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的小狗很想你by小霄
小霄  发于:2025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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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天……
沈璧然无聊地问:“服务群是什么群?”
“就是我们这些小奴才的内部通讯群。”Jacqueline语不惊人死不休,“有我和Jeff,八个保镖,六个司机,两个机长,统筹北京这边家里事项的两个管家,德国那边还有十二个类似的人。”
一块虾肉从沈璧然叉子上掉落,“三十二个人?”
Jacqueline误会了他震惊的方向,解释道:“因为这个群会涉及他的日程信息,算high level,所以成员比较精简。具体执行打杂的人在大群里,一百多个。”
沈璧然举着光秃秃的叉子,“围着他一个人转?”
“也不完全是。”Jacqueline抿了下唇,似有犹豫,“根据Jeff对我的忠告,和……某人相关的事情不可以漏勺给某人。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三十二个high level中的九个是和某人相关。”
沈璧然:“……?”
Jacqueline压低声音:“包括四个在某人楼下的司机……”
“……”
“四个只负责保护、但不向老板汇报某人行踪的保镖——”
沈璧然后背发冷,下意识回头,目光扫过咖啡厅里里外外的人群。
“还有Jeff。”
Jacqueline小声说:“老板回德国的前一天,签文件时很随口地说——”她清清嗓子,随手抓过菜单放在面前,模仿顾凛川那张扑克脸,垂眼道:“沈璧然好像很喜欢你。”
她缓缓抬眸,审视地看着沈璧然,片刻后道:“等这趟从德国回来,你以后优先处理他的需求,我这边的事往后排。”
她又收回视线,随意翻了下菜单,“给你涨薪。”
演完了。Jacqueline啧啧地摇着头鼓掌,“我在旁边,完整地旁观了Jeff从面如死灰到绝处逢生再到欣喜若狂的全过程,他命真好啊,人生总是落起起起起。”
“啊!”她忽然又捂嘴,“我是不是暴露了某人的名字?!”
“……”沈璧然拿起没吃完的半个卷饼,“我吃饱了。”
晚上顾凛川打来语音,如常询问了小猫的饮食起居,翻开书,语气却忽然低沉下去。
“四天没见面了。想然然了。”
沈璧然心跳微顿,睁开眼看着立在枕畔的手机。
语音界面在安静地数着秒,几秒过后,顾凛川又开口:“然然有想我吗?”
“一点点也算。”
“偶然想起也算。”
电话两边沉默的空气仿佛正在透过听筒缓慢地交融,变得粘稠,许久,沈璧然伸出手,轻轻点了下开启摄像头,“那给你看看他。”
开启摄像头的一瞬,系统默认是前置,他的面庞在镜头里晃过,而后他切换后置,让小猫入了镜。
顾凛川笑了起来,低低的、愉悦的气音如同落在枕畔,“收到了。”
“顾凛川。”沈璧然确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你也开摄像头让她看看你吧。”
顾凛川低沉地“嗯?”了一声,“这样么?”
屏幕变化。顾凛川坐在单人沙发里,背后是厚实的窗帘,灯光幽暗,一身黑西装将衬衫压得一丝不苟,深蓝领带打得很完美,隆重而精致,如同奢侈品橱窗后的展示模特。
他喉结滑动,在端庄的气质中平白添了一丝欲。
“然然看见我了吗?”他垂眸,目光落在镜头上,如同与沈璧然对视。
“看见了。”沈璧然嗓子哑了一下,顿了顿才又道:“我已经切回前置,把手机转过去朝着她了。”
顾凛川“嗯”了声,似是随意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起身解领带,“我刚和柏林政府的人见面,所以打了领带。”
他说着,修长的手指松开领结一扯,布料摩擦声平滑又锐利,划破安静的空气,他摘下领带扔在桌上,侧过身去解扣子。
沈璧然的视线向下,顺到西裤,纯黑的布料包裹着臀部,裤管笔直。
很禁欲,所以格外色情。
顾凛川脱了西装搭在沙发靠背上,又脱了衬衫,露出侧腰上条索分明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他侧身的角度又大了一些,因此沈璧然没能再看一眼心口的疤痕,反而看到了那晚他没能看到的背阔——背阔和后腰竟然也有一些疤痕,但很浅,烙印在麦色的肌肤上,随着主人的呼吸伏动。
金属扣清脆地碰撞,顾凛川抽了皮带,手指搭在裤腰上,忽而问:“然然还在看吗?我要换家居服了,让小猫看我换衣服是不是不大好?”
沈璧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无所谓吧,她能看懂什么。”
“你嗓子好像有点哑。”顾凛川语气平静,“着凉了么?”
“有点吧。”沈璧然注视着屏幕,面无表情,但黑眸逐渐变得很深,“昏沉沉的,已经快睡着了。”
顾凛川静止不动,数秒后,低低地哼笑一声,拉开了拉链。
裤腰从微微紧绷的臀上拉下,而后西裤直接坠落。
年少的顾凛川也喜欢穿黑色内裤,但年少的顾凛川没有这么丰满结实的臀部。
他的腿也比十几岁时更修长有力了,腿侧的肌□□壑轻轻动一下就很明显,让人不难想象绞在身上会爆发出多么强势凶狠的力量。
顾凛川这时又侧回一点身子,沈璧然立即挪开了视线,但只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看回屏幕。
镜头里,有东西正在极速膨胀,像要撑满整个房间。
“沈璧然。”顾凛川忽然拿起了手机,镜头直直地对着他的脸,一对黑眸平静而危险,直勾勾地穿透屏,“然然还在看吗?”
沈璧然耳边有一条尖锐漫长的耳鸣,他与顾凛川对视,“在看吧,怎么了?”
“是么。”顾凛川停止了眨眼,静止般地注视他。
“床头柜上两分钟之前就空了。”
沈璧然猛地起身,立在枕畔的手机倒下,而后,他听着自己疯狂擂动的心跳声,和床头柜上被吓得一下子站起来的小猫对视了。
顾凛川低沉的笑声被叩在床单上,很闷。
“逗你的,她很听话,一直在那里。”他说,“但我好像抓到了另一只不规矩的小猫。”
沈璧然脑内轰鸣,无言以对,顾凛川又笑笑,说:“但显然,我也不太规矩,而且还被你发现了。算我们扯平了。”
“我去冲个凉。”他语气淡淡,“十分钟后再打给你,今天继续读毛姆。”
沈璧然立即挂断了通讯,起身进了浴室。
然然从床头柜上跃下跟过来,但这一次,沈璧然在她进入浴室前就关上了门。
十五分钟后,沈璧然才散着一头微微带潮热水汽的头发从浴室出来。
热气随之从浴室内溢出,然然本能地掉头就走,走两步又回过头看他。
“咪。”
——人,没淹死吧?
沈璧然裹着浑身热气,手脚些许绵软,弯腰把她抱起来,脸埋进她蓬松的毛里深深吸了好几口,总算降落人间。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屏幕上没有未读通知——顾凛川失约了。
下属汇报的声音从手机里透出来,顾凛川裹着浴袍坐在窗边,似乎在听,又似乎在放空。
汇报结束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开口,用流利的德语点出了一处预算不合理的地方,而后让下属挂断电话。
卧室里安静下来。
他骗了沈璧然。
他没有冲冷水澡,显然也不合适再迟到地打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地读睡前故事。
分离六年,这是他第一次放纵,在因沈璧然而兴奋时允许自己想着他的样子给自己弄了。
他只是觉得不应该再让沈璧然那样蛮横霸道——凭什么沈璧然可以用拙劣的谎言堂而皇之地看他脱衣服,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粗暴地扼杀自己的念头和欲望,这很不公平。
他们都是男人,他了解沈璧然那一抹喑哑的声线代表什么——他相信,挂断电话后,沈璧然会和他同时进入浴室。他也相信,如果沈璧然因为他而有了反应,那个美丽的脑袋瓜里不会有半刻出现冷水澡这个选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最舒服、最自在的选项。
那么,顾凛川想,自己也该享受到同样的待遇。
六年来,数不清次数的冷水澡,皆是他认为沈璧然厌恶他时的自囚。
但如果那些意乱情迷的吻还能说是成年人受氛围催化的放纵,那么今天,就是沈璧然在完完全全冷静状态下的一场性诱导。
小猫总是骄傲的、嘴硬的,即便来讨宠也要扬着头,所以人必须要聪明,要一眼看穿猫的坏心思。
顾凛川无比确信,时隔多年,沈璧然又一次喜欢上了他。
而无论这一次的喜欢会不会变成爱,哪怕重蹈覆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重新踏入那同一条河流。
电话忽然又响起,是资产律师。
“顾先生,我收到了您的邮件,新遗嘱的最主要遗产继承人将仍然是沈璧然先生,是吗?”
“嗯。”
“抱歉,这次我需要在立嘱阶段就把这件事告知顾老爷子。”
“没问题。”顾凛川道:“我已经和他谈过了。”
“好的。恕我多问,你们之后有移民和结婚的打算吗?”律师语声和缓地解释:“新遗嘱涉及的资产太庞大了,在手续上,配偶继承会比陌生人继承省去很多容易被卡住的环节。”
顾凛川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天知道。”
“什么?”
“你先按当前流程推进吧,年底我会设法让他过来配合你们走一些手续,到时候再说。”
顾凛川挂断电话,把原本打开扣在桌上的那本《月亮与六便士》翻开,准备读一段录音发给沈璧然。
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今晚不会有人点开这段录音,但戏总是要做足的。
他正欲开口,Jeff忽然通过邮箱发来一组照片。
Jeff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段和沈璧然联系,所以会很有眼色地避免打电话,无论什么事情都通过邮件进行文字汇报。
【您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女生在六年以前的经历是被挖空的,五年前她接受过肾移植手术,目前状况良好。但蹲在北京的人拍到了两张照片,请您过目。】
【老板,三年了。我认为,我们终于摸到了一点真相的影子。】
顾凛川目光在两个时间点上停留片刻,而后点开照片。
第一张照片,那个女生上了沈如鑫的车。
第二张照片,她和一位妇女挎着手臂走在街头,妇女刚好回过头来。
虽然时光荏苒,旧人已老,但那张面孔顾凛川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曾经他在沈家阁楼上醒来见过的第一个人——沈璧然的保姆。

第46章
“我们这儿没这个人。”家政顾问在电话里对沈璧然道:“全国叫孙静的太多了,光凭名字和几张老照片不太可能找到,她可能早就不做这行了。”
沈璧然叹气,“有劳了。”
他说也要给然然雇个管家只是玩笑话,但却让自己想起相伴十几年的保姆孙静。移民后他们失去了联系,现在他立了业,想把人聘回来。
宋听檀才修养不到一周就又回去录下一期综艺,沈璧然担心他,录制前一晚,和他一起开着视频吃晚餐。
镜头另一边很暗,手机光打在宋听檀美丽的小脸上,像鬼。
“你干嘛呢?”沈璧然皱眉,“在哪找这么个灯都坏了的化妆间和我视频?”
“嘘。”宋听檀娴熟地把汉堡放在左手石膏上,用右手拆包装纸,“沈璧然,一顿日料,我卖你一个情报。”
“不买。”沈璧然低头吃他的二助慢烤小羊排。
“哎,我发现你这人好没意思。”宋听檀撇撇嘴,闷闷不乐地低头吃汉堡,吃了几口发现沈璧然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于是改了策略:“告诉你吧,林星是你堂哥包养的。”
沈璧然动作一顿。
这倒不算意外,但宋听檀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打算签浔声的代言吗?他知道了,昨天半夜来敲门。我还以为他想和我卖腐想疯了,坚决不开,但后来他在门外抛出了惊人的一句——”宋听檀凑近镜头,夹着嗓子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抢的代言?告诉你,沈总床上的人多得是,别以为自己很特殊。”
沈璧然对人类愚蠢程度的认知又被刷新了,无语地继续吃羊排。
油边被烤得焦脆,外酥里嫩,肉筋在嘴里嚼开,里面的油脂漫出来。
宋听檀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说的沈总是你呢。”
沈璧然一口没嚼完的肉卡在喉咙,狼狈地咳了好几声,怒道:“宋听檀——”
宋听檀表演型人格发作,低头对着空气做出一副懊恼的思索样,“我还想呢:好啊沈璧然!背着我吃香喝辣,也不担心顾凛川出手把你床上那一个个的都废了!但我转念一想——”他眼珠子一转,“不对啊,你要是真和人玩潜规则,林星那种叫花鸡都能吃下去,留着我这种近水楼台的国宴是想要过年吗?”
“宋听檀!”沈璧然气得头昏,“我挂电话了。”
宋听檀笑得手一抖,大半个汉堡没拿住,在空中天女散花。
“啊我的衣服!!品牌借我穿的超季款啊啊啊!”
看他这么惨,沈璧然气消了点。
“我错啦。”宋听檀把身上的生菜丝一根一根捡起来铺在自己的石膏上,“然后我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堂哥,他和林星实在是草包配蠢货,天作之合。我开门让林星进来,进行了一段长镜头式的无声破防表演,他就开始秃噜秃噜往外倒了。”
沈璧然:“……专业素质过硬。”
宋听檀兴奋地报出一串不入流的小明星小模特,“我只不过配合他同仇敌忾了几句,他就全说了。鉴于这家伙实在蠢得可爱,我决定和他交个表面朋友,把他培养成我的瓜农。”
沈璧然啃干净最后一根小羊排,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宋听檀会错意,“不用遗憾,等我吃到好瓜会和你分享的,我们是朋友!”
“……”沈璧然实在无语,挂了视频,继续加班。
宋听檀第二天录节目,沈璧然一直挂念着,怕他再被人使绊子伤到手腕,一边忙工作一边每隔两小时就和经纪人问情况,等到深夜,宋听檀收工了,特意给沈璧然打视频报平安。
夜色黑沉沉的,宋听檀一脸汗光反而显得皮肤很透,他挥舞石膏给沈璧然看,“活着呢,现在要和节目组去附近吃宵夜。”
沈璧然靠在床头,“别喝多啊。”
“嗯嗯嗯。”宋听檀切换后置镜头,用石膏指着不远处的人,“你看,我们总导演、制片、PD都在,都是长辈,看着我呢,你就放——”
“听檀。”沈璧然忽而严肃,目光锁定屏幕一角,“戴着耳机吗?”
宋听檀一顿,“嗯,怎么了?”
“往右前方快走几步,把镜头推到最远,拍一下那辆黑色的奔驰大G。”
宋听檀和他很有默契,也不多问,立刻照办。
很快,黑色大G就在镜头里完整地出现了,沈璧然截图把照片拉大。像素虽然糊,但并不影响看清降下车窗的后座那个女生的侧脸。
“副驾是林星,车后座的女生不认识,应该不是圈里人,看着好小。”
“嗯。”
那是宋听檀住院那晚顾凛川觉得不对劲的女孩,估计也就十六七岁。
“灌木挡住车牌了。”沈璧然继续指挥:“你往前走几步。”
“好。”
录到车牌后,沈璧然直接挂了视频,把车牌号发给Jeff。
Jeff这会儿应该正在陪顾凛川开财团会议,沈璧然准备留言让他有空时帮忙查一下车主,但一段话还没编辑完,Jeff就回复了。
【沈总晚上好,小羊排好吃吗?我也很想您。对了,这是沈如鑫的车。我之前查过,他名下一共三辆车,这辆通常是去夜店接少爷小姐时开的。】
消息回复没多久,顾凛川就把视频打了过来。
那晚两人冲动后,顾凛川又发过几条消息,沈璧然没回,他就很默契地暂停了联系。
“怎么突然想到要查你堂哥的车?”顾凛川开门见山,“发生什么了?”
沈璧然说了事情经过,“你后来查过那个女生吗?”
“查了。”顾凛川微微停顿,“我们确实从她身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我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涉及到了一个人。”
沈璧然笑了下,“顾凛川,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如果真是我亲大伯幕后主使、接送我十年的司机王叔完成犯罪,那还有谁是能让我更……”
他忽然一顿,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心头滑过,“不会是……”
“是保姆孙静。”
顾凛川语声低沉,“那个女生叫孙恬恬,是孙静的女儿。孙恬恬六年前的所有经历都被挖空了,但五年前她在香港接受过肾移植手术,帮她找肾源、约手术专家、支付后续疗养费用、在北京落户的都是沈从铎。”
“据线人探查,孙恬恬现在是沈如鑫的床伴之一,每周会有一天被沈如鑫接走。假条是沈如鑫替她开的,所以我猜孙静应该不知情,这种事很可能会激怒孙静,沈从铎也不会允许,应该是你那个废物堂哥背地里找死。”
沈璧然被这一串石破天惊的消息震住,消化了好一会儿,“可当年参与车祸的是王叔……”
“这就要牵扯到他和孙静的关系了。”顾凛川叹了口气,“当年我刚到你家没几天,孙婶就说乡下老人摔倒了,请了半年假回去照料,从孙恬恬的年龄推测,那应该就是孙静怀孕后期到分娩的时间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半年王立山也经常请假。”
沈璧然没吭声,顾凛川说的这些他都记得。
他儿童时期是非常依赖保姆的,孙静请假那半年,温姝原本要找新保姆,但后来顾凛川完全接手了,而且比孙静照顾得更好、更细致。
“王立山那时已经结婚了,他和孙静是婚外恋。王立山大概不想离婚,而且我记得沈老先生非常看重佣人的品行,所以孙静或许也不想公开,他们选择背着沈家偷偷生下这个孩子。”
沈璧然抿了下唇,“为什么不打掉呢。”
“这也是我的疑问。”顾凛川说,“我只能猜测他们是真的相爱,背德的爱。”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查到了孙静当年在邻市的生产医院,手术签字的是王立山,而后这个孩子被他们放在福利院养着。我想,后来王立山的合法妻子难产死亡,他没有再娶,就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另一段事实婚姻和家庭。”
“还是和孙静生产的同一家医院,Jeff查到了八年前孙恬恬确诊尿毒症的诊疗记录。”顾凛川说,“我猜沈从铎早就掌握了这一切,以此要挟王立山做他的暗桩,并最终在六年前让他出卖性命,换了孙恬恬的肾源和治疗。”
顾凛川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讲述着这些刺骨的真相,他朝镜头伸了下手,似在抚摸屏幕上沈璧然的脸,“现在孙静是我们获取沈从铎罪证的唯一希望,我回国后亲自接触她。”
沈璧然沉默良久,“我去问吧,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不行。”顾凛川立即否决,“等我回去。”
沈璧然皱眉,“她和我关系更亲近。”
“那也不可以。”顾凛川语气严肃,“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她已经伤害过你。”
沈璧然:“可……”
“听话,沈璧然。”顾凛川打断了他。
沈璧然沉默,关了摄像头,只保留语音功能,转身从床头柜上抱过然然,挠她的脑壳。
然然被按摩得很爽,一边大声呼噜一边抽空朝他“咪”了一声。
——人,不要难过。
“不要生气,好吗?”顾凛川在电话里叹气,“今天的电话可不可以打久一点?”
沈璧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不好受,我多给你读一会儿书。”顾凛川低声道:“我相信孙婶对你的爱护是真的,很多时候人犯错是身不由己。人心很复杂,如果我是她,即便沈从铎救了我女儿的性命,我也无法原谅他逼迫我的爱人去死、逼我背弃恩主。”
“沈璧然,背负愧疚过一生并不好受,我们一定可以撬开她的口。”
沈璧然无声点头,过一会儿才意识到摄像头关了,顾凛川看不到,于是低低地“嗯”了声,又慢吞吞地道:“如果是小时候,我确实会觉得天崩地裂,现在还好。”
如今他只觉得唏嘘和苍凉。
其实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顾凛川,因为顾凛川也背负着愧疚过了很多很多年。
年少时自己不计代价地推顾凛川离开,只想着保他平安,却没深想那样沉重的自责会让他面临什么。
他眼前浮现顾凛川身上不计其数的伤、Jeff耍宝似的在地上爬——那些荒唐、玩笑般的只言片语背后,是实打实刀光血色的两年。
可那两年顾凛川已经开始清查真相了,心里或许好过一些,再往前呢,被家族封闭的三年里、再往前呢,回德国前日复一日发消息却得不到回复的大半年里——顾凛川都在想什么呢。
他以为顾凛川会恨他,可他错判了。
如果没有恨,一个人究竟要如何捱过那沉重而不知尽头的岁月?
“沈璧然。”顾凛川忽然叫他,语气依旧温柔,“对不起,你不好受的时候我又刚好不在你身边。”
沈璧然回过神,垂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然然的毛,低声道:“我已经长大了,顾凛川。”
顾凛川恍若未闻,“我早点回去陪你,好吗?”
“别胡闹了。”沈璧然叹气,“搜集证据不急在一时,你优先处理完……你的遗嘱吧。”
这玩意真的很不吉利,沈璧然心想,顾凛川到底是什么命,活着和墓碑共眠,还要操心死后的财产分配。
“对了。”他忽然想起沈家老宅,“我回老房子住两天,翻一翻有没有徐婶留下的旧物,说不定会有发现。”
顾凛川答应了,“让司机开车。我给你安排了几个保镖,他们也会跟着,但不会向我汇报你的行踪,晚上他们在附近的房车里睡,你不用管。”
“嗯。”沈璧然已经从第二漏勺那里知道了。
他想说声“谢谢”,但又觉得多此一举。
重逢以来的很多事、很多纠结、很多弯弯绕绕,也许都是多此一举。
然然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把肚皮朝着他,他很默契地放缓力道给小猫揉肚皮,低声道:“遗嘱处理完就早点回来吧,顾凛川。猫好像是有点想你了。”

北京发布暴雨预警,喧哗的雨声干扰心绪,让沈璧然难以思考沈家旧事。
《月亮与六便士》原本只读到三分之一,但这一晚顾凛川读了很久,沈璧然睡着前,依稀已经听到思特里克兰德病死。轰隆雨声、顾凛川低沉的嗓音和然然的呼噜在耳边交织,他就那样沉沉睡着。
夜间气温陡降,第二天醒来时沈璧然浑身冰冷。他周末依然有很多工作,披着毯子加班到下午,打包一只然然去老宅。
顾凛川说,保镖住房车,但沈璧然没想到是一辆多功能房车。
他对着那辆意式冰淇淋车的窗口迟疑了好半天,“你们这是认真的吗?”
保镖一米九,紧身背心勒出健硕的肌肉。他拉开冰柜,露出两排整齐的冰淇淋桶:“沈先生,您要几个球?”
沈璧然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低头挑选口味,小声问:“这到底是谁的馊主意,幼不幼稚?”
“老板让唐先生思考两个问题,一是山野别墅区停房车怎么合理化,二是我们除了保护你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唐先生提出了这个聪明绝顶的方案。”
沈璧然认真地对他解释:“体力劳动者对脑力劳动者的智商赞美、脑力劳动者对体力劳动者的肌肉崇拜,都是没有参考性的。”
保镖透过墨镜注视他半天:“您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要两个球。”沈璧然说:“特浓抹茶和树莓酸酪,谢谢。”
口味菜单和高中那家店一模一样,证明顾凛川也认可了这个幼稚的方案。
沈璧然很无语地吃完了两球冰淇淋,从自己车里把然然抱出来进院,他一手托着小猫屁股,一手摸着小猫背,让然然把爪子搭在肩头,“这次没带你的管家,乡下生活艰苦,但你是勇敢的小猫。”
话音刚落,然然就突然挣扎起来,爪子刺穿衣服,把皮肤戳得很痛,沈璧然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陌生的低吼,小猫挣脱他,一跃而下。
他心道不好,荒郊野岭果然会吓坏小猫。正束手无策,却忽地又发觉然然的样子似乎不像害怕。
暴雨后,处处散发着潮湿的青草气,然然冲进草地,低吼越来越响,突然,吼声停了,她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一点,身子伏低没进草丛,屁股开始左右左右地缓缓摆动。
沈璧然意识到了什么,配合地屏住呼吸。
然然屁股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突然,她两条后腿蹬地一跃而出,挥爪就往地上拍!
沈璧然头一回见这么大个的甲壳虫。
“喵——!!!”
沈璧然也头一回见这么兴奋的然然。
小猫几爪子玩死猎物,眼睛又开始在草丛里滴溜溜地转。
“那个,然然……”沈璧然被孩子厉害得瞠目结舌。
小猫猛回头。
“咪。”
——人,咪在忙。
沈璧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玩累了自己进屋。”
他确认一遍院门关紧,偷拍了几张然然的狩猎英姿发给顾凛川。
距离上次在老宅住已经过了一阵子,但家里依旧一尘不染,空调也换新了。沈璧然心虚地进工具间查看——万幸,他的木箱好端端地摆着,落了一层薄灰,保洁人员后续清洁时遗漏了这间废弃小屋。
沈璧然从贴货运单的塑料膜后抠出一张纸——是年少时那封寄不出的离别信,上次回老宅他怯于面对,囫囵折起带回家,藏在了木箱的货运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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