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更冷了。
宋长叙鞋上全是泥点子,他拿着伞,艰难的把书箱换了一面背在前面用伞遮住。
大雨是直直下坠的,还夹杂着细雨斜斜的直往脸,长袍落。
到了李秀才院里,他早已是汗流浃背,虽说天在下雨,但闷热异常,再加上他脚程加快,难免流汗。
李秀才看了他忙叫他进来。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雨就不必来了。”
以前原主读书也有下大雨的时候,他就会偷懒不来,想着少一天多一天没有区别,宋长叙却不是这样的人。
师娘给他端来姜茶,宋长叙怪不好意思。冯信鸥来了,他家离邻水村近,没有遭多大罪,但还是一副狼狈的样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换了李秀才的旧长袍,捧着姜茶缩着身子坐在矮小的木凳上,不知怎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弟子突然哈哈大笑。
李秀才:“……”
师娘找来李秀才的旧鞋,站在门口招他过来,“你这两个弟子怎么突然发笑,我看两个人平时多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今日发了狂。”
李秀才笑起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才是少年。”
十五个弟子来了十个人,李秀才在堂屋里给他们讲课。
下午雨停下来,天边挂着一道彩虹。穿着一身师长的衣袍回去,因着李秀才没他高挑,所以袍子短了一截,露出长裤来。
宋长叙过河回到家里,换下衣裳把李秀才的衣袍和鞋子都刷了,而后把自己今早的一身全刷了。
他抬头,微风吹过,远处的山林像是被洗干净了,青葱绿意。
“知昼,走割草了。”孙绿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许知昼应了一声,下午地没有完全干去山上割草会把鞋子和衣裤弄脏,所以他穿自己家的麻衣去,这样的衣服就算弄脏了也不心疼。
到了宋家门口,宋长叙先是看见孙绿真,然后就看见一个麻布袋子背着背篓走过去。
宋长叙无言以对。
许知昼到了山里弯腰割草,这会天气凉快就是草带着水珠很滑,把背篓装满花了不少时间,割完草回屋用晚食。
许知昼刚从家里出来一心想着割草的事,现在割完草才发现孙绿真换了一个新发带。
“这个黄色的发带看起来很衬你。”许知昼说道。
两个人是知己好友,孙绿真压低了声音,“这发带是白源送我的。”
许知昼说:“还是要仔细他。”
孙绿真点点头,把话记在心里。
许知昼跟好友分开回到屋里,大哥已经把饭做好了,他们一块吃完饭。
他突然想到他跟宋长叙的亲事定这么久了,他还从未给他送过东西,都是他要他才买的。
他真是一点也不自觉。
许知昼兀自生起闷气。要说他还未跟宋长叙定亲时,村里的汉子还要给他献殷勤,现在跟人定亲了,宋长叙让人生气。
谢淮川也给大哥买零嘴和首饰的,许知昼越想越气,气鼓鼓的睡觉。
下了一场雨,夜里凉快,村里的人家今夜都睡得很安稳。
这场雨后天气越来越热,村里的狗都不爱出门动弹了,吐出舌头趴在堂屋,只有喝水时才出去。徐澄本来是个爱玩的性子,这个天气又是留在屋里,守着薄荷茶。
梁素去帮宋明言买了几回钵钵鸡,赚了不少铜子。镇上有人见他们赚钱,学着也卖起来,卖的肉串是四文钱,素串卖五串是六文钱。
一个摊子支起来,他们生意还未冷,陆陆续续的摊子如雨后春笋一般支起来,又把素串跟肉串的价格降低,他们的生意就冷淡许多。
天气热,食材放不了太久,宋明言就少做些。宋业背着背篓卖了几回菜跟寒瓜。
夏日寒瓜价高,一个水灵灵的寒瓜小的能卖五文钱,稍大点能卖七八文。
从地里摘下来,他们的蔬菜跟瓜都是用水把表面的泥巴洗干净背到镇上来卖,耗点精力跟时间让自家瓜菜更好卖,对他们来说是划算的买卖。
宋明言做的钵钵鸡少,卖完后回到家里,先把钱分好。等宋长叙回来就把镇上的情况说给他听,想他支个招。
“有人模仿也正常,我们用的调料好模仿,只是无法做到最适合的味道,但有个七八分还是成。”
宋明言点点头,像是村里李婶家会做豆腐卖给村里的人家,村里有人也学得有模有样还是赚到钱了。
“大哥,现在能赚多少?”宋长叙本就没想做太久的生意,他是想赚考试的钱财。在他印象中想要细水长流就要先有独特的手艺或技术。
宋明言说了一个数字。
“那还可以卖,再等一个月,他们还不足以摸清所有配方,只会做到味道相似,到时候若是生意没有达到预期,我们可以把方子卖了。”
宋明言点点头:“我听你的。”
有了宋长叙的话,宋明言眉眼舒展,他给薄荷浇水后把堂屋打扫干净。
徐澄有一把小锄头,他用小锄头跟着宋业后面锄了几回草,可神气了。
“舅舅,你看这是外公给我买的。”徐澄冲着宋长叙炫耀。
宋长叙拿着小锄头,是可以用来翻翻土,种种菜。
“挺好的。”
徐澄得了舅舅的话更加得意。
宋长叙把徐澄一把抓过来一起上山摘果子。舅甥两个人提了一个篮子去装,把篮子装满,徐澄又摘了几朵野花放在篮子里做点缀。
小孩子谁不喜欢漂漂亮亮的东西。
“是夏丫,舅舅,我去找她说会子话。”徐澄得了宋长叙的同意,撒丫子跑过去。
没过一会儿徐澄就回来了,篮子里少了几个野果子。
他叹气说:“夏丫的姐姐回娘家了,之前还好好的,说她姐夫还未成亲就给夏姐姐买东西的。”
宋长叙心神一动:“小孩子别想这些事。”
徐澄挎着篮子说:“阿爹说爹爹还未跟他成亲后也常常送吃食或是其他的,结果还是和离了。”
宋长叙给他后脑勺一下,“我先跑了,你追不上我,我就把薄荷茶全喝了。”
徐澄回过神:“我腿这么短,怎么追得上你啊,舅舅!”
跑到家里把果子洗了装了给院里纳凉的人,宋长叙今晚要洗洗身子。
家里没有浴房,单独修了一个五平的泥土房,专门用来洗澡。
夜里宋长叙提了两桶水,打开泥房一侧的窗借着月光脱下衣裳,体型匀称修长,腰身紧实有力,泛着如玉的光泽。用水瓢舀水淋在身上,他用帕子把身子洗干净。
拧着衣服弯腰把水挤出来,晾在院里。回到屋里,喜被喜枕放进衣柜里,多了一个梳妆柜,往后还有另一个人的方方面面都要到这个屋子来。
他们会生活很长的一段日子,宋长叙猛的翻身,抽开一张砖头摸到自己放着的荷包心中安定多了。
过几日李秀才放假。
放假的时候,宋长叙跟宋明言一块去卖钵钵鸡,有了宋长叙在,卖的竟然比平常快点,拢共赚了两百文。
宋长叙:“大哥,我去买点东西回去。”
“去吧。”
他去东街的铺子买了云片糕,马蹄糕,还有一份桃花片,看着很好看,拢共就花了五十文。
装进背篓里,给家里买了肉,糕点和黄酒回去。他看了一眼首饰铺子,想了想还是垂下眼。
回到家里,宋长叙找借口出门。热风吹过来,宋长叙后背都湿了一块。
没事,我只是为了两家的关系好,不至于有什么冲突让人看笑话。他是真的想送么?当然不是。
宋长叙把自己哄好了。
这个时辰村里的人吃了午食,在屋里小睡。宋长叙看见了榆树掩着的房檐,动手敲门。
许知昼刚给鸡鸭喂食,放下鸡食去开门。
许知昼看见宋长叙,一把把他扯进屋。
宋长叙手一抖,慌张:“我,我……”
许知昼:“放心吧,他们都去小睡了。你找我做什么?”
他感到有些奇怪,宋长叙怎么突然来找他了?
宋长叙说:“我今天去镇上买了些糕点送你。”
把油纸包塞到他手里,对上许知昼瞪圆的眼睛,宋长叙脚步一顿。
许知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宋长叙已经不见人影了。
“难道他终于不眼瞎了?”许知昼坐在树下琢磨半天。
“我就说嘛,我这样的人,当然会被人喜欢了。”许知昼轻快的把油纸包拆开,一看还有自己舍不得买的云片糕和桃花片。
许知昼高兴的晃荡了一下腿。
他把自己喂饱后,又去丢鸡食,然后把糕点放好。
下午,先去地里锄草,把草给猪吃。家里养的三只猪是过年猪,过年就杀了,自家留些肉就不必去镇上买,余下的肉就拿去卖。
这会忙碌,曹琴锄完地,让两兄弟去山里挖野菜,顺便把地里的菜摘了留着明早去卖。
白菜要卖的人多,黄瓜在夏日卖的不错,茄子摘点,花椒多摘,大豆,丝瓜摘了些。
许知辞一脚踩进地里挑了好几个寒瓜装进背篓。
“明年要多种些寒瓜。”
许知昼挑了一个小的回去中午家里吃,去后山挖完荠菜,他们撞上李婶手里拿着黄灿灿的枇杷,个个颗大圆润,一看就甜。
两个人闲说一会儿话,许知昼眼馋枇杷,李婶见了两个小辈分给他们几个,回家剥皮吃果真是甜的。
许知昼拿了一个寒瓜喊道:“大哥,我出去一会儿。”
他到李婶家里喊一声:“婶娘,找你做一桩大买卖。”
李婶从灶房出来笑着问他:“我跟你哪来什么大买卖?”
许知昼拖着手里的寒瓜给她看,如愿换了一些枇杷回去。
他拿着枇杷回去,许知辞刚把饭蒸上,看见他得意的模样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嘴馋。”
许知昼:“嘴馋有枇杷吃。”
晌午许孙正跟曹琴回来问了枇杷的事,许孙正拿着枇杷一下子就吃了三四个。
吃了饭,许知昼洗碗,许知辞跟曹琴就择菜。许知昼一个人在灶房洗碗还没闲着说:“大哥,你等会有空教我怎么绣鸳鸯。”
曹琴闻言笑起来:"当初让你跟着我学,你只学了几个简单的样式,现在知道找你大哥教你了。"
许知昼嘟囔:“那这回不是要用了才学的。”
许知辞:“等我择完菜上我屋里。”
曹琴:“当初给你定下宋家小子,你不是还不满意么?现在临到头就满意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他私下接触了?”
许知昼心惊肉跳,幸好隔了一个屋子,他娘看不见他的神色。
“怎么会,我这不是认命了。是在村里撞见说个几回话,我看他为人正派,长得高挑,想来想去还是要过日子,还不如把日子高高兴兴过了。”
曹琴心中有数。
许知昼洗完舀水到堂屋洗菜。
做完这桩事曹琴去睡了,两兄弟进了许知辞的屋,许知昼绣荷包用的彩线少了一个绿色,他上门找他哥顺便薅点。
许知辞的绣工不错,他拿着许知昼绣的荷包看几眼就看出问题,先说错处再说方法。
许知昼听的认真。
村里锄草后,家里的收成一般看秋收的稻谷如何,余下去后山砍柴,河里摸鱼也能给家里做个添补。夏日里适合沤肥,宋业晌午睡一阵就开始挑粪做农家肥。
宋长叙数了荷包的钱,拢共有十二两银子攒着。他听见院里宋明言跟爹在说话,偶尔听见甚么肥料。
“挑粪做肥最好。”宋业挑累了坐石凳上歇口气。
宋明言在屋编竹篮附和他的话。
宋长叙从屋里出来:“爹可以加点草木灰试一试。”
宋业一看是不务农事的儿子,他摆手:“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宋长叙:“我从书上看的,难道书上还有错么?”
对宋业来说,他是一个没读书庄稼汉子,依着宁兴朝说要尊重读书人的风气,他对书本是信服的。
再说了,他儿子也不会害了他。
草木灰好做,洒到田里真有成效不成。宋长叙知道自己说话没信服力,只要先用一半的田地试一试。
宋业同意了。
烧草木灰不费事,他跟梁素一块烧了一大桶洒在地里。
在田里做活的汉子问道:“你家这是作甚?”
宋业边洒边说:“听说洒点草木灰,来年收成好。”
汉子明显不信笑道:“种这么多年的地了,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哪听来的。”
宋业含糊过去,心里也没底。
五月下旬,小满一过,日子就过得快起来。
李秀才把宋长叙叫过来温和说道:“你是六月初一成亲是么?”
宋长叙点点头。
“那五月二十八我就给你放假,等六月初五你再回来。”
宋长叙;"多谢夫子。"
他回到位置上,林蒲凑过来问:“夫子找你做什么?”
“说成亲的事。”宋长叙没瞒着。
林蒲最近也相看了一个隔壁村的姑娘,现在还在接触,村里的人是知根知底,但林蒲对几家合适的哥儿,姑娘都没有想法,跟隔壁村的姑娘倒是看上眼了。
几个村互通姻亲很正常,还有的从村里嫁到镇上,县城去了。这样的人也是少数,大多是要门当户对。
宋长叙下午就有些走神,下课要走时,其中一个同窗拉住他。
“宋兄你先别着急走,我借你一本书,你好好看看。”
宋长叙以为是注释之类的放进书箱道了一声谢。
“没事,都是朋友。”
若是之前他还会看两眼书,现在只是塞书箱就了事,他问林蒲:“你说为什么要娶哥儿?”
林蒲大吃一惊:“宋兄难道不喜欢哥儿么?”
宋长叙:“……也不是,我只是不习惯。”
林蒲明白了:“跟我当时不想相亲一样嘛,等你有夫郎后你就习惯了。”
这处宋长叙回到家里,宋明言跟梁素在看买回来的红带,梁素找了亲戚在成亲那日来帮忙,宋业也去吆喝自己的兄弟。
要说这六月里最值得村里想的,就是宋家跟许家的亲事,他们是等着喝喜酒。
山里的李子熟了,许知昼跟孙绿真一块去山里打李子。两个小哥儿拿了一根长杆子朝着那熟透的李子打过去,许知昼捡了半篮子的李子,去找一个小溪把李子冲洗一番就塞进嘴里。
孙绿真也吃了一个,酸酸的,把他脸都酸皱了。
“你尝尝这个,我捏起来软的。”许知昼挑挑拣拣拿一个李子递给他。
“天啊,这个甜多了。”孙绿真终于缓过气来。
两个人就在树荫下吃果子,孙绿真问道:“你跟宋长叙现在怎么样?”
许知昼想着这段日子没怎么看见宋长叙:“最近没见到他,神出鬼没的。”
孙绿真笑起来:“他不就是神出鬼没么?反正在村里我也没见过几回,一般早上醒得早做早食,在院里扫地时能看见他。”
孙家在村口,宋长叙要去读书是要从村口走。
许知昼揪了一旁的草揉几下又扔了,“他用功读书就不算神出鬼没。”
孙绿真诧异的看他一眼:“知昼,你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帮他说话,以后还了得。”
许知昼红了耳,“这怎么能说帮着他说话,我实话实说。”
孙绿真:“哈哈,我是不能说嘴了。”
许知昼冷哼一声:“那不成该说还是要说,现在还不是相公呢。”
有几个汉子跟几个哥儿,姑娘上山估计也是去打李子,许知昼跟孙绿真给这伙子腾位置。
方大娘家的姑娘方灵问道:“这李子甜不甜?”
方大娘是个嘴碎子,养的女儿却是漂亮能干的。
许知昼:“有甜有酸,看你们自己打下来是什么样的。”
还未定亲前,许知昼和孙绿真也是跟村里的年轻小伙,姑娘,哥儿一块玩。现在定亲后,虽说还是一起在玩,但总是要跟年轻的汉子保持距离。
孙绿真跟白源的亲事定下来了,家里的人告知村里的人了。
他们另外寻个地方坐着吃果子。
有好几个年轻汉子伸长脖子去看许知昼。许知昼是村里公认的漂亮哥儿,性子又很娇纵,说话轻言细语的,年轻的汉子大多吃这一套。
哪怕是生气都是引人注目的。
宋长叙从邻水村回来,半路遇上货郎,挑挑拣拣选了几根发带,买了一个孩子玩的陀螺。
一看还有挑着针线,剪刀,顶针,香囊,镜子,蜡烛,油灯,香膏也有。
他看还有制糖人的工具在。
货郎脸上还有汗珠,他笑着说:“今天是去镇上卖的,这会子才回来。”
宋长叙说 :“给我制两个糖人吧。”
“您要什么样式的?”
宋长叙说:“一只老虎,一只猫。”
货郎应声手上的动作麻利。
宋长叙拿了糖人回去,他想着跟外甥一人一个,他没有吃糖人,想拿到屋里细细的品尝,反正也没几步路了。
他还未吃过古代的糖人。货郎的手艺好,老虎跟猫都描得栩栩如生,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神态。
老虎这个糖人他留着自己,猫这个给外甥。
傍晚,晚霞漫天,宋长叙唇角带笑。
许知昼去孙家换了点绿豆打算做绿豆汤,他看见宋长叙的背影,心想这么巧,他快步上前拍他的肩膀:“你下学啦?”
宋长叙听见许知昼的声音,心中一跳,他转过身,手里的两个糖人显露出来。
许知昼眯着眼睛,“你不是去读书了,哪来的糖人?”
“回来撞上货郎买的。”宋长叙接着说:“没事我先回去了。”
许知昼不满说:“你走什么,生怕我要吃你的糖人似的。”
宋长叙心想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还没成亲,这么霸道,又问行程又要人陪,哪来的道理。
许知昼:“糖人拿来,我要老虎那个。”
宋长叙:“……”
作者有话说:
小宋:没有糖人吃了[爆哭]
小许:叽里咕噜想什么,都是我的[摸头]
宋明言见徐澄拿着糖人啃,摸了摸他的头。
今晚做的玉米饼子,做了几个凉菜,炒了一盘芹菜肉片。肉是今天把钵钵鸡卖完去买的,最近生意不冷不淡,他便按照食客的量减少了食材。
家里好久没吃肉了,做一盘配着玉米饼子吃正好。
宋长叙把水缸挑满,把柴劈开抱进灶房。
爹娘回来后就开饭。
吃着玉米饼子,宋明言还做了一大碗土豆咸菜葱花汤,给每个人舀一碗,不然光吃饼子,嘴里太干。
吃着饼子,夹一口凉爽的黄瓜,喝一碗热气腾腾汤,宋业浑身舒畅。
吃完后,梁素帮着一块收拾,宋业去给鸡鸭关进鸡圈。按理说成亲的席面是要准备鸡肉,猪肉的,他们家这养的鸡鸭肥头肥脑的,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留着,还是去外边买最合适。
有一只老母鸡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三四钱银子呢,若是撞上镇上那些大户人家,一两银子也是给的出来。
老母鸡用来炖汤最是滋补。
晚霞落下,院门外每日都有蝉鸣声,梁素出去串门子。
宋长叙无事便回屋看书,他打开窗户吹风,同窗的人借了一本书给他正好看看是什么。
他拿了那本书,翻开一页看了内容有些微妙,他以为送的是圣贤书,结果送的敦促周公之礼的书。
两个男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有伤风俗!
宋长叙的手心火辣辣的冒汗。他真没去看了,反而合上书,今晚看其他的书皆是心浮气躁,看不进去。
他索性先去盥洗睡觉。
他看的第一页其实不算出格,但把他扯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从未接触过这些。
若说是抄写话本,总归是文字没有画面那么强的冲击感。
更何况他自诩恐同。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地方怎么可能?!
宋长叙翌日就把本子还给同窗,同窗见他顶着黑眼圈,精神不振,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兄虽说你要成亲了,但也不要着急。”
宋长叙只好应一声回到座位上继续听课。下课后他还是把自己写下的文章给李秀才看,不能浪费教学资源。
李秀才:“你的文章刚开始还有点浮躁,现在朴实无华,暗藏锋芒,这样挺好的。”
“夫子谬赞了。”
宋长叙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李秀才说:“明年我就回镇上了,若你还有问题就到水巷三号来找我。”
宋长叙:“谢谢夫子。”
宋长叙收好书箱。
今天风朗气清,是一个好天气。太阳被云遮掩着,温度不凉不热。宋明言卖了钵钵鸡早早回来帮着家里撒豆挑水。
他这回到镇上卖了钵钵鸡还把家中编织的竹篮卖了,拢共有两百五十文。
梁素站在田坎上抹了一把汗:“这豆子不能撒得太密集了,不然不好长。”
宋业唔一声,说道:“之前听长叙说的在田上撒了草木灰,我看撒了草木灰的害虫少一些,苗也长得更茁壮,今天回去再到院子里烧点草木灰。”
梁素说:“成,你们在家烧草木灰,我去找邻里借多的碗筷碟子。”
分工明确,宋家的人都动了起来。宋明言跟宋业割了一大背篓草回去,搁在院里烧,一股黑烟直往天上冒,有人看见这场景来问他们。
宋业:“烧点草木灰撒地里,对田地好嘞。”
听这话的人没把宋业的话放在心上,心里嘀咕想是瞎折腾。
不过宋家有好几亩上等好田,就算瞎折腾产量还是好的。
他们把草木灰放进木桶里提到杂房,烧草木灰烧了一身汗。
宋明言提水把院里冲刷一遍,拿着扫帚扫得干干净净。梁素找了相熟的人借碗碟,帮着一块搬到家里来。
“谢你们家的碗碟了,等亲事办完了我送到你们屋里去。”
“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事。你们把席面办好,我们也好去吃席面不是。”
梁素笑道:“是这个理。”
六月初一就办席面,迎娶新夫郎,这是他们宋家六月里的头等大事。
宋长叙从外边回来,梁素把借过来的碗碟刷洗一番,看见他回来说道:“你去里正家里找里正的二儿子做记账先生,礼我已经备好了,你提过去就成。”
村里会认字的人少,里正家的两个儿子都读书认过字,大儿子去镇上做账房先生了,二儿子跟宋长叙差不多的岁数。
宋长叙应一声提着礼去里正家,里正家的二儿子正好在家,宋长叙说明缘由。
王二郎笑了笑:“好,宋兄不必客气。”
宋长叙说完也没停留就走了,刘氏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说道:“这是谁来了?”
王二郎:“宋长叙请我去做记账先生。”
刘氏:“原来是这事啊,村里没几个会认字的人,请你也是应当的。最近一直在地里忙,差点忙忘了,六月初一宋家小子就要娶夫郎了。”
王二郎点头,“日子过得真快。”
宋长叙走出里正家,一拐弯想去后山摘果子。他没有吃上糖人,吃几个果子不过分吧。
他上山后这回遇上许多哥儿跟姑娘也在山上,还有的汉子拿着斧头在砍竹子,他们手里还拿了几枚野鸡蛋。
看见是宋长叙,有年轻汉子跟梁峰相熟,跟着宋长叙耍过几回喊了他的名字。
“你上山来做甚?”
宋长叙说:“摘点野果子吃。”
年轻汉子:“成。”
宋长叙去摘了野果子用长袍捧着,出来的时候山上已经没有他们的人影了,他看见一个人从草丛里跨步过来。
许知昼对上宋长叙的眼神,下意识双手交叉看他。
宋长叙买的糖人挺好吃的,许知昼回到家里吃完后还想吃,他心中很遗憾。早知道这样好吃,他就不应该想着给宋长叙留一个,而是把两个糖人都抢了。
许知昼正要说话,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说笑的声音。
方灵他们砍完竹子后,想去深处看看有没有菌子,这个季节还不是长野菌的季节,偶尔有零星几个,摘了一些野果子,挖了荠菜,他们就打算一块回去。
“宋长叙摘完果子走了?”一个年轻汉子摸摸头:“还想邀他一块去打李子吃。”
有哥儿跟女子笑起来。
“人家忙着回去读书呢,哪会去跟你们打李子。”
“这可不一定,读书也不能一直读书,那不成书呆子了。”
方灵也捂嘴笑起来。
“要说宋长叙跟许知昼都要成亲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把日子过得怎么样?宋长叙早出晚归,他们俩……难。”
宋长叙跟许知昼就藏在大树后面,叶子掩着身形。许知昼听见这话瞪了宋长叙一眼,从他捧起来的长袍里拿野果子擦了擦吃。
宋长叙:“……”
方灵他们边说边走,很快就下山没有听见动静了。
许知昼吐掉果核:“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你早出晚归的,以后我一定很孤独。”
他说起来还有点伤感:“我这是嫁了一个什么人啊。”
宋长叙忍了忍,没忍住,他说:“我是去上学了,不是死了。”
许知昼:“……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说这话多不吉利。”
“你快呸两声,小心晦气找上门。”
宋长叙心中大喊封建迷信,他倔强的一声不吭。
许知昼慌张看他:“你怎么不呸几声,难道你真想死?”
宋长叙见他慌张的神色,心里轻轻的哼一声,心里泛暖,看来许知昼还是有良心的,还知道担心他。
虽然是有点封建迷信,但要是能让人安心,也是值得一试。
许知昼:“婚期这么近了,要是你早死,我不成了寡夫,我不要变成寡夫。”
宋长叙咬牙切齿,呸了两声。
山里的风吹过来很舒服,许知辞认得山里的几个草药,趁着田里没什么活跟许知昼一块来挖草药。村里的孩子跟着祖辈一直生活在这片地上,对地上的庄稼,山上的山货,天上飞的都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