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连春都失了颜色。
“嫣然,”
他轻声叫道,嫣然歪着头,拿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望他。
“哥,我给你带了点心,桂衣!”
少女的心思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被拽着衣袖,嫣然把他拉到了提着食盒的侍女前。
“这个是山药做的,这个是龙井茶糕,还有这个……”
她如数家珍,一个一个指给他看,又拿起一个桃花瓣形状的糕点,踮着脚递到他嘴边。
张嘴咬住,萧望舒又自己接过,是绿豆馅的,甜而不腻,他很喜欢。
“嫣然,”
将嘴中的糕点咽下,他捏着剩下的那半块,避开了萧嫣然的视线。
“怎么了?哥。”
疑惑地看着他,嫣然露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娇俏可爱。
“我已过继三叔,以后还是莫要来我院子了。”
三秒后萧嫣然的脸上再找不到一丝笑意,疑惑,不解,难过,委屈,生气,情绪在她的脸上交替。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萧望舒来说,他背负的是上辈子二十多年的经历。
他死于萧景山的绝情,萧淮安的推波助澜,王氏的乐见其成。
他终其一生所坚持的“信仰”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
而唯一为他“报仇”的太子,受到了萧嫣然以他为名的指责和谩骂。
于是面对萧嫣然的不解和委屈,萧望舒保持了沉默,而这份沉默,刺痛了萧嫣然的心。
“哥你说话!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声音都带了哽咽,彼时十六岁的萧嫣然,不明白萧望舒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只知道,半年没回家的哥哥,一回来就不认她了。
“好,好,”
积攒的委屈促使嫣然挥手打掉了侍女桂衣的食盒,她咬着嘴唇,眼角泛红,跟随着点心一起滚落在泥土中的,是她努力不想让它滑落的泪滴。
为了掩盖这份脆弱,她倔强地昂起头,吼道:
“你不要吃我的点心!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最讨厌你了!”
声音有多大,她提起裙摆,逃离小院的速度就有多快。
阳光的映射下,那泪滴像是有珍珠般大小,一颗一颗砸在土里。
侍女桂衣皱着眉头,在追上去之前,不赞同的指责萧望舒。
“大少爷你何必如此!?”
她又转头看着地上的点心叹气,
“这是小姐亲手做的点心,刚做好就眼巴巴的给您送来,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说完不给萧望舒说话的机会,跑走去追自家姑娘了。
徒留萧望舒一个人站在梨花树下,等人走远,萧望舒捡起那半个被萧嫣然撞掉的桃花糕点,他用手掸去上面的灰尘,把它放入嘴中。
身后不知看了多久的墨书一惊,小跑两步上前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
他听见少爷说。
“可惜了。”
于是墨书蹲下身子,打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食盒,把这些点心重新收拢,便又听见他家少爷说。
“不必了,喂狗吧。”
随后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屋子。
墨书自觉少爷并无错处,若是二小姐真是为大少爷着想,少爷又何至于沦落如此境地。
只是,少爷向来是疼这个妹妹的,站起身抱着食盒墨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少爷的话就隔着帘子传了出来。
“过几日我会搬去国子监,你身契已还,无须为我做这些事了。”
墨书自是顾不上那些点心,忙进屋陈情去了。
此后过了数月。
天气渐凉,树叶枯黄,风一吹稀稀拉拉落了满地,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树,处处萧瑟凄凉,唯有墙角红梅开的正艳。
挑开厚重的门帘,萧望舒照例来酒楼参加诗会。
离年关越近各地来京城赶考的学子就越多,汴京城不说各处酒楼,能住人的茶社,道馆,寺庙,就是普通农户家都能看见穿着长袍的学子。
而常办诗会的楼家酒楼,学子只会多不会少。
他这次参加的诗会,就是楼家举办的。
今日诗会的流程是由东家随机抽取题目,学子于半炷香内作诗,诗内却不含题目内字句。
定好体裁后,由东家依次念出,最后由各位看官投票,选出三首为优,邀请上台,再做比拼。
前三位,自有酒水,或文房四宝或画卷书籍等奖品颁发。
参加诗会者,即便不是前三,也能结交学子,交流学习,又或传播才名,酒楼也有了好的生意,最重要是会有达官贵族,隐没于此人才,此乃一箭三雕。
刚进门,大氅就被门口侯着的跑堂收走,又有小二引着去二楼落座。
地方是楼关山特地一直给他留着的。
向下正对酒楼中央的平台,视野很好,左右有屏风隔成了一个小包间,前面柱子上挂着轻纱,和被绑起来的帘子,可以自由拉合透光的同时又保证了私密性。
他特地来的早,酒楼大厅内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位,都压低着声音说话。
刚落座萧望舒就听见隔壁包厢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此那白发白衣青年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吾可不知,不过百姓都传他是神仙。”
“怎会如此?”
“不过是因为死的是那边的恶霸乡绅,平时没少鱼肉百姓,手上也不知道有几条人命。
如今一朝被除,百姓自然感激,再加上他那非常手段,来无影去无踪。
就连当官的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一个个吓的龟缩在府内,百姓传他是神仙也不足为奇。
到底离我们还远,吾亦是听说不知真假,不说这个,今儿个萧家那位可在,你可有把握?”
“自然有把握,这几日也没少听你们说他有多厉害,吾倒觉得夸张,想吾亦是解元,怎就能比他差?”
“姚兄自是不比他差!”
其中一位声音的主人,名为姚策,那是同济二十年和他一起骑马游街的探花郎,也是和他几乎斗了半生的宿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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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望舒,在下宛州姚策,不服,尔可敢一战。”
布衣难掩其灼灼风采,眼眸程亮,眉峰微挑,仿若群峰之巅见烟波浩渺,一身正气凛然。
评定三名优胜,萧望舒亦在此列,未开口从侧面上来的青年便先发制人,倒把第三名晾在一边,好不尴尬。
“自然,烦请东家出题,吾等三人自然作答。”
面上带笑,萧望舒特底强调了一遍三人,为那惴惴不安的学子解了围,学子感激,偷偷作揖,萧望舒回了一礼。
见他如此,那姚策似乎不满,但大庭广众,只撇了撇嘴,没再开口。
“萧公子说的是,眼看年关将至不若今日便对对子吧。”
那酒楼掌柜眉眼俱笑,喜气洋洋出来打圆场,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冲淡了两分,台下亦是叫好。
“请东家出题。”
这次三人倒是异口同声。
“这上联是,东风有意绿野舒青~”
掌柜双手一背,吟出早就备好的上联。
台上三人自作沉思,那姚策踱步片刻,便吟道:
“明月无情乌云压顶。”
那第三位学子也急忙追答道:
“夕阳无情红艳如火。”
于是目光都落在萧望舒身上,他一笑吟道:
“东风有意绿野舒青,春雨多情红尘笑生~”
三人说完,掌柜便轻拢胡须:
“刘公子“夕”与“西”同音“红艳如火”对“绿野舒青”,甚有巧思,却也稍慢一步。
姚公子文思泉涌“无情”对“有意”“乌云压顶”对“绿野舒青”甚妙。
萧公子“多情”二字则更为贴切,“红尘笑生”随意潇洒,极好,只是是最后一位作答。
因此这次只作平局罢了。”
每位各评一句,掌柜讲究一碗水端平,只是有人不乐意。
“不必,他对的确实更为工整,再比一场就是。”
不满掌柜当和事佬,姚策上前一步挡在萧望舒面前防止他下台。
“我对此事算不上擅长,便不参与。”
说罢刘公子向众人作辑后下台,台上唯有萧望舒回礼,那刘公子也不甚在意,带着笑抱着刚领的文房四宝出了酒楼。
无意与姚策在此争锋,但姚策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稍做思考萧望舒接下话来:
“姚兄有此雅兴,萧某自当陪同,只是不必再麻烦东家,不若我出一联,姚兄再出一联,各自对出下联。”
说罢他转身正对台下看热闹的学子遥遥一拜,笑道:
“烦请各位再作点评。”
台下皆回礼应好,至于姚策他本就不在意出题人是谁。
“既如此,你先出上联便是。”
单手后背,一手向前,姚策此时不介意谦让一下。
略微踱步,此时窗外梅香袭人,月色皎洁。
于是萧望舒忽而一笑,那烛火明暗,连墙角红梅都失了色。
“上联便为“人醉梅香楼满客”~”
他看向姚策,
“姚兄?”那姚策似晃了眼,被他一叫,遂回过神来,只两颊微红,突而转过身去,让人不明所以。
“且等我片刻……”
说罢,那姚策便喃喃自语起来。
不过几步,低头沉思的姚策双手一拍,眼神坚定对着萧望舒而来,大声说道:
“这下联便对“月落沧海千帆尽”!”
此话一出,底下自是一片交谈,萧望舒也点头道:
“对的不错,这次便换姚兄出题了。”
点点头,姚策攥了下衣袖,抹去手中薄汗,他眼神向下,又直直望向萧望舒像下了某种决心。
“吾上联便为,“烟锁池塘柳”。”
话音刚落,台下的学子皆是哗然。
“烟锁池塘柳,怎会是烟锁池塘柳,那可是千古绝对,姚策此时用这对子,未免为人不耻。”
“可之前萧公子定下的规则也并为说明不可用此对。”
“这下萧公子怕是要认输了……”
“谁说不是,那可是千古绝对,即便是萧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一定能对出此句,何况他们还要比速度。”
“可惜了……”不少学子都不忍再看。
台上的萧望舒也是楞了一瞬,上一世他与姚策相识相交相对于朝堂之上,并无多少私交,可也知道姚策不是个为了和其他学子一较高下就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这场比试娱乐性质更多些,是什么让姚策慌不择路下了这般臭棋。
“此联乃千古绝句,某斗胆一试。”
这般勇气皆让台上台下之人刮目相看,姚策所求无非是他认输,如今他反其道而为之,便破了一条生路,当然若是他对的太烂,生路也会变成死路。
“烟锁池塘柳,此句五字偏旁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又自成一景,幽池长柳清烟意境极美。”
“萧兄分析头头是道,不知会如何对此句。”
没看台下,姚策单手背后一手置于腹前握拳,只皱眉看着萧望舒。
“我便对“烟锁池塘柳,灯鎏溪壑枭”~”
回望回去,不同于姚策的焦急,萧望舒倒是不紧不慢。
静默片刻,台下忽而爆发极为热烈的讨论。
“我等实在小看萧公子了,灯鎏溪壑枭,这五字偏旁五行俱全,灯鎏二字与后景不合,但因贪得无厌的枭鸟而变的合理,虽少了几分意境,但对的已然不错!”
这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如此……”台下众学子看上台上。
姚策自知技不如人,还用千古绝对比试,此举已然落了下成,若是萧公子认输,又或者负气不对,他还算能占个胜者的名头。
但当萧望舒开口时,他就输了,更别说萧望舒对的还不错了。
于是他也不矫情,双手向前交合对着萧望舒就是一拜:
“某甘拜下风。”
一晒,萧望舒向前扶起姚策,正要开口,却被一声粗犷且洪亮的男声打断。
“且慢!”
只见二楼西北侧楼梯口有位身着暗绿色长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沿台阶而下,离近后,有学子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失声道:
“礼部侍郎陆大人!”
不等众人反应那中年男子已走到台前,众学子刚想行礼,被这位陆大人挥手阻拦,他直冲萧望舒而来,气势汹汹,看起来不怀好意。
“萧公子见我为何不行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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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历史上最早出自明代陈子升的作品《中洲草堂遗集》陈子升作了三个对句,寓于四首《柳波曲》诗中。皆以五行对五行。其一为:灯垂锦槛波。所在之诗为:“烟锁池塘柳,灯垂锦槛波。回波初试舞,折柳即闻歌。”
这里就是借用的此诗,作为对子。我原本打算直接用原诗,但觉得有点不好,何况这里的剧情本来也不是攻君真的能对出多么出彩的句子。我写的不好,但对剧情来说是够用的,所以就没有用原诗。
2.“东风有意绿野舒青,春雨多情红尘笑生。”这个对子来源于网络,我暂时没找到出处,至于其它的对子,就是我自己对的了,如有雷同,那就纯属巧合了(虽然大概不会有雷同吧,毕竟感觉自己对的很垃圾)~
见他乖觉,礼部侍郎没再为难他,只双手背后却面带不屑:
“吾且出题考你一番,看看萧大公子可真担得起“解元”之名。”
“陆大人久居官场,像学生这等“解元”见得的没有几百也有数十位了,大人何必只盯着学生?”
这话说的还算客气,陆大人却觉得被驳了面子,哪里还有好脾气,何况萧望舒还是“顶头上司”特地交代要“照顾”的人。
“呵,可笑,不过一介草民,你也说这“解元”的名头算不了什么,若真有本事怎么不肯应下?”
听完这位陆大人的话萧望舒更觉可疑,这诗会他又不是只今日参加,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和他“作对”。
佯装思考,眼神略过酒楼二,三楼。
那三楼正对平台的包厢,红纱遮蔽,烛火下人影绰绰,看来果然是有贵人在场,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贵人”。
“大人既如此看得起我,学生自然不好推脱。”
眼角微眯嘴角上扬,想拿他当乐子,萧望舒不介意让这位陆大人好好领教一下他的“才学”。
“哈哈哈,好,先前对子甚是有趣,便还是考它,”大笑一声,陆大人向前迈步,“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想的这样快显然是早做了准备,何况这对子中满满恶意。
众学子自是脸色难看,可没人想在这个关头得罪考官,何况这陆大人看起来就是个小心眼的。
“陆大人,这……”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萧望舒也没想到还有人为他出头。
“姚策是吧?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那想求情的姚策,听了这话当下脸色一变,可他如今“无权无势”,只能生咽下去。
“陆大人这上联是否不算雅致?”
向前半步,挡住姚策,萧望舒适时开口。
“雅不雅致的,本就是对子,“先生”可莫要当真,显得也太没有度量些。”
先前萧望舒搬入国子监,为补贴家用也当过一阵的先生,但知道的这事儿的不多,如今陆大人点名指姓的叫了先生,这“杂种”骂的谁自然不言而喻。
“陆大人赞誉了,担不起大人一句先生,大人且听我下联,”
甩甩袖子,萧望舒双手作辑,硬是不顾“杂种”的骂名应下了这声先生。
也不等陆大人反驳,便接着对出了对子。
“吾下联便为,“诗书易礼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边说还边拍了拍自己,他嘴角始终带笑,那弧度若是魏公公在场怕是相当熟悉。
再说那陆大人脸涨得像个猪肝似的,手指着萧望舒,你,你了半天,竟是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偏萧望舒嘴还不停:
“大人不过是对对子,怎么这般气恼?你看都说不出话了,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面上话里尽是担心,却未有半分关心动作,可见是嘲讽。
“你!尔等竖子!吾日后,”
气的一甩袖,只是开口的威胁尚未说完就被打断。
“陆大人!”听着这声音的主人很是熟悉,循声望去,果然是那位殿下。
“四,”
那陆大人反应的快,刚要行礼就被阻止。
“不必,陆大人既是考官犯不着为难这些个学子。再不济看在吾的面子上,饶他们一次。”
从台阶上下来的“公子”衣着华贵,大拇指上翠绿的扳指成色极好,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着淡淡的光。
“自是,自是,下官,哦,不不不,臣,哦不,退下了……”
这位“公子”一出场,刚才还挺着大肚子耀武扬威的陆大人缩着身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一会儿就语无伦次的告退。
四皇子出声本就不是为了他,人溜了也不在意。
“多谢这位——公子解围,在下实在不知如何相报,不如,不知公子可曾用过便饭?”
拱手作辑,萧望舒并未戳穿四皇子的身份,虽然他觉得,已经有聪明人猜出来了,比方说先前行为奇怪的姚策。
“不曾,不过吾那儿倒是早备好了菜肴,不知萧公子,还有姚公子,肯否赏脸。”
那姚策站在萧望舒身后,明知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就是他等的“贵人”,却没有主动表现自己,反而向后一步降低了自己的存在。
不外乎他自觉比不过萧望舒,又愧于自己用了“肮脏”的手段。
因此,四皇子说话他没有往心里去,还是萧望舒喊了他,这才回过神来,他自是惊喜,也不会拒绝。
推杯换盏间月上中天,街上繁闹的人群已散去大半,不过三两结伴,大多是喝醉酒晃晃悠悠回家的中年男子。
于是像萧望舒这般学子打扮又步履匆匆的分外显眼。
四皇子“志”不在他,酒桌上他只是个“陪衬”,因此早些离席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千里马”和“伯乐”才是上策。
要是如此他也倒犯不上着急,只因他离席时,四皇子殿下交代了一个差事。
“吾那太子哥哥病重,派去的太医都说束手无策,如今已有数日不曾出东宫,你且探探虚实,这腰牌可保你出入宫廷,事成之后这牌子就赏你了。”
在包厢门外,四皇子压低声线,又从腰间解下腰牌,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带着和善的笑,进了房间。
说不清萧望舒是担心多些,还是恐事情有变,平时两炷香的路程,他硬是只用了一炷香。
东宫大门外敞,刚进内院就一股子中药味扑鼻,舌尖都浸着苦意。
院内无人,植物焦黄,池水结了冰,配着凄冷的月色,活像个死人墓,只让人心慌意乱。
推门而进,还未向里迈步,泛着寒光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影,架在他脖颈,偏一寸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殿下。”
他轻唤,脖间的长剑便被随意扔在地上,衣决摆动,带起阵阵夜来香,他眼神向下,殿下腰间系的正是他给的荷包。
“殿下……”
不过是一句呢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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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诗书易礼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这个对子同样来源于网络,据说来源于一个故事。大概就是说有一个秀才觉得自己的才学非常厉害所以写了前面的对字来嘲讽那些不识字的儿童,后来被别人对出来觉得非常羞愧的一个故事。
床榻边有根红烛光影绰绰,屋内没有烧炭,月光倾泻落入大开的窗。
正中央,谢玄晖身披黑色大氅持剑而立,三千发丝如瀑,恰若鬼魅。
只听咣当一声,那长剑孤零零的就“躺”在了地上。
转身,身形利落,走动间,谢玄晖的一双玉足显现。
“殿下,地上凉!”
话落,谢玄晖已上了榻。
深叹了口气,捡起长剑放回剑鞘,关了大开的窗,又走到榻前,还要唠叨。
几声压抑的咳嗽,让萧望舒眉头紧锁止住了话头。
“殿下,怎病的这般重。”
又看向太子腰间,那里还好好系着他拿来的荷包,他半坐在榻边,伸手探向太子腰间,却被一把捉住手腕。
“做什么?”
像是下意识的反应,轻握一下,太子就放了手。
萧望舒没回答,用动作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右手继续向里,左手支在榻边,解下了那枚放着夜来香的荷包。
后撤时不经意间抬头,却落入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眸。
该如何去形容呢?
那眼眸仿若千年不化,雪山之巅的积雪,仿若深不见底,神秘可怕的寒潭,仿若寂静无声,冷彻心扉的细雨,仿若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的满天繁星。
只一眼便惊心动魄,天塌地陷。
也是这时萧望舒才注意到,他几乎是把人半圈在怀中。
两人离得太近,安静的让人心慌。
时间如线骤然拉长,有什东西在呼吸间生根发芽。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开视线,萧望舒从榻边起身。
“别……”
“不会,”
背对着太子,像是掩饰什么,
“殿下明知这对您身体不好。”
说完又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那外形尺寸,与先前那个所差无几。
“殿下带这个吧。”
递过荷包,刚要把另一个收起来,手就被抓住。
“这个我也要。”
荷包被抢走,萧望舒只笑道: “也好,省得那几位起疑心。”
屋内突然静了片刻。
看他一眼,谢玄晖语气平淡的说了句莫名的话。
“萧望舒,你真可恨。”
要是上辈子的萧望舒,一定不会明白谢玄晖这句话的意思。
而现在的萧望舒只是在装作不懂罢了。
“殿下,还是要顾着些自己的身子。可吃过药了,魏公公呢?还有这宫里的人……”
上前又给谢玄晖盖了盖毯子,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是因为小魏公公托着盘子走了进来。
“给我吧,怎么不见宫中其他伺候的?” 接过药碗,那褐色的药汤荡起涟漪,还冒着阵阵热气。
“回萧公子的话,殿下前些日子病重,太医查不出病因,说怕传染,殿下做主清了一批人出去。”
既怕传染又怎么会不叫侍卫严加看守,不过是托词,但既是殿下做主清人,那就是殿下有自己的主张。
边听小魏公公回话,边吹了吹热气,萧望舒又把勺子递到太子嘴边。
谢玄晖嘴都没张,他眉心微动,薄唇微起话里带了股冷意。
“吾可不是你妹妹。”
这话让萧望舒顿在原地,他张嘴下意识就要反驳,却突然想到什么,任由太子误会了下去。
手中的药碗被端走,太子一饮而下,却又猛咳几声,像是肺都要咳出来了。
顾不上想别的,轻拍太子背部,待太子渐渐止住咳意萧望舒才放下心来。
又取了去核的雕花蜜饯塞到太子手,见人乖乖吃下。
这才有时间继续问先前的事。
“内务府可派人来了?魏公公呢,殿下起居一向是他照顾的。”
见殿下没有开口的意思,小魏公公才回道:
“给了名单,干爹前个去领人了。”
“下去。”
口里还含着蜜饯,有些含糊不清。
小魏公公退的却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做什么赶他出去,殿下身边得有人照顾。”
回头看向榻上的谢玄晖,因着先前的咳嗽倒显得面色红润了些,萧望舒更觉无奈。
“你不还在。”
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毛病。
口里的蜜饯被谢玄晖嚼了咽下,口腔里舌尖上的苦意都被丝丝缕缕的清甜替代。
他喝药是不吃这东西的,今儿吃下去,也只不过是因为给他蜜饯的人是他。
“你怎么来了?”
见萧望舒没开口,太子又问道。
“在酒楼碰到了四皇子。”
起身从正厅取来矮凳,萧望舒边交代边坐下。
冷眼瞧着他动作,谢玄晖没什么反应,听他说完才不屑的嘲笑一声,也不知在笑谁。
“怪不得。这个时间,四皇子怕不是把,那个……姚什么的”
“姚策。”
“嗯,招揽了。”
收回视线,谢玄晖语气平平。
“正是,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点点头,萧望舒低头沉思,不过呼吸间,计划就在脑中过了一遍。
“嗯。”
懒洋洋的听起来不像是有兴趣的样子,许是吃了药,太子看起来有些困倦,已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殿下可是累了?那我……”
起身,萧望舒正要告辞。
“别走,今日陪我。”
刚才还犯困的太子,打了个冷战立马精神起来,一双眸子紧紧追随着萧望舒的动作。
“殿下这原不合规矩……”
眉心紧皱,萧望舒并没有留宿的打算。
“阿舒……”
“殿下!”
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自觉失态的萧望舒有些狼狈地避开殿下的视线。
“殿下,”
他缓和了语气,却再一次强调,
“这不合规矩。”
“时辰不早,宫门将要落锁,殿下恕臣先行告退。”
离开的背影称得上慌乱,他甚至用了“臣”的自称。
没拦下萧望舒的小魏公公,心惊胆战的回到殿内。
殿下仍在榻上,他噗通跪下,手心沁汗,想要告罪,却不知从何开口。
“小魏子~孤很可怕?”
冷冷的不带温度,犹如利刃出鞘,只叫人两股战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