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时稚突然想,家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是属于两个人的房子,那时稚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家。
以王素珍的控制欲,知道房间密码不奇怪。现在王素珍是主,时稚是客,所以他没有客气招呼,只简单问好:“阿姨。”
王素珍盯着时稚看了半天,面无表情地问:“你去哪里了?”
时稚没义务跟她报备行程,只说:“你找徐以宁么,你发消息问问他吧。”
时稚今天穿的是傅聿初准备的衣服,黑白条纹长袖polo衫,深色直筒休闲长裤,简单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有种不谙世事的慵懒感。王素珍看着这样的时稚,觉得气短又不甘。
王素珍没有好的家庭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只在溪县读完中专。可她自认为自己是成功的。丈夫是文化人,虽然只教小学;儿子读的是安大,女儿生的漂亮;尤其是家里的生意,从县城小卖部到如今的连锁商超,她从一个小镇商人,成为如今的企业家,王素珍一直觉得自己是成功的。
可直到时稚的出现,让王素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是天生就写好的。
明明是父母皆离世的孤儿,却有本地富豪的舅家亲戚;明明才20来岁的年纪,却拥有她王素珍拼尽半生都得不到的资产;最让她生气的是,时稚的出现,让她视为骄傲的一直听话懂事的儿子开始叛逆,甚至为了时稚反抗她的安排;还有女儿,公公,甚至丈夫,都觉得时稚好,都向着时稚。
可这些——王素珍在意的这些,时稚偏偏不屑一顾。
王素珍也不是讨厌时稚,她只是不甘心,不平衡。
“我是来找你的。”王素珍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淡声说:“跟你谈谈……借款的事。”
时稚点点头,说:“好。”然后他自顾坐到沙发另一端,隔着中间的距离对上王素珍的眼睛,“您说吧。”
都已经撕破脸,王素珍收起个中复杂情绪,表现的像个合格的精明商人,直接开门见山:“你徐爷爷向着你,逼着写下借条。我们也不是无赖,既然承认借了你的钱,就不会不还。”
时稚不置可否,等她继续往下。
“家里公司虽是我一手负责,但它属于老徐家,始终有你徐爷爷的一份。老爷子待你不薄,现在公司遇到困难,你不能袖手旁观。”
时稚:“您想我做什么?”
“一千万不少,但对一个公司来说不值一提,这点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清楚。”王素珍说:“公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之前的投资方撤资,新的投资方还在考察,如果投资款不能尽快到账,公司将损失惨重。你帮忙搞定投资方,欠你的一千万马上还你,连本带利。”
时稚觉得王素珍疯了,病急乱投医了。
他以为王素珍是打舅舅家的注意,就说:“您知道的,我跟我舅舅家不亲,况且他们在我上大学前就移民国外了,平时很少联系,这个忙我帮不了。”
王素珍知道时稚舅舅家有钱,但是不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生意,所以没想过在这上面下手,现在听时稚这么说,她有点心动,又想时稚的态度,到底作罢不提,只说之前的打算:“没让你找你舅舅,是其他投资方。”
“阿姨,我不认识什么投资方,而且就我这样,也不像能跟投资方谈判的啊,您找错人了。”
“不需要你谈判,不需要你做别的。”王素珍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这次投资方的一位大股东,家里老人最近过寿,我们打听到对方这几年一直在搜集沈长安的画,她不是你妈妈嘛,你手上有那么多,随便送一幅出去就好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稚心里刺了下,他不自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深吸一口气说:“爸妈留下的字画都做了托管,时间没到我拿不出来。”
“不要那些,你手上不是有一幅前两年买回来的么,叫什么晨什么林的,就那幅就可以,反正买的时候也没花多少钱,把它送给喜欢它的人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王素珍怕时稚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讲的很直白:“对方是讲究人,如果看上画会花钱买下,你不会损失什么。”
时稚沉默了。
王素珍说的那幅画叫《晨光萃染松林》,是时稚大三下学期跟付雨萌逛旧淘市场时花300块钱买回来的。他们看到的时候那幅画躺在杂货堆里,时稚一眼就认出是她妈妈在他10岁时所画,当时摊主要价300。
平时拍出几十上百万的画,摊主还担心300要价太高。
王素珍刚刚有一句话确实挺打动时稚——把它送给喜欢它的人才能发挥价值。时稚因为思念,只能将它封在箱子里,可它本该见光,它本来就是光。
“怎么样?”王素珍见时稚半天没回答,催他。
“我可以把它让出去。”时稚深吸一口气,看着王素珍说:“但您要答应我两个要求。一、让徐以宁把小楼还我,您知道的,小楼的售价可能还没有那幅画高。二、让徐以宁跟我撤销预登记。”
王素珍想了想答应了:“可以,我答应你。下周我们约了投资商吃饭,你一起去。”
“我去不合适。”
“不是商务宴请,只是私下吃饭。饭间我们会谈起过寿和画作的事,你在现场,更方便将画送出去。”
王素珍有她的考量。
虽然她一直不接受儿子是同.性恋还要跟男的结婚的事实,但徐以宁出柜闹得人尽皆知,全公司上下包括几个合作商都知道,当时还有人说徐以宁有魄力,跟这样敢作敢为坦诚的人合作他们也放心。
现在订婚不到一年,如果传出徐以宁跟未婚夫不和的消息,对公司发展也是极为不利。家族企业,这些都非常重要。
而且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这次投资方实际掌握话语权的,是个女人。同样生为女人,王素珍了解女人。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女人就是比男人容易心软感性。再加上对方家里老人喜欢时稚妈妈的画,有时稚在现场,更好说话。
看出时稚的犹豫,王素珍加码:“只要你同意,饭局结束后不管投资是否顺利,我都让以宁跟你撤销预登记。”
“这是您说的,徐以宁他愿意么?”
“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王素珍嘲讽道:“你也不要觉得以宁非得赖着你,而且,我有办法让他同意。”
时稚沉默片刻,最终拿出手机当着王素珍的面按下录音,说:“那你作为徐以宁妈妈,法律上的监护人和遗产继承人,你承认,溪筑小楼是以我跟徐以宁结婚为目的的附条件赠与,我跟徐以宁不可能结婚,赠与条件失效,溪筑小楼应该无偿归还。”
“好,我承认。”王素珍看不上那座在郊外的小楼,很爽快地照着时稚的要求做了承诺。
时稚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只活马当死马医,有总比没有好。
事情谈好,王素珍正打算离开,门被人推开,徐以宁回来了。
他看清楚屋内情形,忐忑道:“妈,你怎么过来了?你们……吵架了?”
“我跟他有什么好吵的。”王素珍嗤笑,末了直接对儿子说:“他答应下周跟投资商吃饭。”徐以宁面上一喜,还不等他说什么,王素珍又补充道:“作为条件,你跟他撤销预登记。”
“妈——”
王素珍不管儿子脸色,说着诛心的话:“你为了他几次三番跟我作对,结果他情愿妥协去参加最讨厌的饭局,都要跟你撤销预登记,你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你也该清醒了。”
徐以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要公司还是要他,你自己选。”王素珍最后看着时稚说:“对了,既然都分开了,白住在我们家不合适了吧。”
“妈!”徐以宁闭了闭眼,克制道:“妈,您先回去吧,当我求您了。”
王素珍静静地看了几秒这个从小让她骄傲的儿子,转身离开。
“时稚。”徐以宁坐在刚刚王素珍坐过的位置,扯出个勉强的笑说:“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一直等你。”
在时稚说话之前又连忙说:“我不是干涉你的生活,只是有点担心你,而且不用听我妈的,这房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搬……”说着,视线转到阳台堆叠的打包箱时愣了下,涩声说:“你……你要搬走?”
时稚嗯了一声。
徐以宁直觉不能让时稚就这么搬走,只要时稚还住这里,他们就还有希望,他不能让时稚搬走。
“为什么啊,是这里住的不好吗?”徐以宁磕磕绊绊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住这里,我们去别墅那边住好不好,那边环境好,你画画也安静。”
时稚叹了口气,叫他:“徐以宁,阿姨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分开,再继续住这里也不合适,这两天我就会搬走。”
“就算分开,我们也还是朋友啊。”徐以宁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说:“对,我们还是朋友,住在朋友家也很正常,而且我们还欠你钱,利息……利息就当房租好不好?时稚,你别……”
突然,徐以宁眼睛眯了下,冷着声音问:“你脖子里什么?”
时稚下意识摸了下,反应过来后他说:“被咬的。”
“咬的……”徐以宁紧咬牙关,颤声质问:“被咬的……被什么东西咬的!时稚,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时稚在徐以宁逐渐裂开的神情里说:“你说性和爱可以分开,或许吧,你说的对。”
时稚说:“性和爱是可以分开,但对我来说,如果我还爱着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对另一个人产生性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以宁眼睛通红,几乎咆哮着问出这句话。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跟别人上.床了。”时稚看着徐以宁,平静地说:“我能跟别人做.爱,因为我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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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9点见~
第32章
“所以徐以宁知道你跟别人上.床了?”付雨萌胳膊搭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姿势前倾表情严肃压着声音小声审问。
时稚比她表现的还要严肃:“嗯。”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嗯。”
“就走了?没做什么?就走了???”
时稚想起昨天晚上跟徐以宁说完那句话后,徐以宁像是受到很大打击和震撼的样子。他以为徐以宁会说什么,毕竟他们这段时间总是争吵,徐以宁情绪总是不稳定。
可当时徐以宁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后转身离开。由于走的匆忙,转身时不小心撞到手办柜,几个他们大学时一起出去逛时买的手办掉到地上,当时就被摔的缺胳膊少腿,徐以宁像是没看到一样,摔门而去。
时稚又“嗯”了一声。
“这样也好。”付雨萌叹了口气说:“这下他该死心了。”
时稚吹了吹垂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没说话。
付雨萌看好友鼓着脸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她又忍不住确认:“所以跟你上.床的人真是傅律师?还上了两次?”
“……嗯。”
“小阿稚,你不厚道,竟然瞒我这么久。”
时稚尴尬,小声辩解:“额……第一次上完床的第二天我就告诉你了……”
“你只说你跟人上.床了,没说是傅律师!”
“那时候我也不认识他啊,也不知道是他啊。”
“后来认识了你也没说。”
“这不是……一直没找到说的机会嘛。”时稚心虚,偷瞄了眼付雨萌,小声说:“而且你不也知道了。”
“是我聪明,自己发现的。”
“对对对,雨萌最聪明了。”
“哼!反正你骗了我,你得哄我。”
时稚:“行吧,我怎么哄?”
“这样吧。”付雨萌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就原谅你。”
时稚重重点头,示意她快说。
“你说你第一次跟人上.床是被下了药,但意识是清醒的对吧。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当时带你去酒店的,不是傅律师,而是其他什么人呢,你会怎么办?”
“那要看对方长的丑还是长的帅。”时稚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长的帅就是我占便宜,长的丑就是我吃亏被猪咬。”
在付雨萌惊得微张的嘴巴中,时稚慢悠悠补充说:“毕竟我当时也没有力气反抗,你说过的,反抗不了就只能享受,要是长得丑我就把眼睛闭起来。”
付雨萌乐的哈哈大笑,知道好友是开玩笑,跟着打趣道:“那也不一定,对方技术好就是享受,要是对方技术太菜,简直就是磨难。”说完,想起什么,又神秘兮兮地问:“你能跟傅律师二次上.床,想来技术不错吧。”
“咳咳咳——”时稚差点被呛到。
“哈哈哈哈哈——”付雨萌大笑,笑完又正色道:“他这个年纪,有钱,有颜,有身材,有……技术,想来也不是小白,你……”
“我问了,他说没跟别人做过。”时稚说:“就算有也没什么,老大不小了都。”
付雨萌:“……”
时稚一句话给付雨萌干沉默了,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欣慰于好友刚经历一段有过背叛和欺骗的感情,依旧能信任别人依旧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又担心好友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容易被骗。
不过想到好友的性格,知道他不在乎别人的过去,付雨萌没有多说,只暗自决定私下帮好友把关打听,于是她问:“那你跟傅律师……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现在什么关系?
傅聿初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时稚说不上来。
傅聿初问他是否知道他的心思,其实时稚觉得自己知道又不知道,好感肯定是有的,但傅聿初想跟自己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时稚不确定。
时稚对傅聿初什么感觉?
时稚也说不上来。
他贪恋傅聿初给他的温暖和安全感,感激傅聿初在他内耗时都能及时出现。傅聿初强势但细心,犀利却周到。
在傅聿初身边,时稚会觉得放松。
可能一开始彼此已经坦诚相见,所以他能感受到他跟傅聿初,在彼此面前都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最要命的是,他对傅聿初有最原始的冲动,他渴望跟傅聿初肌肤相亲。在傅聿初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性冷淡。
可他对傅聿初的这些是爱吗?
“我对他有冲动,我想跟他亲近。”时稚想了想对好友这么说。
付雨萌闻言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久她半认真半玩笑道:“你完了小阿稚,你坠入爱河了。”
“不是吧,我觉得我还没到河边呢。”
“no no no!”付雨萌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不知道,有一种喜欢叫生理性喜欢,比心理喜欢还要致命。”
“啊——”
“就是你馋人家的身子。”
时稚:“……也没有吧,虽然傅聿初长相身材都不错,但我看过不少好身材高颜值的模特,都没感觉啊。”
“那更要命。”付雨萌严肃道:“你只对他有感觉,你的基因选择了他的费洛蒙,你陷入了一场无法自救的沉.沦。”*
“听不懂,但好厉害的样子。”时稚真心实意夸赞:“雨萌,你懂得真多。”
付雨萌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想想,我那五六七八个前任都是白谈的?”
时稚:“……”算了,好友说有就有吧。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付雨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时稚认同:“我也没想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付雨萌担忧又好奇地问:“傅律师是什么意思,他想就这样,还是想更进一步,或者有其他想法?”
时稚想到傅聿初对他的指控,笑了一下说:“他说我渣男来着。”
付雨萌张了张嘴巴,讷讷道:“所以是你不想负责???”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时稚揉了揉头发,苦恼道:“哎呀,我说不出来,有点乱。”
付雨萌面色复杂地盯着时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幽幽叹气道:“不主动,不拒绝,不解释,馋人家身子,傅律师说你是渣男也没冤枉你。”
时稚:“……”
时稚继续吹额前的头发:“也不是吧,我觉得我还挺主动的。”至少第二次他主动的多。
付雨萌:“……”
付雨萌:“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阿稚,你好可爱啊。”
时稚也跟着抿嘴笑,笑了一会儿后两人又集体沉默。
付雨萌想继续追问,欲言又止半天却不知道怎么说,趴到桌子上叹气;时稚想解释,想了想又不知从何解释,于是跟着趴在桌子上叹气。
看完房当天时稚就搬了进去,跟投资商吃饭那天时稚拒绝了徐以宁过来接,也没有让傅聿初送。
他按着时间过去的时候王素珍和徐以宁也刚到没多久,徐以宁看到时稚从出租车上下来,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其实对比这段时间以来两人每每见面的争吵,上次可以算的上是平静。
徐以宁离开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几天没见,时稚发现他沧桑了不少,身上有挡不住的疲惫。
时稚抿了抿唇,跟王素珍打招呼:“阿姨。”
王素珍见时稚按她要求穿了正装,便没有多说什么,只再次交代:“这次虽然只是普通饭局,但对方是我们好不容易约上的,待会儿席间注意不要随意插话。”
时稚说好。
“走吧,傅总也快到了,咱们先进去。”
“傅……付总?”听到这个姓,时稚下意识一惊。
王素珍对他大惊小怪很不满,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等会儿可别这么失礼。”
时稚敷衍地说没事。
他想,到底是傅总还是付总?
应该没这么巧吧?姓付的人挺多,付雨萌就姓付,说不定是付总。而且王素珍说了,今天来的是位女老板,随母家姓的有但不多。
应该没这么巧。
时稚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包厢,等看到后面的来人时,这种忐忑达到了巅峰。
是一位看上去很随和文雅的女士,约莫四十上下的年岁。身穿一套米白色小香风套装,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跟王素珍干练强势的职场形象完全相反。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这位是……”傅芸察觉到对面小孩儿的偷偷打量,不由好奇道。
王素珍换上一套亲和的笑容,笑着解释说:“忘了跟傅总介绍了,这是以宁未婚夫,时稚。”
傅芸没想到这位有些强势的王总竟然有这么开明的一面,她心里讶异,面上不显,微笑说:“王总好福气,徐总年轻有为,未婚夫一表人才,真是登对。”
“傅总谬赞了,只是做父母的,就希望儿女过的好,他们和睦,我才能放心将公司交出去啊。”
傅芸挑了挑眉,没接后面的话,只说:“是,做父母的总希望儿女过的好。”
王素珍在应酬交际上很有两把刷子,很快就跟傅总熟路起来,颇有点相谈甚欢的味道。
没一会儿,傅芸有电话进来。
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时稚看她抿了好几次唇才接听,讲电话的语气跟刚刚聊天的语气不太一样,有点紧绷又有点疏离,时稚描述不出来,只听她说——
“现在?”
“行,你来吧。”
寥寥几句,挂断后很抱歉地解释:“我儿子过来送东西,打扰大家了。”
王素珍哪会觉得打扰,这次饭局她巴不得越私人越好,便连忙笑道:“哪里就打扰了,傅总儿子年纪跟以宁估计差不多,正好他们年轻人一起说说话。”
傅芸笑着摇了摇头:“他啊,可没有小徐总懂事。”
没多久,包厢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时稚在傅芸接电话的时候就低着头发呆,等看清来人后,他将头垂的更低。
——真是好巧啊。
作者有话说:*注:来自网络,具体出处没找到,此处借用。
嗯……你们也猜到来人是谁了对不对。
好吧我摊牌了,接下来会是个修罗场,我觉得是,哈,哈,哈(尴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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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9点见哟
时稚觉得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比如对自己有恩的徐爷爷原来竟是徐以宁的爷爷,比如一夜情对象变成了要咨询的律师,再比如——
此刻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傅聿初依旧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做工考究的黑色西服将他宽肩窄腰的轮廓勾勒得淋漓尽致,内搭的白色衬衫和系到领口处的暗纹深蓝领带衬得他清冷又禁欲。
平时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彻底露了出来,透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时稚偷瞄了一眼又快速转开视线,低头不停地搓着手指,得出个莫名奇妙的结论——傅聿初今天没有戴眼镜。
傅聿初看着心虚闪躲的某人,心里冷哼一声,只觉好气又好笑。
他是什么浑水猛兽么。
就那么不想见自己?
收拾好情绪,傅聿初淡笑着打招呼:“抱歉,打扰大家了。”
“这是……”王素珍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推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是傅总的公子吧,果然仪表堂堂,跟傅总很像呢。”
傅芸无奈一笑:“王总客气。”又对傅聿初分别介绍王素珍几人:“聿初,这是致远公司的王总和徐总,这位是时先生,徐总未婚夫。”
“王总好,您叫我小傅就行。”傅聿初立马笑着问好,完了又歉意解释:“我在这边开会,刚好有东西要给我母亲,打扰大家工作,实在抱歉。”
王素珍忙客气道:“只是简单用餐,何来打扰工作一说。傅先生若没事的话留下一起?”
傅芸:“他就过来送东西……”
“是,我开完会就过来送东西。”傅聿初十分自然地接过傅芸的话,笑着说:“还没来得及吃饭,既然王总诚心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芸定定地看了几秒不知犯什么病的儿子,到底没有说拆台的话,只歉意道:“给王总添麻烦了。”
“傅总太客气了,人多热闹,正好他们年轻人多聊聊。”王素珍真没觉得麻烦,她感觉傅总母子很亲切,对接下来的打算更有把握,于是她让傅聿初坐徐以宁旁边,“你们年纪相仿,估计更有话题。”
傅聿初这才顺着王素珍的介绍看过去,他的目光在时稚发旋停了一瞬,就转到旁边的徐以宁身上,然后眯了下眼睛,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朝徐以宁伸手:“徐先生,闻名不如一见,久仰久仰。”
徐以宁在最开始跟傅芸打了声招呼后,从落座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过话。中间听到傅芸客气恭维跟时稚登对之类的话时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兀自想着事情。
但自从眼前这个叫傅聿初的男人进来后,他就觉得很怪异。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很怪。
徐以宁将胸口那股滞涩的不适感与隐隐的怪异,归结为雄性之间与生俱来的、近乎本能的相互排异。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外表同样出众的男人,他眼神里藏着只有徐以宁能看懂的某种未加掩饰的锐利和锋芒,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徐以宁是温润和煦的长相和气质,傅聿初却恰恰相反,浑身透着凌冽和清冷,尤其是那双眼睛——
笑的相当不怀好意。
徐以宁想,为什么呢。
心思百转,不过一瞬。徐以宁站起来跟傅聿初客气握手:“傅先生认识我?”
“听……别人说起过。”傅聿初收回手,很轻的瞥了眼低垂着脑袋的某人,意味深长道:“听闻徐先生做事十分果决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不太客观的评价,徐以宁觉得傅聿初在内涵自己。
但他们素不相识,不知道对方敌意来自哪里,徐以宁只能说服自己傅聿初是在恭维,于是他笑了下说:“傅先生过誉,咱们坐着聊?”
虽是普通饭局,但王素珍没有真的随便安排。定的是家中式私厨的八人包间,此刻圆桌上王素珍和傅芸坐上首位,徐以宁和时稚坐在正对面下手位靠近门口的位置。
王素珍本意是想让傅聿初坐徐以宁旁边,也更挨着傅芸。没想到傅聿初直接越过徐以宁,朝时稚伸手:“时先生,你好,我坐这里方便么?”
一直埋头当鸵鸟尽量降低存在感的时稚:“……?”
“你好。”时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伸手跟傅聿初握了下,“……你坐吧。”
傅聿初就挨着时稚坐下,借着入座的动作,在时稚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了声:“骗子。”
时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很紧张,也很冤屈。
时稚觉得傅聿初的指控有点过分,他只是看房子没找他,搬家没找他,没给他说今天具体干嘛,但傅聿初的消息他都是回的呀。
这不算骗子吧。
而且,而且。
给东西可以回家给呀,可以改天给呀,都是一家人,非得是今天,是现在,是这个场合么。
现在这算什么?
大型捉.奸现场?
可是谁捉谁的奸?谁是奸?
时稚没来由地感到心虚。他用力咬着下唇,在傅聿初和徐以宁中间落座,因为紧张,坐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餐具,寂静的包间发出一声脆耳的轻响,格外明显。
傅芸眉头微挑,看了眼傅聿初,没有说话。
徐以宁心里怪异的感受更胜,但他以为傅聿初比较讲究,不想坐傅总一侧,而且现在这个位置离他妈王素珍更近,方便沟通。
只是——
如果只为方便沟通,中间为什么又隔了一个位子……
徐以宁转头想看傅聿初的表情,但视线被时稚挡住大半,只能看到傅聿初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时稚泛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