怎么看?”
此时这位殿下眉头微皱,似是有所不解。
“殿下想如何?”
四皇子右下侧的萧望舒持手而立语气淡淡,却有不敬之感。
“放肆!尔怎敢对殿下这般态度?”
上位未曾开口,位于左手下侧的萧父率先斥道。
“殿下,此子与姚策交往过甚,一应举动自是知情,如今却在这儿不知所云,当为不敬,且平日此子便自视过高,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殿下万不可姑息,当做惩戒为好。”
想到先前萧望舒所言,四皇子心中自然不悦,面上便显露两分。
可他又想起母后循循教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当礼贤下士怎可轻易动怒,他望向萧望舒未言之意便是要个解释。
“萧大人还是莫要如此火急火燎,殿下英明神武,雄韬伟略,自是知望舒忠心无二,况子本意只是听从殿下吩咐。
萧大人心中再嫌恶子,在大事前也该收敛心性,沉不住气只会坏了殿下计划。”
又复向四皇子方向诚恳道:
“至于如何处理此事,如今朝堂之上,太子已然不是威胁,那事情的主谋就只会,也只能是六殿下。”
言行举止具合礼数,萧望舒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过数句就哄得四皇子喜笑颜开。
“极是!望舒真乃吾之臂膀!这样,此事还是交由姚策,若你出头老六恐会疑心,坏吾大事。”
语气真诚,四皇子走至人前,轻拍萧望舒臂膀以示看重。
“多谢殿□□恤,只是此事还大有文章可做。《孙子兵法》曾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殿下且要徐徐图之。”
嘴角微扬,萧望舒轻轻瞟了眼还跪在地上眼含不甘的萧父。
“哦?”
这话自是让四皇子欣喜,对着跪着的萧父摆了摆手挥退对方,萧父年事已高,虽得父皇爱戴,但到底留了心眼,比不过他一手提拔的人才用心,四皇子此举也是有意抬高萧望舒地位。至于萧父,他私下再赏便可。
跪于地上的萧父心中憋闷却也只能强忍着脾气退出门去,只是转眼就在自家卧室摔了一套茶具,边摔边在嘴里咒骂那萧望舒是个小人。
旁边服侍的王氏不急不慢的吩咐丫鬟收拾,又上前扶着人坐到椅子上,绕后给萧景山捏起肩膀,才蹙着眉柔着语调问道:
“老爷怎这么大的气性?”
“唉!夫人吾实在是气急了,还不是那竖子!靠着旁门左道入了四殿下的眼,如今连吾都不放在眼里!”
猛拍旁边桌子,萧景山越说越气,王氏给他顺背,才压低了音量哄道。
“老爷何必,他与我那陪嫁丫鬟一般,心思重惯是养不熟的,何必为这么个东西置气,气坏身体可不值当。
况老爷为四殿下效忠多年,四殿下又怎会越过你去,不过是那竖子此时有用罢了,日后若嫣儿争气,吾等才是一家,哪里还有那竖子的事。”
招手让下人上了茶,王氏整了整衣服转而在萧父旁边落座。
“是了,那贱人就是趁吾酒醉才爬了床,当年就该一尸两命才好!”
狠狠咒骂一句,萧景山又满脸笑意凑到夫人前,讨好道:
“夫人你是知道的,吾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
“老爷这年岁了,说这些也不知羞。”
拿起手绢遮住嘴王氏娇羞一笑。
“哈哈哈,不说这些,殿下用完饭必会去园子里,叫桂衣那丫鬟机灵些照顾好小姐,还有淮安,收拾妥当,得让殿下留下印象才好。”
晚间以要专心备考为由,萧望舒谢绝了萧父要他留下用饭的“好意”。
萧父这边乐得他走,因此萧望舒离开的很顺利。
于是忙于介绍自己一对儿女的萧父和已经完全信任萧望舒,正忙于应对热情的萧家人的四皇子不知道,离开萧府的萧望舒在一炷香后,进了梧桐小院。
而小院里有位贵客手摇折扇,已等候多时。
岁月如水,转眼就到了春闱之际。
众学子齐聚贡院门前,与家人同乡告别,依次查验进入考场。
三日后,众学子离场,试卷密封上交。
不过半个时辰,两条街外的午门处,那尘封已久的登闻鼓鼓声如雷,狠狠敲击在汴京人的心头,预示着一场“大战”的开幕。
思绪拉回,视线落在脚下连绵不断的石砖,姚策始终半垂着头,他紧跟着身前公公的步伐,一双手早就被汗浸透,眼神却坚毅始终,他身上肩负的自然不止是他的命运,还有万千学子的希望。
大殿之间的广场上空旷而安静,只偶尔会有几个忽尔风起,其势犹如困龙裹挟着尘土枯叶扑面而来,衣决咧咧。
从石阶上,巍峨大殿门前两侧,立着四五位不苟言笑的带刀侍卫,跨过门槛,那高高的房檐便活了一般生生压下来,只凭那六根红柱,才微微喘过气。
两侧红衣,蓝衣大臣依次而立。
被引上前,姚策谨记礼数,跪喊道:
“草民姚策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语调沉稳浑厚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姚策额间已有汗珠滑落,他谢礼起身站定,不敢直视帝王威严。
“且把你前日的话,说于众位“爱卿”!”
尾调上扬添了半分嘲弄,珠帘遮蔽陛下神情,众位大臣心里就宛若那昨日的阵阵鼓鸣。
“回陛下,草民状告会试主考官太子太傅韩大人,副官礼部尚书萧大人,吏部侍郎陆大人,三人中有人私售会试题目,还望陛下为天下学子做主!”
将早就排练了无数遍的话一一道来,姚策自知兹事体大,当真站于大殿之上还是难免惶恐。
“说吧!”
陛下不怒反笑语气依旧,底下的大臣却吓得接连跪了一地。
太子太傅韩济,年事已高,不日便可告老回乡,陛下念其半生还算有功,特指了差事,算作功绩,虽为主考官,实权甚少,却也有嫌疑。
因此他最先开口道: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心,且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绝不会行此恶行!”
他既出来,萧父并陆侍郎也跟着跪出来,高喊冤枉,只这里或真或假,就难以分辨了。
三人既出,又有大臣站出来说:
“陛下明鉴,这也不过是此学子一人所言,若无证据就处罚,怕寒了老臣之心。”
“好好好!证据是吧!那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帝王怒,众大臣缄默不言。
先前三人找到的“证据”被裱于长轴之上,被扔到众大臣面前,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前的韩济忙跪着去拾,打开,扫视而过,直吓得那卷轴又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其他大臣拾起,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瘫倒在地的韩济,顾不了许多,他只知春闱昨日结束,众考生才被放出,酉时登闻鼓便响,姚策并无时间复述考题。
何况那纸卷已开始发黄且笔迹干涩,其上又有诸多褶皱,绝不是三四日之内所作。再说内容,自是与春闱试题无二。如此,泄题已是板上钉钉。
何况陛下发话,他等难逃其咎。
“陛下,老臣自知失职,还望陛下看在老臣半生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份上,给老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挣扎着,韩济试图挽回。
“韩老,莫非朕不给您机会,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且您已有嫌疑,若由你主事恐难服众。”
故意拉长的语调,帝王心中已有人选。
“陛下,儿臣愿一试。”
“陛下,儿臣愿一试。”
异口同声的四皇子和六皇子,各站于大殿两侧,遥遥相望,那眼神如出一辙。
只二人互不相让,已隐隐各成一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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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出自《孙子兵法》。大概意思就是说迅疾的流水之所以能漂动大石,是因为水势强大;猛禽搏击雀鸟,一举可致对手于死地,是因为它掌握了最有利于爆发冲击力的时空位置,节奏迅猛。
作者我回来了!!嘿嘿,从今天起每天更新一章,连更三天,大家久等了,爱你们。

第16章 科举舞弊案
调查舞弊案,指认罪犯,不过半日就抓了数十人,再过三日私售答案的陆侍郎就被顺藤摸瓜的查了出来,到此似乎就该结案,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严刑拷打下,陆侍郎于近天明时招供,只说另有主谋,要面见四皇子才肯开口。
四皇子赶来,路上左右花费两三炷香的时间,这位陆侍郎却突然推翻先前的说辞,自己认罪画了押。
此时天已大亮,朝阳落于久经岁月痕迹明镜高悬的木牌匾上,声声威武伴随着短促而有节奏的木棍击打地面的咚咚声回响在室内空间,直到声音渐歇,四皇子落座拍案。
犯人边被拖于堂前。
“堂下犯人,你可知罪!”
跪于大堂内的男子两股战战,白衣囚服上满是干涸血迹,堂前有风,便有股尿骚味混潮湿腐烂的恶臭袭来,暖阳一照这味道更胜。
四皇子眉头微蹙,轻遮口鼻,面露嫌恶。
“讲!”
那堂下犯人又是一震,却支支吾吾。
先四皇子一步的六皇子坐于案几左侧,一把折扇,轻合双目,不动如山。
那犯人便高嚷道:
“臣,臣认罪!”
声音嘶哑,曾经的陆侍郎如今的阶下囚,扬起那张鼻涕混着泪布满是褶子的脸,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你可想清楚!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当真要认下主谋罪名!”
牙齿“咯咯”作响,四皇子眼角下耷,脸上怒气隐现。他想不明白,不过用个饭的功夫,这人就签字画押改了说辞。
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看向六皇子,只想把手里的响木丢到他这好弟弟头上!
当真是他小瞧了对方!
“是了,陆大人也该为自己的妻儿老小多做打算!”
睁开双眸,六皇子这时还笑的温和,折扇轻晃,鬓角的发丝飞扬,一派端端君子模样。
“咚!”
清脆的木响炸现,方正的响木在六皇子正前摔落又高弹而起,砸到陆大人小腿,他抖了一下,榻下身子去。
眉眼微皱,六皇子看向高台上的四皇子,只觉这响木是冲他而来,四皇子却复平静下来,并未看他,只狠声嚷道:
“根据本朝律法,你既是主谋,妻儿老小也难逃其咎。你若招出主谋,方有一线生机。”
那陆侍郎一抖,肚子上的两圈肥肉也跟着颤了颤,他抬起头,乱如杂草般的干枯发丝下双眸透着对生的渴望。
或是触及谁的目光,他猛地低下头去,身子抖如簸箕,那股子味道更浓,他复又高嚷道:
“殿下,饶了臣吧,臣认罪了!”
直至太阳高升,身心疲惫的四皇子才从大理寺离去。
马车外,久等于此的萧望舒行拜礼,被四皇子挥手免了。
“上车。”
言简意赅,四皇子甩袖进了马车。
“四殿下,您……”
话未说完,生了一肚子气的四皇子便打断骂道:
“吾这六弟能耐实在是大,这大理寺密不透风都能叫他钻进去。
也是,这十几年来他装作先前那般,能是什么善茬。如今攀扯不到他身上,当真是做了无用之功!”
端坐于主位,四皇子按压眉心,满是不耐。
“殿下倒不必在意,六皇子既真动了手,才是与这事逃不了干系。
犯人改口,陛下若知情想必明白其中猫腻。
况殿下既知他阴险狡诈,也能多加防范。”
侧跪下位,萧望舒神情坦荡,没有半分挑拨离间的自觉。
“如此?倒是不错!”
一手向前,四皇子瞳孔微睁,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殿下,如今要紧是众学子,若您向陛下提议重新再考,岂不拉拢人心。
陛下自知此中问题,定会把此事交于殿下,如此人才当尽入殿下囊中。”
“望舒,不,先生,真乃大才!”
喜悦让四皇子径直站起身,头冠撞到轿子也不在意,一手扶着,一手向前,扶萧望舒坐于右侧,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殿下谬赞,殿下不以某才疏学浅,重用某,某不胜感激,自当鞠躬尽瘁。”
顺势而坐,萧望舒神情淡然,嘴上却不忘恭维。
“哈哈哈哈,先生不必妄自菲薄。”
春风和煦,马车上自是一派和谐景象,此时中山国天牢,却处处透着沉郁与寂灭的安静。
烛火摇曳,即便正午这里也透不进半分阳光,黑暗中有液体沿着矮梁滴答答的落下,枯黄粘稠漆黑的干草垛下有轻微响动,阴暗的角落偶尔传来“吱吱”声响。
越向里,犯人脸上的表情便愈加麻木。
忽而,地牢深处伴随着鞭子破空声传来阵阵惨叫。
每叫一声,近处的犯人便跟着瑟缩。
继续深入,扑面而来的是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混着丝丝缕缕的恶臭,像是有堆腐烂食物其间夹杂着几具动物尸体,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若是初次来,怕是要先吐干净了为止。四皇子只来了一次,也只到此处再不肯往里。
地牢甬道尽头,六皇子却满脸淡定的站在已汇成小河的血水之上,这次他没摇那把折扇,反而叫停了这场持续颇久的惨剧。
“陆大人,你耍小聪明,吾很不开心。”
在他对面是绑在架子上的陆侍郎,像是过年宰杀的牲口,毫无尊严可言。
他身上更是没一处好地方,旧伤还未愈合,就又新添了数十道交错的鞭痕,那皮肉外翻,有蝇虫环绕在伤口附近,嗡嗡作响。
血水汗水,混着鼻涕眼泪把他头发五官糊在一起,不知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奄奄一息的像是没了生气,猛听到六皇子的声音,还是颤个不停,他张着大嘴呼哧呼哧求饶道:
“殿下!殿下,臣知错了,求您大发慈悲放过臣的家人!”
有味道因为他的挣扎溢散,六皇子皱着眉后退两步。
“吾向来公正,有错自是要罚,至于你家人,放心,他们会活着。”
他半遮鼻子,语调平稳,像是在谈论今夜的饭食,而不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殿下,谢殿下,谢殿下!”
被绑在刑架上的陆侍郎努力地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他挪动着身子,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没机会了。
“不过可惜,你应该是活不过今天了。”
刑架上的陆侍郎一时僵住,就听六皇子又说到道:
“吾很好奇,太医曾说盐敷于伤口可做消毒之用,可难免会觉刺痛之感。”
他笑着伸手,右侧早就侯着的狱卒便接过那盐罐。
陆侍郎突然成了哑巴,直到那盐粒与伤口接触。
那日大牢深处惨绝仁怀的哀嚎声成了天牢里活下来的罪犯一生的噩梦。
不过六殿下并不觉得满意,就结果来看,可惜那罐子细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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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也超狠的,不过至少他是真的不累及家人的那种人,而且向来说到做到,要不然上辈子阿舒选了他,只能说,矮子里拔高个,这位至少是聪明人里难得还算正常的人。

第17章 驸马
主犯于牢中自戕,因其签字画押,春闱舞弊案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涉案人数虽多,罪责却算不上重。
一应处罚或流放,或永不许再考,或革职查办这倒是后话。
处罚未全定下,四皇子于朝堂上为无辜学子请命再定春闱,倒是赢了一波称赞。
直至作弊案结案,众学子再考后,春闱于四月末揭榜,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贡院门口人潮涌动,长袍学子或痛哭流涕,或开怀大笑,或摔袖离去,各有姿态。
又有那榜下捉婿的小厮管家,一阵哄抢好不热闹。
高扬的情绪随着鞭炮声传递到汴京的角角落落,官差列队前往学子住处道贺。
以头三名排场最大。
而萧望舒,是在半月前搬出的梅花苑,住进了太子在东城置办的三进大院,有一牌匾名为思月阁。
院内一颗梨树盛放,布置的和他在萧府住的几乎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不可能,他都怀疑太子殿下是把他在萧府的整个院子搬来了。
和院子一起出现在他眼前的还有个丫头,说是给他的丫鬟,名为念月。
可正是金钗之际,哪里是来照顾他的,分明是让他来照顾的。
何况初见时,纤瘦的不成样子,头发枯黄,不知去了哪儿,其间还夹杂着干草,衣服不过是两块脏兮兮的破布,像是刚逃难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全身上下唯有那双眸子透着光,眼下一痣方能见日后绝色。
若是别人怕是会觉得是太子的羞辱,可一听这孩子的名讳,萧望舒就已明白,只更觉无奈,却实在使唤不了半点,倒难为殿下花了大力气找人。
当然这话他一点也不敢当着殿下面说的。
再说念月,她只觉这半年似在梦中,先是殿下就如天神降世,派人把她接来京城,还给她赐了名,说要她照顾贵人。
又遇到萧公子这般心善,半点活也不肯叫她做,还教她识字。
吃的饱,睡的好,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滑滑的干净的,也不会有虫子,殿下那边还一直给她银子,说是例钱,她哪里是来伺候人的。
想她半年前不过是个乞儿,如今出门都有小贩喊她小姐,她更觉过意不去,好歹说动公子让她做些端茶倒水的差事,就这公子往往也都顺手做了。
今日她出门买东西,碰见邻居大娘,一聊天,念月才想起今个是开榜的日子,实在是她失职,忙回来喊公子。
“公子今日春闱开榜,我先替您去瞅瞅,您快来。”
把蓝子顺手放到梨树下的石桌上,念月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叫住。
“念月,不必。”
正屋帘子被掀开,萧望舒长袖高卷,一手还提着毛笔。
“公子,这是为何?”
站在原地望着公子,念月不解道。
掩饰地干咳一声,萧望舒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若说他料定自己必然高中前三,也实在张狂了些。
说榜下不止学子,还有那些奉了主家命令来捉婿的小厮,他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念月如今年纪和她说这个又太早了。
正当他组织语言时,鞭炮声忽而在门外接连响起,铜锣齐鸣,红绸高举,有人高喊道:
“萧望舒,萧老爷可在,给您报喜了!您高中贡士,一甲二名!”
这声音让萧望舒松了口气,省得他解释一遍。
至于名次,他并不意外。
想他到底许久未曾看书,这几月恶补也已然是生疏了。
再者,还要看殿试。
耽误了些时间,萧望舒打开门时,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百姓,都为瞻仰高中学子面容。
萧望舒一一拜礼,叫念月端着着早就备好的茶水铜钱发了沾沾喜气,他邀着官差进门,又是寒暄一番,从端来的贺礼盘中取了两锭放到官差手心,只说是谢礼,哄着官差高兴离去,才罢。
这之后,可就有的忙,各家的帖子,只捡着要紧的应了,又要拜谢学院的师长。
姚策中了头名,只会比他更忙,刘兄亦是高中听说还被捉了婿,只殿试完就成婚,当真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了。
同是揭榜日,紫禁城内却是另一番风光,要说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安静而沉寂。
藏珠阁内端阳公主谢婷依一身青衣仙鹤裙,倚栏而远眺,只依稀瞧见城外一线,夕阳近落,平添凄凉之色。
“公主殿下。”
有宫女请安道。
“钗儿,你可瞧见了?”
声音缥缈空灵,好似下一刻这人便要乘风而去,隐入云中,便是那天上仙娥,也定是要与此等绝色以姐妹相称。
她本就是这中山国最尊贵的公主,深得皇帝宠爱,便是天上星云中月,她也是要得的。
“回殿下奴婢瞧见了,公子中了二名,模样身段倒是头一份,六殿下可给殿下选了好了份好亲事!”
紫钗面上带笑,是打心里为主子开心,却不知她寻错了人。
“嗯,可有画像?”
端阳反应淡淡,尚公主虽无限风光,可日后仕途再难往上,她曾听闻,前几日就是他于大殿之上壮告三位考官,那侍郎可是她弟弟的人。
如今让她这弟弟吃了大亏,弟弟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况娶了她,便天然站了六皇子党,那人有才,若想仕途更近一步只会巴结六弟。
想昨日弟弟再提起求亲一事,她虽未应,却又如何不会懂弟弟的心思,罢了,左右都是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呢,想来弟弟日后也不会叫她太过委屈。
“回殿下,自是有的。”
从袖内取出卷轴,紫钗双手奉上,她特寻了画师,却也只画了八分像,要她说还是真人更惊艳些。
端阳公主接过,忽一阵强风掀来,卷轴顺风向下展开,衣决猎猎作响,端阳公主半回首掩面提袖挡风,待到风停,入目便是萧望舒青衣长袍,松柏之姿,恰似美玉无瑕,明月入怀。
端阳一惊,只觉心扉骤停,忽有绯色染上眼尾,她将画纸忽而扣住,呼吸间复又掀开,只呆呆傻傻望着,像是被夺了心窍般。
“殿下!殿下!”
身子一抖,心神归来,端阳望向紫钗,便多了两分急切:
“钗儿你且再去打听清楚,他家在何处,又有几口,家私如何,品性又如何?左右也该知根知底。”
这话让紫钗一愣,自昨日六殿下来后,她家殿下便愁思良多,如今殿下欢喜,她自然跟着高兴。
当即应下,转身就要离开,却忘了这时间,没有令牌怕是出不了宫。
而留于原地的端阳,借着晚阳余晖,将那画瞧了又瞧,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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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紫钗是如何认错人的:
公主吩咐“今日放榜你且去瞧瞧,六皇子为吾寻的“驸马”吧。”
紫钗信息获取过程:
弟弟第一次上门
“姐姐,他才学虽不是拔尖,可面容尚佳,况其他皇子也颇为赏识。你若与他成婚,吾好拉拢人才,此为一举多得。”
紫钗获得信息:长得好看,才学不是最拔尖的,认识其他皇子。
弟弟第二次上门(第二次科考结束,成绩颁布前一天。)
“姐姐,他家宅干净,人品上佳,面容姣好。
你嫁与他后,就算不喜也可分居而过,弟弟必不叫姐姐为难,姐姐不是早想出宫去?嫁人之后便可开府,如今可是好机会。况以他才学不过榜眼,能尚公主当是他求不来的福气。”
紫钗获得消息:才学不高,大概能考第二名左右,没成婚,长得好看,尚公主是他的机会,大概率没背景,没权利。
于是紫钗去找人——长得好,考的第二名,又认识其他皇子(太子伴读),还刚独立出萧家可不是没背景吗,全对上了。
可惜就是忘了和公主以及六皇子确定名字,而公主本就不太情愿,心思乱的很,还以为紫钗清楚,结果阴差阳错了。

第18章 驸马(二)
春闱再考,殿试便挪到了五月,待到日子,众贡生依次入大殿,行礼落座,令下,方可动笔。
相较于春闱,殿试耗费的时间更短,题目也只有策论。
端坐于案前萧望舒打开试卷,只见“帝有三子,一曰喜怒无常,二曰好高骛远,三曰慧极必伤,臣子当言?”映入眼前。
果然,帝王心思一如前世。
提笔沾墨,萧望舒写道:“臣为帝王之臣,为百姓之臣,昔圣人有言……”
策论本身不难,如今帝王虽已年过半百,可未显老态身体康健,其子嗣若愚,帝王忧思,可若其子聪慧,帝王亦会忧思。
难得是做出选择,帝王老去皇子长大,时间终将流去,而朝臣身在朝堂由不了己,仿若那海中浮萍被大浪裹挟,这大浪是家族,是前程,是寒窗苦读的数载岁月,是乱人眼的财权利欲,看不清也逃不出。
三位皇子择一,萧望舒选择做个帝王想要的“纯臣”。
的确他不像也不是一个纯臣,太子幼时伴读,四皇子推崇信赖,六皇子引以为友。
可关键是他是不是纯臣吗,不是。
关键是帝王想要,帝王想让他是纯臣,他就可以做纯臣,帝王想要他做奸臣,他便可以是奸臣,帝王想要一把利刃,那他就可以做那把利刃。
他的文章被捧的越高,利刃的锋利程度越强,众矢之的大臣,只会忠于陛下,这个道理皇帝明白,萧望舒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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