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四弟,是要给谁表达情意呢?
他握住三皇子妃的手,道:“你可真是帮了本王大忙了。”
三皇子妃有些不知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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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orZ
他抬头望了下,心里有些奇怪。
今日本想像之前一样,围着丞相府转上几圈,找一个好进去的地方。
谁料他才刚走到东南角,竟意外地发现东南角的防卫变少了。
崔肆归在原地琢磨了一小会儿,心里涌出了一个想法,便决定就往这边了。
他翻过墙后,熟门熟路的往岚梅苑而去,一路上他没有刻意去遮掩行踪,只注意着没有让府中的丫鬟小厮看见。
在又一次被侍卫发现,而侍卫佯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后,心里的猜想被验证了。
他晃去了岚梅苑的卧房,此时时辰还尚早,卧房里空无一人。
他从沈原殷的小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有些无聊地翻阅。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终于传来了说话声。
隔的不近,崔肆归只能隐约听出来那是竹木的声音,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今日的月亮被云遮住,户外的光线不好,竹木提着灯走在前面。
竹木隔着一段距离指了指卧房,低声道:“大人,四殿下在。”
沈原殷只简单“嗯”了一声。
竹木余光瞥见了丞相脸上毫不意外的表情,憋在嘴里的好奇吐不出来,噎得难受,问简然那个棒槌也只会打着马虎眼。
卧房旁的侍女小厮散了,沈原殷推门进去,房门吱呀吱呀的被合上。
他继续走,直至里间,却没在里间见着人,只有那张小榻的桌前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沈原殷走过去,将书拿起合上,正准备放回小书架上,却在下一刻,一只手罩住了他的双眼,剥夺了他的视线。
那只手温热,轻轻搭在他的睫毛上。
随后他便听见崔肆归慢悠悠的声音唤他一声。
那只手挪开,崔肆归从身后抱住他,将头靠在了他的颈窝。
沈原殷挣开他,在小榻上坐下,视线在崔肆归的身上上下打量。
崔肆归袖口随意地挽在了小臂上,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沈原殷的身上,带着一些与他少年面容不符的偏执执念。
眸光里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如同深渊。
虽然崔肆归的里子早不是十九岁,可这副身躯还停留在十九岁这个时候。
眉眼间仍然带着少年人的棱角,笑起来时带着不羁,可崔肆归的眼神却是有些锐利,周身偶尔也会透露出一些久居战场的锋利,以及一些隐藏在深处的威严。
十九岁的身躯和重生回来的灵魂,两者在沈原殷现在看来,矛盾极了。
崔肆归总是会在沈原殷面前露出破绽,将在外人面前能够隐藏得很好的不和谐泄露几分出来。
也或许是因为沈原殷对崔肆归太熟悉,所以能够看清崔肆归偶尔的情绪。
沈原殷突然有点好奇,上一世崔肆归活了多久,才能够形成现在的这种气场。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
“崔肆归,你是带着往后多少年的记忆回来的?”
崔肆归闻言条件反射般一皱眉,移开了看向沈原殷的视线。
他打心底就想要回避这个话题。
他不愿再去回想上一世后面数十年的孤身一人,一想到那些就如临冰窖。
哪怕直到现在,他仍然偶尔会从噩梦中醒过来。
那些梦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假,冰冷黑暗的夜晚,就算醒来也是脑中一片混沌,血液的暗红早已浸入骨髓深处,只能在漫长岁月里不停反复。
只有抓住枕边的那条手帕,埋头于其中,痛苦跳动的额角才会逐渐平息,直至认清现实。
崔肆归沉默半晌,还是转移了话题,兀自道:“上次寿宴时是崔华温做的,他安排的那个宫女被我的人带走了,他这段时间又在找那个宫女的下落。”
沈原殷对这件事的后续没兴趣,而崔肆归明显到毫不遮掩的转移话题也让他对这个问题没了兴致。
于是他开口问道:“今日和锦帝找你做什么?”
崔肆归靠在桌沿边,道:“他直接问了文嬷嬷的事情,我随口应付过去了。”
“但他听到我说想找我母妃的遗物时表情挺奇怪的,”崔肆归道,“沈大人,就没有一人知晓当年和锦帝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么?”
“不知道。”
时辰不早了,沈原殷脸上已有了困意,他没管崔肆归,起身将书放回小书架,刚一转身,便发现崔肆归已经只着一件中衣盘腿坐在他床上了。
沈原殷:“……”
“你不走?”
崔肆归单手拍了拍身侧,露出虎牙,道:“暖床啊。”
今夜崔肆归挺老实的,将灯灭了后,只是用手捞着沈原殷的腰身,便没做其他的了。
崔肆归习武,身体又好,身上总是热的。
沈原殷今日事多,本就疲惫,十月天凉,他又畏寒,这个时候烧地龙又太热,汤婆子又不能让整个被褥里变热,所以他近来总是睡得不是很好。
而今天,他感受到后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竟在不知不觉中,很快便入睡了。
一夜无梦。
再睁眼时,晨曦隐隐透过窗户照进来、
今日时值休沐,他难得睡上这么一个安稳觉,不冷不热也没有被冷醒过。
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以至于他对于腰间崔肆归越锢越紧的手臂都没有什么反应。
崔肆归早就醒了,昨日抱着沈大人,没有做噩梦,他醒后就盯着沈原殷的侧颜看。
当沈原殷睁眼后,他便凑上去亲了一下。
“早,沈大人。”
晨间的声音总是不明亮,带着沙哑。
崔肆归锢得紧,两人身体相贴,中间没多少空隙。
“崔肆归,”沈原殷语气平淡道:“你给我滚下去。”
硬的触感在身后十分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男性正常的生理反应张扬着自己的存在,崔肆归声音懒洋洋地道:“不碍事,等一会儿就消停了。”
等一会儿是多久沈原殷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现在不想跟崔肆归在床上浪费时间。
于是他强硬着就要坐起来,而后下了床,独留崔肆归一个人在床上。
沈原殷召了锁珠将盥盆端进来。
府上能进到岚梅苑里间的下人都是心腹,不会往外多说多嘴。
在下人进来之前,崔肆归便坐起身蜷缩着腿,将薄被搭在腿上。
锁珠端着盥盆进来,余光撇到了崔肆归的存在,她将头低的更低。
“大人,”简然脚步匆匆而来,“尹先生来了。”
“知道了。”
沈原殷将手浸入盆中,而后擦拭干净,他抬眼往崔肆归那边一看,道:“你走不走?”
崔肆归“嗯”了一声。
尹颂这次来还是为了阿芙蓉的事情。
他花了好几日将狄晚秋的书翻了个遍,昨夜本来只剩下几本,他都不抱有希望了,结果在清晨的时候,竟然让他真在书里找到了有关阿芙蓉的记载。
尹颂眼睛下的青黑异常的重,也不知道是熬了多少夜。
他将那本记载有阿芙蓉的书拍在桌上,食指指着其中一页,道:“这书上对于阿芙蓉的记载比之前那本书要详细得多,之前有的就不多说了,我直接说之前那本书上没有。”
“阿芙蓉,成瘾性植株,使用方法为口服或吸食,长时间的使用会使身体出现不适,直至皮肤溃烂,器官衰竭而死。”
“这上面还记载了该如何处理阿芙蓉,直接将植株从土壤中完整拔除,包括根系,避免残留根部再次生长,能够从源头断绝植株继续存活。之后将植株切碎,深埋于地底下,或是用水浸泡之后使其腐烂。”
“但现在的问题是,”尹颂脸色难看,“我们想要找到的是如何将那些使用了阿芙蓉的人恢复正常的方法,可是……”
尹颂停顿了,可书页就摆在面前,沈原殷和崔肆归已经看到了后面的文字。
“……因阿芙蓉具有强烈的成瘾致幻作用,一旦吸食之后会很难戒掉。”
“必须强制人停止吸食,但又因它的成瘾性很强,戒断时会出现恶心呕吐、焦虑疼痛乃至神志不清等症状,甚至可能出现自残现象。就算恢复正常后,身体也会留下终身无法消失的影响。”
尹颂道:“在我观察了那两个囚犯后,发现被我强制断了阿芙蓉的那人,日日都处于放空状态,会不定时的癫狂自残,身体快速消瘦,后面皮肤已经出现青紫、溃烂,一直嚷嚷着要阿芙蓉……我便叫人把他了结了。”
“至于另外一个按时提供阿芙蓉的人,他状况暂时还比较稳定,刚吸食后会沉迷于幻境之中,恢复清醒后人比较麻木,也还能沟通,但他身体也在逐渐变差。”
沈原殷蹙眉,问道:“意思是基本没有办法让人毫发无伤的恢复?”
尹颂点头。
“它的恐怖之处不是在于致命,而是在缓慢而彻底的过程中,先从身体开始,再吞噬精神,最后变成药的奴隶。”
在场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已经在大萧境内发现了阿芙蓉的种植,若真是云常国做的事情,那他们肯定还有更多的阿芙蓉,如果把这些阿芙蓉投入在边关和百姓之中,将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将士上瘾,打不了仗,边关守不住,国门便会大开。
百姓成瘾,瓦食人的精神,将人变为阿芙蓉的傀儡。
“归根结底,云常国是想要破了幽崖关。”
沈原殷手指敲打着桌面,道:“时间紧迫,崔元嘉靠不住,不能让他在幽崖关待着了。”
第66章
古书毕竟是从狄晚秋那里得来的,加上和锦帝又不怎么关注政事,他们仔细商量后,便决定说辞为崔肆归发现的这本书,由丞相核实处理后,最终上报给和锦帝。
和锦帝本就不常管理朝政,再加上今日休沐,他们便决定在未时再进宫去。
中间用午膳时,崔肆归厚着脸皮就想要留下来。
沈原殷只道:“你还要回去从你府上进宫。”
崔肆归早就准备好说辞了,道:“我让人去府上说了,午时末就来丞相府,我再去马车上,刚好还有时间让我进丞相府大门,向沈大人禀报此事,之后再进宫便更顺理成章了。”
丞相府的午膳照例清淡,崔肆归看着没什么胃口。
崔肆归抬眸看向对面的沈大人。
沈原殷的吃相很好,素白的指尖靠在乌木箸上,抬手间袖口清扬,露出白瓷般细细的手腕。
他低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将箸上的食物送进嘴中,唇角微动,便含住了食物。
崔肆归看着看着,竟也觉得这桌上看起来就寡淡无味的菜品有几分进食欲|望了。
他夹了一箸进嘴。
崔肆归:“……”
也不能说不好吃,就是……没什么味道,太清淡了。
满桌的菜就只有不远处的鸡汤看起来还不错,崔肆归停箸,放弃继续折磨自己,但他又饿得慌,只好挑鸡汤喝了好几碗。
沈原殷对于崔肆归的动作视而不见,他吃完后便回了里屋,还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来,顺带让暗卫直接守在了门窗前。
他回到里屋,想到方才崔肆归的神情便觉得好笑。
沈原殷知道崔肆归吃不来那些菜,其实他自己也谈不上多喜欢食清淡的,他虽是蜀地人,但自幼就跟着顾松来了京城,口味与蜀地不同,且他有点怕辣,再加之身体原因,不能吃太辣的食物,慢慢的就常常都只食清淡的菜了。
他还想着这些事,余光却突然瞥到了桌上的一抹金白色。
沈原殷迟疑了一瞬,随后走过去。
桌上放着一个金白色的信封。
也不知道崔肆归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沈原殷没有动作,只是在垂眸看着那封信,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沈原殷才慢吞吞地拿起信封,走至床前。
他蹲下身,衣摆拖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抽出了床榻下的抽屉,里面赫然静静地躺着数封已经拆口了的信件。
这里都是这些天来崔肆归给他送的信。
封口都被拆开,规规矩矩地码成了两堆。
手中的信纸尚未打开,沈原殷将信纸轻轻放在其中一堆上面,而后关上了抽屉。
可关上抽屉后他仍然蹲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沈原殷复又打开抽屉,将那封信拿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与之对视。
良久,他才撕开了封口。
今日的信里没写东西,而是一副画技堪忧的画。
作画人没有功底,甚至连基本的技巧都没有。
只单单勾勒出一个人的背影,一旁是几枝腊梅插在花瓶中。
隔着一张纸都知道作画人在画画上的幼稚生疏。
真的丑。
丑死了。
沈原殷想。
抽屉被轻轻合上,信纸也从他手中消失不见。
沈原殷和崔肆归一齐进了宫,本以为这时候不会有其他人,却在御书房门口恰好闯见了内务府大臣。
大约没见过这位四殿下有正事来过御书房,内务府大臣见到他们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尴尬的笑了笑,只简单打了招呼。
和锦帝本就是临时来的御书房,现在正无聊又烦躁。
见三人都进来了,和锦帝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内务府大臣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往沈原殷那边看,想让丞相和四殿下先说。
沈原殷佯装看不见,道:“臣所要说之事,不便有他人在,还请内务府总管先说吧。”
内务府大臣没有和沈原殷一样大的职权,但这事又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来,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早知道就换个时间来了,内务府大臣欲哭无泪地心想。
见和锦帝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内务府大臣只好哆哆嗦嗦地道:“陛下,四殿下已到年岁,该议婚事了。臣等反复斟酌之后,一致认为户部尚书之女及笄可嫁……”
此话一出,在场其余三人的脸色顿然突变。
和锦帝不知为何神色莫测,稳稳坐着不语。
御书房中猛然就陷入了寂静之中,一时没人说话。
内务府大臣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脸色。
寂静的氛围中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内务府大臣的额头冒汗。
内务府大臣攥紧了衣袖,终于快要忍不住了,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见和锦帝开口了。
和锦帝慢吞吞地问道:“小四,你觉得呢?”
和锦帝开了口,内务府大臣这才敢微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两人了。
四殿下脸上似乎沉着悲伤,道:“回父皇,如今边尘未靖,敌国仍在虎视眈眈,边关百姓仍在痛苦流离之中,儿臣在此关头,属实无儿女私情之心。”
“儿臣愿待四海归一、烽烟尽散后,再议此事。”
崔肆归言辞恳切,语气忧心。
奇怪,内务府大臣心想。
内务府大臣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崔肆归身上,而是在丞相身上。
丞相的表情很是平静,但却隐约在眼底刻着薄笑和嘲弄。
真的奇怪。
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会觉得丞相眼底是这般神情,是他想多了么?
内务府大臣正心想着,下一刻,那双清冷眸子的主人就像是发现了他的视线,将目光投了过来。
接着,内务府大臣就感觉丞相像是如同看蝼蚁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内务府大臣一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沈原殷已经移开了视线。
和锦帝本就暂时没有给崔肆归婚配的想法,听崔肆归之言,便顺着而道:“小四说得甚是,此事再议吧。”
内务府大臣知晓今日注定没有收获了,他不敢再耽搁,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待内务府大臣走后,沈原殷这才道:“陛下,关于阿芙蓉的记载,四殿下在书中找到了。”
崔肆归将古书递给有福,由有福呈上去。
阿芙蓉的那一页早折好了,和锦帝翻到那页,边看边听崔肆归在下面徐徐道来。
沈原殷余光看见了崔肆归的手若有若无的捂着胃部,似乎有些难受。
沈原殷回想起午时崔肆归只喝了汤。
等会儿出宫后带崔肆归去饭馆吃一顿吧,沈原殷心里有些百无聊赖地想。
崔肆归的话不慢不快,但和锦帝不太想关注这些,随便看了看,就打算合上书了。
就在他即将挂上书的刹那,扉页上的字迹出现在他的眼前。
书合上了。
和锦帝皱眉,惊疑不定般翻开书封,来到扉页。
上面用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狄晚秋。
狄晚秋?
十多年过去,许多事他也记不清,但这三个字却牢牢的沉积于心底,在视线与之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猛然跃上心头。
狄晚秋。
好久没有看到、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和锦帝咂摸着这三个字,没注意到崔肆归的声音已经停止。
“陛下?”
有福与和锦帝离得近,轻声唤道。
和锦帝收回神,把书封猛地一合,抬头时正好与崔肆归刚抬眼的目光撞在一起。
和锦帝的手指摩挲着纸页,突然手指一痛,指尖被书页刺出了一条不浅的口子,血液漫出来。
这书明明已经经历了数十年的岁月,甚至已经泛黄,不知为何却仍然锋利无比。
有福看见了和锦帝手上的伤口,叫了一声,连忙惊叫了一声,差使小太监去叫太医。
和锦帝没怎么在意那道伤口,但他却觉得有些累了,于是道:“此事明日早朝时,再与其他大臣议论,这书……先留给太医院研究着吧。”
听了此话,沈原殷和崔肆归便退去了。
回马车的路上,沈原殷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崔肆归和他挨得很近,压低着声音问道:“沈大人,你不开心了?”
沈原殷没给他一个眼神,只道:“与我何干?”
崔肆归短促地笑了一声。
虽然沈原殷的面上十分平淡冷静,崔肆归却太熟悉他了,敏锐的能感受到他隐埋在内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爽。
发现这一点,这让崔肆归既觉得开心又觉得有些心疼。
开心在沈大人因为方才内务府大臣提了婚配之事不舒服了,这恰恰也证明沈大人的心里至少有他的一席之地。
心疼在沈大人会感到不舒服,也证实了沈大人心里觉得的不安稳,以及沈大人安全感的薄弱。
听见崔肆归的笑声,沈原殷便冷笑一声,复述道:“愿待四海归一、烽烟尽散后,再议此事?”
“对啊,那时候再议此事,”崔肆归底下偷偷拉着沈大人的衣袖,接着道,“不过要是沈大人现在就愿意答应我,也不是不行。”
“不能日日见到沈大人,我心可疼了,沈大人,心疼心疼我?”
沈原殷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扯过袖子,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谁在乎,疼死你算了”,便快步上了马车,将背影留给崔肆归。
崔肆归停在原地,用手遮挡着唇,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最近的态度忽冷忽热,不过是他的内心矛盾。
他还是做不到对在崔肆归的事情上完全冷漠,时时还是会为了某个瞬间的某个细节而再次对崔肆归心软。
理智上不想再陷进去,情感上又无法完全剥离。
一次次的心软,和一次次的冷漠相对。
这些总是让他心烦意乱。
可他也明白,刻意冷漠的伪装也许对旁人有用,可骗不了他自己。
之前那么淡然地想着“不在乎”,但其实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放下。
“不在乎”的底下,藏着他不敢承认的在意。
如果真的毫无波澜,根本不会有现在这样忽冷忽热的情绪。
“凭什么崔肆归随便发生点什么、做点什么,我就不舒服……”沈原殷小声问着自己,“凭什么?”
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时间慢慢过去,沈原殷的情绪终于淡下去。
情绪下去,他方才忘在脑后的事情也开始浮现上来。
方才和锦帝拿起那本书的时候,他记得和锦帝仿佛是停顿了一瞬间?
沈原殷闭着眼回想。
崔肆归可能并没有看见,当时崔肆归正低着头。
但他则刚好瞥到了书桌。
和锦帝原本已经关了书,却又很快翻了一页回去,脸色在那刹那也变得难以言说。
那本书是崔肆归从狄府拿过来的,他也仔细看过那本书,扉页上落着“狄晚秋”的名字。
而和锦帝恰恰只翻了一页,就应该是扉页没错。
那为什么和锦帝在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而且紧接着,就被书页划伤了手。
纸张本就不容易伤人,和锦帝当时看起来又有点出神,才有可能在心不在焉的时候意外划伤手指。
他在想什么?
和锦帝看到那三个字后,想到了什么?
看表情并不像单纯的怀念。
沈原殷思忖着,却想不出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和锦帝当时的神情。
还是说只是他太敏感了,其实和锦帝就只是见到故人时恍若几世的恍惚。
沈原殷睁开眼,开始思考于另一个话题。
内务府大臣提议给四皇子议亲事这也的确是内务府的职责,可人选为什么是户部尚书之女?
户部尚书之女的确尚龄,年岁也较为相仿,看上去似乎真是佳偶一对。
可京城这么大,适龄之女不算少,为什么偏偏是户部尚书之女?
沈原殷凝神想,户部尚书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人,他不信内务府大臣选择户部尚书之女这是巧合。
而是,他没记错的话,内务府大臣似乎经常与三皇子府有来往。
崔华温?
沈原殷喃喃道:“崔华温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崔华温面对庄妃的询问,道,“户部尚书是沈原殷的人,如果是这样和崔肆归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沈原殷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吧。”
那天崔华温从三皇子妃口中得知了一些山水坊的事情后,他便觉得许多事情都变得可疑起来。
九月九那天的不对劲,顿时便可以由另一种可能来解释。
崔华温有些不满道:“方才御书房那么好的时机,刚好撞上崔肆归和沈原殷也在,谁知道竟然让崔肆归混过去了。”
“可是,这种断袖之癖……”庄妃皱着眉道,“本宫还是觉着不可能。”
“试一试,不便知道了?”
崔华温道:“方才在御书房,内务府大臣说没有看清沈原殷的表情,父皇不怎么在意。可这传宗接代的事情,内务府的确有职责提及此事,一次不成便说第二次……”
崔华温的眼底悄然漫开一丝晦暗,道:“明日早朝时再让他在百官面前提及一次。”
“陛下,四殿下以国事为重,心怀天下,此乃社稷之幸。但皇子成婚可稳固宗室根基,是宗室礼仪之需,两者并非相悖之举,恳请陛下三思。”
次日早朝,内务府大臣再次进谏。
沈原殷在一旁面不改色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崔华温皱着眉,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沈原殷感受到视线移开,心里冷笑一声。
真是冲着他来的。
昨日回府后,他仔细思考再三,想通了其中关键。
若是真想让崔肆归成婚,由崔华温的人提出来,必是为了牵制崔肆归,不可能选择户部尚书之女。
崔华温他们却选择了户部尚书之女,而户部尚书是他的人,如此,便是冲着他来的。
崔华温是想要试探什么。
也挺奇怪的,崔华温为什么会想要试探这个?
崔华温只是试探,不过是因为崔华温没有充分的证据,是哪里让他疑虑了?
和锦帝听到这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外面却突然冲进一个锦衣卫,口中大喊道:“急报——!”
众人纷纷看过去。
锦衣卫手中并无东西,脸色焦急地跪在地上,匆忙间连行礼都忘了,磕头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旁人不可闻,请陛下赐臣单独奏报之权!”
沈原殷闻言立刻皱眉,什么事情跳过了他向和锦帝直奏?
和锦帝不怎么闻政事,也甚少做什么大的决定,许多权力直接扔给了沈原殷。
所以若真有什么急报,也是先走丞相府,再由他奏报给和锦帝。
直接奏报给和锦帝,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帝王家事。
沈原殷微微抬眸。
和锦帝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道:“众卿先退。”
百官往殿外退去,直至露天广场。
半柱香后,有福脚步匆匆而来,走至沈原殷面前,低声道:“丞相大人,陛下有请。”
随后有福又道:“各位大人,今日罢朝。”
沈原殷跟着有福一路走,他没有问去哪儿、做什么,只是无言地跟在有福身后。
许久,沈原殷抬眼望去。
这条大道一路走下去,是通往宫里专门的皇子居所。
士兵来报……是崔元嘉出事了?
他在心底猜测道。
果不其然,他们停在了崔元嘉在出宫建府之前在宫里的居所。
“一群废物!”
隔着一扇门,都听见了和锦帝在里面的怒斥。
有福恭恭敬敬地推开门,请沈原殷进去,之后小声道:“陛下,丞相大人到了。”
“呜呜——!呜!”
崔元嘉狼狈的被麻绳捆着四肢,口中还塞着麻布,在床上四处扭动,最终“咚”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宫人们手足无措地跪在一边,一时没人敢动。
“说你们是废物还真是废物?!”和锦帝大骂,“都愣着干什么?!”
宫人们闻言,这才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哆哆嗦嗦的去将地上的二皇子抬至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