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你保重。”
“嗯。”叶行舟没有挽留。
踏入漩涡门时。
他侧眸。
“喂。”
“我该唤你一声兄长吗?”
幼时相见,叶行舟二十又一,自是年长于他。
那时他唤叶行舟仙长大人,很突然出现,又对他释放善意的仙长大人。
私心里,藏在心底的那个小孩是想唤声兄长亲近的。
风云变幻。
分别之后,时间流逝百年。
回溯池的时间,是摸不着的。
他过百年,叶行舟仅过朝夕。
朝夕三年,年岁长三。
叶行舟失去了三年时间。
他却真真实实,过了一个又一个三年。
现在相见,叶行舟二十又四,而他百岁有余。
这声兄长,是幼时的执念。
他想任性一回,完成幼时之念。
此番临别,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问出口,又是满腹懊悔。
许是,不该唤的。
他们之间,就不该扯上任何关系。
进一步合,叶行舟为难。
退一步散,他无法做到。
好在,他问的声音很小,早已被怨灵嘶吼声盖过。
他祈祷。
叶行舟没听见。
他又私心。
希望叶行舟听见。
听见,给一个答案。
叶行舟的目光,聚拢在漩涡前的人。
从面庞到衣面,在蓝色漩涡的映照下,染上淡淡的蓝。
侧过脸时,耳后那缕小辫随之晃动,高挺的鼻梁落下一片阴影。
怎么说。
右护法管他叫爹,现在又来个左护法想叫兄长。
“你真不怕雷劈啊。”
左护法脚步一顿,在这话落瞬间啥繁复思绪瞬间清零。
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只要不怕雷劈,就答应了?
左护法回眸,唇瓣吐出两个无声的字。
漩涡的关闭,又伴着一句。
“下次再见,别再扇我了。”
说好的天下第一好。
哪有天天扇人的好法。
叶行舟,也不知道对他好点。
真是的,他小左都过多久苦日子了,吃点好的不行么。
左护法仰眸,光线刺得眼睛半眯。
城外,还是天明。
日头正盛,照得头发晕。
泥土之下,有一团强势的气息冲着他的方向涌来。
左护法眯眼,抽出剑刃。
真是狗皮膏药。
晚一步引出来,他就缠上叶行舟了。
地面那团蠕动的物体飞速逼近,伴着一股腥臭气息。
来势汹汹。
左护法被逼得凌空后退。
他厉声。
“给我出来。”
那团气息,破土而出。
无数发丝破土疯长,密密麻麻窜满地面。
所过之处,野草枯死,木蝴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腐朽。
生机殆尽。
发丝化成红眼毒蛇,向四周涌去。
最先闯入眸的,是压迫性倒影。
红面哭笑面具,被一只修长泛着不正常白的手轻轻摘下。
“我说过。”
“你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你猜,这次魔尊还会救你吗?”
月不是明月。
是血月。
北奠城,已被怨灵占据。
他们疯狂地嘶吼着,躯体呈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冲着满城之中,唯一的活物袭击。
重影阵的至阳气,已经快被冲破了。
玄回蛇疏通后的筋脉暴涨了一倍,伴着修为的上升。
从金丹中期,涨到元婴后期,神识扩张的后劲过去。
叶行舟的五感更精进了。
变动的修为并未引发雷劫。
因为这一身修为,本身就是叶行舟的,已经渡过一次雷劫了,何来第二次雷劫之说。
叶行舟持剑起身。
这群怨灵,彻底无了神志。
一剑挥起斩落。
白烟飘,怨灵散。
虽然没有搞懂至阳之气到底是什么。
但能肯定的是,至阳之气随着每一次修为上涨都在变强。
既然这样。
那么叶行舟就不客气了。
叶行舟收起剑。
七张黄纸悬空,灵气汇于笔尖,与朱砂红一同附着在纸上。
笔落,符箓成。
三阶爆破符。
一连七张。
爆破符飞出的瞬间。
叶行舟建好结界,腾空而起。
一连七炸,炸满城。
月是血月。
满城如过节。
连爆七响。
白烟阵阵飘。
这回轮到失智的怨灵四处逃。
叶行舟松了口气。
就刚才那劲,满城怨灵,数都数不清,全挤攘着冲他杀来。
一怨灵一口下去,叶行舟得成臊子。
幸好有爆破符,这可比一剑一剑杀省事多了。
瞧瞧,七张爆破符效果多显著。
这会怨灵也不失智了,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全都钻土里躲起来,抓都抓不到。
叶行舟堪堪落地。
第三声铃还没响,怨灵复活也有时间间隙,他还有暂时躲避的机会。
叶行舟找了口井躲进去,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他取出了规则纸条。
从入城开始,就随处可见的规则纸条。
叶行舟可没有忘记左护法提醒的话。
‘夜晚的时候,多观察一下规则纸条,上面有答案。’
叶行舟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这个答案。
他究竟忽略了什么,才没有注意到这个已知的答案。
叶行舟一行行细细看起来。
〈入城者,出城难。〉
〈白日人逛城,黑夜城吃人。〉
〈夜晚要活,灭火藏于地。若要出城,鸡鸣捂耳,狗吠出逃。〉
〈有孩童缠,莫听莫望莫理。〉
〈狗吠七声,亡不是亡,生不是生。〉
〈三魂留一魂,七魄留一魄,方可离。〉
乍一看,都是活命要遵守的规则。
叶行舟也用实际行动验证了,不遵守规则就会被怨灵追杀。
左护法提醒的时候,加了一个前缀。
夜晚的时候。
那么,重点就在第二句。
夜晚要活,灭火藏于地。若要出城,鸡鸣捂耳,狗吠出逃。
叶行舟现在的目的并不是出城,而是找人。
重点就在前半句。
夜晚要活,灭火藏于地。
这一句,就是左护法口中的‘夜晚的时候’。
但是,有何异常?
夜晚的活路就是灭掉火光,藏进地下。
叶行舟一时想不通。
这一句平常的规则,除了提醒不能燃火,有什么特殊的?
地面又开始躁动。
因是刚才死掉的怨灵又复活了。
叶行舟拽紧纸张。
纸条多了几道褶皱。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
既然寻常思维找不到异常,那就走点不一样的路。
规则让不做的,他做便成。
不让点火,他偏就点火。
莽撞又如何,叶行舟没招了。
发疯的怨灵,一个接着一个掉落在地上。
脖颈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越来越多的怨灵垂下了脑袋。
怨气散。
从怨灵,又成了亡灵。
满城火光中。
他们如最初所见那般。
低着脑袋,空洞的眼眶望着脚尖,漫无目的徘徊在生前这片地。
无视火光烧伤的躯体。
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走在生地。
走在死地。
走在,木蝴蝶纷飞的北奠城。
火光太炽热了。
像红日。
照耀庄稼的红日,照耀百姓生计的红日。
“我想。”
“回家。”
嗬嗬的破嗓,发出几个晦涩难懂的气音字节。
叶行舟听清了。
亡灵说,他们想回家。
叶行舟抬头,看向天空悬挂的血月。
视线接触的一瞬,一股眩晕席卷全身。
浑身止不住躁动,迫切的想要把一切染红。
血月,是阵法。
无限放大恶念的阵法。
叶行舟取出玉骨扇清醒神志,脑子飞快回忆起背过的阵法。
有一个中阶阵法,叫造井观天。
像井底的青蛙一样,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片天。
既然有人设了血月刺激亡灵,那么叶行舟就设一个造井观天。
手动做一个太阳。
北奠城是井,那么天就简单了。
叶行舟取出留影石,录下熊熊燃烧的烈火。
有重影阵透射放大的画面,刚好能遮住那轮蛊人血月。
这里,没有太阳。
只有红月。
用血染成的红月。
北钿人鲜血,染成的月。
红月映照,恶念无限放大。
没关系,现在有了。
叶行舟的人造阳,能让这群亡灵清醒。
虽然是短暂的,但是。
至少知道这条规则是血月阵蛊惑的假规则。
“苍水。”
叶行舟试探唤了一声。
他不确定苍水有没有被魔尊一同收走。
本来抱着怀疑,但他声落时,苍水还真冲天而起。
降下了雨水。
雨水有上古神器的灵力,很快火势就被浇灭。
这片家园,虽四处是火烧的痕迹,但也还算勉强保住了。
叶行舟收回苍水,“你可知其他人去了哪?”
苍水浮现几个字。
〈天清水泛月明。〉
是水月镜。
叶行舟皱眉,“他们被关进了水月镜里?”
苍水点头又摇头。
〈所有人都被另一股力量吸回衍天宗的水月镜里,但是他们不完整。〉
叶行舟一愣,“什么意思?”
衍天宗的人没有在北奠城,而是被关进了水月镜?
可为什么江客去看方荣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人?
苍水现在说的他们不完整又是什么意思?
〈木蝴蝶。〉
三个字提点,叶行舟想到了什么,摸进储物袋。
“这些会发光的木蝴蝶,都是他们的一魂一魄?”
苍水点头。
〈方荣的一魂一魄太虚弱了,只告诉吾这么多。〉
“他在魂灯里没同我说过这些。”
〈你们听不见,吾听得见。〉
〈器灵能感应。〉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苍水水光流动速度减慢,几个字刚组成又被一股力量打散。
苍水亮了另外几个字。
〈灭火藏于地。〉
这几个是规则上的字,也是左护法提点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行舟深深蹙眉。
越想什么,越找不到答案。
叶行舟强行按下思绪,重新整理了一下刚才得到的信息。
也就是说,衍天宗的人一开始是被蓝色漩涡吸到了北奠城。
但是,有另一股力量插入,把他们又抢回了衍天宗。
且规则提点,要出城必须留下一魂一魄。
这些木蝴蝶,便是他们的一魂一魄。
叶行舟这次就是要找到所有人的一魂一魄带回宗。
而现在,他只找到千多片会发光的木蝴蝶。
衍天宗足足有一万人。
苍水拱了一下叶行舟手背。
透明的水流躯体中,是无数缩小的木蝴蝶,它让叶行舟放心去做要做的事。
苍水已经把所有木蝴蝶收集完了。
叶行舟身上有至阳气,再加上安魂符的作用,可以完整的出城。
届时带着木蝴蝶回宗,与清醒的一起,慢慢找出剩下人一魂一魄。
现在,叶行舟可以放心去完成任务九,解开北奠城真相。
叶行舟思绪翻飞,“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城,你回衍天宗找江客山淮,先把大伙救出来。”
苍水却摇头,〈阵法已经启动,出不去了。〉
“那便往下走。”
叶行舟转回眸子,看向麻木徘徊的亡灵。
苍水化成玉镯,重新附着在叶行舟的手腕上。
亡灵无比安静,走在被火烧过的废墟中。
叶行舟落下地面。
安魂符的效果尚在,并未有魂魄抽离的感觉,叶行舟快步走寻。
叶行舟也是茫然的。
周遭除了麻木的怨灵,就是满地废墟。
唯一的利点就是那轮血月暂时被折蔽了。
线索,是寻不到。
知道的,猜不到意思。
不知道的,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北奠城太乱了。
不像是一个人的局。
像是好几盘棋局同时挤在棋面上,猜不透下一步会是谁出棋。
现在明确的就是,吸衍天宗人到北奠城的,与又把人抢回去的,是两股力量。
江客在衍天宗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
蓝色漩涡,叶行舟在左护法手里看到过,左护法之前是魔尊手下。
难道把人吸到北奠城的,是魔尊?还是说不通。
另外一股力量,能同系统抗衡抢回人,这不是寻常修士能做到的。
这两股对立的力量,一时不能确定谁是谁。
叶行舟想得正深时。
寂静的火日影光中。
出现一扇门。
空气忽而灼热,周遭温度上升,像是处在火炉之中。
烈火筑成的日头,用留影石投射的倒影,在亡灵消失后,成了真的火。
那团烈火无视灵力屏障,无视苍水降下的甘霖,无限下压,似要将叶行舟压扁烤熟。
上一秒创造的生路,变成了压死自己的死路。
唯一的出路,就是眼前忽然出现的城门。
布局者,在逼叶行舟走近这扇门。
门后,是什么?
叶行舟来不及细想,一剑插入重影阵阵眼。
阵法是他设的,阵眼在哪他自是清楚。
与其走这条设局者铺垫的路,他不如另开生路。
将死路,闯成生路。
软剑插入阵眼的瞬间,叶行舟飞快跃起,又抽出先前那把断掉的伞柄插入造井观天阵阵眼。
两股力量相撞。
一阵强光迸发。
叶行舟被刺得闭紧眼睛。
伴随着,烫入骨髓的热。
苍水化龙,护住叶行舟。
第三声铃铛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那股仿佛剥掉皮炙烤的热意,终于消退。
叶行舟猛地坐起身,喘了一口气。
苍水已经化成了玉镯,附着在叶行舟手腕。
方才那一挡,苍水消耗了太多灵力。
这会病殃殃的,连玉镯光芒都暗淡了下去。
“苍水,还好吗?”
苍水拱了一下叶行舟手背。
〈灵力消耗太多,吾先睡一会,很快就能恢复了。〉
“辛苦了。”
叶行舟指腹抚摸玉镯。
好苍水。
叶行舟承认之前扇它重了,以后换苍水扇他。
今儿要是没有苍水,即便阵眼被破坏,但还是有很大概率被烧死。
叶行舟也是体验上一把烤全羊了。
这口热气呼出,灵力疏通筋脉,燥热消散后,叶行舟才得空观察起四周来。
他正处在一片树林里。
有条羊肠小道,小道上的黄泥路被踩实了,应是经常有人走。
这是哪?
叶行舟掏出玉简,玉简上所有人的气息都被不见了。
又回溯时间了?
毫无征兆的回溯?
上一秒还是布局者试图将他逼进那扇门,而他逃脱了。
现在,是真的逃出去了吗?
不见得。
叶行舟垂眸,视线落在小道上。
刚下过雨的缘故,黄泥路泥泞,聚起水洼的脚印坑里,漂浮着一片叶片。
叶行舟伸手捡起。
是木蝴蝶。
北奠城的木蝴蝶,都被苍水收入体内了。
这片木蝴蝶,又是从哪来的?
唯有一个答案,他还处在布局者构建的棋盘中。
没有逃出来。
即便,他选择了另一条路,还是没有逃出来。
叶行舟捻了一下木蝴蝶。
是深深的无力感。
这场局错综复杂。
叶行舟只觉,被几只无形的手反复拉扯,看不清的局面里,凭着缕缕丝丝走。
走一步,就是另一人的局。
看不清啊。
叶行舟背倚着树干,颓然坐下。
坐下一秒,又弹射起来。
刚下过雨,地下的草还挂着雨水,刚才一摩擦树干,头顶树叶水嘀嗒嘀嗒的落下。
熊磨背止痒都没他这么大力气。
叶行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人不顺起来,连棵树都能欺负。
叶行舟笑了,顶着满头满脸雨水,笑得格外干巴。
就逮着他一个人整,薅羊毛都不带这么薅的。
看着眼前明显有人烟的小道,叶行舟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
木蝴蝶是北奠城的象征。
从他看到那片木蝴蝶开始,他就明白了小道通往哪。
北奠城。
叶行舟也不抱多大希望能走出这里。
就和那扇没进去的城门一样,不按照布局者的意图走,他是走不出去的。
叶行舟,可能还在血月阵中。
树林越往里走,脚步越沉。
像重新构建那般,走着走着,没有任何灵力或魔气波动状况下,眼前又重新出现一条羊肠小道。
脚印聚起的水洼还在。
水洼里,漂浮着一片木蝴蝶。
而这片木蝴蝶,最开始已经被叶行舟捡走。
现在又出现了,出现在同一处,连位置都没有变动过。
像是复制粘贴。
不按照设定好的路走,就走不出去。
叶行舟视线落在木蝴蝶上。
既然如此,他必须会一会了。
换个想法说,几人都在暗处,就叶行舟在明。
这不就是躲猫猫吗?
叶行舟就负责找到这几个人藏匿的人。
只要逮到,他准给几人砍成臊子喂茅厕。
这么一想,从被操纵者,身份置换变成追捕者,还挺爽的。
“你们,可要藏好了。”
叶行舟揉了揉脖颈,取出软剑握在手中。
干净的鞋尖,踩在泥泞的黄土路上。
黑色鞋尖,溅起几处泥点。
软剑,散着寒芒。
此时雨停阳明。
远方天际,山与山之间,彩虹相连,青鸟衔风。
阳光从云后透出。
日头刚斜,还有些晃眼。
枝叶挂着的雨水,晶莹剔透。
叶行舟沿着羊肠小径一直往前。
从小道,到大道。
道路两侧的杂草时有清理,与叶行舟所见荒芜的北奠城完全不同。
这条道同样的,和怨灵当初徒手开辟出来的,是同一条。
叶行舟感应了一下灵魂契约。
还是一样,外界的一切,他都感应不到了。
道路的尽头,一棵木蝴蝶树后。
叶行舟率先听到了小贩叫卖的声音。
视线透过叶片,他看到了城口是一幅热闹景象。
小贩叫卖声,孩童嬉戏声。
是许久未听见的人声。
还有,空气中飘浮的热气腾腾出笼的肉包子香。
北钿城人,又活了。
又活了?
难道现在是百年前?
搞什么?
叶行舟蹙眉,脚步迟疑着往城门口走去。
高城矗立在那。
守城的侍卫一身盔甲站在两侧,来往匆履的行人,小贩的摊子成排摆放。
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满是活人气。
叶行舟脚步一顿,有些不明白了。
这到底是血月阵里,还是百年前?
如果是百年前,他为什么走不出去这片地?
如果是血月阵,为什么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周遭人的活人气息?
嬉闹奔跑的小孩,也不笑了。
上一秒还热闹的景象,在这一瞬安静得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守门的侍卫,僵硬的扭动脖颈,盔甲碰撞的清脆声音放大数倍。
齐齐扭过头。
离叶行舟最近的包子铺商贩,直起了脑袋。
看清脸的一刹,叶行舟瞳孔一缩。
商贩眼里,挤满了黑色黏虫。
密密麻麻,一直在蠕动。
还有黏虫爬出眼眶,钻进了鼻孔和耳朵。
周围,看向他的每一道视线。
都是被黏虫占据的眼睛。
商贩打开蒸笼。
他无视热烟飘散,徒手掀开第二层蒸笼,抓出一个刚蒸好的包子,放在叶行舟眼前。
“客官。”
“吃一个肉包吧。”
“刚蒸好的,热乎着。”
“包子馅——”
“嘿嘿。”
商贩舔了舔嘴角,笑声诡异兴奋,继续后一句。
“是昨儿刚宰的两脚羊。”
此话,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商贩看着叶行舟,口水直流。
“客官,皮真嫩啊。”
一时间。
咽口水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客官,快尝尝肉包好不好吃。”
商贩捧着肉包,逼近叶行舟的嘴。
“快尝尝。”
“新鲜的肉包。”
“客官。”
“是啊是啊,快尝尝。”
一个人附和。
就有无数个人附和。
他们的嘴角逐渐裂开,口水沿着嘴角淌出。
在半空中黏腻拉丝。
老的小的,全都向叶行舟的位置靠近。
一人一步。
便围得水泄不通。
一双双黑漆漆的,爬着黏虫的眼睛,注视着叶行舟。
这些人。
都被不灭寄生操控了。
叶行舟不出手,准会被做成下一个人肉包子。
尤其是眼前这个包子。
商贩双手捧着的包子。
已经被捏到变形,肉馅从外皮挤出。
叶行舟能清晰的看到,剁碎的包子馅肥瘦相间,混着葱花。
香味怼着鼻尖,更浓了。
确实皮薄馅大。
太久没有等到答案,商贩再次开口。
“客官,你为何不吃啊?”
商贩嘴角的笑,一点点消失。
再不出手,下一个包子馅,就是现在被逼着吃包子的人了。
叶行舟一点都不慌。
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拍开了眼前的包子。
商贩变脸动怒的瞬间,叶行舟先一步开口。
“大伯,你的馒头能给我一个吃吗?”
不要包子,要馒头。
叶行舟取出两枚铜板。
商贩恶狠狠瞪了叶行舟一眼,咧开嘴吞掉手里的肉包。
四周围聚过来的人,重新散开。
周围一切,又恢复了秩序。
叫卖的商贩继续,玩耍的孩童奔跑,来往行人又恢复了行动。
商贩抓起上层唯一的裂开那个馒头,扔进叶行舟手里。
“谢了。”
道谢归道谢,嘴上礼貌,叶行舟行为可不礼貌。
他同样把手里的两枚铜板,照着商贩的样子扔进钱袋里。
小玩意脾气还挺大。
还好叶行舟一开始就看到了馒头里的纸条,没有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自乱阵脚。
一个人应付一群被不灭寄生的人,不是不能杀。
而是叶行舟现在不确定情况。
他不确定是阵法幻境还是真实的人。
这些百姓,虽然被不灭寄生了。
但是杀起来,伪天道可不会在乎寄不寄生。
毕竟不灭这恶心玩意就是伪天道美其名曰降下来的神罚。(339章)
神罚归神罚,杀了普通人,因果叶行舟一定会沾上。
要是刚才一个不冷静,他绝对提剑开杀了。
叶行舟收起手里的软剑。
还没进北奠城,就是一个大坑。
叶行舟现在可以肯定,布局人想让他杀戮因果缠身。
如若一个不谨慎,就会被踩坑被拉入泥潭。
叶行舟打起十万分警惕。
只是以后是一点不想吃肉包了。
闻到肉包味,就想到今日的两脚羊,一阵阵反胃。
叶行舟呼出一口气,压下反胃感。
他掰开馒头,从中抽出一张纸条。
纸条摊开,一行字现。
〈生路通死,死路往生〉(381章)
什么意思?
生路是死路,死路是生路?
这是人能理解的吗?
合着叶行舟要先死一死,才能找到生路是吧?
这线索,有跟没有一样。
叶行舟收起纸条,边走眼睛边三百六十度搜寻线索。
他要再找找看,会不会有第二张纸条。
城外寻了一圈,眼珠子都盯冒火了。
除了最初这张纸条外,啥线索都没寻到。
叶行舟就这么往人群里一走,眼珠子转得起飞,还吓到了几个小屁孩。
同样是被不灭寄生的小孩。
这会城外的人除了眼睛奇怪外,每一个行为都和人一样,会做出该有的反应。
看来只要躲过布局者设下的坑,即便这里的人被不灭寄生,也必须要遵循规则来行事。
叶行舟看向敞开的城门,来往进出行人依旧很多。
现在只有进城探一探新的线索了。
叶行舟看了看城门,又取出那张纸条。
生路通死,死路往生。
这话,感觉没头没脑的。
总得有个因吧,因生果,这纸条应该是不完整的。
叶行舟抬脚踏入城门,一只手先拦住了他。
“生人入城,先办通行证,登记姓名。”
守门的侍卫拦住叶行舟,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
一旁放置的桌子就是专门登记填信息和办通行证的地方。
叶行舟挑眉,跟着人群去排队。
到他时,他看了一眼通行证。
通行证很普通,没有什么陷阱,填个名字就行。
“进城有时间限制吗?”叶行舟问。
办理的侍卫回答跟人机似的,“三日行,三日后补办延期。”
叶行舟哦一声,一块碎银从袖中滚出。
“你钱掉了。”
没有人能抗拒这话。
能作出人的反应,当然也会弯腰捡。
侍卫弯腰捡钱的空隙,叶行舟手快多摸了一张通行证塞进储物袋。
捡钱的侍卫停下动作。
周围的人,目光瞬间射过来。
“他多拿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