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杀眼前人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梅城主一拳化千拳,堵死所有路,将梅姑娘逼至角落。
拳若千万斤沉,拳风划过之际,梅姑娘发簪被打散,脸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血印。
梅姑娘扬袖擦掉脸上的血珠,鲜血晕染开,她却勾起嘴角。
“这就沉不住气了父亲大人,后头还有女儿给你备的一份大礼。”
“大逆不道!”梅城主怒气上脑,只觉地位受到了极大挑衅。
“你的血肉连着这条命都是我给你的,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那我倒要看看。”梅姑娘轻笑一声,轻启红唇继续道,“看看是父亲的名声毁得快,还是父亲杀我更快。”
结界散开。
梅姑娘持长枪落地,脸上的血与头发混在一起。
她摘下一朵梅枝,单手挽起散落的发丝。
一步一血印踏上石桥,竟无人敢拦。
梅城主阴沉着脸,手背上的血珠滴落到雪上,晕红一片,他不甘地看着人在眼皮子底下离开。
有把柄在身,梅城主不敢赌对方会不会当场将他揭穿。
若无证,他能应付,若有证,他身败名裂。
对方今日现身,定是做好了准备。
梅城主现在只后悔,在结界内没把人打死。
“城主,追吗?”吴差事问。
梅城主抬手,“抓另外两人。”
大事在即,他不会让意外突生破坏的。
绝对不会。
梅城主翻身骑上马背,“回。”
“是,梅城主。”
吴差事望着那道红衣背影,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红缨枪上。
连梅城主都应付不了的法器,究竟是何来历。
但,他心底有几分疑惑。
梅城主落地一瞬,他也闻到了与婴孩身上一样的腥臭味。
吴差事仰头看着眼前的石像,周围灵气淡得几乎不剩。
城主曾说,灵气滋养石像,才能送有灵气的子嗣。
吴差事摇摇头。
城主英明磊落,又耗寿元请出送子像造福西城子民,应不会做出背叛西城之事。
叶行舟耸肩,“那梅姑娘也厉害,换别的枪灵都不愿意开口。”
梅姑娘止血的动作一顿,侧眸正视那张麻子脸,手上的红缨枪蓄势待发。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姓什么吧。”
“红缨枪上任主告诉我的。”叶行舟手一指。
梅姑娘垂眸,红缨枪没有攻击意图。
麻子脸说的是真话。
下一瞬,她手里一柄飞镖甩出,朝叶行舟面门袭来。
叶行舟刚要躲,飞镖划过他耳畔,插入空巷暗处。
飞镖无压制之力,肉球滚动想要逃跑,孟枳现身,手中诛灭剑将肉球钉入雪中。
黑气升腾,肉球没了动静,消失在原地。
梅姑娘开口,“西城的不灭,不要你们插手。”
“好身手啊梅姑娘。”叶行舟鼓掌,手里多了一瓶修复丹。
“今日你若出现扰乱我的计划,那把飞镖就该插在你脑门上了。”梅姑娘冷声。
孟枳眯眼,抢过叶行舟手里的修复丹。
“你首身分离会更快点。”
双方瞬间剑拔弩张。
梅姑娘淡淡扫过孟枳手里的剑,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别跟着我,我不会跟你们去衍天宗。”
“爱去不去。”孟枳冷笑一声。
梅姑娘:“最好这样。”
孟枳:“谁后悔谁孙子。”
叶行舟捂脸,“别吵了,我是孙子。”
一见面两个火药桶就燃了,岳千磐委托这个任务,属实艰难。
梅姑娘知道要回衍天宗一事,传承时岳千磐肯定说过了。
不过梅姑娘不愿去。
难怪岳千磐之前选择委托他,这得把他看得多有本事啊。
带这两个人一起,叶行舟得准备十盒速心丸。
叶行舟挠挠后脑勺,“小师弟,我有点头大。”
孟枳白了叶行舟一眼,把修复丹塞回他怀里。
“讨好她作甚,把人捆回宗就不行了。”
叶行舟叹了口气,“小师弟,咱衍天宗是正义宗门,不带强抢人的。”
更何况把人强行捆来,若是有机会逃跑,届时寻仇叶行舟和孟枳不就成活靶子了,连带着衍天宗名声也会变差。
“相信师兄的嘴能说服梅姑娘。”
一个是心服自愿,一个是强行捆绑,终归是不一样的。
孟枳唇绷成直线,“所以就要来委屈你?”
叶行舟抬手拍拍孟枳的肩,“师兄知道你在帮我打抱不平,其实这也没什么。”
“我能理解梅姑娘的想法,她有她的选择权力,就算拒绝她也没错。”
依着现在接触梅姑娘的性子来说,人逼不得,越来硬的她越不吃这套。
方法也很重要。
叶行舟抬手戳了一下孟枳绷紧的脸,“好了小师弟,不生气,你本来就缺水,这生气肝火一旺不就更缺水了。”
孟枳反手给了叶行舟一肘。
叶行舟笑了一下,孟枳嫌弃挪开眼。
“别用这张脸冲我笑。”
叶行舟:“被帅到了?”
孟枳:“被猥琐到了。”
叶行舟摸摸鼻子。
丑还看得过去,这一笑猥琐是真改不了。
叶行舟照镜子都被自己猥琐到了,瞬间收起笑来。
“小师弟,先等等看,梅姑娘既在布局,就不插手了,届时看情况来定。”
孟枳嗯了一声,随后又补上一句,“看在你的面子上。”
“好,就知道小师弟体贴。”
“谁体贴了。”孟枳别开眼。
叶行舟弯唇,“当然是和师兄天下第一好的小师弟了。”
孟枳:“你同任妄烛也说过这话。”
叶行舟:“你们并列排第一。”
“幼稚,谁要排名了。”
瞧见孟枳不争气扬起的嘴角,叶行舟摇摇头。
“走,忙活大半天,吃碗宵夜去。”
有这伪装,叶行舟放心的很,吃完馄饨又和孟枳住进了客栈。
叶行舟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底下侍卫还在冒雪搜寻。
时有肉球或成型的不灭从侍卫眼皮子底下溜走。
偶尔还能瞧见一片红色衣角闪过。
叶行舟撑着脑袋。
梅姑娘主动暴露,引城主现身,打了一架胜负未分,今夜又继续杀成型的不灭。
这里外看来,都像是明晃晃的挑衅。
城主白日放人离开,难道是有把柄在梅姑娘手上?
叶行舟脑子灵光一闪。
梅姑娘先前应与城主有仇。
敲门声响。
孟枳去开门,叶行舟从储物袋里掏出老道具洋葱。
满屋子洋葱味,巡查的侍卫被熏得闭起眼,飞快在屋里翻找完一秒都不停留,转身就走。
之后一整晚都没有有侍卫上门搜查。
天明时,又是五户人家婴孩失踪,八户人家滑胎。
西城人心惶惶,哭啼声不绝,找城主求做主的人越来越多。
失踪婴孩的人家,门口插着一枝梅花。
吴差事取下梅,梅花开得正艳。
他回头,身后街道的梅花树早已枯竭。
自古西城以梅护城。
而今梅成片凋落,吴差事升起不好的预感。
“梅城主,西城底下的灵石在枯竭。”
其实,他更想问,这会不会和当初梅城主推翻全城的护城神像有关。
梅城主冷着声,“定是那妖女搞的鬼,加大搜查。”
“是,城主。”
吴差事悄然退去,心底起了一丝疑。
为什么城主不是第一时间下令修补灵脉,而是让继续加大搜查。
护城神像虽已不在,但梅在西城地位依旧,城主这番不在意的模样属实不难让人起疑。
风雪已停,化雪总会冷些。
吴差事抬起眼皮看向矗立在河对岸的石像。
天刚黑时,他抬脚走过石桥,停在石像前头。
昨日急着否决,现在仔细感受下来,周围灵气贫瘠,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
这与城主所说灵气滋养不同。
灵气滋养后,空中灵气会自动修补,而现在,分明就是在吞噬灵气。
吴差事上前两步,手刚落在冰凉的石像上。
下一瞬,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回头。
一把刀捅穿心口,绞了又绞。
城主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阴狠如毒蛇缠脖。
“吴差事,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代价。”
他嘴里混着血,咽喉发出一阵声,声音含糊不清。
“你想问为何这么做?吴差事,当年留你一命,真是天真了。”
梅城主居高临下站在那,目露讥嘲。
“还记得上任城主的预言吗?”
吴差事瞳孔地震,霎时喷出一口血,颤抖着抬起手。
那只手刚有动作,就被刀砍落。
吴差事涣散的瞳仁里,最后定格的是梅城主的双眼,没有一点眼白,黑得发怵。
剜心之痛不及背叛半分。
最后一个知晓预言的人已死。
预言终是应验。
控梅者祂转世,护西城永安宁,莫中有心人诡计,否西城灭于一旦。
这百年,安稳日子过多了,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上任城主留下的预言。
血沿着刀刃滴落,梅城主对着石像恭敬拱手。
“多谢大人提醒。”
一股黑气逐渐吞噬地上的尸体,连血带肉,咀嚼声过后,不过片刻,尸体消失在原地,仿若从未出现过那般。
梅城主冷漠注视着一切,随后抬脚离开。
城主府内,一切安详。
两个婴儿在襁褓中安睡。
推门的动静两婴孩睁开了眼,同样是全黑的瞳仁。
梅城主掐着脖子提起一个,婴孩不哭不闹,只用黑瞳盯着眼前人。
黑气顺着手的收紧,潺潺涌入梅城主体内。
从婴孩到空皮囊最后消失,不过一刻。
梅城主满足走出屋子。
一双眼睛躲在窗户后,将一切收入眼底。
杀戮隐匿在黑暗中。
白日是临时的遮羞布。
天亮之时,西城又传来一个噩耗。
“吴差事死了!”
“什么,吴差事死了?!”
“昨天夜里,吴差事因为抓到妖女行凶,被她杀死了!”
“昨夜城主有一女也失踪了!”
惶恐的不仅西城子民,还有侍卫队。
城主府前聚集了大批人,大门刚开,众人一个接一个跪下磕头。
“求城主给个公道!”
“我家宝儿才十五天大,就这么被妖女杀了,留城主给个公道。”
“还有我家……”
哭泣声与泣血控诉声不绝于耳。
梅城主此时站在台阶上,便是万人拥护的神明。
他享受着万人的拥护,面上却是一副痛失爱女的强忍悲痛的模样。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用沉重的声音缓缓开口。
“各位所求本城主皆知,今早便发了灵讯请衍天宗大能出手帮忙。”
“我与各位一样,为人父,失之爱女,痛彻心扉,彻夜难眠。”
“待抓到这三人,定给西城子民一个交待。”
梅城主发言愤慨,在场之人更甚悲泣。
“城主,没了孩子,我这条命也就这样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还有我,我也出份力抓妖女!”
梅城主重重点头,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引人注意的弧度。
西城所剩不多的梅花树被子民一一砍断铲除。
“城主说了,这梅花阴邪,留不得!”
“谁家门前有梅花,妖女就会偷谁家孩子。”
“难怪妖女偷走孩子会在门上插一枝梅花,原来是做标记。”
“都怪那护城神像引的祸事,推得好。”
城主曾言,家户难得子嗣是因护城神像是绝嗣像,城主夫人生的痴傻儿便是最好的象征。
当时推护城神像时,很多上辈出面阻止,一夜之间全都离奇暴毙在护城神像前。
城主收权,未再设长老堂,一人独管西城。
梅城主带头推翻神像,神像推翻之日天显吉相。
到今护城神像已经被推翻了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不长不短,但足以淡化很多记忆。
就如护城神像手里的梅花,就如先前战事,夏日开梅,邻国退散。
有了送子像,谁都不愿去供奉那尊被抛弃的神明。
梅城主站在城墙顶端,俯看着愚钝的子民挖梅树。
这群愚昧无知的蠢货,亲手把死亡送到了自己跟前。
“城主忽悠子民挖梅树,难道是想要破坏灵脉?”
叶行舟看着街道上挖梅树挖得热火朝天的人,指尖不安地敲击窗沿。
推护城神像,结界封城,挖梅花树破坏灵脉。
还有吴差事的死,定是因发现了城主的秘密,被城主所杀嫁祸给梅姑娘。
是什么秘密?
梅姑娘放任城主这般行为,难道是想引蛇出洞?
叶行舟忽而有了主意。
“小师弟,你去扶正庙里的护城神像,我买好香马上就来。”
“嗯,有事发灵讯给我。”
“好。”
孟枳飞身跃出客栈。
叶行舟出了客栈就直奔香火铺子。
“店家,把你铺子里的香和烛全卖给我。”
一袋碎银拍在桌上,店家那叫一个迅速。
“客官,马上备好!”
叶行舟把几乎买遍了这条街上的香火铺,储物袋里满是香和烛。
他才不信什么护城神像克子嗣的流言,城主推护城神像定是因忌惮。
既如此,那他便把西城神像都扶起,上香供奉。
叶行舟找到歇在破庙里的乞丐,豪爽掷出三袋碎银。
“来来来,乞丐哥,有个好事给你们做,只要到西城各个庙里上把香,越快越好,这些碎银都归你们。”
有银子在,别说上香,上供都可以。
一群乞丐答应爽快,领完香,很快就分工明确朝各个庙宇赶去。
现成的劳动力,给钱就好使,这不比一人忙忙碌碌快得多。
眼前是被刮掉金漆破败的护城神像,叶行舟燃起手里的香,插进香炉。
青烟缭绕间,护城神像安静矗立。
没有送子像那股阴邪气,护城神像立在那,就如千军万马当先。
此时,西城境内,最后一棵梅花树被连根拔起。
梅城主的黑瞳,因激动而颤抖。
仔细看会发现,颤抖的是爬满的黏虫。
是祂转世又能奈他何,现在他才是唯一的神。
“成了哈哈哈哈,成功了!”
梅城主放肆又诡谲的笑声遍布西城,闻之颤栗听之惊惧。
“一群蠢货,亲手断了生路。”
那一声声质问此刻听来悦耳极了。
黑气涌尽时,石像应声坍塌,地动山摇,街道上的人狼狈逃窜。
体内的力量瞬间膨胀,梅城主身形从变大百倍到长角变异,顷刻间变成了人不人兽不兽的诡异模样。
密密麻麻的黑色黏虫裹挟全身。
“一群蝼蚁,不过是吾养料。”
“今便是吾成神之日。”
天空盘旋紫电漩涡。
地面阵法飞速旋转,逃跑的人如麻线似散。
一朵梅花无风自起,伴悦耳女声飘来。
“可算等到你寄生露头了。”
地上生千枝,梅花四散。
红衣女子手持长枪现身。
现在的梅城主,体型庞大覆城,背生双翼,浑身沾满黑色黏虫。
对上如此恐怖的体型,梅姑娘如一粒沙砾般弱小。
长枪破刃,邪祟退散。
她目无惧意,直面迎上。
“藏在石像中我不能奈你何,而今你现身便是死期。”
叶行舟抬脚迈过庙门半步,眼前多出月牙白衣角。
叶行舟抬眸,入眼一斗笠,眼前人的面容藏在斗笠下。
怪神秘的。
反观此人,在闻到庙里燃香气味时,他脚步一顿。
斗笠下的眼眸扫过叶行舟,有几分意外有人在他之前出手。
一只白净的手递来把香。
“来都来了,上炷香。”
“……多谢。”
说话人声音沙哑,似很久没张过口一样。
叶行舟视线扫过此人,肯定道,“你认识梅姑娘。”
别人都在跑,这人这时候来护城神像,定与梅姑娘有接应。
斗笠男子沉默不言。
“放心吧,你我都有同一个目的。”叶行舟抹除伪容丹的伪装,亮出真容。
“衍天宗灵剑峰弟子叶行舟,也是画像上通缉的人之一,因为什么通缉,你应很清楚。”
男子终于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与梅姑娘九分相像的容貌,不过,他的面庞更加坚硬些。
看到这张脸,叶行舟隐隐猜出了大半。
“我叫梅愁。”他垂下眸,“梅忧是我孪生姐姐。”
叶行舟点头,“她都和你交待了些什么。”
男子:“扶神像,聚信仰。”
聚信仰之力,那得真心实意。
叶行舟摸摸下巴,看着眼前的男子,“我有一计,快速起效,就看你愿不愿配合了。”
“有阵法拦着,我们出不去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
“城主怎就这般心狠,用西城所有子民陪葬。”
西城边缘,聚集了大堆拖家带口的人。
却因结界阻拦,无法逃离。
空中战得难舍难分,一不小心就会被波及。
在众人绝望之际,一道金光划破暗沉的天色。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顺金光看去,被刺了一眼。
缓过来时便见一俊秀男子如神祇降临,浑身散着纯正金光。
梅愁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几次府,认识他的人不多,此番现身,众人只觉面生。
一道黑气波动朝围聚的人袭来,梅愁面色都没变一下,扬袖之间便挡掉那层杀人黑气。
藏在暗处的孟枳观察着一圈一圈波动的黑气,适时挥剑。
梅愁此举,在濒临死亡的人群炸开了锅。
“神明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啊!”
有人带头,呼声就高。
这是绝望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等呼声差不多了,梅愁才启唇。
“能救你们的,只有护城神像,供奉神像,是唯一的生路。”
金光淡去,叶行舟往梅愁后背贴上一张隐身符,把人带到了无人巷口。
叶行舟反手抽出藏在他后衣襟的极品灵石。
刚才那金光就是极品灵石散的。
梅愁修为才刚入炼气,要做这一切难上加难。
叶行舟选了个简单法子智取。
金光现身,增添神秘感,展露实力,提高信服度,最后在众人求生时,道出供奉神像。
活路是信仰,供奉神像是活路,所以信仰等于供奉神像。
为了活,压根不用愁聚不到信仰之力。
叶行舟看着一窝蜂奔向庙宇的人群,满意点头。
梅愁鞋子里的脚趾,抠了抠地。
若是一个一个劝说,保不准有人认出他是城主儿子还会围攻他泄愤。
现在这个方法简洁高效,就是有点尴尬。
梅愁敛下眼眸,一时无言。
一开始抛弃的神明,才是最后的生路。
解决完护城神像这事,叶行舟仰头看向空中。
紫电漩涡扩大,那漆黑庞大的身躯几乎遮盖了西城整片天空。
角如尖刀,翼若垂云,黑气萦绕,颇有毁天灭地之势。
这不是梅城主口中的神,分明是妖兽。
叶行舟回望坍塌的石像,心底有了几分明了。
妖兽藏在石像里,梅忧没办法解决,所以这几日故意杀不灭伪装的婴孩,让城主急躁吞噬妖兽。
事到如今,叶行舟已经抛弃最开始认为城主被寄生控制的想法。
梅忧的立场明明了了摆明了城主想要靠妖兽成神的目的。
再说这些年城主只说生下一个痴傻儿,并未摆明说是孪生子。
或许,城主从孪生子降生那一刻就开始谋划了。
叶行舟握紧手里的召妖卷,只待合适时机出手。
面对如此庞兽,梅忧能撑一刻已是强弩之末。
脸上的伤痕尚在,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新伤。
鲜血淋漓,而今节节败退。
白虎嘶吼破万象,枪灵现身托住下坠的人。
黑气铺天盖地压来。
一道赤红剑气破空,硬生生在黑气中劈开裂口。
两人岔开之际,孟枳白了梅忧一眼。
剑如破洪之势,劈向妖兽腹部。
此时,从地面升起千丝万缕的白丝,汇聚涌入梅忧体内。
早已力竭的躯体如新生,梅忧翻身跃下白虎背,擦去唇边的鲜血。
她双目紧紧锁定那庞大的妖兽身躯,持红缨枪携破空力使出一击刺去。
数不清的梅花飘散,那道女声傲骨铮铮,竟比惊雷还有几分气势。
“这一枪,送你入黄泉!”
金光折射成线,笼罩陨落的妖兽。
漆黑的黏虫倒流,似雨滴静止,连带着邪祟本体开始有抽离的迹象。
妖兽喉咙里发出一阵破天咆哮,尖爪挥出,势如毁天灭地。
孟枳被逼得连连后退。
奇异惊悚景象一现,无论庙里或是躲在家宅里的子民顾不得其他,口中喊着活命,跪地狂磕头。
“求护城神像给西城子民一条生路!”
喊声震如锣鼓,数不清的白丝溢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汇入梅忧体内。
“平安,破势!”
红缨枪起,白虎现虚影,愈涨愈大,虚影身形竟能与浑身溢黑气的邪祟不相上下。
幽蓝虎眼湛如天,杀气汇聚,死死锁定猎物。
弓肢跃爪,黑白皮毛下有力的腱子肉绷紧,仰头虎啸,瞬间地动山摇。
黑与白缠斗,天翻滚雷,地现卦阵。
两股力量碰撞,巨大的冲击压袭。
孟枳与梅忧被隔在了上层,力量冲袭过来,定会瞬间成齑粉。
地现裂缝,房屋坍塌。
叶行舟抬眸,“梅愁,剩下的交给你。”
梅愁还未来及说什么,他手里多出一个四阶护身圆盘,那道身影已飞至半空。
梅愁注入灵气启动法器,随后朝空中抛出,圆盘飞速旋转间,建成一个屏障笼罩西城。
叶行舟一秒都没耽搁,利落捏碎手里的两颗玉珠。
在鬼市时,朝浮云给的玉珠已经用了一颗,剩下这两颗,也是时候用了。
两颗玉珠绽开,充沛而纯粹的灵气瞬间在黑白气息之间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双层屏障建立,叶行舟运转灵气,双指之间夹着的瞬移符无火自燃。
外层结界碎裂声入耳。
越往上空冲裂得越快。
叶行舟眼里只有空中那两道身影,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梅忧擦掉唇边的血,神姿畅快,“死在这,了仇结怨。”
“你想死别拖我。”孟枳声里没有半分怜惜,往空中又抛出一个护身法器。
“困在这,你法器耗完都出不了,迟早会被召妖卷吸进去的。”梅忧淡淡阐述事实。
梅忧抬眸,身浴血池中出来般。
那双眼,不知是看头顶的召妖卷,还是在看隐匿在云层后的天空。
片刻,梅忧摘下挽发的梅枝,利落划破掌心。
鲜血溢出,她指尖沾血,悬空画阵,指尖因力竭而颤抖。
“我这人没有拖垫背的习惯。”
声调轻松,不像赴死,就像在谈论天气如何那般。
孟枳甩出剑柄,面无表情打落她手里的梅枝。
“你那点血,做猪血冻都不够份量。”
“那便死吧。”血珠顺着手心滚落,梅忧半阖着眼,身子瘫软悬空。
隔了会,她的声音很轻,“我不会去衍天宗。”
孟枳:“谁稀罕。”
梅忧扯唇,“不稀罕就好。”
双方安静下来。
孟枳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发带,或打结,或绕着手腕缠上。
梅忧眼快阖上时,隐约看见一道往上冲的身影,她唇动了动,声音弱到几乎快听不见。
“死不了了。”
孟枳头都没抬,“你蚊子叫呢。”
梅忧又道,“你师兄来了。”
孟枳探眸望去,触及冲上来的人时,瞬间破了音。
“叶行舟!!!你疯了!!!”
外层结界开裂,叶行舟飞快伸手揪住那两道身影拖入结界内。
手伸出结界的刹那,被巨大的威压挤变形。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叶行舟痛得嘶一声,手瞬间无力松开,声音从齿间挤出来。
“小师弟,难得师兄护你一次,你怎么还骂我。”
“叶行舟,你闭嘴!”
孟枳伸手抓住叶行舟的衣襟,因慌乱而抓空两回,他咬牙,干脆拽住叶行舟的腰带。
诛灭剑拖住奄奄一息的梅忧,挤在不算大的结界中,里层结界破碎时,刚好落地。
孟枳头都没回,强忍着怒意,反手扔了两瓶丹药进梅愁怀里。
“自己喂她,死了我不管。”
“多谢道友。”
梅愁匆忙道谢后,忙扶起梅忧喂丹药。
上秒情绪稳定,下秒孟枳拽着叶行舟腰带就开骂。
“叶行舟你知不知道要是结界半空裂开,你会是什么下场!”
若结界破,一瞬成齑粉,神魂俱灭,世间再无叶行舟。
孟枳瞬间红了眼,口中骂人的声一阵接一阵。
直到声音骂得沙哑,他几乎是吼出喉咙的。
“叶行舟,你不要命了吗!”
孟枳呼吸急促起伏,眼睛发胀得厉害。
叶行舟瞅见扭曲得跟蟹钳似的爪子,忍住了抬手的动作。
他垂头,搭靠在孟枳肩侧。
“你现在装可怜,刚才哪去了?叶行舟,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以后再给你钱!”
孟枳压抑不住的颤抖隔着衣衫传来,剧烈起伏的胸膛心跳声几欲炸破耳膜。
小师弟活着就好。
叶行舟松了口气。
“小师弟,我手疼。”
孟枳骂人的声音霎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