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把朔夜提到手中,豪气地应了一声“好”,便和谢白城一起跟在了燕雷平他们一行人后面。
燕雷平却还真是个实在人。
他下了楼还给酒楼掌柜赔了个罪,楼下还守着两个女孩子,年纪比纪芷薇还要小,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虽努力想做出镇定自若的大人样子,但见到他们走下楼来,还是不禁面露又好奇又紧张的神色,在他们俩脸上打量来打量去,又去试探地看两位师姐。纪芷薇笑盈盈地走过去低声告诉她们没事了,是搞错了。
她举止温雅,言行有度,看起来可比冒冒失失的丁露更有当师姐的风范。
燕雷平领着他们重新换了一家茶楼,要了间包房,又叫了茶水点心,才坐下慢慢说话。
原来这段时间以来,在巴州路中部和北部一带地方,发生了一连串的采花案。被侵害的大都是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也有一些是年轻媳妇。据受害者说,采花贼是两个人,一个喜穿黑衣,一个喜穿白衣,都会武艺,闯入人家里,如入无人之境,敢反抗的少说也被打个头破血流。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据说此二人自称“黑白郎君”,还曾放过狠话说根本不怕报官,报官也抓不住他们。有些村镇因为害怕被黑白郎君找上,甚至还自发组织了乡勇,夜间四处巡视,但即使如此,依然有新的案子发生,更要命的是,人们发现,现在更进一步,有女子被他们掳走,就此销声匿迹,下落不明。
丁露她们师姐妹四人,是奉师命前往寿州,送信给一位师叔祖,一路上不断听闻到有女子受到侵害,自然义愤填膺,想要为民除害。而燕雷平是奉父命外出历练,长长见识,偏恰好遇上这师姐妹四人,都想擒住这“黑白郎君”,为当地人消除心头大患。
他们一路追查,多方打探,怎奈这两人着实狡猾,神出鬼没,一直没能有确实的收获。恰好前两日他们追查到秀岳山附近,又在今日得到消息,有人发现疑似“黑白郎君”的两个年轻男子进了秀岳县。丁露一听立刻便拍马出发,直奔秀岳县城而来,然而没想到阴差阳错,遇到的却是谭玄谢白城二人。
而燕雷平也说了,之所以他认定他们二人并非“黑白郎君”,一是年纪不符,二是他们相貌出众,气质磊落,实在不似奸恶之人,三是黑白郎君据说一个是用双剑的,一个是用一把铁扇,他们俩一人用单剑,一人用长刀,显然也对不上描述。
丁露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听燕雷平一番话,脸上发红,对谢白城和谭玄赔了罪,说自己是太想抓住黑白郎君了,才一时脑袋发热,不分青红皂白。
谭玄和谢白城也没有再责怪于她,倒是他们所说的这一系列案子,以及这一对采花贼,让他们很是在意。
虽说巴中素来民风剽悍,但这两个人的路子是不是也太野了点?这样肆无忌惮侵害无辜女子,甚至还掳掠妇女,这还把王法放在眼里吗?
无论如何,眼下这件事得先解决了,先把这两个贼子——甚至还侵害到他们俩名声了,给缉拿到案,解决当地百姓的心头大患才是。
一番话谈下来,谭玄和谢白城表示愿意加入到对这件案子的追查中来。
燕雷平等人都很高兴,他们都是初出江湖的年轻人,都谈不上有什么闯荡江湖的经验,追查这件案子,也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朴素的正义感,觉得自己身为习武之人,既有一身本事,便该拿来做些与民有益的事情。现在有伙伴愿意加入,还是出身江南武林名门的高手,那自然是觉得如虎添翼,声势又壮大了几分,离成功似乎也更近一大步了。
他们这一行人并不住在秀岳县,而是宿在距离秀岳县大概二十多里外的岭台镇。岭台镇下面的罗洼村是最新发生少女掳掠案的地方,他们一路紧追而来,一番调查,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谭玄问明了他们的住处,和他们约定了明日一早前去会和。那五个人都很受鼓舞的样子,告辞作别。
待他么走后,谢白城转头看向谭玄,很是纳闷:“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能早些去查看岂不是好?”
谭玄小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出门在外,还是要有些提防之心的好不好?咱们跟他们素昧平生的,比起在夜里跟他们一起走,当然还是等到白天去比较稳妥。而且据他们所说,罗洼村少女掳掠案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也不差这一晚。”
谢白城无声地撇了撇嘴:“……我还当你是相信他们的。”
谭玄点了点头:“我是相信他们啊。不过相信是一回事,提防是另一回事。骤然相识,保持一些距离,慢慢了解彼此,有时候对双方都好。”
谢白城“哦”了一声,故意拿眼睛睨他:“那我是不是也该对你保持一点提防比较好?”
“我们俩是骤然相识吗?”谭玄瞪他一眼。
谢白城却蓦地一笑:“差点忘了,你是我的跟班来着。”
这是他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此刻当然不能不认。谭玄只顿了一下,便笑嘻嘻道:“可不是么?能当谢公子您的跟班,是我的荣幸。”说着便凑过去,弯腰伸臂,抓住谢白城的胳膊,做搀扶状。
谢白城瞪他一眼,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率先往茶楼外走:“你干嘛不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怕麻烦?”
谭玄跟在他后面,点点头:“也没必要提,就让我假装是你的跟班挺好的,要不然说不定还要被问,你们二位怎么认识的?要上哪里去?谭少侠你师承哪门哪派?”他故意学的拿腔作调的,谢白城被他逗笑起来,用胳膊肘打了他一下:“别自作多情了,谁会没事找事专门盘问你啊!”
两人说笑着走到街上。这条街是秀岳县最热闹的一条街,两边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商铺。此刻天色已黑,但一家家铺子里都还明烛高悬,街上往来之人也不少。
谢白城默默看了一会儿路边经过的男女老少,微侧过脸小声问:“他们说的这一系列案子,谭玄,你怎么看?”
谭玄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们是从东边进的巴州路,听他们说的,这一连串案子似乎是从西边开始的,所以我们一路上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一个用双剑,一个用铁扇,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还号称什么‘黑白郎君’,我刚才一直在想,但好像确实没印象中原武林有这样两个人。”
“所以他们可能来自南疆或者……并非大兴人?”谢白城小心翼翼地问。大兴南疆,有不少少数民族生活于此,风土人情,自也和汉人不同。南疆再往南往西,那就出了大兴的地界,到了别的国家。比如往南是波诃,往西是陀磨,俱和大兴往来紧密,在西南地区,见到波诃人或陀磨人并不稀罕。
谭玄摇了摇头:“这当然无法断言,还要进一步了解具体情况。我倒是觉得,他们从一开始的单纯采花,到后来开始把人掳掠走,这其中定有什么文章。把人掠走是要干什么呢?”
谢白城犹豫了一下道:“……好、好继续……欺辱她们?”
谭玄却若有所思地慢慢道:“继续欺辱也好,别的什么目的也罢,他们掳走的是人,不是东西。人活着是要吃喝拉撒的,而他们肯定不会允许被掳走的女孩子自由活动,那么就要有人照顾她们,采买柴米。他们把人藏在哪里,能一点风声马脚都不露?”
谢白城一怔,这还真是他之前未曾想到的,确实,按照燕雷平他们所说,失踪的女孩子至少有七八个了,这七八个大活人要藏起来,还要一直有人照顾她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会不会……这些女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顿时打了个寒颤。谭玄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心中所想,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她们应该都还活着,他们侵害女子,伤过人,但却没取过性命,那也没有理由费事的把人掳走后,再来杀人。这未免多此一举了。”
谭玄的话让谢白城心下稍安。他也放低了声音:“还是要赶紧找到她们才是。”
谭玄望着眼前垂落的夜色,和为夜色镶上金边的灯火,还有来来往往、面带悠闲笑容的行人,慢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县城里住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去和燕雷平、丁露等人会了面。
燕雷平他们已经去过罗洼村女儿被掳走的人家查看过了,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那户人家家境还算殷实,事发当晚女孩的父兄都拼命阻拦过,但都被打伤,现在老父亲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据说当时那所谓的黑白郎君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和以往受害者所说一致。女孩的哥哥说打伤他的是那个白郎君,当时虽很昏暗,他却还是瞥见那白郎君长着一双桃花眼,看起来相貌应该颇为俊秀,不过给人一种轻薄恶毒之感。那二人打伤了他们父子后,掳掠了妹妹便走。他们行动迅速,似乎提前了解过周围的地形,村人听到动静,拿着扁担柴刀追出来,他们却已经带着妹妹杳无踪迹了。
这一系列的案子大约是三个多月前开始发生的。被凌辱的女子有未出阁的姑娘,也有年轻媳妇。但被掳走的清一色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七人,而且经过燕雷平他们的调查,这些女孩子在当地都是以美貌著称,至少也是方圆十里出挑的美人。
丁露愤愤道:“他们定是将这些女孩子掳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白城蓦地想起以前紫石镇开福帮那桩案子,也是拐了美貌少女,藏在水坞里,逼迫她们接客赚钱。难道黑白郎君干的也是这桩营生?也和什么下九流的帮派勾结起来了?又或者直接带到异地,卖到秦楼楚馆里,那也是无本的买卖。
他把这设想说了出来,丁露当即一拍桌子道:“肯定就是这样!这两个杀材,真是该死!”她那两个年纪小些的师妹在一旁听了,都显露出害怕的神色。
谭玄却道:“紫石镇那件案子,因为是开福帮自己经营,且打通了地方官员,才行得通。而青楼生意,户籍上其实还是有管理的,而且从律法上来说,管理是颇为严苛的,哪怕是发卖奴婢,也要拿出身契文书,才好交割。若是来路不明,一般的青楼也不敢收。官府定期是要查验文书的,拿不出来自然要被问罪。更何况这些姑娘都是十六七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孩童,收下来在接客时说出去,那就是无尽的麻烦了。”
丁露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当官的没被收买?要我说,别看那些当官的满口仁义道德,其实满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升官发财,有多少还真关心百姓死活的?”
谭玄对她笑了一笑:“丁姑娘说的在理。人心也不写在脸上,这条线还是值得去查一查的。”
丁露没想到谭玄居然会这样虚怀若谷地应她的话,先是一怔,旋即耳根微微泛起些红晕,转过脸,佯装镇定地举拳掩嘴,假咳了一声。她的师妹纪芷薇在一旁微微笑了起来,双手按在丁露肩上,对着谭玄柔声细气地说道:“谭公子懂的可真多,想必心里已经有了法子,不如说出来,我们都但凭吩咐的。”
谭玄既已决定当真要解决这桩案子,便是要拿出真本事的。和燕雷平等人全凭一腔热血查案不同,他是可以调动官府力量的。但他当初没有说出自己真实身份,此刻也就不想显示出自己和官府的联系,便故意分工,安排燕雷平和烟云派师姐妹五人去乡间走访,看看有没有人见到过可疑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名声狼藉的地方帮派,尤其是和皮肉生意有关联的。顺便也提醒各乡各镇的百姓务必加强戒备。而他自己和谢白城去跑官府那边,了解官方都掌握了些什么情况,顺便也好做进一步的安排。
当然对那五个人他没这么说,只说他和谢白城是初来乍到,可以从全新的角度来审视看待,或许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五人一开始并不疑有他,还觉得他的安排很有道理,都勤勉去做了。
但过了几天,尤其他和白城从秀岳县城里把卷宗都带回来了之后,燕雷平终于起了疑。
“谭兄弟,你压根就不是谢公子的什么跟班吧?”
谭玄站在书案前,手里抓着那本伪做了封面、但不慎露出了秀岳县县丞官印、因而身份已经暴露无遗的案件卷宗,望着书案对面环抱着双臂,一身磊落之气的燕雷平,面现一丝尴尬的僵硬。
燕雷平见他如此,抬手摸了摸下颌上刚刚露头的一点胡茬,做深思状道:“既然如此,连谢公子究竟是不是寒铁剑派的少当家也是要存疑了的。”
谭玄连忙道:“燕兄,实在是对不住,出门在外,难免有些不方便的时候。不过白城他确实是真的,我、我……严格来说我确实不是他的跟班,但把我当成他的跟班也没什么关系……”
燕雷平浓眉微锁,面沉似水地审视着他。谭玄心下有些发虚,这下好了,人家一片赤诚待他们,他们倒搞得像居心叵测了。
他正搜肠刮肚想着还能有什么话来挽回一下形象,却听燕雷平蓦地“噗嗤”笑了起来。谭玄抬起头,只见燕雷平眉眼舒展,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冲他挤了挤眼:其实我们早就觉得你们俩很可疑了,暗地里还合计过呢,只是一直没找到什么证据,现在么,”他抬起下巴朝谭玄手中的卷宗指了指,“‘人赃并获’了不是?”
谭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按了按额角:“你们是为什么觉得我们可疑的?”
燕雷平“嗨”了一声,把手一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跟班,但哪有事事都是跟班拿主意,少爷乖乖听话的?”
谭玄怔了一下,旋即苦笑起来,冲燕雷平拱了拱手:“燕兄,还请你多担待了,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们……名姓什么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我是自衡都而来。”
燕雷平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神色:“京城啊……难怪会不方便说,京城毕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嘛。更何况你还能轻易搞到这种东西,”他又指了一下卷宗,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这样有本事的跟班,换我也乐意要一个呢。”
几日相处下来,谭玄已然感觉到燕雷平为人很是宽厚和正,心胸朗阔。他出身的漠北燕家堡,在武林中也是颇具声名,自他祖父义金刚燕忠齐开宗立派以来,都以刚正不阿、行侠仗义而闻名大江南北。眼下燕雷平虽洞察了他的秘密,却丝毫没有怨言,也不显出什么生分,还如之前一样待他如兄弟,他不禁心生一份感激——之所以隐瞒真实身份,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只是次要,主要还是怕燕雷平他们作为江湖中人,对他和朝廷有瓜葛会有芥蒂。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了。
谭玄不禁笑了笑:“燕兄既这样说,那以后若到了衡都,便去城外屿湖之畔寻小弟便是。小弟必是要尽地主之谊,任燕兄差遣。”
燕雷平哈哈大笑起来,伸长手臂,越过书案拍了拍谭玄的肩膀:“你既这么说,我便记下了!现在来说说吧,你们从官府那都打探了些什么来了?”
这话说起来却就有点伤感了,官府那边其实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不过因为案件频发,也引起了上一级成昌府的注意,知府特意派拨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巡捕来彻查此案。这批人快速地整合了几个地方发生的不同案子,试图从中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目前还是不太成功,并不比燕雷平他们多知道多少。
这类案子有一个难处,那就是不是所有受害者都愿意报官。有些女孩,以及她们的家人,为着名节着想,倘若外人没有发现,便宁可打掉牙往肚里咽,不敢声张,这就导致所能收集到的信息不够完备。
不过谭玄说,按现在掌握的情况,最初的发案地是同谷县下的长松镇,地处秀岳山西南边约三百多里,随即一路北上,近两个月前开始出现第一桩少女掳掠案,随即案发地点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原本把有案子发生的地方标注起来,会发现几乎呈一条北上的直线,而少女掳掠案发生后,几个地点连起来,却差不多成了大半个圆形。
谭玄把官府捕快们画下的地图展示给燕雷平看,燕雷平俯身审视着,沉吟了片刻道:“这会意味着什么呢?”
谭玄手指向地图上的长松镇:“首先,从行动轨迹看来,这二人很可能是从西边或南边而来,一开始他们或许是打算一路北上,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在何处,但很显然,在中途他们的行动发生了变化。他们既掠走了人,又不可能带在身边,那总要有个安置的地方。”
燕雷平浓眉一轩,立刻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把掳掠走的少女……藏匿在这当中的某个地方。”他张开手掌一比划,沿着那大半个圆形,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范围。
虽只有拳头大小,但放到实地,却是差不多方圆二百多里的范围,里面还有大半属于连绵起伏的秀岳山,要想在短时间里找到几个人,真不啻是大海捞针。就算有足够的人手撒下去,真能找到些眉目的时候,他们说不定早已逃之夭夭了。
“很有这个可能。”谭玄背着手道,“虽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但也能大概推测一二。”
“难道真的……”燕雷平皱起眉,谭玄却了然般地摇了摇头:“官府也查了青楼,目前没什么异常。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查到,总有些小门小户的不显眼。只是小门小户也不太可能有胆子做这样肆无忌惮的勾当。”
燕雷平叹了口气道:“我们这几日查了查当地一些不入流的小帮派,看起来顶多也就是地痞无赖的程度,倒不像能勾结到黑白郎君那样的人——这两人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也狂妄的很。”
“对,”谭玄微笑着点点头,“这两人凭什么这么狂妄?还敢放话说报官也不怕,报官也抓不了他们。”
燕雷平迟疑了片刻,问:“凭什么?凭他们相信自己功夫过硬?”
“燕兄,你对自己的功夫有没有自信?”谭玄忽然问。
燕雷平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想了想,还是现出傲岸之色,挺胸道:“自然还是有些信心的,也是勤学苦练了快二十年了。”
谭玄又道:“那你有没有信心即使自己为非作歹,飞扬跋扈,也没人能奈你何呢?”
燕雷平立马摇头:“那倒不至于。且不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总归是强中更有强中手的,哪就没人能奈何了。”
谭玄笑道:“这就是了,双拳还难敌四手呢,我看这二人如此狂傲,怕不单单是仗着自己有过硬的功夫。”
“……是有过硬的背景?”燕雷平也并不愚钝,立刻反应了过来谭玄的意思。
谭玄点点头:“他们似乎觉得即便官府,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那他们得是什么来头?”燕雷平紧锁双眉,忽然眼睛一亮,看向谭玄道,“莫不是……跟你一样来自京城?”
谭玄顿时笑起来,摆了摆手:“那不至于。我自衡都而来,衡都那些事,我还是比较清楚的,从没听说有这样两个人。”
燕雷平想了想,也挠了挠头道:“也是,要是京城人氏,干嘛要跑几千里路上巴州路这偏远之地来。”
谭玄蓦地把桌上卷宗合了起来,声音略提高了一些:“燕兄,他们的来路,我目前有些猜测,但也没有什么凭据。不过这也不是最要紧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他们的踪迹,找到被他们掳走的女孩的下落,时间拖久了,只怕他们会察觉出不对,悄悄逃走,再找他们可就更难了。”
燕雷平也赞同地点点头,直起腰杆,环抱双臂道:“确实如此。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谭玄迟疑了一下道:“小弟我……倒有个粗浅的法子,但行与不行,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燕雷平顿时急切道:“先说出来听听,咱们一起琢磨琢磨呗。”
谭玄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在桌面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我想的是,既敌在暗,我在明,找敌人困难,那不如不要追在他们屁股后头,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钓出来。”
“钓出来?”燕雷平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设个陷阱让他们自投罗网?”
“不仅仅是自投罗网。”谭玄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抬眼看向燕雷平道,“他们的目标既是美貌少女,我们便给他们美貌少女,最好能借他们把人掳走的机会,追查到那些失踪少女的下落,给他们一锅端了。”
燕雷平疑惑地瞪大了眼睛:“给他们美貌少女……给他们什么美貌少女?”
谭玄道:“烟云派丁姑娘和纪姑娘相貌都很出众,又武艺高强,足以自保。倘若以她们为饵……”
燕雷平霎时间脸色大变,连忙摇手道:“这如何使得!她们……她们虽是习武之人,但终归是女孩子,那两个可是、可是作恶多端的淫贼!怎能止两位姑娘于如此险地?倘若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谭玄苦笑了一下道:“若有别法可想,我当然也不愿两位姑娘涉险。不过燕兄放心,我的想法当然首先要保证两位姑娘的安全。咱们可以做一整套的伪装,你我扮做普通家丁长随,倘若黑白郎君当真上钩,不伤害两位姑娘的话,就姑且顺水推舟,如果对两位姑娘有一丝一毫的不利,咱们便就地擒住那二人。”
燕雷平还是摇头:“既如此为何不干脆就直接擒住那二人?擒住之后再逼问他们便是。要是被他们带走,那也太危险了。”
谭玄叹了口气道:“我也想过倘若能成功引他们上钩便直接擒住。可又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帮手,或者背后有什么人。倘若他们没能及时返回,或者没能有什么联络,会不会在另一头有什么变故。所以最理想的状况,是让他们把人掳走,我们暗中跟随,也是一路保护。”
燕雷平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赞同:“不行不行,你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但两位姑娘……姑娘家总归名节重要,跟这种宵小牵扯,她们哪里能乐意……太、太委屈她们了。”
“委屈谁啊?”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哪个在讲什么‘姑娘家名节重要’,姑娘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男子议论来议论去了?”
说话的正是丁露。
她和纪芷薇、谢白城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即兴致勃勃地看着谭玄和燕雷平道:“你们背着我们,悄悄地商量什么呢?”
其实今日燕雷平和丁露她们是商量好的,找准机会由丁露和纪芷薇绊住谢白城,他来找谭玄问个究竟。然而没想到他们俩之后干脆讨论起了案子,时间久了,谢白城既对丁露和纪芷薇总跟他没话找话感到疑惑,丁露和纪芷薇也担心他们这边别出了什么岔子,三人一路走过来,正好在外面听见了燕雷平说女子重名节的话。
燕雷平摸着脑筋巴子,看了谭玄一眼,“咝”地吸了一口凉气没有说话,谭玄则低头看着桌面,好像突然发现了桌子上的花纹很值得研究。
“说啊!你们俩刚才不聊得挺热闹吗?这会儿怎么变哑巴了?”丁露是个火爆性子,已经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不是说什么‘和宵小牵连’,谁啊,谁和什么宵小牵连了?”
眼看保持沉默下去是不可能的,燕雷平飞快地瞥了丁露和纪芷薇一眼,然后用大拇指往谭玄那边一指:“让他说吧,不过我得先声明,我是不赞同的。”
那三个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了谭玄身上,谭玄没有办法,只好先态度良好地笑了笑,然后硬着头皮,把他刚才的计划又说了一遍。
别看他跟燕雷平说的时候一副振振有词、势在必得的样子,真当了丁露和纪芷薇的面,他也难免觉得有些心虚:倘若她们不乐意,甚至生气,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哪有姑娘会愿意跟黑白郎君那样的无耻之徒有关联呢?
然而没想到,听他说完,丁露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握着拳,一脸兴奋之色道:“这办法好!这可比到处跟在后头追,还追不着好多了!”她说着又转头看向纪芷薇,一把挽起纪芷薇的手笑起来,“咱们联手,肯定手到擒来!”
燕雷平在一旁看着纪芷薇,稍微向前伸了一下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纪芷薇却似乎并没察觉到,她眨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了看丁露,想了想,又看了看丁露。
丁露给她看得心里疑惑,不由道:“怎么?你不愿意?嗨,芷薇,你放心,师姐会保护你的!”她大喇喇地拍拍纪芷薇的肩膀,又凑近了,苦口婆心似的,“咱们是习武之人,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师父不是也教导我们,习武一是为强身,二是为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吗?咱们如果不能尽快把那两个淫贼抓住,弄不好又要有无辜女子受害了,如何能忍?”
纪芷薇对她笑道:“师姐,你误会了,我没有不愿意,只是……”
她抿起嘴唇,微微沉吟了一下,忽然转头看向谭玄:“谭少侠,能借一步说话吗?”
谭玄面露讶色,点了点头:“当然。”
纪芷薇便舍下丁露,向他走去,二人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其他人远了些,纪芷薇凑近了谭玄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
燕雷平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但纪芷薇既说了是“借一步说话”,那便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的意思,如果此时故意凝起耳力去偷听,那实在不够磊落,所以他强自忍住了。
好在他们也就说了片刻,谭玄扭过头看了看丁露,丁露刚刚就给自己师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此刻这般发展,她更是摸不着头脑。她性子急,一摸不着头脑就更急,于是她“哎”了一声,跺了一下脚,大声道:“你们到底搞什么啊!有什么话就说呗!”
纪芷薇终于抬头看向了她,语气中满含歉疚:“师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你要相信,我是全心全意希望早些擒住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