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还能感受到沈易琮主动回应。
刑霁脑子里像火山喷发,滚滚岩浆烧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其他,甚至完全没想要沈易琮回应,纯粹是在自说自话:“沈易琮,我太喜欢你了,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我他妈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我太蠢了。”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我还跟你说什么好聚好散。”
“……不对,”刑霁喘息声越来越大:“结束了也挺好的,我没想过要当你的情人。”
他啃咬沈易琮的脖颈,低哑着声音乱七八糟地问:“当男朋友行不行?”
“你想不想要一个比你小十四的男朋友?”
“……我会好好表现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夜很深了。
衣帽间里一地狼藉,散落着衬衣、皮带、裤子还有内裤、袖扣等等。
两道修长有力的影子一前一后交叠在一起,刑霁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沈易琮最后忍无可忍堵住他的嘴巴,沙哑着嗓子开口道:“这些都不用说。”
他浑身的肌肉绷紧了,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还是定定看着刑霁的眼睛道:“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重复一遍。”
“就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刑霁眼底仍然是一片猩红,看起来有些吓人,也不太清醒。
但他从沈易琮身上抬起头,在他耳边喘着粗气,左手握住他的下巴,又过来跟他接吻:“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没有问沈易琮喜不喜欢他。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又或许是认为沈易琮不喜欢。
但是无所谓。
刑霁搂着沈易琮加深了这个吻。
毕竟沈易琮愿意让他留下,他就已经谢天谢地。
从明天开始,他会好好表现。
至于今天……今天他们就先在衣帽间这个小黑屋里厮混。
把时间暂停,由欲念主导。
总之在这一片天地里,他要沈易琮彻底属于他,他也完全属于沈易琮。
果不其然。
三日后皇七子萧濯于皇帝垂危之际带兵谋反,诈称奉诏入宫侍疾,后率八千甲士围宫,血溅玄武,火光冲天,帝当即崩于乱声之中,宫中人人自危。
那天夜里,京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每个人都能听见轰隆一声,天上惊雷响起,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直下,冰冷的雨水啪啪地击打着皇宫青石板铺就的地板,在上面绽放出一朵朵染血的花。
听着外面传来刀枪剑戟的打斗声和各宫主子们的咒骂哭喊声,宫女太监们满脸惊惶,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身子蜷成最小,抖似筛糠,生怕这场泼天的动乱会殃及自身。
原本皇帝病重卧床已久,寻遍天下名医术士亦无好转迹象,身体每况愈下,脉象危急。皇权更迭是迟早的事,偏偏陛下贪恋权位,即便油尽灯枯也不肯立储。
眼下,七皇子萧濯抢占先机,联合崔、谢两家控制京城,每个人都很清楚,这皇城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然而,就在外面一片混乱,厮杀声伴随着一道道宫门告破声逐渐逼近之时,亲手操纵这场惊天乱局,踏过尸山血海即将走上大启权力巅峰的萧濯却没有立即去收割属于他的胜利果实,而是选择绕开众人,将司礼监掌印殷殊鹤压在那间他曾经住了近十年之久的冷宫里。
跟外面精致恢宏的朱红宫墙不同。
冷宫墙壁颜色灰白斑驳,处处都散着一股腐朽阴暗的味道。
但这张床他提前命人换过。
用的是最上等的金丝楠木,铺的是江南进贡的锦缎绫罗,连棉被上的云纹花样都是由宫中绣坊最资深的绣女用了半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绣制而成,细节无一不精。
跟眼前这个从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权宦非常相配,绝对不会辱没了他。
殷殊鹤是谁?
他是大启朝迄今为止权势最盛的宦官。
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位同内相,领着一批鬣狗一样的锦衣卫监察百官,搅弄风云,手段阴狠毒辣。多少人畏他、怕他,也在背后咒他、骂他,恨他身为阉党竟敢乱权祸国,却也不得不忌惮和屈从于他?
没人知道他早在五年前就成了萧濯的盟友,他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助萧濯上位,为他笼络朝臣,替他铲除异己,就连今日萧濯率领的私兵能这么顺利闯进宫门,也离不开殷殊鹤在幕后推波助澜。
更没人知道他们在过去那五年的合作中,从互相怀疑、试探、利用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种见不得光的暧昧关系——畸形、亲密、缠绵、潮湿、炽热、爱欲纠缠。
外面雷声滚滚,窗外雨水如柱。
无人关注的冷宫内气氛却滚烫淫靡。
刻着殷殊鹤名字的牙牌已经掉在地上。
萧濯身上沾染着禁军鲜血的披风也脱下来胡乱丢在外面。
萧濯箍着殷殊鹤细窄的腰身,隔着绯红色的飞鱼袍服滚烫又用力地摩挲他内里紧致又细嫩的皮肉:“怎么样?督公好些了吗?”
“早就猜到督公今日可能犯病……所以我特意命人布置了这间屋子,如何,可还能入督公的眼?”
殷殊鹤呼吸渐乱,哪里顾得上去看这房中的布置?更何况左右都是冷宫,就算再好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而且不知想到什么,他眼中情绪不明,冷哼一声道:“大事当前,殿下还有心情跟我在这里胡天胡地?”
萧濯根本没察觉到殷殊鹤的异样。
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正是因为那个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近在眼前,他才格外感觉兴奋,格外想将殷殊鹤按在这里做点什么。
于是他的舌头继续在殷殊鹤耳廓之中深入,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宦官在他面前露出被情欲浸染难耐又放浪的样子,呼吸愈发急促,那种比即将大权在握更加强烈的扭曲快感在胸腔中油然而生。
“那是自然……”萧濯掐着殷殊鹤的下巴吻了上去,一边舔弄他的嘴唇,一边用暧昧又模糊的声音说:“督公在我这里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我能走到今天……督公居功至伟。”
萧濯不知何时已经动作快速地将殷殊鹤身上的飞鱼袍服脱了个干干净净,用一双占有欲极强的手从他肩膀一直顺着抚摸到尾椎处:“不过这里跟督公常住的那间宅子相比确实还是简陋了些,今日先在这里将就一下……”
伴随着萧濯的动作,殷殊鹤身体猛地绷紧,小腿剧烈颤抖,手臂淡青色的血管突出,呼吸也变得混乱,整个人都很潮湿。
他跟萧濯是在三年前阴差阳错纠缠到一起的。
后来他们每一次私底下议事最终都会议到床上。
萧濯生得一副天潢贵胄的矜贵相,眉眼极深,俊美至极,没人知道他在床上其实是个疯子,像一头永远都无法餍足的狮子,凶狠、强势、疯狂。
殷殊鹤从最开始的痛恨、抗拒、厌恶到后来习惯、沉沦,甚至上瘾……他早就在跟萧濯这种畸形关系中变成了一个不知羞耻的淫兽,下贱又渴望。
可他身有隐疾尚还可以理解,殷殊鹤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身为天潢贵胄的萧濯会对他这样一个身有残缺的阉人如同中蛊一般痴缠上瘾,仿佛怎么也要不够,真是可笑。
今日殷殊鹤确实是犯了病。
他的病症隐秘又特殊,虽然令他恨之入骨,却也如同附骨之蛆,根本无药可解。
平时尚且还能自抑,偏偏每逢大事发生,只要遇上心情激荡就愈发难耐。
他厌恶任何失控,却又无法控制这种失控。
此刻感受着萧濯粗暴又炽热的亲吻和索取,殷殊鹤肌肉紧绷,那股浑身上下似有蚂蚁爬过的痛苦煎熬之感已经像潮水一般褪去,身体也不再颤抖,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不可宣之于口的强烈渴望。
他跟萧濯在暗地里厮混过无数回。
他知道解了他的病症萧濯也不会停手,他会十倍百倍的浇灌他,满足他。可是此时此刻,殷殊鹤听着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剧烈雨声,看着萧濯用红色的、温热的舌尖在他皮肤上勾抹、打转,感受到到自己的心脏跟萧濯的呼吸一样起起伏伏,他却不像平时一样沉沦享受,只有满心的冷意跟鄙夷。
冷意对萧濯。
鄙夷对自己。
“督公为什么不说话?一点都不专心。”
萧濯鼻息滚烫,慢条斯理用手紧紧扣住殷殊鹤的脖子,咬住他的嘴唇低声问:“从今日戌时开始你就心事重重,督公在想什么?”
“殿下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殷殊鹤冷笑一声。
此刻他鬓发散乱,衣冠不整,但因为久居上位,即使是露出这样被人玩透了操熟了的样子,整个人依然透出一股久居上位的阴柔锐利来:“今日你专程把我带到这冷宫来?难道单单就是为了给我治病?”
“啊——被发现了。”
萧濯动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很快重新贴着殷殊鹤,继续缠绵悱恻地去嗅他身上的气息。
阉人因为身体残缺,多有挥之不去的腥骚味,让人闻之恶心欲吐。但殷殊鹤却跟别人不同,他生性爱洁,格外讲究,衣服上永远熏着一股不浓不淡的沉水香,香气经年累月沁入他身体和皮肤的每一寸,揉杂成一种独属于殷殊鹤的味道,让他非常上瘾,永远也闻不够。
他用舌头抵在他敞露出来的锁骨上,一路上滑到他耳垂,吮吸了一下那薄薄的皮肉道:“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督公的眼睛。”
感受到殷殊鹤伴随他动作簌然浑身紧绷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萧濯眼底没有一丝被拆穿的窘迫,嘴角反而得意地勾出一抹笑容来,从喉咙里发出低低沉沉地笑:“督公知道了多少?”
“让我来猜一猜……”萧濯掐着殷殊鹤的胯骨,贴着他的耳朵问:“是不是因为今日收到的那封飞鸽传书?”
早知道他就该提前把那只鸽子炖了赏给下面的奴才吃掉,也好过殷殊鹤跟他在床上的时候不专心。
在萧濯的记忆里,从他无意中撞见殷殊鹤那个隐秘的病症后使计将人拐带到他床上至今……这还是头一回他在这人脸上看到这样冷漠的表情。
萧濯不喜欢殷殊鹤这样看他。
但事已至此。
他也没想有要跟殷殊鹤绕弯子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殷殊鹤这个人太聪明,也太敏锐,任何手段跟心计在他面前都显得非常幼稚。
殷殊鹤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点火,却一言不发,阴鸷而冷漠地看着他,等着那个他已经知道的答案。
萧濯吻过殷殊鹤汗津津的肩膀,用舌头去舔舐他的锁骨,一连串动作做完以后,才依依不舍拿起锦被给他盖上。暖黄色的烛火倒映在萧濯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里,竟然显出些许让人迷惑的深情来,他看着殷殊鹤的眼睛低声说:“等我明日登基以后……督公也搬进紫宸宫来可好?”
“我空置后宫,日日夜夜给你治病,”萧濯摩挲着殷殊鹤的腕骨,这双手不知道粘了多少人的血,但还是这么白皙好看,让人爱不释手:“我给督公当一辈子的药,保你永远都不在外人面前失控,好不好?”
紫宸宫。
只有当今圣上才能入住的宫殿。
象征着大启最巅峰的权势与地位,而空置后宫,更像是一个包裹着甜蜜糖浆的巨大美梦。
连殷殊鹤这样的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被他引诱心动。
可前提是如果他今天没有收到那封飞鸽传书。
殷殊鹤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眯着眼睛望向萧濯,寒意逼人:“等你登上皇位,我该以什么身份待在紫宸宫?是做你的大内总管,还是你见不得光的脔幸宦宠?”
“殿下,你好高明的手段。”殷殊嘴角微翘,嘲讽地笑了起来:“我竟然都不知道,我亲手带出来的锦衣卫里有那么多你埋下的钉子,更没想到你从一开始盯上皇位的那刻开始就想好了今日要一石三鸟,一劳永逸。”
锦衣卫作冲锋在前,替他扫荡京城里那些不听话的朝臣和顽固的世家,剩下的就都是能够对萧濯唯命是从的臣下。
这一夜他的东厂跟萧濯的敌人流了多少血?
等明日天光大亮,萧濯坐上龙椅,再将这顶反叛的帽子扣在他跟东厂头上,反正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届时殷殊鹤权宦祸国,其罪当诛,萧濯不仅洗清了叛乱的骂名,反而平乱有功,登上皇位名正言顺。
不仅如此,他还能顺理成章收回东厂权柄,肃清之前阉党把持朝纲的恶劣局面,从此没有后顾之忧地尽享万里江山。
所有的阴谋与算计都在今日夜里结束,所有的光耀与权力都从明日开始,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我好奇的是,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身为人人得而诛之的祸乱之首,”殷殊鹤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是午门斩首以儆效尤,还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伴随着他这句话,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长空,照亮这阴森可怖的冷宫,紧跟着“轰隆”一声一声惊雷,如同巨兽咆哮,令人胆战心惊。
两人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对视。
殷殊鹤眼神冰冷锐利,还藏着一点被背叛的失望跟愤怒,萧濯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眸色变得晦暗深沉,看不出来究竟在想些什么。
殷殊鹤怎么忘记了,萧濯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遗忘在冷宫中受尽折辱的不受宠皇子了。
这些年,他亲眼看着他越爬越高,亲眼看着他在朝中助力越来越多,亲眼看着他麾下的势力越来越大……是他选错了人押错了宝,现如今落得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殷殊鹤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注意到他的动作,萧濯立刻拉住他的手,微微笑了起来。
他用手捧着殷殊鹤的脸颊,伸出舌头滑过他的唇角,像极了深爱他的模样:“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能走到今天公公居功至伟,我怎么可能杀你?”
但萧濯对殷殊鹤的称呼已然从督公变成了公公。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萧濯用膝盖将殷殊鹤的大腿撑开,好让自己能离他更近,愈发过分地亲吻和唇齿交缠,以绝对掌控地姿态说:“……这些事情确实都是我做的,公公生气了吗?”
萧濯用力舔弄他的唇珠,语气认真:“生气也没办法……要是把公公换成我,应该也不会允许像东厂这样的势力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吧?”
殷殊鹤身为司礼监掌印,控制东厂多年,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在他的统领下几乎渗透进大启朝每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他掌握着所有官员的把柄,他的耳目遍布皇宫和京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资格成为权势滔天,对无数人生杀予夺的权宦,让无数人对他鄙夷不屑,却又不得不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萧濯跟他那个昏聩无能却又贪恋权位的愚蠢父皇不同。
他不可能容忍未来由他完全掌控的江山存在一个连世家都有所不及的巨大威胁。
森严强大的锦衣卫若完全不能对他唯命是从,日后他登上皇位又该如何安枕无忧?
更何况,这一路走来,他亲眼见证殷殊鹤潜藏在黑暗中的能量以及他这个人所拥有的头脑跟智计,这让他忍不住欣赏,却也忍不住心惊,忍不住生出强烈地想要摧残和掌控的欲望。
殷殊鹤深吸一口气。
是,如果换做是他,他一定会跟萧濯作出同样的选择。什么合作、什么盟友都是虚的,只有实打实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的。
麾下锦衣卫临阵倒戈他不生气,萧濯背信弃义他也可以理解,可为什么此时此刻还是觉得心脏钝痛,又如刀割?当真愚蠢可笑。
“交出锦衣卫的权柄不好吗?我什么都安排好了,届时会有一个囚犯替你假死,他那张脸虽然不及你万分之一,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件事连半点风声都不会走漏,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萧濯抚过他的脸颊,扣住他的下巴,在嘈杂雨声之中与他鼻息相贴,眼神相缠,嗓音低沉诱哄:“公公以后不必殚精竭虑,更不会日夜忧心难眠,我让公公做我的皇后……从今以后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好?”
“皇后?”听到这两个字,殷殊鹤忽然怪异地笑了起来,他看着萧濯道:“我一个阉人,要怎么做你的皇后?”
“你能登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届时不怕遭千夫所指,留万世骂名吗?”
“只要公公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而且公公大可以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你烦心。”
萧濯将舌头探进殷殊鹤的口腔,痴缠地将探索和吮吸,来回搅动间,尚未咽下的唾液顺着两人紧贴的皮肤流淌下来,然而没等萧濯说话,殷殊鹤毫不客气在他舌头上狠咬一口,铁锈一般的味道立时在他们口腔之中蔓延开来。
紧接着,殷殊鹤“啪”地一巴掌响亮打在萧濯脸上。
他抹掉自己唇边的湿痕与血迹,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看着萧濯:“你说的处理好,是指殷梨吗?”
殷梨是他唯一的妹妹。
殷殊鹤当初舍了男人最重要的命根子净身入宫,日日夜夜给主子贵人们卑躬屈膝,为的就是能换来银子养活这个妹妹。
现如今殷梨长大成人,已然婚配,萧濯却命人将她接入京城……绕是殷殊鹤这些年见过的阴私手段不少,肮脏下作事也做过许多,依然为萧濯背后的用意和不择手段的举动感到愤怒非常。
殷殊鹤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他冷笑着刻薄发问:“你想做什么?让她跟你一起参加封后大典?把一个已经成婚生子的女人禁锢在宫中成为你宠幸阉人的挡箭牌?”他直视萧濯那双已经冷下来的眼睛道:“而且今日之后,你还敢跟我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吗?你就不怕我在背后捅你一刀吗?”
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
暴烈的雷雨声将皇宫里所有声音都掩埋遮盖,包括他们之间的争吵。
萧濯的脸色此刻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但他依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扣着殷殊鹤的后颈去咬他的嘴唇,笑了一声低声道:“这不好吗……她跟你一样都姓殷,她的名字是最适合跟我并排写在皇家玉碟之上的。”
“而且……”萧濯将手移过来掐住殷殊鹤的下巴,目光贪婪又偏执地看着他:“公公舍得杀我吗?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治你的病……现在你跟别人接触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吧?”
“公公不要生气,”他凑过去舔吻殷殊鹤的眼睛:“我相信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只不过你现在太生气了,但是没关系。”萧濯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说:“我已经去见过殷梨了,她是个好姑娘,公公疼她是应该的……所以我相信只有她在,公公应该也会听话的。”
这句威胁早在殷殊鹤的预料之中。
因此他只是眼瞳微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他甚至唇角微翘,充满讥讽地笑了起来,并不说话。
萧濯不能接受殷殊鹤用看仇人的眼神看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意跟不悦,掐着殷殊鹤下巴的手崩得发白,警告道:“殷殊鹤,你不要故意激怒我。”
“现在你身边最信任的两条狗都已经被我调走,过了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萧濯说:“现在这冷宫外面守着的全部都是我的人,他们会好好保护你。”
“但今天你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里。”
萧濯用拇指缓缓抚过殷殊鹤那张在任何时候都阴柔漂亮的脸,他说:“等我明日登基以后,就命人在紫宸宫的龙床上装上一副锁链,就锁在你的脚踝上,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只需要等我下朝……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好不好?”
那副锁链他早就已经命最好的工匠在一年之前打造完成。
连上面的镂刻纹样都是由他亲手所画,奢华无比,精美绝伦。
金属链条和锁环跟殷殊鹤玉白的皮肤一定非常相衬。
他早就想到了殷殊鹤今天可能会有的反应。
也曾经无数次想象殷殊鹤被他拴在床上哪里也去不得会是什么样子,越想越觉得期待和兴奋。
到时候殷殊鹤什么都做不了。
犯病了只能求他拥抱,求他触碰,求他亲吻。
这只高高在上却身有残缺的白鹤会彻彻底底从云端上跌落下来,在他手中汁水横流,浑身发红颤抖。
见殷殊鹤还是不肯说话,萧濯温和一笑,并不生气,毕竟大启朝所有人都知道督公冷漠无情,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他低头亲吻殷殊鹤的脸颊,鼻尖、唇角,最后转移到耳廓:“既然公公不太愿意理我,那我就先走了,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刚才的接触应该能管一段时间,我会让薛斐跟楚风守在外面守在外面,不要想跑,也不要反抗,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等我回来,我们可以再继续刚才的事。”萧濯低声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会让公公消气的。”
听到萧濯的最后一句话,殷殊鹤终于低沉尖声笑了起来,反唇相讥:“很长时间?”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意跟恨意。
他惯来算计人心,玩弄权术,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萧濯蒙骗、利用……甚至背叛。
最可笑的是,萧濯对他从无真心,他却连自己这副残缺又下贱的身子都守不住。
殷殊鹤并不怀疑萧濯口中所说的话,因为连他自己都可以想象,当萧濯日后将他锁在龙床之上,因着他那畸形又隐秘的病症,就算再怎么心怀不甘,也只能被萧濯肆意掌控,在滚烫的情欲之中堕落沉沦。
可并不是他想要的。
也绝不是他花了十几年时间像狗一样拼尽全力爬到今天要过的日子。
“殿下,”殷殊鹤勾了勾唇角,目光深深落在萧濯脸上,幽幽地问:“……你以为我们还有以后吗?”
殷殊鹤的语气太冷漠也太平静。
萧濯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皱着眉头正想反驳,下一秒殷殊鹤主动吻了上来,跟他们之前的每一次亲吻不同,这次在床榻之间鲜少主动的殷殊鹤几乎瞬间将灵活的舌头探进了他口中,柔软湿热地跟他的舌尖纠缠,仿佛极为动情。
萧濯呼吸瞬间就粗重起来,顾不得去想殷殊鹤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几乎条件反射般攥住他细瘦的手腕回神想要占据主动,然后下一秒——
他小腹猛地一痛!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直直刺破他的皮肤,深深插了进去。
萧濯顿了顿,慢慢低下头,就看到殷殊鹤那只白皙如玉、修长漂亮的手里正握着一把沾了血的匕首。
很显然。
上面的血是他的。
而且因为殷殊鹤将匕首捅得太深,握得太紧,以至于温热血腥的红色液体溢出来时弄脏了殷殊鹤冷白的指缝,流淌出极其艳丽且夺人心魄的痕迹。
感受着腹中传来的剧痛。
萧濯想问殷殊鹤是怎么避开他的耳目将这把刀带在身上的,还想问殷殊鹤有没有想过现在动手杀他的后果,可对上那双刚刚还沾染着情欲现在已经彻底回归冰冷的阴鸷眼眸,他闷哼一声,用力握住殷殊鹤持刀的手,强势按着他的手一起捂住自己的伤口,阴沉笑道:“……我早就说过你眼睛都不眨杀人的时候最漂亮。”
殷殊鹤定定地看着萧濯。
他不知道为什么萧濯到这一刻还有心情说这些,但既然开弓了没有回头箭。
从那封飞鸽传书打破他一直以来的自我欺骗跟幻想开始,他就决定了一定要让萧濯付出代价。
他猛地将匕首在萧濯体内转了一整圈,眼睁睁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殷殊鹤一字一顿道:“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
“殿下……是你逼我的。”下一刻,殷殊鹤面无表情把匕首从萧濯身体里拔了出来,血流如注,染红了萧濯的外衣,也染红了殷殊鹤身上雪白的中衣。
不知道这鲜血是不是还溅起来了一点。
因为殷殊鹤的眼底也泛着很深的红。
萧濯看着殷殊鹤。
他咬紧牙关想坐起身来,然而他跟殷殊鹤之间的距离太近,这一刀也刺得太狠……那种生命即将流逝的感觉强烈到萧濯根本无法忽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跟恐慌在他身体内开始升腾发酵。
他用力掐住殷殊鹤的脖颈:“我都不舍得杀你,你居然舍得杀我?”
“殿下,”殷殊鹤定定看着萧濯的眼睛,冷静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了是你逼我的。”
“哈哈——哈哈哈——”萧濯笑出了声。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段时间所有一切都太顺利,以至于他忘记了殷殊鹤其实从来都不是一只矜贵漂亮的白鹤,而是一条美丽却剧毒的毒蛇。
可他当初不就是被这个人所展露的獠牙跟毒刺诱惑到无法自拔吗?
算计人心,争权夺利,却在最后关头狠狠栽了跟头。
偏偏这弱点是他亲自送上门来给殷殊鹤拿捏的。
喉间涌出一抹腥甜。
因为剧烈的疼痛跟怒意,萧濯原本英俊的面庞在摇摇晃晃的烛火之中有一丝扭曲,又很快恢复原样,但他始终不肯放开掐着殷殊鹤脖颈的手:“我只问你一句话。”
“——杀了我你后不后悔?”
现在他父皇已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今日他死在这里,崔、谢两家也绝不可能半途而废,放弃即将到手的从龙之功。
可除了他,无论是谁登上皇位都会导致朝中大乱。
更何况经此一役,东厂势力遭受重创,那些对阉党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世家大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殷殊鹤难得势弱,可以趁机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还有……
萧濯咽下一口血沫,突然就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眸子里仿佛烧着深渊大火:“殷殊鹤,离了我你还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