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我的吃我的,可新鲜了。”任妄烛傻乐,掏出一麻袋,“我和孟枳去树上现摘的。”
“师兄,你尝尝。”
任妄烛还热心肠的分发。
叶行舟捂脸。
缺心眼,连共犯都交代了。
山淮问,“园子摘的?”
“山师兄,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任妄烛惊讶。
“饭堂的弟子找我报过案,园子玉米灵果频繁丢失的案。”
山淮挑眉,静静看着任妄烛。
“你要扫灵兽圈,还是去园子种菜?”
任妄烛脸上的笑,顷刻间消散。
他现在才懂刚才叶行舟为什么抢话。
他支支吾吾半晌,最后指着山淮啃过一嘴的玉米。
“师兄吃了,师兄也是共犯。”
江客已经伸手接第二个灵果了,“别管他,吃你的便是。”
山淮这性子,看似正经一板一眼,动不动就搬宗规。
其实,他就爱唬人。
一本正经,又有点恶趣味在身上。
任妄烛又看叶行舟,可怜巴巴的叫唤,“师兄。”
“吃吧。”
叶行舟顺手捞过任妄烛手里没吃的玉米。
“放心吃,大不了师兄同你一起去种菜。”
“我路过,可以浇点水。”
梅忧附声,顺走任妄烛手里的灵果。
“你们,也太好了。”
任妄烛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正感动着呢,低头一瞅,两手空空如也。
梅忧吃着灵果,叶行舟啃着玉米。
山淮一本正经往储物袋里偷摸塞灵果。
江客演都不演,伸手讨要。
“还有吗?”
别说,还怪好吃的。
任妄烛眨巴眼睛,又掏出一袋灵果。
总感觉,哪怪怪的。
好像被联合坑了一样。
偏生几个人表情又十分正经。
任妄烛挠挠头,捞起一个灵果吃起来。
别说,这种环境下,吃啥都麻麻香。
地窖口,偷看的人更无语了。
“一群脑子有病的。”
正常人不应该紧张得食不下咽吗?
这倒好,建个结界静音干起吃播来。
怎么的,吃东西还怕别人偷听啊。
陆跃骂骂咧咧往城中走去。
红月当头。
怨灵像发了疯的猛兽。
一路扑咬。
陆跃视若无睹走在街道上。
失智的怨灵冲他扑咬而来。
接触到身体的一瞬,怨灵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吸走。
陆跃不屑嗤了一声,站在一口井边。
井底,是昏迷的燕禾。
陆跃垂落的手里,握着一截骨鞭。
那些失智扑咬的怨灵,便是被骨鞭吸走的。
就快了。
陆跃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功法。
风吹动书页。
幽光照着,几行字迹渗着红。
〈怨养骨,鬼气聚。〉
〈铃响三声,日无日,月非月。〉
〈红月照,骨剔命换。〉
〈生无限,死无门,知天机,晓地事——〉
书页合上,文字戛然而止。
陆跃抬头,看着红透的月光,眼中是挡不住的灼热。
鬼神,也是神。
不受掌控,不受操纵。
以后,他就是他。
那日让他侥幸留了口气,是他的剑不够锋利。
陆跃缓缓转动眼珠,黑色的瞳仁炽热到发红,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水灵根啊。
是个好东西。
他能换一次,就能换二次。
届时魔骨清洗血脉,灵根重置。
他便真真正正剔去陆家肮脏的血脉了。
离陆,跃起。
是他的道。
谁负他,杀谁便是。
柳归岸是开刃的。
而叶行舟。
陆跃绝对将其开膛破肚,食其骨肉。
正邪如何?道义又如何?道貌岸然下是伪君子又如何?
区区骂名,他不在乎。
有了实力,谁敢造次?
陆跃扯唇,神色兴奋跃下井底。
他追的道,他求的道。
路上死几个人怎么了?
总需要牺牲者不是?
红月似纱,蒙下一层雾。
陆跃强硬掰开燕禾的嘴,喂下一枚丹药。
只要第三声铃响,一切将天翻地覆。
魔修,鬼修无所谓。
只要能变强,就是他的道。
陆跃的手指,几乎病态痴迷般,抚触着那截魔骨。
“两个时辰。”
“白天只有两个时辰了。”
从黑夜起,叶行舟就一直估算着时间。
黑夜,漫长到整理完了所有木蝴蝶。
一千个。
整理完将近半个储物袋的木蝴蝶,才找到一千个会发光的木蝴蝶。
而衍天宗上下有一万人。
按着这个比例,要将人全部找到工作量很大。
叶行舟也想过用术法又或感应,更加便捷找到会发光的木蝴蝶。
但,无用。
木蝴蝶只能依靠手搓。
这期间可能开出普普通通的木蝴蝶,可能开出规则纸条,在两大概率之后,才是盲盒发光木蝴蝶。
一直手搓。
一个一个找到。
叶行舟这会看木蝴蝶,哪还有凄凉唯美的感觉。
跟纸钱似的,封印衍天宗的人就算了,还漫天飘,怎么都收集不完。
叶行舟取出苍水。
“去,你不灵力撑得慌吗,现在有释放机会了,今儿你就负责聚拢城中所有木蝴蝶,保护好任妄烛。”
苍水得到允肯,水柱化龙冲天而起。
流光卷叶,飘飘扬扬。
“师兄,放心送两位师兄出城,这里有我。”
任妄烛背着柳归岸,神采奕奕又声气十足。
叶行舟从储物袋里,取出两件护身法器。
“师兄,你们放心出城吧,我在这好生收集木蝴蝶。”
叶行舟却摇头,取出安魂符一人分发一张,“你同我们一起,护身法器是给你保护好自己的。”
任妄烛修为低,还带着个伤患,即便苍水弓在叶行舟也不放心。
所以,他说一起行动。
任妄烛愣了一下,“师兄你放心,我可精了,能保护好自己的。”
“我若和你们一起,会拖后腿的。”
叶行舟摸了摸他脑袋,“老实说,我放心不下你。”
“万一我离开,陆跃寻到你又该如何?”
任妄烛眨了眨眼,“可这样会耽搁时间。”
“走吧。”
叶行舟一笑,撑开那把超级大伞,“你的安全最重要。”
“师兄你真好。”
任妄烛背上柳归岸,眼角弯了弯。
“师兄,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师弟。”
“等找到孟枳和向师兄,我可要好生炫耀。”
大伞稳稳当当遮住一行几人。
白虎在前开路。
今日,怨灵竟然从地下探出了半个身体。
冗长的手臂挥舞,躯体呈现一个诡异弯曲的弧度,嘶吼着朝活人气息靠近。
平安开出的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生出新怨灵挡路。
这些怨灵竟连白虎阳气都不惧了。
叶行舟摇头看了眼头顶的大伞。
伞足够大,落地形成一片阴影。
靠近的怨灵,灼烧阵阵白烟。
挥舞手臂还未触碰到任何一人的脚,就已经化成了黑色黏液。
白烟伴着烤肉的刺啦声,向四周散开。
地面,萦绕起厚厚浓雾。
如果忽略怨灵肆虐的嘶吼和狰狞的面孔,倒似行走云间。
飘飘然。
叶行舟屏息,掏出玉骨扇连扇风。
仙倒是仙了,灼烧怨灵恶臭直冲天灵盖。
就像一根带刺鞭十连抽鼻子一样。
不过别说,大伞就是好用。
“孩子。”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插入。
“是阿公啊。”
江客脚步放慢。
枯树上的老者长出了半个身体。
这次,他没有上回的狰狞。
而是,用着记忆里最熟悉的语调,最亲切的神情,那双泛黄苍老的眼睛看着江客。
连山淮都忍不住,侧眸看过来。
看到那张脸,他眸中是惊讶。
山淮和江客是邻居。
江客阿公是什么样他当然也清楚。
“孩子。”
“阿公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们若出城。”
“阿公就会彻底消散。”
江客垂下眸。
喉间只发出一个简单的字节。
“走。”
尘封已久的城门缓缓打开。
身后的怨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从喉,到肺,穿透心脏。
亦如那日。
血流成河。
尸横遍野。
江客指尖发颤。
他微侧过头,余光似乎在追寻后方。
黑衣先入眼。
山淮的身躯一侧,挡住江客的余光。
山淮身后,又是倾斜的伞面。
叶行舟手里的大伞,挡住了怨灵消亡的场面。
地面涌出的亡灵真真正正消散。
梅忧拍拍江客的肩。
“莫犹豫,往前走就是了。”
江客知道老者已经不是亲人,但真正面对上时。
情感的迸发,还是延缓了往外的脚步。
梅忧的提醒,无疑是给江客方才的果断抉择找了一个合理理由。
让江客不会因为所做的判断而夜夜愧疚。
“死去便是死去,鬼话难信。”
“活着的人,更重要。”
分明梅忧面对友好时也是生涩无措的,在安慰人时总是那般洒脱。
梅忧,是坚定的,也是无拘的。
她说的话,很有份量。
也很有感染力。
江客抬眸,神色清明。
“是我感情用事。”
见状,叶行舟取出魂灯。
那簇火苗,摇摇晃晃。
却很明亮。
只要方荣清醒,就是转机。
江客抱拳。
“我同山淮,会尽快回来。”
好在他们没有出城的念头,失控的怨灵重新回到了地下。
叶行舟顺手用伞柄戳了一只慢半拍的怨灵。
刺啦一下,热烟冒的。
别说,效果和伞一样好。
叶行舟将伞柄留下。
“现在,该去找陆跃了。”
要去哪找?
这几日,北奠城都翻了个遍。
魔气感知不到半点。
思考之际,又是一个疑问冒头。
水灵根的弟子,到底有没有被封印?
叶行舟召回苍水。
“你是水属性,感知一下城里有没有水灵根的人。”
苍水拍拍饱胀的肚子,一个劲摇晃。
这是没有感应到其他水灵根的人。
叶行舟挠了挠头。
任妄烛眨巴眼睛,“师兄,其他师兄会不会被封印了,因为我天生残缺灵根,所以才漏了我?”
任妄烛这个说法,合理又不合理。
一时想不到合理解释。
叶行舟挠挠屁股。
梅忧咳嗽一声,完全没眼看。
虽说她不拘小节,但也没必要开放到这种程度。
“不好意思,成习惯了——”
叶行舟声音一顿,垂落的手调转方向,掏进储物袋里。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引陆跃出来了。”
“什么办法?”任妄烛好奇问。
“马上就知道了。”
挠沟子不雅,不过确实让叶行舟想出办法来。
有时候用屁股思考就是比脑子好用。
叶行舟在储物袋里掏啊掏。
梅忧看着这动作,她着实想不到叶行舟能从那百宝袋里掏出什么来。
究竟是什么,能让陆跃主动出现?
在梅忧与任妄烛探究的目光中,叶行舟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块留影石。
这块留影石,连叶行舟都要忘记了。
留影石?
“师兄,留影石有什么用吗?”
任妄烛上一秒还在不解,下一秒留影石画面就出现。
是扒陆跃裤子的影像。
梅忧扶额。
就叶行舟这损招,别说出现了。
陆跃不打死叶行舟就算好的了。
任妄烛瞪大眼,“师兄,你是想把画面放大,引陆跃主动过来?”
叶行舟嘿嘿一笑,“师弟啊,我发现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就这黑历史,陆跃想不出现都不可能。
“我先设个阵法,再引人过来。”
暗处的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是,鸟窝头就这么水灵灵扒人裤子录像了?
还用留影石保存了那么久?
左护法一脸恶寒。
他真是白操心了。
就叶行舟这么个贱嗖嗖性,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只是留扒裤子的影像多少沾点变态了。
怎么的,留这么久合着私下还欣赏啊。
就那么个白斩鸡有啥好看的。
左护法嗤鼻。
他就知道,鸟窝头就是个花心的。
要不是他不小心路过这,还真发现不了叶行舟留着这么块留影石。
左护法目光扫过某处。
任妄烛正弯唇,与叶行舟专注说着什么,梅忧抠着指甲,坐在白虎背上。
左护法舌尖顶了顶腮帮,面颊的蛇形纹路随之撑开。
他抬手,指尖抚摸上侧脸的黑色蛇纹。
许久之后。
他轻啧。
声音夹着一丝叹气。
“叶景和。”
“你真是个憨的。”
昨夜丹药起效后,燕禾丹田的灵根与肉体有了分离的迹象。
五个时辰。
只要等五个时辰,陆跃便能取出燕禾的灵根。
为此,陆跃还寻了间屋子,设上结界。
只要他想,就没人能发现。
陆跃本来疯得好好的。
一回生二回熟。
给燕禾又喂下软骨散后,这次取灵根的刀具都依次排列好了。
岂料,匕首刚取。
一道熟悉的声线传入耳根。
“叶行舟,你有病啊!”
“你脑子不正常就不要出来!”(103章)
清晰又暴躁的声音在北奠城中回荡,伴着留影石独有的录音声。
这是,他的声音。
陆跃皱眉,忽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眼燕禾,三两下将人捆起。
匕首哐当掉地,亦如那被打扰而烦躁的脚步声并起。
陆跃不得不停下手上动作,将头探出窗外。
看清画面的刹那,陆跃瞳一缩。
发出尖锐爆鸣。
“叶!行!舟!”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只见北奠城半空,透射一幅巨大的画面。
陆跃被扒裤子破防的画面!
叶行舟该死的!
还真录上了!
甚至为了引出他,毫无羞耻外放!
陆跃的镇定自若,陆跃的脱胎换骨。
在碰到叶行舟的瞬间,自以为的冷静喂了狗。
失智发疯,破防追杀。
才是陆跃本身的疯性。
陆跃好面子,陆跃要面子。
叶行舟这画面一现,相当于当众处刑。
精准踩中陆跃雷点。
陆跃自以为的运筹帷幄,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又有魔骨在身,杀戮之心无限放大。
虽然北奠城里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但是谁能忍受自个被扒裤子的画面大屏幕投屏啊!
陆跃提着剑,怒气值攒满,杀到叶行舟跟前。
周身萦绕的黑气,快胜过怨灵了。
陆跃杀气腾腾冲来。
留影石就在地上放着。
他挥出一道魔气击碎留影石。
天空的画面,终于消失。
陆跃那双猩红的眼睛,四下搜寻着叶行舟的身影。
“出来!”
“叶行舟你给我出来!藏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叶行舟不见踪影。
天空,再次投放起留影石的画面。
又出现一块留影石。
魔气挥出一道又一道。
留影石刚毁掉,又会有一块新的出现继续投放画面。
这是重影阵。
只有寻到阵眼,才能破坏真正的留影石。
这个时候,叶行舟又得好好感谢当初逼他背阵法的绝世好书灵了。
陆跃疯了。
叶行舟总是用轻飘飘的态度,撕开他的禁区,践踏他无限敏感的地带。
只要叶行舟活着,陆跃脑中总是一次又一次回忆起幼时。
无论他做得再好,得到的总是与同龄人的比较和否定。
为什么啊为什么!
在叶行舟这里。
不管他伪装得再好,都会被识破。
入魔后一次又一次的挫折,都是在叶行舟这里栽的跟头。
陆跃赤红着眼不甘。
“叶行舟。”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家主却看都没看,“拿给我有何用,改功课就去找夫子。”
转过头,家主却能和颜悦色夸赞起学堂捣蛋的长子。
那时他以为。
家主是没发现功课已经改正了,又或者是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小,家主没听清。
于是第二次。
陆跃科科功课成绩优异,家主来书院探查时,夫子主动夸赞。
“要成绩有何用?一个废灵根而已。”
这句话。
陆跃记到了现在。
家主用着轻飘飘的语气,嫌恶的眼神否定了他夜夜提灯博出来的成果。
小小的他。
仰着头。
一次又一次。
期待家主能在他跟前停留。
轻轻摸一下脑袋也行。
他不傻。
他偏生比同龄人聪慧。
聪明的知道,家主不在乎他。
陆家,没人在乎他。
陆跃脖子都仰酸了。
家主,永远都是站着和他说话。
而在其他子嗣跟前,家主会蹲下身。
家主厌他。
厌他功课压过嫡长子,厌他表现太过突出。
他所做的一切,想要取得家主关注的一切。
落在家主眼里就是梁上小丑蹦跶。
努力成了笑话。
他拼命想要得到的,别人一句话就能得到。
陆跃开始藏拙。
陆跃开始恨。
恨家主,恨陆家,恨所有人。
不爱他,为何又要生下他?
不爱他,为何又要接回陆家?
要怎么才能甘心。
要怎么才能甘心啊。
陆跃握紧了拳头。
魔骨蓄积怨气。
他的双眼,布满蛛网似的红血丝。
好不容易摆脱了陆家,他以为杀掉过去的耻辱就好了。
叶行舟总在,一次又一次让他回忆起那段屈辱的。
无人在意的过往。
松开的瞬间,青筋犹如山裂暴起。
魔气荡开。
一层又一层。
所过之处。
寸草不生。
阴寒之气散开。
连脊骨都在颤栗。
“叶行舟。”
陆跃抬眸,猩红的双眼如利剑射出,精准锁定南墙。
“你以为,藏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了吗?”
长剑划地。
发出尖锐的刺耳音。
陆跃一步一步往前。
地面,是被黑气腐蚀的裂缝。
那堵矮墙后。
一人现身。
墨发卷散,姿态随意。
那双桃花眼看过来,连眼尾上挑的弧度都在笑话他。
尤其是感应到叶行舟修为又上升了。
简单得就像吃饭喝水那般。
陆跃额前青筋直跳。
“叶行舟,你在找死。”
叶行舟挑了挑眉头,“那你快来杀我。”
随意一句话,就是挑衅。
怎么能让人不火大。
陆跃火气很冲。
他没有贸然杀过去。
从魔骨里荡开的黑气,在接触阵法的瞬间被挡住。
确切来说,是被灼烧。
刚触碰,就被灼烧干净。
那是何物,居然能把魔骨的魔气灭掉!
无论溢出多少魔气,那股力量都在源源不断灭掉。
陆跃瞳一惊,“你布阵掺了什么?”
“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吗?”
叶行舟手里抛着块留影石,就那么只身站在结界里。
要入阵,除非将魔骨取出。
否则,阵中的气息就会将魔骨灼烧殆尽。
这是无法怀疑的事实。
太强悍了。
那股灵力仿佛专为克制魔骨而生。
陆跃眯起眼睛。
叶行舟引他现身是何算盘,十分明确。
救燕禾,抢魔骨。
但不可能。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交出魔骨吗?”
陆跃收回脚步,嗤笑一声,声调满不在乎。
“燕禾在我手里,他生他死都由我定。”
叶行舟眨眼,“谁说我要和你换人了?”
一个反问,把陆跃整得一愣。
“好歹是曾经的同门,我也不会为难你。”
叶行舟亮出留影石,声音散漫。
“我只是近来无聊,放放留影罢了。”
“不过这好腚单我一人看太无趣,你说我要是把他发给修仙界所有人会怎样。”
说着,叶行舟冲陆跃竖起大拇指。
“陆跃,你有一腚水平。”
“闭嘴!”
陆跃的脸色随着叶行舟声音往下黑成了炭。
陆跃是不在乎世人看法。
但是,不在乎不是代表愿意以这种方式社死。
他好容易摆脱曾经的耻辱,可不想再成为魔界的笑话。
叶行舟充耳不闻陆跃那声怒斥,还摸着下巴思量。
“你说,标题就叫‘坏腚不出门,好腚行千里’如何?”
这是人问的吗?
陆跃这一刻,连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魔骨的戾气重到,连他都要压不住了。
渴望血。
想到鲜血。
更多更多的鲜血。
魔骨在催陆跃快点开杀戒。
然而这里的活人,都在阵法之中。
陆跃盯着叶行舟,那眼神似要食其血肉。
浓浓的杀意下,是无法进一步的现实。
陆跃呼吸急促。
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
要脸面还是要实力。
选择忍气吞声,等到三声铃响就能换上魔骨。
只要与魔骨融合成鬼神,届时叶行舟用什么手段都是无用的。
如果现在冲动闯入阵法抢留影石,魔骨的怨气被大大殆尽。
陆跃深深闭眼。
不能坏了大事。
有了魔骨,日后还愁没有脸面么?
届时鬼神之力任他操纵。
谁看到影像,杀谁就好了。
直到杀光所有知情人。
更何况现在燕禾还在他手里。
他才是有利方。
陆跃更不能因叶行舟的激将,而自乱阵脚。
想定,陆跃笑了,笑声充满了嘲弄。
“叶行舟,是什么让你以为,区区半点影像就能威胁我的?”
叶行舟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依旧气人。
“我不威胁你,我欣赏你。”
“对了。”
“你大腿内侧那颗痣怪好看的。”
陆跃:“……”
黑的红的,从叶行舟这张嘴里出来能变成黄的。
对仇敌调戏恶心,不亚于干了一口翔。
陆跃一脸吃屎样,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叶行舟,你记住,今日燕禾的死,是你一手促成的。”
“等等。”
叶行舟忽然出声。
陆跃厌恶回看。
就见叶行舟笑嘻嘻,冲他挑眉。
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见叶行舟这自在悠闲样,陆跃火气更大了。
他甩掉手里的剑,抓着头发口中不停发出暴躁的声音。
“叶行舟!”
“我现在在威胁你,你他娘能不能严肃点?!”
陆跃癫狂。
对上叶行舟睿智的眼神时,陆跃的火,像是给了头猪。
叶行舟嚼巴嚼巴,随口应声:“可以啊。”
陆跃声音暴躁,指着叶行舟刚掏出来的瓜子。
“那你掏出瓜子做什么?”
“有病啊储物袋里什么都装!”
叶行舟被骂了,但叶行舟不生气。
叶行舟只是把瓜子推向结界边沿,冲陆跃挤眉弄眼。
“瞧你气,吃点凉瓜子泄泄火。”
“……”
陆跃往地上一坐,操着剑就开始刨土。
今儿挖个地道都要把叶行舟弄死。
叶行舟慢悠悠出声,“别费劲了陆老哥。”
结界啥样又不是没点数。
刨个地洞就能躲过那还叫啥阵法。
陆跃死死瞪着叶行舟。
叶行舟屈膝,手肘抵靠膝盖,手掌摊开撑着脸,神色散漫又自在。
“陆老哥,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滚。”
陆跃冷冷吐出一字。
叶行舟抬眸,继续自言自语。
“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这么做。”
“滚。”
“这么多年过来,没少受委屈吧,咱老实人受委屈,肯定得爆发。”
“滚。”
“别滚滚滚的,咱俩这关系,我能滚哪去。”
叶行舟笑嘻嘻,靠近陆跃所在的结界边缘。
陆跃瞬间应激嫌恶站起。
“离我远点!”
“瞧吧。”叶行舟啧一声,“你让我滚,我滚过来你又不乐意。”
陆跃不想听任何一个屁字,掐诀就要封闭五感。
却在听见叶行舟下一句话时,掐诀的动作顿住。
“陆老哥,你真的是你吗?”
这个问题,这句话。
叶行舟已经说过第二遍了。
陆跃:“别用这张嘴对我放屁。”
叶行舟撑着脸,“想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认出你来吗?”
“因为,你不是你啊。”
用着别人的壳子,演着别人的人生。
陆跃都要成套娃了,只有对叶行舟的暴躁时,才是真正的显露。
“陆跃,长这么大,受了好些委屈吧。”
陆眸光微闪,缓缓转动眼珠。
唇瓣轻启间,吐出一个优美字体。
“滚。”
有多远滚多远。
对一个敌人突如其来的善意就是最大的恶意,叶行舟绝对憋了坏水。
他错了。
他就不该浪费时间听叶行舟叨叨。
陆跃掐诀,又要封闭五感。
叶行舟欸一声,“别啊,封了五感你就听不到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