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离时,徐鹏还来求饶,想把夫郎跟儿子接过去。没到半年在徐家长辈做主下娶了一门新夫郎就把宋明言和徐澄抛之脑后。
第二年得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几日徐家周岁宴都很神气,就差没指名道姓说他身子有问题,嫁过来只生一个哥儿,吵着和离后,徐家的日子过得越发的好。
好似徐家有新夫郎,宋明言这个旧人根本不存在。
这门亲事到最后跟粘在衣服上的米粒一样,令人如鲠在喉。宋家跟徐家也成了仇家。
“阿爹,我想跟你一块睡。”徐澄怕打雷爬上宋明言的床上挨着他。
“我去吹蜡烛。”宋明言给徐澄拢了拢被褥。
雨下了两天,宋明言起早去地里摘韭菜打算做花卷。
顺便扯了一把小葱,挖了生姜,把泥土刮一刮,干净又新鲜。
外头露水重,村里的人起来得早,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早食,家里有养猪的还要煮猪食。
许知昼来地里薅小葱,许知辞掌勺,今早他们吃葱花面。他看见宋明言叫了一声。
“宋家哥哥也来地里摘菜啊。”
宋明言瞧见是许知昼笑着点头,“我想做点花卷。”
许知昼:“宋哥哥真能干。”他都不会做花卷。
他从自家田地抓一把花椒,“哥哥拿花椒点点味道。”
花椒是好东西,价格也高,许家的花椒树还是光景好的时候买的,有时会把花椒拿去送人做人情。
称呼从宋家哥哥变成宋哥哥,再直接叫哥哥这样省了姓氏显得更亲切。
宋明言接受良好,脸上带着点惊讶,“这怎么好意思。”
“哥哥就拿着吧,我们地里多的是。”许知昼身后被发带绑起来的头发在风中晃荡一下,显出轻快的弧度。
花椒用来做花卷极好,宋明言没再推辞,对许知昼的印象好上不少。
他回到家里揉面团,把面团揉到光滑等发酵,晌午就能做了。
宋家早上吃面片汤。
宋长叙喝了一碗面片汤,胃口暖暖的。这面片汤放了咸菜,喝起来酸酸的,宋长叙就喜欢喝这样的汤。
晌午宋明言回来把花卷做好了,他寻思要给许家装几个去。叫长叙去不好,他拿了大碗把刚出炉的花卷装满递给徐澄。
“澄哥儿,你把花卷送到许家去。”
“知道了,阿爹。”
徐澄端着大碗路上还遇上小伙伴,他们闻到花卷的香气吸吸鼻子。
“澄哥儿,你手里拿着什么,要送去哪儿?”
“我要送到许家去。”
徐澄没多说到了许家,家里有人,院门开着。他走进堂屋,许孙正拿着茶碗牛饮,瞧见一个小孩进来有些愣神。
半晌徐澄端着大碗小心翼翼回来了,生怕碗里的肉汤洒出去了。
宋长叙去接他手里的大碗。
“许家大哥哥给的肉片汤,好烫啊。”徐澄吐了吐舌头,被肉片汤香得吸一口气。
“你去许家做什么?”宋长叙听见许家两个字眼皮一跳。
徐澄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阿爹让我送花卷给许伯伯,许家大哥哥给我一碗肉片汤,二哥哥给我塞了几颗糖,好甜的。”
作者有话说:
小宋:他嘴很厉害[愤怒]
小许:人美心善还嘴甜[摊手]
许家二哥哥长得漂亮,待他和蔼可亲。
几颗糖就把人收买了,宋长叙看向在一边舔糖块的小外甥,心里漫上一层凄凉感。
他把肉片汤端到灶房,宋明言听了缘故,一看碗里汤少肉多,可见许家是实打实的给他们肉片。
他们家虽有几个铜钱,但家里鲜少吃肉,每回吃肉还要计算着日子。这回让澄哥儿送花卷去本是还一份花椒情,又想以后都是一家人,总要客客气气的。
结果许家今天吃肉,反倒是他们占便宜。
“我们送了一碗花卷去,他们还来一碗肉片汤,这让我不好意思收了。”宋明言脸上臊得慌。
“改日我们家吃肉给他们送一碗去。”宋长叙闻着肉片汤香,想到这年头沾点荤腥不易,事情都要有来有往。
“长叙说得是。”宋明言用盖子把碗罩住。爹娘还未回来,等他们回来后才开饭。
徐澄很快就把一块糖吃完了,剩下的他留着以后吃。徐澄喜欢囤东西,糖这样的好东西吃完就没有了,他留着慢慢吃。
晌午吃了午食,宋业打算去外边劈柴,一看家里的柴火被劈了,他折身回来。
“你好好读书就成,家里的事少沾。”
宋长叙:“一直读书,人怪闷的,我劈劈柴反倒心情舒畅,读书也更有劲儿。”
宋业眉眼舒缓,“别把自己累着了。”
梁素在一旁做针线活,她是半点不让自己歇下来,闻言说道:“你爹是怕你耽误学业,考上功名比做这些小事有用。对了,明日你就去邻水村,我让你大哥给你装一罐咸菜,还有一罐萝卜丝留着晌午下饭吃。”
“娘我就去办。”宋明言满口应下,转身就去灶房。
梁素看了小儿子一眼,宋长叙模样长得俊,宽肩窄腰,他小时候挑食,身材高挑。以前眉眼还有阴鸷之色,如今眉眼清朗,反而添温润之色。
宋长叙被梁素看得心里发毛,这跟打量家里猪仔长得茁壮一样的眼神。
“许知昼就是我认的儿媳妇,看许家看重我们,等知昼嫁进来你可不要欺负他,不然我跟你没完,另外之前说退亲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烂在你肚子里。”
宋长叙多半有些沮丧,但他还是点头:“儿知晓了,娘。我觉得我欺负不了他。”
梁素听见宋长叙的话好笑,“他是哪里惹你了,好好一个哥儿,虽有些小娇纵,但也是一个好孩子。”
梁素说哥儿嫁过来不容易,让宋长叙好好体谅,不要耍脾气。
宋长叙应声,“我明白。”
“梁素,你晌午还不歇着还绣呢。”一道声音打断母子谈话,方大娘过来串门子。
宋长叙回屋看书。
堂屋传来梁素跟方大娘的说笑声,他坐在椅子上挽起袖子继续抄书。
明日去李秀才没什么时间抄书。他这段日子都快成抄手了。所幸在高中和大学时,他的手速就练起来了。抄试卷,抄错题,抄材料不在话下。
要是有多余的笔,他能两根一起抄。
可惜,他只有一根毛笔。
想到即将要到手的铜子,宋长叙心里又明朗起来。这样想来也是心酸不已。
往后成亲后,他跟许知昼要过自己的小日子,手里没钱万事难。
宋长叙在大学期间就学了《论语》《大学》《孟子》《史记》《诗经》……,这几本书可以温习一二,余下的书有了基础,宋长叙有把握能学好。
学古代文学关键在于理解,宋长叙是翘楚。
翌日,宋长叙背着书箱,拿了一个粗粮馍馍带着铁饭盒去邻水村。太早都没牛车坐,他去邻水村要走半个时辰。
清晨有雾气,树梢还有水珠凝结,草木之间都是芳草味和泥土味。
宋长叙跳到一个大石头上渡河,把粗粮馍馍吃完后,他没放过这点赶路的时辰,边赶路边在脑海里默背诗经,一心二用。
术业有专攻,有人擅雕刻,擅经商,种田,狩猎。宋长叙没有这些技能,唯读书一途上有些天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择所长而趋,避所短而处,为致功之要也。
宋长叙在河边捡起几颗小石头,对着河面打水漂。长袍翻滚,他的眉眼露出暖暖笑意。
他挎着书箱行走在山野间,没事还摘野果子塞进书箱留着解渴。
年轻脚程快,没有耽误功夫就到邻水村。
他进村中途遇见一个小麦色书生,那书生瞧见他打个哈欠,伸出手去揽他。
“宋二,借我靠靠。”说话这人叫林蒲,他们家里在村里算小地主,为人爽朗大方,就是于学途上没有天分,时常在李秀才讲课打瞌睡,开小差。
两个人扶持进李秀才的小院,院里李秀才在搬桌椅,宋长叙放下书箱去帮忙。
李秀才蓄了小胡子,见状就把手里的活交给宋长叙。
宋长叙:“……”
他一个人搬了八个人的桌椅,林蒲见状来帮忙,一块把桌椅摆好。
“你们边读书边等人来吧。”
“学生知道了。”宋长叙跟林蒲异口同声。
这回坐在椅子上拿着书本晨读正有在高中时读书的模样,宋长叙的大长腿无处安放,这套桌椅对他来说太矮小,他坐卧不安,左动动,右动动,很不安分。
李秀才拿戒尺敲打宋长叙的肩膀,落下啪的一声。
“坐没坐相,君子喜静。”
君子也喜热闹。
宋长叙没敢说,他只好委屈自己的一双大长腿缩起来。
坐着坐着竟习惯了,宋长叙已经读了两篇文章,同窗们陆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李秀才叫停晨读开始讲授书本知识。
宋长叙在一边念书,另一边许家把幼苗栽种好,松快下来。
许知昼抱着衣服去河边捣衣。他正要去捣衣,听见村里的人在闲谈,正好还听见他的名字。
他瞧见一旁有个草丛,立马躲在草丛竖着耳朵偷听。
“许家跟宋家结亲,往后两家相互扶持日子过得更好了。”这是一道女声。
看嘛,村里的人还是看好他跟宋长叙。虽然宋长叙两手空空,做活不厉害,但他有一张好脸,挑水时身子还算板正。
家中的独苗。
爹娘跟哥哥都是勤快的人。
“成亲就是要过自己的日子……”
许知昼拿着捣衣棒到河边,众人叫他去空的石头上洗衣。
许知昼跟洗衣的婶娘,哥儿都相熟,有好些人是看着许知昼长大的。
他小时候长得跟个雪白团子一样,许家光景好,制的新衣穿在他身上像年画上的娃娃。一转眼这么大了,身姿修长,模样不差。
为人是娇气些,许家只两个哥儿自然是宠着。在人跟前不说人嘴短,他们说起春播的事。
他们在村里自己种菜种粮,要买油盐就去镇上赶集。水波镇赶集是逢五,十赶集。家里有多余的米粮,蔬菜瓜果一并背到集市卖。
家里没剩多少东西去卖,早在去年就把米粮卖完,蔬菜瓜果还未长成,扯着小葱,八角,花椒,生姜去卖能得几个铜子。
他绣的三个荷包捎上还能卖些铜子。他的针线活比不上大哥,只能说中规中矩,绣绣帕子,荷包还成,要是绣衣服和鞋,他的手艺就不够看。
前几日刚学做凉茶的手艺,许知昼学得认真已经会做了。
“知昼,你这几天去镇上么?我刚绣了几张帕子还想托你给我送到绣娘那。”
许知昼:“最近没事去镇上。”
去镇上坐牛车来回要花六文钱,还要耽误半日功夫,齐山村的人没事都不会去镇上。
许知昼的姑姑就在镇上住,她嫁给了豆腐坊的儿子在镇上站稳脚跟,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舅舅在金河县做衙役,这也是舅舅机缘巧合才成的事,不然他们这样的泥腿子哪怕是做衙役都不要。
小时候许知辞跟许知昼去过金河县,许知昼见过县城的热闹很向往,一看舅舅他们家还住独院,家中有一个奴仆伺候。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中向往过那样的日子。
把衣服洗完后,许知昼端着洗衣盆跟相熟的哥儿一并回去。
“知昼,这几日没瞧见宋长叙,听说他又去邻水村读书去了。”那个哥儿说话声轻轻的。
“他毕竟要去读书,哪能一直在家。”许知昼说话已有几分亲昵。往常哥儿们哪会大胆的说出这话,讨论外男。
宋长叙跟寻常人不同就是多一份期盼,要是能考中秀才,日子就不一样了。
士农工商,成了秀才能靠学识吃饭,免除赋税,每年朝廷会奖励米粮,见官不跪。自己开个私塾,收几个学生,一年有不少银子进项。
衙役们也不敢随意欺辱,知道要掂量。
许知昼心气顺了。
说话的哥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要说他对宋长叙没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家里比不上许家富裕,家中兄弟姐妹多,他就存了心思想嫁到宋家过好日子。
宋长叙长相俊美,在一众乡野汉子里格外突出。村里的人极少瞧见他,因为他都是赶早去邻水村,晚上回家就懒得出门。
再者读过书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哥儿攥紧洗衣盆,吐出一口气。宋家跟许家定下后,他的心思就不适宜。
春雨过后,山上长春笋,村里的人都上去采笋去。春笋能自己吃多余的还能拿到镇上去卖。
村里有货郎专门收干笋,村里的人又忙活起来。许知辞跟许知昼都在山上采笋。
许知昼拿家里的小锄头,轻轻的往地上挖,把春笋的根挖出来一些再把笋子拔出来。
拍了拍泥土扔进背篓。
春笋挖出来后煮一煮才好存放。
这几日是艳阳天晒成干笋在货郎那又是不一样的价钱。
为多赚点钱,他们一般就把春笋晒干卖给货郎。挖了一阵,许知昼擦擦汗,歇口气喝水。
“大哥还有一大片,明日还能采。”
许知辞:“现在不多采些,明儿就没了。”
许知昼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他实在不想再挖笋了。
他瞧见宋长叙被徐澄引上山,他今天穿短衣下裤,瞧着也是来干活。
许知昼眼睛一亮。
宋长叙把书抄完去镇上换了铜钱,又接了话本回来做抄手。这几日村里都采笋,宋长叙看书腻了也来帮家里的忙。
他照着宋明言的话挖了一根春笋,心里颇有成就感。挖笋不是一件难事,还能锻炼身体。
每日来往齐山村跟邻水村之间,宋长叙身上有一层薄肌,腰腹有隐约的轮廓。
他当挖笋是稀罕事,年轻精力旺,动作快,很快就挖了半背篓。不能跟大哥一起挖,地里春笋迟早挖完。
他寻另一地继续挖,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
宋长叙转身看见许知昼笑眯眯的眼睛。
宋长叙:“……”
他忙活半天最后回家只有半背篓的春笋,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
许知昼轻快的背着背篓,脚步迈得高高的。
“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背篓的春笋要洒出来了。”孙哥儿说。
许知辞笑道:“知昼今天挖的春笋最多。”
“今天挖得我手都疼了,挖春笋费腰又费手。”许知昼感叹。
挖完春笋,上山的回家做饭,天色一黑就吹蜡烛睡觉,庄稼人每天都有活,疲倦的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多出了力气,宋长叙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越想越气。
许知昼他,凭什么。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帮许知昼做事,这样显得他很窝囊。
跟齐山村的人一样,宋长叙想通后很快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小许:拿来吧你[哈哈大笑]
小宋:窝囊,实在窝囊[愤怒]
第7章 烫伤
草长莺飞,路边的野花开得灿烂,有蝴蝶轻轻落在野花上,叶子的露水滴答在地上,晕染一片。
草丛传来声响,宋长叙的鞋有些湿润,早上露水重,鞋子会被打湿。书箱里还有另一双鞋子到李秀才那穿。
昨晚大哥揉面团,做了肉馅,起早蒸包子吃。宋长叙时间赶不及,拿了两个肉包子边赶路边吃。
李秀才讲课照着书本和注释讲解,宋长叙偶有问题会请教李秀才。
宋长叙难得的勤奋让李秀才有几分欣慰,但据林蒲说夫子最看好的是灵来村的冯信鸥。
冯信鸥,宋长叙见过,他的字迹工整端正,做学问认真,每次在李秀才那都拿头名,难怪得李秀才喜欢。
李秀才只要照常授课就好,宋长叙不争虚名,只想夯实基础学学问。
他到邻水村把书箱一放,拿出一本书开始读。
邻水村靠着河边,依山傍水是个地势好的村落。李秀才服侍老娘用了早食出门授课。
他瞧见宋长叙早早的来了点点头,最近长叙长进不少。昨儿收上来的笔记字迹工整,详略得当。
虽然在学业上还是落后一大截,但勤能补拙。他收的十五个弟子还年轻,年轻就有机会。
他今年五十四岁,家中有妻,有老母,有儿女在,若是他潜心专研科举之道,家里就没人挣钱。另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已生了怯意。
他下场一次就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成绩算中下。考举人考了四次都没中,家中妻女支持他考试,结果一直以来没有收入,妻女的眼睛绣帕子熬坏了,等他回过头,老母生病,妻女骨瘦如柴,儿子疏于管教,怯懦敏感。
他该回头。
家里的人需要他。
李秀才见弟子们都到了,拿着戒尺敲了一下桌子,院里安静下来。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1]
下课后,李秀才把冯信鸥叫走了。林蒲用胳膊戳了戳宋长叙。
他小声道:“看吧,夫子可喜欢他了。我看他能做夫子的乘龙快婿。”
宋长叙:“夫子叫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要把知识学好就成了。”
林蒲没想到宋长叙性子这么淡,以前他跟他说这些,宋长叙都是一脸愤愤不平。
林蒲看宋长叙不感兴趣顿时也觉没意思,他小声凑过来说:“你觉得自己真能考中秀才么?”
他们在隶属云州府,在金河县。有记载每个县每届大概录取三十个人左右,考虑到还有迟迟考不中多次考的人,这些人的实力比他们更强,他们的机会更加渺茫。
林蒲是打算考一次不中就去镇上做账房先生,读书认字后不用在村里下农活。
他对自己考中不抱有希望。
宋长叙沉吟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蒲在上课的时候还属于震惊状态。
晌午,他们借用李秀才家里的灶房,把铁饭盒放在盖子上蒸。
宋长叙拿着竹筒喝了一口水,他低头坐在椅上,扯了狗尾巴草编织蚂蚱。
太阳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打上一层光。鼻梁高挺,皮肤白皙,长袍妥帖的在他身上勾勒出高挑的身形。
林蒲饿得不行,他看着灶房的火,一看饭盒熟了,忙说:“可以吃饭了。”
冯信鸥收回看宋长叙的眼神,宋长叙最近上课认真,冯信鸥注意到他性子沉稳不少,心里的危机感陡然升起。
宋长叙把编好的蚂蚱收进袖子里去拿自己的饭盒,他刚坐下,林蒲就挨着坐过来,眼巴巴的看他的饭盒。
林蒲的饭盒有麻婆豆腐,蒜蓉青菜,青椒拌茄子,看着很有食欲。
宋长叙的饭盒也有三个菜。韭菜炒鸡蛋,鸡蛋金黄中透出韭菜的香气,凉拌空心菜,虎皮尖椒。
林蒲:“你吃我的,我也吃你的。”
宋长叙颔首。
这样他们就能吃六个菜了。
有人看见他们吃得欢快,也拿自己的饭盒过来一起拼做一起。
宋长叙还有一罐咸菜,一罐萝卜丝分享给同窗。
很快他们就熟悉起来,宋长叙家里的咸菜跟萝卜丝让他们赞口不绝。
冯信鸥没有跟他们一起。
春笋的行情过了,许知昼卖干笋赚了两百个铜子,他心里高兴着。家里是不拘他们挣钱要上交的,这些钱都能装进自己兜里。
许知辞比他勤快,挣了三百个铜子。家中父母挣的钱不得而知。
“时不时有这样的好事就能多攒点钱咯。”孙哥儿拿着渔网洒下去捞鱼。
天气好,林中幽深,闲来无事,孙哥儿拿了家中兄弟的渔网来河里捞鱼,到时候晚上能做个鱼汤是极好的。
许知昼脱了鞋袜,露出洁白的脚踝,踩水玩。
“我是不用捕鱼的,等会就尽等吃了。”
孙哥儿笑:“待会鱼落网了,还要你和我合力使把力气。”
孙绿真年纪跟许知昼相仿,前些日子也把亲事定下来。娶他的人是隔壁村白家的三儿子,家里有三个兄弟,孙绿真嫁的是老三。
听说是友善和睦的人家,三兄弟互帮互助日子过得很不错。老三有打猎的功夫,去水波镇赶集时撞见孙绿真,动了心思央媒婆上门说亲。
孙家的人还不知晓怎么回事,去打听白家的人得知是良善之家就松了口。
两家人相看一阵觉得满意先把亲事定下。
许知昼握着孙绿真的手,“我觉得白家那小子瞧着不好,你要好好思量。”
孙绿真:“我只跟你说了,我跟白源的事,这事还没露出风声,我倒是觉得白源人不错。”
许知昼轻哼,他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他好友。
孙绿真见渔网动静大了,他说道:“知昼,我们快扯网吧,免得鱼跑了。”
许知昼不含糊拉扯着渔网。
这一网下来有七八条鱼,还有误入进来的小鱼小虾,做个添头。
洒了两趟,许知昼分了鱼虾,孙绿真说道,“我洒的网不好,不像大哥一样。”
“有鱼虾吃已经很好了。”许知昼跟孙绿真玩了一阵水,两个人带着笑回家。
许知昼把鱼虾放在灶房,许知辞见状说道:“看来你们今天收获不错。”
“做条清蒸鱼正好,余下的吃不完可以晒成鱼干。”
宋家做包子的时候给他们家送了,这次捕鱼后,许知辞做好鱼汤让许知昼送到宋家去。
这个时候天色有些暗,正是宋长叙从邻水村回来的时辰,半点没错。
许知昼端了鱼汤,还让大哥往里面多放了小虾,听说虾肉滋补人,吃了人更聪明。
晚风吹来,许知昼有细碎的头发落在前面,他仔细脚下的路没有在意。
刚到大路上有人问他去哪儿。
许知昼抿唇笑着说:“给人送点东西去。”
院里的婶娘们表情有些暧昧,不说名字也知道这是给谁送的。
定亲的少年,哥儿互送一些东西正常,再者送吃的在村里实属平常。家家户户做了甚好吃的,也爱送给跟自家关系好的人。
闻着一股鱼汤的香气,宋家真是有口福了。
许知昼脸颊上染了薄红,他还没被这么打趣过,自然脸皮薄了。
他脚步加快走过一段小路没甚人,心下松口气。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在一堵墙上。
一只手抵住他的头,这一撞就撞到人手心里。
宋长叙背着书箱,穿着长衫,高高的站在他面前,面容俊秀,薄唇轻抿。
“走路,怎么不瞧路。”
许知昼听见宋长叙的声音,心中不好意思,又冒出火气。
“我家做了鱼汤,我给你送鱼汤来了。一时慌不择路差点撞墙上了,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
宋长叙嘴角抽了抽:“……”
他低头瞧见汤洒了一些,许知昼的手指被烫得红红的,有一片已经晕红一片。
许知昼瞪着他,还没有觉察到自己被烫了。
宋长叙把书箱放在地上,从许知昼手里把鱼汤接过来。这一碗鱼汤满满当当的,他都被烫到了。
把鱼汤放在书箱上。
“正好你就把鱼汤端回去……”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帕子,觉得许知昼说话恼人,抓了他的手过来擦手上的汤汁。
许知昼没声了。
宋长叙低头看他的手,许知昼的手上有薄茧,他虽娇纵一些,在家也还要干活。十指青葱,白净。现在虎口处一片红,透过帕子宋长叙感受到这一片滚烫滚烫的。
“回家用湿帕子敷一敷,以后别送汤水来了。”宋长叙从书箱里拿出自己在路上摘的野果子塞给许知昼。
“汤都洒了,自己还不知晓。”
宋长叙把鱼汤搁在书箱里抱着一块。
许知昼耳尖通红,看着宋长叙的眼中水润水润的,他瞪宋长叙,结结巴巴:“你,你知道什么,我只是一时没注意。”
“还有以后不要抓我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瞧见多不好,你想坏我名声。”
这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村口的狗嚎叫了一声。
宋长叙无言,“回去记得把手用冷水泡一泡。”
宋长叙说了一声就走了,许知昼拿着野果子,攥紧帕子。
“什么嘛。”
许知昼小声抱怨。他的心急促的跳了几下,手指间还残留着宋长叙指尖的余温。
被他碰的那只手不知是被烫的,还是怎么的,火辣辣的一片。
许知昼白净的脸上晕红一片,这还是他头一次跟一个外男有肢体接触。
心里火燎火烧,不是滋味。
宋长叙怎么能抓他的手,就是想趁机占便宜。
许知昼气鼓鼓的回去。
回到家里许知辞问道:“鱼汤送过去了么。”
许知昼含糊点头应是,本想径直去屋里待会儿,想到什么,他脚步一拐去灶房打水冲洗泛红的手指。
“这是烫着了?以后不让你端汤了。”许知辞瞧见幼弟的手指有些心疼。
许知昼:“是我自己不小心洒了汤。”
他瞧见许知辞过来,有种做贼的心虚忙不迭把宋长叙给的帕子塞进衣袖。
许知辞记得家里还有一支药膏是许孙正去年晒伤用的,涂起来温温凉凉的。知昼脸也红得厉害。
“我就起了点红,不用涂抹药膏。”
许知昼说完进屋,他谨慎的拴上门,把宋长叙的帕子拿着看。
桌子摆了送的野果子。
“他这帕子瞧着是好料子。”看了半晌,许知昼眼睛发亮。
若是撞见了,他要问问宋长叙还要不要这帕子,不然他就收为己用。
他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
脑子里胡思乱想,总会想到宋长叙低头抓他的手。
说起来,宋长叙的睫毛真长。
没到一会儿,许知辞喊他去吃饭。
宋家的人看鱼汤满满当当的,都说许家太客气了。
“这来来回回送的都是好东西,他们太实心眼了。”梁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