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好吗?”
洛厄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嗓子都哑了,却从座椅上直起身,执拗地看着陆慎的眼睛请求:“您刚才说的话,再和我说一次好吗?”
陆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同时在心里笑着叹了声气。
他忽然在想,自己上辈子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吗。
何其有幸啊。
因为洛厄尔所有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好像只需要他再重复说一次爱他,就能从其中获得巨大的满足与力量。
只要他说一声爱他,过去六年洛厄尔承受过的所有痛苦、折磨、绝望和委屈也都能一笔勾销,全部消弭。
怎么会这么傻。
为什么要这么爱他。
什么时候能多爱自己一些。
这几个念头从陆慎心头闪过,但脸上却没有露出来,他只是捧着洛厄尔的脸,轻声说:“不是你请求我说,而是我自己想告诉你。”
“我爱你,洛厄尔。”
陆慎再一次顿了一下,有点想找到一个更加精准,更好感知,更能表达爱意深浅的参照物,但看着洛厄尔的眼睛,最终只是强调:“我非常非常爱你。”
陆慎藏在深处的性格其实有些不为人知的极端。
他在任何时候都不肯服输,希望能将事情做到极致,当那个永远排在第一的人。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从陆家那种复杂难测的环境中杀出来,压倒一众心狠手辣的叔伯兄弟,成为陆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但在爱意这方面,他扪心自问,却好像毫无办法地输了洛厄尔一头,输给了自己一手养大的雌虫——因为陆慎爱得再深,再重,也没有洛厄尔曾经在等待中为他忍耐和付出的多。
只不过幸好他们还有很长很久的时间,即使错过了六年之久,陆慎也有足够的耐心,将过去曾经的遗憾、亏欠和伤痛全都补足。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上风,毫无心理负担成为做得更好的那个人。
而现在。
陆慎摸了摸洛厄尔已经停止流泪的脸,重新将他抱到自己腿上,隔了几公分的距离,很轻地摩挲他军装衬衫下面的皮肤。
“洛厄尔。”
“我送了你两个没有条件限制的机会,”陆慎开口,“你要不要也送我一个?”
不等洛厄尔开口回答,陆慎又笑了一下,“算了——”
“不、不要,”洛厄尔紧紧攥住他的手,“为什么要算了?”
“……”陆慎逐渐收了笑容,静静看着他,因为洛厄尔有些急切的眼神中一如既往写着“送他多少个机会都可以”,无论陆慎提什么要求,有多难办,洛厄尔都会无条件替他达成。
他们曾经在三等星朝夕相处的时候陆慎就清楚这一点。
只不过分开了两千三百多天之后重逢,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淡化,反而变得更加深刻。
这让陆慎心脏酸软。
“我之所以说算了,是因为这件事其实在我回来的第一天就应该跟你说清楚,不应该卑鄙或取巧地用任何机会去逃避我说完之后应该承担的后果,”陆慎单手环住洛厄尔,另一只手将他的左手完全包进手里,严丝合缝,好像无论发生任何事,永永远远都不会再松开。
洛厄尔已经意识到什么,瞳孔微微颤了一下。
“我知道洛厄尔永远都不会责怪我,也永远都不会说委屈,只要我不提,你就可以当没发生之前的事从来都没发生过,”陆慎说,“但这件事横在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个坎。”
只要有那道坎在,就永远都算不上和好如初。
“所以,如果你现在对我恢复了一点信心,”陆慎眼底涌动着很深的情绪,看了他片刻轻声:“要不要听我认认真真地向你道歉?”
曾经陆慎认为自己做的没错。
他是个极其擅长权衡利弊的商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以利益最大化为先。
当抛开所有主观情感,是离开虫族让洛厄尔活着,还是留在虫族成为洛厄尔的绊脚石,拖着他去死。
陆慎觉得这件事甚至连思考都不用就能得出最正确的答案。
至于为什么不告而别——陆慎扪心自问,或许是因为清楚洛厄尔对他像雏鸟一样的依恋,又或者……他怕自己说出口的瞬间就再也狠不下心,再也松不开手,所以单方面做出了这种决定。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神奇的力量。
它可以让克制的人变得不再克制,也可以理性的人变得不再理智。
既然当初他明知道他跟洛厄尔之间巨大的种族差异却依然自私地选择优先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么走到不得不做出抉择的那一步,他就应该先做放手的那个人,率先退场,让洛厄尔的生活和未来全都回归正轨。
多可笑。
曾经他以为跟洛厄尔的相遇或许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奇遇,直到他站在塞里利亚海域望着漆黑海面时才忽然发现,原来早在故事的开头,就已经注定他们会走向悲剧的结尾。
如果不是他在梦里看到洛厄尔的挣扎和痛苦——
如果不是有系统存在——
事实上,真的到了要说出口的时候,陆慎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解释。
但他没有想为自己辩解或者开脱的意思,更不想增加洛厄尔的心理心理负担,于是在顿了片刻之后只是看着洛厄尔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然后没等洛厄尔回答,径自说了下去。
他告诉洛厄尔,其实当初他根本没有受伤,那不过是他随口编造出来的借口,之所以无法像其他雄虫一样正常释放信息素,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雄虫。
他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那是一颗蓝色的星球,跟奥诺里截然不同,没有虫子,只有人类。
他为了一己之私欺骗了洛厄尔,直到重新找到从异世界回家的路——
说到这里,陆慎突然收了音,因为洛厄尔的眼睛蓦然间红了,但脸上却好像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
陆慎怔了一下,闭了闭眼,等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了,不敢置信道:“……你知道?”
洛厄尔深呼吸一口气,竟然冲陆慎笑了一下,半晌后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猜到了一点点。”
洛厄尔很聪明。
他记得陆慎最初并不认得虫族的文字,也不熟悉奥诺里的法律,虽然用极短的时间就带着他适应了在三等星的生活,并且游刃有余地利用各种规则让他们活得更好。
但如果说当初被陆慎用受伤、移居等理由含混过去,后来陆慎离开,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洛厄尔脑海中循环播放了无数次,种种痕迹、点滴异常,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丝毫异常?
更何况,奥诺里怎么会有像陆慎这样的雄虫?
他向洛厄尔展现出来的温柔、教养以及对待很多事情的态度、观念,都是虫族绝无仅有的且独一无二的。
只不过洛厄尔不敢相信,潜意识里也不愿意相信。
怎么可能呢?
再后来,他近乎偏执地找遍了奥诺里所属的每一颗星球,试图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在心里保留一丝丝希望。
可每一颗星球都不例外,即便他掘地三尺,用上军部最先进的识别和扫描系统,全部都没有陆慎的踪迹。
甚至连一只同样黑发黑眸的雄虫都没有。
在此之前他心里存在着无数谜团却不得其解。
但其实很多事就是从来没朝那个方向去想。
此刻陆慎只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洛厄尔就全都懂了,连剩下的话都不用多说。
原来陆慎之所以跟其他雄虫截然不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虫族。
原来他走遍所有星球都找不到陆慎的踪迹,是因为陆慎离开奥诺里回到了自己存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家乡。
那现在呢?
要是放在几个小时之前,洛厄尔的心脏一定会在顷刻间沉到谷底,无法挽救。
但或许是因为有之前发生的种种作为铺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半正在下坠,而另一半却被陆慎用紧紧握着他的手托着,导致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惶恐,不该害怕,不该忐忑,应该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陆慎。
洛厄尔深深呼吸,捋了捋思绪,还是想跟陆慎再确认一次:“那您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吗?”
“是,”陆慎给了洛厄尔肯定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的那种回答。
洛厄尔胸口骤然起伏,目光灼灼盯着陆慎,忽然就感觉在顷刻间有新的血肉从空洞了六年的身体里重新疯长出来,过去六年积攒下来的痛苦、绝望、崩溃都能一笔勾销。
“事实上,”陆慎摸着洛厄尔的脸,手指用了些力气,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在菲城的日子,用近乎于自省的语气说:“从离开三等星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后悔,只不过当时觉得没关系,能忍受。”
毕竟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淡化。
再强烈的冲动也会被距离抹平。
更何况站在三角湾的每时每刻,他都面无表情提醒和告诉自己,在另一个异世界的洛厄尔必然会遵循基因和本能,找到能够给予他充足信息素抚慰的雄虫。
所以他回来得很正确,很值得。
但理智无法掩盖痛苦。
陆慎用很平静的心情感受痛苦。
“直到后来我做了一个梦,”陆慎看着洛厄尔,洛厄尔眼底红成一片,紧紧攥着陆慎的胳膊,紧紧攥着,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是不是自己心里猜的那个。但却没有问出口,而是等着陆慎继续说下去。
于是陆慎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洛厄尔的下巴,然后用嘴唇很缓慢地亲吻他的脸颊:“我梦见在奥诺里有只雌虫一直在等我,一直在找我,每一次精神力暴乱被电子镣铐锁住时都在喊我的名字。”
洛厄尔张了张口,下意识望向陆慎。
原本就已经有些沙哑的喉咙好像忽然间哑得更厉害了,费了很大力气才问出三个字:“……怎么会?”
“或许是因为心电感应吧?”陆慎忽然笑了一下,抬起手来很克制地摸了摸洛厄尔的头发,随口跟他开了个很小的玩笑。
但说完这句话之后嗓音却变得更低更哑,像克制着某种很深很深的情绪,“——然后我就更后悔。”
“后悔当初不该什么都没跟你说就回了地球,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后悔把你留下来,后悔我亲手堵住了再回来的路。”
陆慎一连说了四个后悔,洛厄尔强忍着不要掉眼泪,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未成年的小虫崽了,而且今天晚上已经哭得够多了,可是身体里却有一股积攒许久、压抑许久、从来曾表现出来的情绪直接从身体最深处涌到眼眶,带着所有苦涩、不解、委屈一并涌出来,身体颤抖不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洛厄尔这一生的眼泪都仿佛要在今天流尽了。
他下意识想偏过头去,不让陆慎看到他狼狈又无法自控的样子。
陆慎凝望着他,忍不住想——他原先在三等星地下城区捡到洛厄尔,将他带回家的时候,原本是希望这只眼睛像翠榴石一样漂亮的小雌虫一生都平安顺遂,永远都不再受伤,也永远都不要流泪的。
然而后来洛厄尔每一次哭却好像都是由他一手造成。
很难去形容这种感受。
就好像洛厄尔的眼泪能够顺着他的下颌一直流淌到他心里,直直将心脏都烫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陆慎一遍遍吻掉洛厄尔脸上的眼泪,“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洛厄尔。”
陆慎从未向任何人认过错,但今天“对不起”也翻来覆去地说了很多回,心如刀绞。
然而他越温柔越耐心,洛厄尔好像就越崩溃。
陆慎没有阻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希望洛厄尔的情绪能够再激烈一点,发泄得再彻底一点——六年时间,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易盖过的?
直到陆慎解释完自己为什么会换了一具身体重新回到奥诺里,洛厄尔方才逐渐平静下来,深深呼吸,喘息着看着陆慎最终确认:“那你还会再走吗?”
其实在亚历克星陆慎就曾经说过再也不会离开。
但洛厄尔就是想听他再说一次,最后再说一次。
洛厄尔的眼底很红。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的缘故甚至还有些微肿。
但陆慎注意到他这次没有用敬称,第一次将“您”字换成了“你”。
“不走了,”陆慎看着他的眼睛承诺,“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可以不用那么快原谅我,”他吻了吻洛厄尔的手背,用这一生截至目前最郑重其事的语气轻声说:“但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洛厄尔跟他对视,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要喘不过气,心脏满到几乎要溢出来。
但他没有再掉眼泪。
在整理好所有情绪之后,他没有直接回答陆慎的问题,而是攥住了陆慎的衣领,哑着嗓子提出要求:“那我要你标记我,就现在。”
飞行器还没停稳,驾驶室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西装革履的陆慎跟一身军服的洛厄尔一前一后,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但谁都没有说话。
洛厄尔像往常一样用虹膜扫描解锁房门,然而随着“咔嗒”一声,房门打开,他却控制不住踉跄了一下,被陆慎从后面揽住腰,胳膊一整圈,直接将后颈虫纹已经滚烫到灼人的少将箍在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慎声音低沉。
洛厄尔下意识想要回答,但张开口溢出来的却是难耐又断续的呻吟.
无他,从他在飞行器上说出那句邀请之后,陆慎陡然间就放开了对信息素的控制,浓郁至极的白兰地信息素味道铺天盖地倾泻而出,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将洛厄尔完全笼罩。
从未接受过雄虫信息素抚慰的S级雌虫如何能够抵抗?
更何况这股信息素的主人是陆慎。
洛厄尔从身到心都渴望着这个人的深度标记,想要向他彻底臣服,渴望了很多年。
因此没有敌意、没有抵触,没有克制。
他几乎是瞬间就被信息素蒸得手脚酸软,酒红色虫纹闪烁,呼吸急促,像喝了星际最高浓度的烈酒一样天旋地转,每一个毛孔都写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强撑着从陆慎怀里站直身体,然后喘息着仰起头向陆慎索取亲近,是求欢,是献祭,是渴求。
“现在就开始叫了?乖一点,小心嗓子。”陆慎收到了他的暗示,手上用了点力,直接连玄关都没让他出,直接将洛厄尔抵在墙上,一只手托在他脑后,然后低下头,重重咬上洛厄尔的脖颈。
嘴唇覆盖在动脉跳动最鲜明的位置,坚硬的牙齿刺入,微微有些疼痛,洛厄尔闷哼一声,但仰着头,眼神却失焦的更厉害,“陆先生……”
陆慎重新在洛厄尔被咬红的位置亲了一下当作安抚,湿热的嘴唇滑过之后,声音贴在他耳边低声问:“叫我什么?”
曾经洛厄尔最惯常叫他的称呼的确是陆先生。
受虫族雄尊雌卑的观念影响太深,即便是确认了陆慎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洛厄尔依然不敢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他惯常叫他陆先生以示尊敬。
再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洛厄尔在床上崩溃到失神的时候依然叫他陆先生,像在大海中漂泊不定时抓住一根浮木,每一声都叫的陆慎心头发软,同时侵略性更强。
为了纠正洛厄尔的观念,陆慎会扣着他的手,一边从后面亲吻他的翅翼,一边教他叫自己名字。
陆慎这短短两个字。
是他们曾经无数次亲密无间的证明。
“……陆慎。”洛厄尔显然也想起来了,而且受信息素影响,他这一声叫得比从前更沙哑,更暧昧,更难耐,陆慎就奖励他,将吻重新落回洛厄尔的嘴唇,夸了一句“洛厄尔真乖”。
他们站在玄关处密密麻麻地接吻。
外面呼号的风声被悉数挡在门外,耳边只剩下唇齿相触的黏腻声响。
短短几分钟时间,整个房间就都充满了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洛厄尔不知道是不是奥诺里所有A级雄虫都能够将信息素释放到这种犹如实质的地步,他也顾不得去想这些,只知道自己大脑缺氧、神志不清,刻在基因里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本能在顷刻之间反扑,令他那双碧绿色的瞳仁变成野兽一般的竖状,连小腹内某处都像烧起了一把可以燎原的大火,是从未有过的汹涌灼热。
军服外套被脱在地上,衬衣也被胡乱扯开。
洛厄尔完全忍不住了,他被陆慎影响,发情期来势汹汹,喘息越来越厉害,下意识攥住陆慎的衬衫领口,声音不稳道:“要在这里吗?”
他记得陆慎从来不止喜欢在床上。
分明不是第一次了。
六年前他们曾经做过无数次,对对方身体的每一处都无比熟悉,陆厄尔熟悉陆慎的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深入,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还是感受到难以抑制的紧张,紧张到在意识不清、脚底发软的情况下,掌心都冒了汗。
“不在这里。”陆慎亲吻着洛厄尔滚动的喉结,抚摸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解释:“本来没想这么快的。”
洛厄尔强撑着保持理智,睁开眼睛望向陆慎。
“我之前说的话是真心的,想在婚礼当晚再深度标记你,”陆慎在洛厄尔后颈上滚烫的虫纹处揉了揉,看着洛厄尔的眼睛说:“但好像我一面对你就没什么办法。”
“不是你要求我标记你,而是我自己忍不住了。”
也不想再忍,觉得不必再忍。
听懂了陆慎的言外之意,洛厄尔喘得更厉害了,颤抖着手指,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解陆慎的皮带,却被陆慎打横抱起,一路穿过玄关,走到客厅。
没有进入他们一起睡过的主卧,而是停在了那间紧紧锁住的房门外面。
陆慎凝视着他,用非常绅士且民主的语气询问:“在这里,可以吗?”
洛厄尔心跳骤然加速。
他不知道陆慎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陆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将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清理掉——之前害怕被陆慎察觉,所以他提前从军部下班,原本是准备将这个房间处理干净的,找了各种理由,最终还是舍不得。
洛厄尔张了张口,哑着嗓子说可以,陆慎就抱着拿钥匙打开门。
离开三等星之后,洛厄尔将他跟陆慎那个位于贫民窟的家保留下来,一比一在首都星珍藏还原。
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白天和夜晚,只要打开全息投影,就可以欺骗自己,假装陆慎没有离开,他们还在一起。
原本洛厄尔觉得或许日子永远都这样过下去,直到他死去应该也没什么不好。
而此刻,陆慎抱着他一起推开这扇门,洛厄尔才忽然意识到——原来现实有一天居然可以比做梦还要好。
陆慎将洛厄尔放在床上。
毕竟夜还很长。
为了能让洛厄尔能够恢复些许理智跟他说话,他刻意收敛了信息素释放的强度,一边俯下脸亲吻他,一边掀起洛厄尔身上的衬衫褪到胸口,“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洛厄尔难耐地回应陆慎的亲吻,呼吸不稳地问:“您之前……进过这个房间吗?”
“进过,”陆慎将手指插进洛厄尔的发根处,轻抓着他的头发让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第一天跟你回来的时候撬锁进来的,那时候你睡着了。”
“……”陆慎的亲吻已经顺着嘴唇滑到洛厄尔的脖颈、锁骨和胸口,温热的呼吸跟强势的动作令洛厄尔感受到久违的、熟悉的快乐,因此还想要更多,控制不住挺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提问的主动权来到陆慎这里。
“每天都会打开吗,”陆慎说,“那个全息投影。”
而随着他的动作,洛厄尔浑身一颤,脊背紧绷,下意识叫出陆慎的名字,陆慎就在他身上回应,抚他的背,温柔地商量:“洛厄尔乖,跟我说一说,好吗?”
洛厄尔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
所有感官都被放大,所有触感都很清晰。
“是……”洛厄尔胸口急促起伏,清楚陆慎不听到一个答案必然不肯罢休,哑着嗓子回答:“每天……每天都会打开。”
“打开的时候会不会更难过?”
“……会。”洛厄尔的眼眶红了,但却不是因为悲伤,纯粹是被那种高高吊起,又高高坠落的感觉逼的,事实上,当眼泪在飞行器上被陆慎悉数舔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确定自己以后应该再也不用哭了,于是也没有遮掩,断断续续道:“会难过,但假装你还在,才能睡得着。”
陆慎静了一下,动作更重:“我让你失眠了吗?”
洛厄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因为陆慎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很清晰地写着心疼跟悔愧,洛厄尔不希望陆慎自责。
他仰起头来,喘息着亲吻陆慎的眼睛,陆慎却握住他的手腕,“洛厄尔,告诉我好不好?”
洛厄尔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靠在陆慎颈窝处回答了他的问题:“最开始……最开始在三等星不敢睡觉,是怕会错过你回来。”
“再后来意识到你真的离开以后,就变成睡不着觉……我吃过精神类药剂,但喝得太多,会影响军部战前心理评测,”洛厄尔说:“……有那个全息投影在就会好很多很多。”
陆慎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洛厄尔。
想象着他彻夜难眠,只能依靠一个虚假的、僵硬的全息投影欺骗自己的模样,忽然就想再一次穿梭时间,去抱一抱那个从失望到绝望的洛厄尔。
或许是陆慎眼中的情绪太浓重也太明显,洛厄尔再次向他索吻。
陆慎就低下头跟他接吻,用极其亲密的姿势,很深很重地吻他,交换灼热而滚烫的呼吸和体温。
陆慎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凶到牙齿跟牙齿可碰在一起,嘴唇都差点被咬破,好像要将他们曾经错过的份额全部补上,吻到S级军雌都承受不住,张着嘴巴,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
洛厄尔的心脏在这种形式的亲吻中变得很热、很满、很涨,就跟他的身体一样。
于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攥住陆慎的胳膊,轻声问:“您……有没有看过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放着的东西?”
陆慎不知道洛厄尔想表达什么,但大概是抽屉里放了什么可以安慰他的东西。
原本想告诉洛厄尔自己不需要安慰,想说现如今这种感受全部都是他应得的,但话到嘴边,陆慎又笑了一声,低头在洛厄尔唇角上亲了一下,弯腰打开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在看清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之后,陆慎转过头来望向洛厄尔。
洛厄尔的皮肤一直很白。
而此刻,因为他们方才的亲吻、缠绵和耳鬓厮磨,冷白色的皮肤在深色背景下呈现出大片大片好看又勾人的粉色。
因此陆慎有点分不太清楚现在洛厄尔脸上挥之不去的热意有多少是因为这抽屉里放着的东西。
“除了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你的时候,发情期打抑制剂不管用的时候……我都会打开那个全息投影,”洛厄尔缓慢地张开嘴巴呼吸,不知羞耻地向陆慎剖白自己,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减轻一点陆慎的愧疚,因为洛厄尔不需要陆慎的歉疚,只需要陆慎爱他。
陆慎把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低头端详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看着洛厄尔问:“然后自己用这个吗?”
“……”分明是洛厄尔自己提起的话头,但听着陆慎的询问,还是不可避免感觉到后知后觉的羞耻。
但他没有逃避,看着陆慎的眼睛“嗯”了一声,沙哑着嗓子用气声回答:“用这个的时候想你。”
毕竟等级越高的雌虫发情期就越凶猛,很多时候即使注射了强效抑制剂,依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遏制不住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渴望信息素,渴望交配。
不能接受其他任何雄虫的抚慰,那么洛厄尔能做的就只有打开陆慎的全息投影,用模拟的电子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然后躺在床上使用工具。
那样所有的汗水、喘息,就全部都跟陆慎紧密相关。
而他也能在这样的过程中感受到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快乐。
按照洛厄尔的描述,陆慎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独自躺在这间卧室度过发情期的样子,目光扫过手里的东西——其实这并不能安慰到他。
因为就连抚慰自己洛厄尔应该都做得非常潦草。
虫族研发各式各样的玩具那么多,洛厄尔的床头柜里却只贫瘠地放了这一样东西。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关系。
陆慎把东西放在旁边,重新覆到洛厄尔身上,亲吻他的耳廓、嘴唇,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告诉他以后再也不需要用这个,想了想,又很民主地问他自己给他带来的感受跟工具这两种体验哪种会更好一些。
将洛厄尔逼得把脸埋进枕头里,崩溃到失声失神,浑身都氤氲出潮热的湿意,他才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整夜时间。
大概是因为头一回掌握雄虫深度标记的能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慎用很深很重的力道将洛厄尔的生殖腔凿开了无数次,直到他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完全染上自己的气息,再也挥之不去,直到洛厄尔干涸的精神海逐渐恢复生机,深深镌刻上他的印记……
他告诉洛厄尔,送他回来的系统曾调试过这具身体各项数据,让他跟从前完全一样。
他问洛厄尔,这么久没做过,他的技术退步了没有。
他贴在洛厄尔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说爱他和对不起。
他跟洛厄尔一刻不停地接吻,拥抱,耳鬓厮磨。
直到天亮,阳光照到地板、窗外响起鸟叫、洛厄尔早就被扔在地上许久的终端尖锐响起闹钟的声音,陆慎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非常持久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