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在地上的殷殊鹤眯了眼,很快依言抬起头来,并且冲着萧濯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是,殿下。”
可萧濯细细端详着他脸上的笑容,又觉得十分碍眼。
太假了,旁人或许觉得殷殊鹤此刻笑得温驯好看,但萧濯却一眼能看出他这张面皮背后的虚假与逢迎。
指不定这时候怎么记恨于他呢。
说不准还会因为他大半夜将他喊过来罚跪在心里记他一笔,等着日后找机会报复回来。
这样想着,萧濯心里那股郁气才稍微顺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他在心中残忍一笑,既然这辈子殷殊鹤难得如此乖顺,就别怪他狠得下心了。
“不知殿下深夜叫我前来所谓何事?”殷殊鹤垂眸低声问。
萧濯看着他玩味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半晌才笑了下慢慢道:“没什么,我只是听说公公在宫外还有个妹妹,生得乖巧懂事,天真烂漫……连常公公都惦记着日后要给她挑一门好亲事。”
殷殊鹤心里咯噔一声。
这几乎是常德益白日才跟他说过的原话,什么时候萧濯的耳目竟然在司礼监安插的这样深了?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小瞧了这个后来居上的七皇子。
心里这样想着,殷殊鹤脸上的表情却没怎么变,赔着笑脸道:“殿下说笑了,奴才的妹妹不过时一介民女,常公公是体恤奴才辛苦,才想着日后为她择婿,也省得奴才在宫中当差始终放心不下……”说到这里,殷殊鹤心中忽然升起些许压制不住的怒气与杀意来,他这辈子只有殷梨这一个弱点,偏偏个个都想过来拿捏。
然而,不等他继续装模作样恭顺答话,萧濯却突然开门见山:“常德益之所以能拿捏你,无非是因为派人看着你妹妹。殷殊鹤,如果我说可以派人去把你妹妹救出来,让你从此不再受制于人呢?”
殷殊鹤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阴霾,但脸上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他抬起头来望向萧濯道:“那殿下想要奴才做些什么?”
“我嘛……”
萧濯慢条斯理俯下身来将殷殊鹤从地上扶起,动作强势将人锁进自己怀里,手在对方腰上游弋:“公公既然把妹妹看得这般重要,不如就把自己抵给我,如何?”
说话间萧濯已经亲上了殷殊鹤的侧脸。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掐着殷殊鹤腰身不许他抽身的动作甚至有些粗暴,偏生说话的声音却低低沉沉,透着一股极浓的兴味:
“只要公公把自己抵给我,我就帮你……别动!我就帮你把殷梨从常德益那个老东西手里救出来,绝不让她受丝毫损伤,从此以后天下之大,你再也——”
“殿下自重!”
万万没想到萧濯的目的竟然会是自己,殷殊鹤在他凑上来那一刻浑身汗毛直竖,从来没有跟人亲近过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又惊又怒,一时间连上下尊卑都忘了,下意识推拒反抗,声音尖厉:“奴才卑贱之躯,岂敢玷污殿下!”
萧濯却不肯松手。
事实上,从他将殷殊鹤搂在怀里的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重生的虚幻之感终于在这一刻完全落到实处。
死而复生是真的。
他的督公也是真的。
虽然眼前的殷殊鹤比前世更加瘦削,一身宦官服饰底下的身体单薄到令人生气。
但他的呼吸是温热的,他的皮肉是细嫩的,他的脉搏是有力的,连他身上的味道都跟前世一模一样。
“卑贱之躯?我可不这么认为。”
他手上力气越发重了,一边箍着他的腰身,一边掐着他的下颌,整个身影都笼罩住他,感受着胸口传来强烈的悸动跟对殷殊鹤曾经亲手杀死他的怨怼,低声缓缓道:“从我看到公公的第一刻起我就觉得……说了别动!”
殷殊鹤浑身紧绷,竭力反抗的样子让萧濯有些不悦,他控制不住想到前世他第一次发现殷殊鹤身有隐疾的情形。
当时萧煜那个蠢货往他府上送的美人胆大包天在他杯中下药,却不料那杯酒阴差阳错被殷殊鹤给喝了下去。
迷情药激发了殷殊鹤的病症,令他当即在萧濯府上犯了病,当时他几乎已经站立不稳,冷汗涔涔,面色潮红,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可强撑着无事的那张脸却还是那么摄人心魄,看起来令人胆寒。
他让萧濯给他准备一间屋子,同时让心腹跟太医全都滚开,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他。
萧濯当时已经对这个心狠手辣的督公起了心思,却迟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眼看着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任由殷殊鹤一个人待着?
更何况……分明太医说过催情药应对去了势的宦官不起作用,可殷殊鹤喝了那杯酒的反应却如此之大,再加上之前他的无意中显露出的种种异常,萧濯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需要验证。
然而当他不顾殷殊鹤手下阻拦,强行闯进去以后却发现殷殊鹤正在自残,他背对着他似乎正极力忍耐着什么,整个人微微颤抖着,看起来摇摇欲坠,偏偏对自己下手的动作却狠戾至极,毫不犹豫。
萧濯胸口猛地窜起一把火来,他强行将殷殊鹤手上的刀夺走,直接将人抵在了墙上:“你在做什么?!”
看见进来的人是他,殷殊鹤那双已经湿润的眸子先是恍惚,然后很快闪现过一丝厉色,他也出声诘问:“殿下又进来做什么?”
“萧濯……”意识到危险的殷殊鹤微微喘了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冷极,像刀子一样:“你若是不想你我二人从此反目成仇,那就现在出去!”
萧濯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殷殊鹤看,忽然就觉得喉间饥渴难耐。
他发现太医说的果然不对,催情药并不会因为宦官的残缺而不起作用,因为殷殊鹤一直蹙着那双锐利的眉,一双狭长的眸子看起来湿润痛苦,锋锐狠戾之余,还沾染着一抹绸艳糜烂的红。
这让人不受控制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又想让他在他手中颤抖。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更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想着,于是他这么做了。
然而他的动作却碰到了殷殊鹤的激烈反抗,他那么愤怒,那么厌恶,那么不甘雌伏。
却也同样无助可怜,甚至因为药物的关系,他不得不在萧濯怀里软了身子,那双含恨的眼睛湿润薄红,冷汗涔涔,他说:“萧濯,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太美了。
在这种时候还色厉内荏的殷殊鹤更加让萧濯血脉喷张。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散发出惊喜、兽欲、疯狂、激动、兴奋、渴望等不同兴奋,他控制不住将手指插进殷殊鹤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之间,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迫使他抬起头来,然后咬住那张永远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嘴唇:“好啊,那就请督公结束以后就杀了我。”
殷殊鹤大概是从来没被人吻过。
幸好,萧濯也从未跟人这般亲近。
因此他们之间的接触与其说是吻,更像是一场毫无章法的角逐,萧濯的嘴唇加重了力气,死死跟殷殊鹤的嘴唇胶着,用力碾压,殷殊鹤则在含怒反抗,不肯让萧濯得逞。
于是很快就有血腥味从他们唇齿贴合之间弥漫开来。
这种铁锈一般的味道激发了萧濯的兽欲,他没想到殷殊鹤的味道竟然好到这种程度,让他不受控制感到着迷。
他恼怒于殷殊鹤宁愿自残也不肯让太医诊治,于是更加贪婪地扼着他的腰身将人拉得更近,像是羞辱也像惩罚:“为什么要反抗?就算督公身有残缺,但此刻被人下药,憋着就不觉得难受吗?而且宫中结成对食的宫女太监那么多……”
他用力抚摸殷殊鹤的脸:“督公如今权势如此之盛,难道从来不曾感到寂寞?”
“笑话……萧濯,你不要乱来!”平时气力尚且不敌萧濯,此刻被人下药导致犯病的殷殊鹤自然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几番挣扎之间几近力竭,胸口起伏不停喘息。
感受到殷殊鹤反抗的力气逐渐变小,萧濯心中愈发激动,然而就在他带着殷殊鹤跌跌撞撞倒在贵妃榻上,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却突然瞥见殷殊鹤胸口剧烈喘息,像被人掐住喉咙的白鹤,咬牙侧过去的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一抹薄红——
萧濯的动作蓦地一顿。
他不自觉放轻了亲吻的力道,手在对上腰上游弋,一边啃咬殷殊鹤的脖子,一边低声诱哄和安慰:“督公别生气……我是怕你难受才会如此,太医说你应当那杯酒应该对你起不了什么作用,告诉我……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我早就发现了,”跟殷殊鹤亲近的感觉令萧濯胸中火花四溅,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按到床榻上去做个死去活来,却强行忍住追问:“督公身体应当有异,对不对?是中毒了还是什么旁的缘故?为何不让太医诊治?”
“……”
这话问出来的瞬间殷殊鹤浑身紧绷,颤抖着闭上眼睛不肯说话。
萧濯从来没见过高高在上对无数人生杀予夺的督公露出这等慌乱又惊惶的神情,于是他很快心软了,贴着殷殊鹤的耳朵安抚他:“督公别害怕……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就不说了,好不好?”
听到萧濯的温言软语,殷殊鹤咬牙切齿,终于缓过神来,“那你还不快将我松开!”
“那可不行——”萧濯实在太喜欢此刻殷殊鹤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他终于撕开了他那张在任何人面前都冷厉肃杀的假面,窥见了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风光,这种只有他一人能欣赏的姿态让他又是餍足又是激动,又是刺激又是兴奋。
于是他再次揽过殷殊鹤的腰身,亲吻他的耳廓,喘息道:“督公还难受着不是吗?”
“你不肯让太医来看……但总不能讳疾忌医吧……就让我帮你医治一次……好不好?说不定试过一回你就舍不得杀我了……”
不知不觉间,萧灼几乎将殷殊鹤整个人都压在贵妃榻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动作也太暧昧狎昵。
就在他以为殷殊鹤应该被他说动了的时候,他却忽然拼尽全力将他推开,抽出不知道之前什么时候重新拿在手上用来自残的匕首直直抵在萧濯脖颈之间,恨声道:“萧濯,你若是想死就再进一步。”
能被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随身携带的匕首自然不是俗物,应是皇帝御赐,可吹毛断发。
萧濯能感觉到脖颈那处的冰凉跟刺骨,但他没有惊慌,反倒是注意到殷殊鹤的脸色来——因为此刻殷殊鹤脸上除了惊怒带来的薄红之外,之前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冷汗涔涔的样子好像消失不见了。
结合暗卫打探到的消息、自己之前的观察以及方才两人的接触,萧濯心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忽然变得切实起来。
他任由匕首抵在自己脖颈之间,眯着眼睛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督公,你不是中了催情药,而是犯了什么病,对不对?”
“犯病之时你无法控制自己,总会浑身发热,站立不稳,甚至难以呼吸……我猜得对不对?”不知想到什么,萧濯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但你方才莫名就好了……我记得之前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他见过不止一次殷殊鹤在人前犯病。
偏偏那人太能忍,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看出他的异常。
萧濯却不一样。
殷殊鹤在他眼中太勾人了,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萧濯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
因此他总能一眼就发现殷殊鹤状态不对,总能在人后扶住殷殊鹤的胳膊,偏偏那人不肯让他发现丝毫破绽,总是拒绝,总是冷眼,甚至于横眉冷对。
甚至还有些蠢货因此笃定他跟殷殊鹤之间不睦,反倒遮掩了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当真可笑。
但不论如何……萧濯已经发现了。
殷殊鹤再怎么失态,只要跟他接触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好转,不拘于任何形式,隔着衣衫尚不明显,肌肤相贴效果绝佳。
这是为何?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病症。
奇怪、荒谬,令人匪夷所思,翻遍医术典籍才能找到零星描述。
可此刻彻底证实之后,他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令他全身发麻,如同烧灼一般,只想将眼前这个人箍紧怀里一起点着了,烧起来才好。
想到这里,萧濯的呼吸都急了,他抵着殷殊鹤的额头,盯着他的眼睛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督公离不开别人的触碰,时刻想要跟人亲近,是与不是?”
殷殊鹤当时是什么反应?
“萧濯!”他大概没想到萧濯竟能一针见血说出他藏得最深的秘密,眼中掀起惊涛骇浪,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将手中的匕首抵得更深:“休要胡言,你给我住嘴!”
匕首深入皮肉,带来明显的疼痛。
萧濯却低低笑了起来,他喉结耸动,漆黑如墨的眸中闪烁着极强的贪婪跟渴望的危险意味:“……既然这是督公的秘密,那我就不说了。”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殷殊鹤的匕首正在威胁他的性命,更不在意自己已经顺着刀刃往下流的血液,只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殷殊鹤道:“以后私底下我来给督公当药,可好?”
殷殊鹤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狠戾又愤怒,似乎是在衡量究竟是一刀结果了萧濯还是应该跟他达成这般荒唐的协议。
此时皇帝缠绵病榻久不能朝,储位之争明显已趋近白热化,自他跟萧濯结盟以来,他的东厂跟萧濯在暗地里绑定诸多,就这么杀了他显然会生出大乱,可若是不杀他……
大概能猜到殷殊鹤心里在想什么的萧濯爱极了他这幅在任何时候都清醒理智的样子,揽住他的腰身着迷地攥紧了:“督公不是一直疑我吗?难道就不想跟我彻底绑定?……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你的药……日后朝中大事,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要是你不喜欢……我也绝不逾矩……”
不知殷殊鹤究竟是怎么想的,最终他脸色变幻几许,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萧濯却得寸进尺,顺势将手探进了殷殊鹤的衣襟,低头贴着他薄薄耳畔的皮肉吮吻:“督公身上熏的什么香,怎么会这么好闻?”
“我好喜欢,怎么办?”
殷殊鹤根本没回答萧濯的问题,他任由萧濯动作,冷冷讥讽道:“七殿下真是好兴致,跟一个阉人也能如此缠绵。”
“要不然明日我在内务司挑几个漂亮的小太监给你送来,供你随意施为,日日笙歌。”
“……”
萧濯滚烫的身躯跟殷殊鹤紧紧贴在一起,原本是想趁这人好不容易松了口风的时候占些便宜,听见这话也只是勾唇一笑,想说些好听的哄一哄他,可抬眸对上殷殊鹤那双重新恢复冷漠,看不见一丝波澜的眼睛,萧濯心里忽然就有一股无名火蹭地烧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加重了掐在殷殊鹤腰身上的动作,嚣张地顶着他沉声道:“宫里的太监怎么比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督公姿容出众?不如督公亲自感受一下。”
他们当然不可能做到最后。
病症已经缓解的殷殊鹤也不可能允许萧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压着他胡来,更何况今日之事对殷殊鹤而言显然太过,他收回那把匕首已是强行克制,眼看着萧濯更加放肆,忍无可忍的他再次一巴掌打在萧濯脸上。
在床第之上,殷殊鹤打过萧濯很多次。
因为萧濯行事总是过界,总是下流,有时候荒淫无耻到令人发指,殷殊鹤白日再怎么高高在上,在床榻之间羞愤至极的时候依然克制不住,整个人就像一根绷紧的弦,被逼到失神甚至呜咽的时候就会一巴掌打在萧濯脸上。
萧濯也不生气。
毕竟能让手握重权的督公雌伏已是不易,而且殷殊鹤那双骨节修长冷白匀停的手像他这个人一样漂亮,即便是打在他脸上都能让他感到几分无法言喻的快意。
因此当时萧濯脸色丝毫未变。
他甚至攥住殷殊鹤的手,低喘着含住他的指节,狎昵地用舌尖扫过他手指的每一寸肌肤。
殷殊鹤浑身一抖,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低声警告:“……萧濯!”
萧濯喜欢听殷殊鹤叫他名字,于是情不自禁再次凑上去吻他嘴角,声音喑哑道:“督公再叫一声——”
殷殊鹤还想再打,萧濯却不许他再动手了。
两人推搡之间都出了一身的汗,衣衫鬓发皆凌乱不堪,最终萧濯强行压制住殷殊鹤,居高临下看着他着迷道:“督公莫恼……今日就先到这里……我们来日方长。”
“……”殷殊鹤胸口起伏着盯着萧濯没说话,显然刚才也耗费了他不少气力。
总之,两人之间第一次坦诚相待并不算多么愉快。
不过萧濯也能理解。
殷殊鹤这个人……就算净身入宫当了奴才日日对各宫主子卑躬屈膝也不过都是伪装,这些都是往上爬的手段,他骨子里从来都是凌厉冷傲的,前世两人暗中相处几年尚且不好俯就,这辈子他这般孟浪,殷殊鹤的反应自然更大。
萧濯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跟殷殊鹤之间永远都要自己用强。
但重活一世,还没坐上司礼监掌印位置的殷殊鹤显然不是萧濯的对手。
因此他忽然懒得跟殷殊鹤说那些威逼利诱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掰着眼前人的下巴沉声道:“总之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定了你。”
殷殊鹤瞳孔骤然放大,心在这一刻沉到谷底。
自萧濯从冷宫出来以后备受荣宠,各项赏赐像流水一样流进广平苑,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突然看中自己?
殷殊鹤不信高高在上的主子会想跟一个断了根的官宦纠缠在一起,所以萧濯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做什么?
自己得罪了他?
殷殊鹤确定今日之前自己跟这位七皇子绝无交集。
刻意戏耍自己取乐?
这理由太过牵强,身为皇子,萧濯根本没必要纡尊降贵跟他玩这种游戏。
想利用自己对付常德益?
这个倒有可能,毕竟皇后早逝,储位之争常德益在暗中支持的向来是淑妃所生的四皇子萧煜,而他则是常德益手下最得用的宦官……
就在殷殊鹤心思急转之间萧濯已经再次吻上了他的侧脸,他呼吸滚烫,动作狎昵,殷殊鹤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浑身紧绷,几乎是瞬间就慌了神。
他之前何曾经历过这种事!
他向来知道自己皮相绝佳,在宫闱之中见过腌臢龌龊的事也不少,可万万没想到这种被人强迫,做人脔幸的事有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
什么筹谋什么算计全都没了,殷殊鹤神色惊惶,面色发白,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惯来藏在靴底的那把匕首。
若是他杀了萧濯……
若是他杀了萧濯。
殷殊鹤攥紧手指,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厌恶和阴沉之色,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跟萧濯同归于尽,就算是死,他也绝不能将自己的残缺之处袒露于旁人面前。
然而这个念头在心头闪过的瞬间,殷殊鹤又忽然想到了殷梨,他迅速冷静下来,稳住心神换上一副恭敬的面孔抓住萧濯的手,急声道:“……殿下且慢!”
“怎么,”萧濯说:“你不愿意?”
“……”殷殊鹤在心里咬牙,暗骂萧濯是个畜生。
连一个阉人都要染指,难道还指望他欢天喜地跪下来谢恩不成?!
但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不能表露出来,殷殊鹤定了定神,忽然冲萧濯露笑了一下:“奴才……奴才万分荣幸。能得殿下看中,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不过您千金之躯,万一传了出去,奴才只怕……”
前世的殷殊鹤很少笑。
因此这会儿他突然冲着萧濯笑这一下,萧濯几乎被眼前人的模样晃了眼睛,不等殷殊鹤说完。掐着他腰身的手不自觉紧了一下,打断道:“再说一遍。”
“……能够得您看中,奴才当然愿意。”既然决定豁出去了,殷殊鹤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此刻他手上全无筹码,不论萧濯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眼下根本由不得他拒绝,他也根本没得选择。
虽然不知萧濯是怎么看出他跟常德益之间的龃龉,但他既然连殷梨的名字都查的清清楚楚,他也不需要在他面前表演对常德益的忠心。
若是真能借萧濯之力将殷梨从常德益那个老东西手里救出来,甚至找机会将他铲除,等自己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殷殊鹤不动声色眯了眯眼。
只要能往上爬。
只要能摆脱现如今这种卑躬屈膝,任人拿捏的日子……殷殊鹤攥紧手指,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他面无表情在心里想,他不过是个太监,是个浑身尿骚味的阉人,既然如此,难道还怕被别人占了便宜?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只要他能忍,只要有朝一日他得了势……
这样想着,殷殊鹤胸口起伏了几下,望向萧濯问:“只不过奴才斗胆,想问殿下方才所说的话可会当真?”
双目对视。
萧濯居高临下看着殷殊鹤。
他难道看不穿殷殊鹤是在跟他曲意逢迎吗?
但即使是做戏,这辈子能从他的督公嘴里说出这等软话已经让他足够满足。
因为殷殊鹤那张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就连哄骗人的样子都那么令人着迷。
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殷殊鹤的人。
他的督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只要能够往上爬,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想到这辈子殷殊鹤会乖乖听他的话,任他拿捏,萧濯就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汹涌翻腾,心头火热,连灵魂都在震颤,刚才想直接将人吞吃入腹的念头莫名拐了个弯,继而衍生出另外一种让他兴奋不已的渴望。
他在想,前世殷殊鹤跟他之间从来都是交易。
这辈子重新来过,他的督公有没有可能也喜欢上他?
“自然当真……”萧濯掐着殷殊鹤的腰身,低声道:“常德益处处依仗你,却也忌惮你,生怕有朝一日养虎为患,威胁到他的地位,我派暗卫去将你妹妹救出来妥善安置,保证连一丁点消息都传不出来,让你安安心心腾出手去跟他斗法。”
“只要他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扳倒区区一个常德益,”萧濯说:“对公公来说,应该易如反掌吧?”
殷殊鹤心头猛地一跳。
他看着萧濯问:“殿下想要的,应该不止是奴才吧?”
“公公想多了……”
萧濯发现自己果真犯贱,殷殊鹤若是像上辈子一样激烈反抗,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用强,殷殊鹤好好跟他说话了,他反倒又舍不得了,“我哪有别的图谋。”
爱不释手地用指腹摩挲过殷殊鹤冷白如玉的侧脸,萧濯看着他的眼睛道:“难道就不能是我喜欢公公,想亲近公公,或者疼疼公公?”
“……”这世上有谁会喜欢一个浑身尿骚味的阉人?
他在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慢慢说:“……奴才不胜惶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
“报答?”萧濯不受控制重新将人揽在怀里,低头在他耳畔亲了一下:“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公公,我想要公公,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拿自己报答就好。”
萧濯的嘴唇很烫。
此刻在殷殊鹤耳垂处似有若无地蹭来蹭去,那种从未体验过的粗糙又湿热的感觉,让殷殊鹤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明的感觉转瞬即逝.
他强忍着不动,一字一顿道:“只要殿下说话算话……保我妹妹平安无事,奴才定然心甘情愿任由殿下驱使,为殿下肝脑涂地。”
绕是早就知道殷梨对殷殊鹤的重要性,此刻萧濯看着他强忍着厌恶在他怀里微微打颤的样子还是有一股戾气跟不满不受控制升腾起来。
心甘情愿,任他驱使,肝脑涂地。
上辈子狠心刺他的那一刀有多少是为了护着那个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回的妹妹?
没有反省上辈子是他做错在先,萧濯忽然松开了殷殊鹤,眯了眯眼睛冷淡道:“那不如公公现在就证明一下。”
“……”
殷殊鹤不知道萧濯为什么比常德益还喜怒无常,在心中暗骂他是个疯子,面上却恭恭敬敬低声问:“殿下想让奴才证明什么?”
萧濯又笑了,他居高临下看着殷殊鹤轻声说:“告诉公公一个秘密……早在你今日来广平苑之前,我就已经吩咐手下暗卫出发了,换句话说,算算脚程,应该要不了十日,你就能收到殷梨平安无事的消息。”
“相信公公在宫中多年,就算常德益多有戒备,应该也拉拢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吧?到时候我把人安置好了,剩下的事都交由公公处理,后续我绝不插手。”萧濯说:“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至于公公的诚意嘛。”
萧濯直截了当:“我要你现在把衣服脱了。”
殷殊鹤瞬间攥紧了手指,脊背发寒:“……殿下……殿下能不能给奴才一些准备时间?”
“奴才卑贱之躯,便是伺候殿下,也该沐浴更衣……”
萧濯居然真的准备跟他这样一个阉人发生点什么。
殷殊鹤觉得荒谬之极同时再次觉得萧濯疯了,他暗恨自己之前在司礼监时没有多加留意这个惯会藏拙的皇子,更恨自己当下无力反抗时撞到了萧濯手里。
但他既已经跟萧濯做了交易……殷殊鹤面色发白,想到要在旁人面前袒露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萧濯冷眼看着殷殊鹤的表情变化,心中充满恶意地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过是脱个衣裳就受不住了?
那以后他做些更过分的该怎么办?
别说赤身裸体,前世他跟殷殊鹤在暗处厮混时什么事没做过?
到后面殷殊鹤被他操熟了,从惊慌失措坚决不许点灯,到后面即便青天白日、在书房、在汤池、在马车也可以失神地将身体打开,在他面前完全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