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光by加霜
加霜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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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是我的错…”他翻过之前就受过伤的手腕,使劲往地上按压,痛得他猛然瑟缩了一下,这才缓慢地掀开眼睛,“…没有人…欠我…”
他意识回笼,红着眼尾,看清面前的人正拿着手机要拨120,颤抖地将手机压了下去,干涩地叫了一声,“亭…”
“煜哥,你,你好点儿了没。”亭吓得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扶着宿煜让他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替他抚了抚胸口,眼睛明显地红了起来。
宿煜笑了一下,倒是先安抚起了别人,“我没事,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前几天一直在通宵整理T1训练赛那几个战队的战术,就,没怎么休息,等过几天…”
“煜哥。”亭的眉头轻轻蹙了蹙,认真地一字一顿道:“要不就,到此为止吧。”
宿煜怔了怔,那一刻,他也同样认真地思考了亭的提议,但他还是没能说服自己。他心虚地偏过脸,冷峻的棱角盖过复杂的神情,低声道:“可是我还没有带出一个冠军fmvp。”
“煜哥,你清醒一点,你是宿煜,不是路向南,不要再模仿他做的事情了!”亭借着激动,终于说出了他一直以来都不敢说出口的话,“路哥他已经不在了,他一定也希望看见你好好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亭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没有人欠你,你也不欠任何人。”
空气凝固了半晌,外面道路的鸣笛声在安静的夜幕中格外明晰,宿煜忽然低笑出声,“我,我欠小曜的。”
“你欠他什么?结婚都有离婚的,谈个恋爱分手也很正常吧,况且你看他现在一天天什么德行,我都跟他说过你身体不好,他抽风之前考虑你半点儿了?”
“你刚刚说的没错,”宿煜的反射弧很长,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是在模仿路哥,模仿他做人、做事,小曜很像当年的我,我把路哥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小曜做一遍,看着他一点点从黑暗里走出来,这个过程,就会给我一种,路哥还活着的感觉…”
那感觉很真实,可以淹没很多痛苦。
“所以小曜喜欢上的那个宿煜,也根本不是我。”宿煜吸了口气,感觉心肺疼成一片,“都是假的,江海市那一年,全都是假的…”
“我对他好,是为了治愈我自己,我根本不值得被他记在心里,整整半年。”
他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侧,无意间摸到地上的玻璃碴,便默不吭声地用掌心按了上去。疼痛也分等级,玻璃划破皮肤扎进血肉的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刺痛,恰好是最轻的那一种。
“我对不起路哥,也对不起小曜…”
“我真的…很讨厌我自己。”
亭听他这样说,虽然心里泛酸,但多多少少还是感到宽慰。如今宿煜已经能情绪稳定地说起路向南了,这足以说明这半年来的治疗是有作用的。
亭引导他,“那你就试着让祁曜喜欢上真正的你。”他看着宿煜的眼睛,“你去跟他坦白,跟他说那一年是什么情况,如果他不在意,你们现在仍然可以复合啊,如果他在意那就分手,多干脆的事啊。”
宿煜摇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年,对他来说很重要。”
在悬崖的边缘,看见希望,抓住希望。
那是祁曜精神力量的来源,宿煜宁愿让他觉得是自己不长情专一,也不愿意他知道从头彻尾都是假的。
“那你就抛开那一年,也抛开路向南,你就以你自己的身份,去和他相处,重新开始。”
“我试过了。”宿煜心里又开始难受,他平静地把散落在身旁的药扣出一粒,含在嘴里,压在舌下,感受苦涩一点点泛开。
“想通宵给他整理战术,帮他把想留下的朋友留下。”
“想看他的朋友圈,他总戴着个帽子,帽檐压得那么低,我想距离看看他的样子。”
“想了解他的心情,他以前特别活泼,爱开玩笑,不像现在这么沉默寡言。”
“亭,我现在很难感受到什么是愉悦,但是很奇怪,那天他叫我哥,我还是很开心。”话语停顿了一下,“…想每天都听。”
宿煜歪着头,唇边带着一点笑意,就像是在憧憬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想抱他,摸他的头发,甚至想亲亲他。”
冬季夜晚的天空泛着红,稀疏的几颗星在天边缠绵悱恻。
宿煜咽下一口苦涩,“想做这些事的人,都是我。”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祁曜厌恶他,翻不过从前的那一页,就永远无法重新开始。
亭找来医药箱,给宿煜包扎了手掌的伤口,趁机想要去解开他的腕带,被后者抬手制止了。
亭没多言语,把他冰凉的手塞进被子里。
宿煜的状态看上去很差,虽然吃了药,但是目光还是有些涣散。他眼睛一直是红的,面无表情地淌眼泪,自己却没有一点儿意识。
亭不太放心,问俱乐部借了个沙发床,搬到了宿煜的房间。
想当初在K1青训营,整个俱乐部只有他和宿煜两个中国队员,便顺理成章地被分到同一间宿舍。他跟宿煜住过挺长的一段日子,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是在这个人人闲得蛋疼的JHG俱乐部,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我就说亭教跟Lu神有一腿,这回实锤了!”
“昨天晚上都搬进去睡了。”
两个队员经过走廊,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祁曜的耳朵里,好巧不巧的,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亭睡眼惺忪地从宿煜房间走出来。

宿煜的胃疼了一整夜。
都说胃病是情绪病,一点儿也不错,他每次发病之后,胃都会连着胸腹疼上很久。
看着天色渐亮,宿煜下床把睡梦中的亭轻轻摇醒,“亭,你还是搬回去吧,我真没事了。”
“啊…”亭睁开眼,脑袋还有些懵,“煜哥,我在这儿,多个人多个照应,你哪不舒服了还能随时随地叫我。”
“别。”宿煜含蓄地回绝了,他眼睫低垂,飞快地说了句,“被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别人”指的是谁,也没再多言,“行,那你有事一定叫我。”
“嗯。”宿煜感激地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然而门还没合上,就听见门外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真巧啊,亭教。”
亭的脸上陡然掀起一片红,他跟宿煜分明一点儿事没有,然而可能是宿煜赶他赶得匆忙,他急匆匆地出来,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此时此刻愣是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窘迫感。
亭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释,他看着祁曜,“那个,煜哥他身体不太舒服,我不太放心,所以就…”
“亭教。”祁曜扬眉一笑,打断他的话,似乎对他从宿煜房间里出来这件事丝毫不在意,“还没吃早餐吧,今天的豆沙包特别好吃,粥也不错。”
亭皱了下眉,“祁曜…”
祁曜侧过身,目光和语气都很平静,“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得下楼了,队长叫我了,明天就是T1组训练赛,我们都要加训。”
他说着,抬头对着门启开的那道缝隙,故意扬高了声音,“不能辜负宿教练的一片心意。”
宿煜的手抵在胃上,按出很深的凹陷,习惯性地从床头的药瓶里倒出两片止疼药来。水杯昨夜打碎了,他硬生生地干噎下去,侧颈的青筋缓缓地鼓动一下。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散去…
不想起来,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萎靡得就像是一摊烂泥,庸人自扰,惹人生厌。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人就活这一生,悲欢来去不过须臾,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点,不被那些繁杂的变化左右思绪。
可一切偏偏就不受控制。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他会猝不及防地开始浑身抽搐发抖,也会前一秒还很平静,下一刻忽然就对这世界对自己都产生莫大的厌倦和仇恨。
敏感,善变,脆弱。
就连爱一个人的心都摇摆不定。
宿煜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一技之长,他还能握住鼠标打出让所有人为之叹服的操作,还能让自己发挥出一点作用,帮助祁曜赢得T1训练赛。
宿煜将训练的工作安排发给了亭,自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中午。
午饭是亭给他送到房间的,阿姨特意给他准备了清淡养胃餐,但是他有些厌食,喝了两口就觉得胃胀想吐,扶着水池干呕许久,吐到只剩胃液。
拖着这样的身体,宿煜还是没有缺席晚上的会议,他带着大家复盘,针对明天的比赛,按照时间节点进行模拟,极尽详细地讲解战术。
眼前,训练赛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像是沧海上的浮木,短暂地阻碍了他的沉溺。
他讲到后半程,明显难受得厉害,说话的语速也慢了很多,佝偻着脊背忍痛,声音都是发着颤。
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去厕所吃药,蜷着身子坐在马桶上缓了好久,一出来便撞见站在洗手台前的祁曜。
祁曜透过面前的镜子看了宿煜两眼,眼神和话语里都带着锋芒,只有声音是轻飘飘的,“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宿煜洗手的动作一滞,慢慢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在说什么?”祁曜面带嘲讽地笑笑,转身往外走。
张扬的表情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消失不见,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跟来卫生间的初衷,只是因为不放心。
不说出来憋的难受,说出来又开始后悔,祁曜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要变得不正常了。
手腕一紧,他身子一个踉跄,被宿煜狠狠拽到身前。
“你干站:..什么!”他一把甩开,眼看着宿煜的手被抡过半圈儿,结结实实地磕在洗手台的边沿,心跟着颤了一下,“有病就去看病,跟我发什么疯?”
宿煜低低地哼了一声,但是没看自己的手,只是望着祁曜,“把话说清楚。”
他眼眶一圈圈的红了起来,目光动得很迟缓,粘稠而潮湿,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祁曜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将脆弱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宿煜,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样的陌生,抬起手试探地伸了过去,“你…”
宿煜往后退,有些茫然地偏过头,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看见不受控制发皱的鼻子和眉眼,委屈和难过竟是一览无余。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在别人面前示弱的人,习惯了把苦往肚子里咽,看起来永远波澜不惊,强大又清醒。然而此时此刻,他就像是被人揭了伤疤一般,失去了那层伪装,只觉得祁曜看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怜悯。
那怜悯一点点转为鄙夷、厌恶,像是要把他生生穿透。
洗手间逼仄的环境里,宿煜胸膛起伏不定,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水流声,感觉四周的光影都横七竖八地插进视线。
那是一种很抽象的痛苦。
他忽然很想逃离,不只逃离这里。
宿煜的眼睛慢慢垂下来,“不用说清楚了…”
他声音含糊不清,祁曜甚至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就见他恍恍惚惚地从自己身侧走了过去。
战队会议结束,祁曜一直心不在焉的,他回想起在卫生间的那一幕,想到宿煜的言行举止,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宿煜到底是怎么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答案。
“曜崽!”
水哥忽然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带得他整个人一晃,祁曜被吓得不轻,皱着眉继续往前走,“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水哥四处张望了下,样子挺兴奋的,确定周围没人,才把祁曜拉到一边。
他压低声音道:“想问你个事儿,你跟哥说真心话。”
祁曜目光定了定,“你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有一个机会能让我们去魔J,你去吗?”
魔J,也就是MOJ战队,本土赛区众所周知的豪门战队,成绩一直稳定在联盟前三,冠军拿到手软,赞助商也数不胜数,选手待遇是一顶一的好。俱乐部在上海,五层的豪华玻璃建筑,就在东方明珠脚底下,风光无限。
“为什么这么问?”祁曜不解地看着他。
水哥笑着推他一把,“害,你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好奇,我就想魔J这么好的地方,假如有机会,人人都会想去吧?”
“怎么,你想去?”祁曜问。
“扯淡,人家哪能要我啊。”水哥干笑两声,继续道,“不过我听说魔J真的挺好的,他们那个老板很nb,资源人脉都是一流,之前的圣龙杯还有过一段时间的赤月杯就是他们赞助举办的。”
水哥滔滔不绝,“他们战队就连二队都有一堆比赛打不完,能参加的赛事多,上场比赛的机会也多,不像我们…”
“打住打住。”祁曜听得有些厌烦,他这人虽然平时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还是挺有集体荣誉心的,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家半个不字。
“我们JHG也不差啊,不如魔J,也只是暂时的。”祁曜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个俱乐部的未来,都一直很有信心。
就像他被宿煜反反复复地虐,他也还是会觉得,这只是暂时的。
祁曜继续说:“明天T1组训练赛,咱们就能对上他们,如果宿煜的战术管用,那他们队应该还会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你就这么相信Lu神?虽然他技术没得说,但是战术这东西,未必就说的准吧。”
“谁知道呢,我们尽力就好了。”祁曜顿了顿,补充道:“如果输了,也没关系,你放心,我到时候去找孙经理说,一定把你留下来。”
水哥欲言又止,看了他好半天,没再说什么。
当天是二月的第一天,祁曜觉得心烦,睡也睡不着,于是爬起来开直播打单排。
直播合同规定,每月播满60个小时。按照他的习惯,通常会在上旬就把直播时长给播满了,之后完全不开播。
所以祁曜的粉丝很惨,每个月到了15号之后就只能蹲在俱乐部其他人的直播间里,捕捉祁曜说话的声音,或者路过摄像头时的身影。
就这么点边角余料的素材,还能被放在超话里花式创作一番。
今天是一号,祁曜打开直播的瞬间,直播间便火速上满了人,弹幕滚得飞快。
凌晨一点半的热闹,是只有在祁曜直播间才会有的盛况。
[啊啊啊!果然被我蹲到了!!]
[马上就要睡着了,你开播了!打乱我的节奏了你小子!!]
[时隔半个月呜呜呜呜!曜曜!!!]
[我老公还是这么帅!做梦素材有了]
[新教练怎么样啊?有没有欺负我的宝]
[刚刚独孤直播一直在带你的节奏!]
[带粉吧!魔J的阿宝昨天都带粉了耶!十三级老粉想上车]
祁曜看不清密密麻麻的弹幕,只是看着公屏画面感谢了一下礼物,“谢谢闪闪的曜送的流星,谢谢Rays的腿毛送出的美人鱼…”
俱乐部有规定,收到礼物面值超过三百块必须要念出名字感谢,祁曜一口气念了十几个名字有些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登陆上游戏。
点击匹配的功夫,又来了一条礼物公屏,他刚要感谢,看着那个粉丝的名字,微微一愣。
“感谢…LumenRays天长地久的流星。”

祁曜亲口念出这个粉丝的ID,无异于在自己的直播间带了个大节奏。
[啊啊啊啊原来不只我一个人磕这对]
[听内部人说Lumen和曜崽不合,别改这种名字膈应人了]
[这俩人属性撞了啊,两个冰块怎么天长地久]
[有些人,别什么邪门cp都磕ok?]
[我家曜宝一看就是直男好吧]
[别登月碰瓷Lu神行吗]
[搞男男cp恶不恶心]
[黑子能不能滚,管理这都不禁言吗]
直播间一时间吵成了一团,祁曜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弹幕,看见争吵没有过多地波及宿煜,更多是他的粉丝在集体炮轰那几个说话不中听的黑粉,也就没太理会。
他今天兴致不高,粉丝刷礼物一直没停,他全程摆着张臭脸总感觉不太好,于是便把摄像头往下调了调。如此一来,画面只露出下颌和脖颈。
优越的下颌棱角分明,喉结慢慢地滚动,在凌晨时分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禁欲感。又冷又蛊,这二者在他身上并存,丝毫不显得矛盾。
祁曜这个人总是充满反差,无论是在比赛还是采访中,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松散样子,不争不抢的,但是偏偏总是能打出亮眼的操作。
很多人迷祁曜,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帅,或者游戏打的有多好,只是爱他身上呈现出的巨大反差,爱他给观众带来的、超出预期的惊喜。
打法凶,敢操作,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从来不怂。
毕竟是宿煜手把手教出来的人,自然延续了前者激进且先发制人的风格。
就拿眼下这一局来说,是高分段的积分赛,代练主播多的是,祁曜仍然没有缩手缩脚地避战。他在队友的掩护下火力全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局下来输出拉满,轻轻松松拿了个第一。
直播间一片片的666,其中免不了有人开始阴阳怪气。
[积分赛打这么猛,怎么一到比赛就失误啊,呵呵]
[直播卖力,打比赛就摆烂,真的牛]
还不等祁曜看见,粉丝就已经开始替他说话。
[我要是曜崽,早就不在JHG这个破队待了]
[JHG完全就是Rays一个人撑起来的吧]
[那样的队友,输了凭什么怪曜崽?]
[看明天的公开训练赛吧,要是还输,说明连Lumen都救不了这队,趁早解散吧]
[春季赛之后就是转会期,魔J不是有钱么,能不能把Rays买了]
[对啊!国一治疗师配国一执刃者,那魔J的配置真的是完美了!]
[JHG一大家子都靠吸Rays的血,怎么可能挂牌往外卖]
[那个傻x老板好像tmd没见过钱,让战队接防脱洗发水的代言,脑袋是不是有泡?]
[因为人家钱给的多,就要送曜崽去参加综艺,在役选手诶!还好我宝拒绝了]
祁曜加入JHG前,JHG并没有受到这么大的关注,只是因为有了他,这支队伍才逐渐承载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对俱乐部而言,无疑是捡到了宝,但是对祁曜而言,作为如今的电竞圈“顶流”,俱乐部的营运方式完全阻碍了他的个人发展。
俱乐部的夜班运营进了直播室,提醒了一下,祁曜这才发现自己直播间里,全都是在声讨俱乐部的谩骂。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想了片刻,开口道:“有想上车的吗,我随机挑两个粉丝吧。”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转换节奏,直播间迅速炸开了锅。
[我我我!!]
[这里!看我看我]
[你说这我可就不困了!]
[选我老公啊啊啊]
祁曜被迫带粉,下直播时已经是三点多了,宿舍的人都睡了。
他侧身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打开私密相册。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一小块亮光罩在他的脸上,随着他滑动的手指微微变幻颜色。
里面都是宿煜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合照。
一起去游乐场,去看灯光喷泉,去夜晚无人的海边歇斯底里地发泄情绪…
过去的那一年,他们的悲喜和命运都好像无比契合地交织在一起。
宿煜的每一种样子,祁曜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一张一张看,心里酸酸的。
照片上的烟花定格在最炫目的那一瞬,人山人海中,宿煜把他拽到身前护住,用手臂帮他挡着后面汹涌的人潮,看着他按下快门…
祁曜愤愤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扯过被子蒙住头,烦躁地蹬了蹬腿。
哪哪都没劲!睡觉!
他带着股怨气入睡,果然梦里都是宿煜那副无情无义的死样子,站在他机位后面一个劲儿地冷嘲热讽,“太菜了,怎么半年不见,退步成这个b样子了。”
“就你还打执刃者?回家玩消消乐吧。”
“妈的,手速太慢了,你怎么这么慢…”
“你这么慢,怎么追上我?”
当然了,现实中的宿煜几乎不会说脏话,只是祁曜在潜意识里不由自主地将他妖魔化了,奇形怪状地出现在梦里,不是一般的惊悚骇人。
那时候的祁曜,虽然和宿煜的关系闹得很僵,不过他总觉得来日方长。只要宿煜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还能做JHG的教练,他们就能在这个俱乐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两个人,也许就像是破碎的镜子,虽然变成了两块不再完整,但是每天凑在一起,也总归有一丝重圆的希望。
祁曜只是没想到变数来的那么突然。
第二天的训练赛,他们惨败收场。
宿煜的战术判断,从第一步就错了,MOJ一反常态,没有按照他预估的那样在前期争夺资源点,而是满编队选择了JHG计划中的发育址。
两队相见,还没等拉开阵容打团,24k就送了一血,他暴跳如雷地锤了一把键盘,质问对面的水哥,“我切形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加盾!”
“你那个位置,我怎么给你加?”
“你怎么加不了?你刚刚明明有技能!”
江其凡皱着眉头,“吵什么吵!往我标点的地方撤退!”
撤退的途中,水哥也很快的G了。
枪炮师和医疗师开局就没了,两个执刃者在大环境掌握不好视野,打得万分憋屈。
而另一头的MOJ就好像是盯上了祁曜他们,满编队开着车沿着路线追,颇有一种要赶尽杀绝的气势。
祁曜的心态还算稳定,但是因为战术完全被打乱,一路上又非得要命,什么资源也没拾取到,进了第三个圈的时候还是一个中级防装。
他的心态受到了多方面的影响,发挥得也并不好,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很惨,别说前三,拼死拼活的,才拿了个第十名。
训练赛结束,大家的脸色都很差,亭看着宿煜整理的战术文件,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MOJ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打法,或者说,为什么他们会知道JHG战术中的发育选址,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亭感到十分奇怪。
宿煜没有逃避,他作为主教练,第一时间站出来给队伍道歉,“怪我。”
他说得尤为诚挚,看向水哥和祁曜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歉意,“…是我高估了自己。”

祁曜敲都没敲,直接推开门进去。
宿煜正半跪在地上收拾着行李,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浑身一颤,有些迟缓地抬起了头。他看着满身戾气的祁曜,微微怔住,随后垂下眼睛继续整理自己的衣物。
手上的动作很慢,宿煜在祁曜愤怒的凝视下,极尽细致地抚平每一道褶皱,然后将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到箱子里...
“宿煜,你什么意思?”
祁曜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旁若无人的一举一动,刚才克制了许久的情绪瞬间上头。他像个疯子,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宿煜面前,把他刚叠好放进去的衣服粗鲁地扯出来,一件一件丢到床上。
“他们说你要辞职?”
祁曜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和怒意,他死死地盯着宿煜的眼睛,没有从中看见丝毫的波澜起伏,心陡然间凉了半截,“是真的…”
他失笑,大声质问道:“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你居然真的要走!?”
“我走,不是正合你意吗。”宿煜声音很轻,唇边笑意淡薄,没脾气似的把祁曜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挨个捡回来,重新叠好,“说不服我,看不惯我,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的人,不是你吗,小曜。”
他语气不带丁点儿的情绪,就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字里行间和举手投足,全都带着无所谓的态度。
祁曜哑口无言,片刻后笑出了声,他吸了口气,“你真这么听我的话吗?宿煜。”
虚无的笑意在空气中无声地散开。
“那我发上百条消息,求你不要不理我,求你给我个说法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的时候...你在哪?”
宿煜的眉短暂地皱了下,呼吸紧跟着一窒,他把叠到一半的衣服放下去,苍白的手指僵硬地缩了一缩。
祁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继续道:“那个答应会一直陪着我,会把我当亲弟弟照顾,承诺带我走向世界赛上拿冠军fmvp的人,不是你吗,嗯?”
他用宿煜讲话的方式一字一字地怼回去,眼看着后者的眼睛变红,变本加厉地露出残忍的面目。
祁曜挑衅地扬起声音,“说话啊!”
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嗡嗡的耳鸣穿过宿煜的大脑,他恍恍惚惚地听着祁曜的声音,就像是被按在水里。
咕嘟咕嘟,冒出几个声嘶力竭的气泡。
“宿煜,你倒是说话啊!”
宿煜垂着头,发觉自己的眼睛湿了,如今的他,泪腺根本受不到控制,这副被动、病态的身体,早已经彻彻底底地让他感到厌倦了。
他忽然很想哭,却又不想在祁曜面前哭,只想尽快离开这,离开那道烧得滚烫的视线,然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永远地结束痛苦。
宿煜站起来,行李也不要了,抬腿就要走。
祁曜看着他这副逃避的样子,打心底里忍无可忍,他怕宿煜又会像半年前那样,决绝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再见。也许是半年,也许这辈子都无从相遇。
想到这儿,祁曜顿时急了,他从背后追上去,一把握住宿煜纤细的手腕。腕带的触感冰冰凉凉的,被禁锢在火热的掌心。
祁曜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长这么大,他从未第如此珍视一个人,想不惜一切代价地把人留在身边,“不许走!”
“嗯…”宿煜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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