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一直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他目光跟随着季邯越,直到手心转来温热有力的力度。
季邯越面不改色,牵住他的手,往二楼带。
这一刻,季邯越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否则会错失太多重要的东西。
omega轻轻反握住他的手,肩膀挨着季邯越的手臂,像是寻求一丝温暖。
“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忽略掉大门被剧烈拍响的声音,现在的氛围算得上温馨。
谢莫闷着头应道:“小识。我想让他多学点知识,不要像我一样……”
如他所愿,小识确实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我是不是答应过你,要送你去读书?”无缘无故的,季邯越冒出一句。
谢莫惊愕的抬起眸,去看他的脸,alpha面无波澜,也不像记起来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脚步止在了二楼,有好几个房间,没有停留,进了最大的卧室。
谢莫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跟着进了卧室。
刚站定,就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会竭尽全力,让他变得更好。”
omega怔住了,卧室没有开灯,他呆呆看着昏暗里季邯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他们一开始的相遇不算美好,但凡季邯越稍微差一点,omega也不能那么依赖他。
颈窝沾上一片温热,谢莫扑进他怀里,脸颊肉贴着alpha颈侧的皮肤。
他鼻尖翕动,难得提出请求,
“抱抱我,好不好。”
缓缓的,季邯越垂在身侧的手抬起,环住了谢莫细窄的腰身。
他半眯着眼,后背枕靠在墙面上。
谢莫抱得很紧,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像是要将两人的骨血都揉碎了融合在一起。
卧室的床铺的整整齐齐,垃圾桶里也没垃圾,想来是以前的佣人打扫过。
只是后来主人迟迟不归,没了工资来源,便也自行离开了。
谢莫发/情期并没有结束。
密闭的房间内,两股信息素肆意交织。
季邯越呼吸也不由重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他看着谢莫从自己颈间抬起头,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拨开季邯越环在腰间的手,“我去拿抑制剂。”
便见谢莫很熟悉这栋别墅般,走到床头柜前蹲下,拉开第二层抽屉,拿出两支抑制剂。
谢莫垂着轻颤的眼睫,撕开包装,针头对准白皙的皮肤,就在要扎进去时。
陡然听见咔哒一声,是锁门的声音。
紧接着,一片暖烘烘的热源贴上他的后背,谢莫手一抖,抑制剂落在了地毯上。
季邯越低下头,声音含糊又喑哑,
“可以的。”
谢莫呼吸变得小心,双腿发着软,小腿抵在床角,咬着唇瓣,想说点什么。
但话语未落,季邯越就捏着谢莫的后颈,迫使他转过头,垂眸吻了吻他。
谢莫的脑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顿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两人鼻尖相抵,omega唇瓣被一下下撕咬着,季邯越撬开他的齿关,舌头如灵巧的蛇钻进口腔,勾着他的舌尖纠缠。
这个吻太沉,饱含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激烈,又让人无法抗拒。
谢莫手虚软的抵在alpha坚硬的胸膛上,感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温度一路攀升,馥郁的信息素浓郁得呛鼻。
分开时两人呼吸都不稳,透明的银丝随着距离拉开而断开,滴落在谢莫小巧的锁骨上。
季邯越侧头瞥了眼房门,“别担心,他们进不来。”
话落,轻轻一推,谢莫就跌在了床上。
alpha双手撑在他的两侧,带着侵略性的吻又密密麻麻落了下来。
季承鸿是十分钟后到的,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叹了声气。
像是透过这门板看见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这儿的不争气无关其他,只是觉得为了个omega付出那么多,不值得。
就连这次季邯越的失忆,也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那谢莫养父那家人。
自然而然,也一并推到了谢莫身上。
通过季邯越回国后奇怪的反应,季承鸿揣测季邯越恢复记忆的念头,逐渐得到证实。
手下人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最终,只听见季承鸿重重一哼,猛地转身,
“走了!他的事,我管不了了!”
空中,直升机特有的嗡鸣声自头顶响起。
正是当时季邯越从C国到A城乘坐的那架。
季邯越用衣服裹紧了怀里的谢莫,一寸一寸向顶楼走去。
顶楼的平台空旷开阔,晚风带着凉意拂过。
不远处,一架直升机静静停在那里,螺旋桨早已停止转动,显然等候多时。
机舱门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的alpha走了下来。
他戴着黑色皮手套,目光淡淡扫过他们,什么也没多问。
只是侧身让出位置,
“上来吧。”
怀里的omega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季邯越垂下头,看着谢莫轻微蹙起的眉头。
用唇轻轻蹭过他蹙起的眉心,像是要替他抚平所有不安,抱着人踏上直升机。
他靠在舱壁上,目光落在旁边那个熟悉的背影上,心里忽然冒出个疑问——
这几年消失的记忆里,究竟包不包括任闻?
任闻确实变了太多。
中学那阵,他们一群人总爱凑在一起逃课。
翻墙去网吧打游戏,去郊外野营钓鱼,每次任闻都是最兴奋的那个。
可现在的任闻,居然选了在C国读博,研究那些枯燥的理论。
人也变得沉默寡言,眉宇间多了层说不清的沉郁,再没了以前外向开朗的性格。
这种改变太过突兀,谁见了都觉得不对。
问起时任闻倒是会装一装,耸耸肩,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人不可能永远停在原地,总会变的嘛。”
季邯越别过脸,没再去看任闻。
直升机的噪音实在太大,起飞没多久,怀里的谢莫就被惊醒了。
他睫毛颤了颤,迷茫地睁开眼,第一反应像是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等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那点惶恐才渐渐褪去。
他用脑袋往季邯越胸口贴了贴,鼻尖蹭过布料,像是要确认这人真切存在。
才小声叫了句:“季邯越。”
季邯越应了一声,由着他抓紧自己的衣襟。
若是在几天前,季邯越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omega,而再度往返奥德赛医院。
突然想起什么,季邯越抬头看向抱着双臂闭目养神的任闻,扬声道,
“上次不是说回C国了吗?”
任闻唇角微微扯了扯,掀起眼皮看他,
“所以你得感谢我。你怀里这个omega,方家怕他消失,早就在全城所有交通出口安插了人。现在除了我这送上门的直升机,你短期内恐怕很难带着他走。”
季邯越盯着他看了几秒,蓦地觉得这人有些看不懂了。
字句在舌尖打了个转,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谢了。”
一声很轻的笑从任闻那边传来。
他直起身,回眸看向季邯越,打了个哈欠。
语气忽然变得和从前没两样,“我们家邯越还会说谢谢了?”
“滚蛋。”季邯越低声骂了一句,眉眼却松了些。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弹出信息,屏幕亮了又暗。
几乎全是那个自称谢莫未婚夫的alpha发来的。
索性将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世界瞬间清净了些。
就在这时,谢莫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季邯越替他拿过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唐英叡”三个字。
按下了接听,放在耳边。
“喂,谢莫?你还在季邯越那儿吗?”
电话那头传来唐英叡焦急的声音,背景音很杂乱嘈杂。
唐英叡握着手机,锐利的望向堵在门口密集的alpha,为首的是泠赞。
带来的人全是方家的人。
“大半夜私闯民宅,这就是自诩清廉正直的方家人的作风?”
寇邢与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别墅内,他的手下已经一圈圈围了上去,与方家的人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泠赞不甘示弱,
“你们软禁方家的小少爷,我带他回去,不是理所应当,况且他还是我的未婚伴侣。”
唐英叡在一旁听得都快笑出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谁他妈跟你说是囚禁?谢莫亲口跟你说的?还伴侣,老子以前瞧着季邯越不顺眼,没想到世上还有比他更不是东西的alpha。”
泠赞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处变不惊的微笑,此刻看在人眼里却只剩恶心。
他朝身边人微微偏头示意,立刻有个方家人从后面推搡着一个小孩走了出来。
那是个穿着小西装的小alpha,身形瘦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那双乌亮的眼睛里却藏不住恐慌,年纪瞧着顶多四岁。
泠赞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侧脸,
“栖彧,告诉伯伯,你认识他们吗?”
被叫做栖彧的小alpha显然很怕他。
身体往右边缩了缩,肩膀绷得紧紧的,才低声说,
“不认识。”
你再好好想想?“泠赞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皮笑肉不笑,
“小朋友可不能骗人。”
栖彧攥紧了衣角,眼睫剧烈的颤动,却仍是摇头,
“不认识,我没见过这两个叔叔。”
泠赞不急不躁地换了个说辞,
“那谢莫呢?你认识吗?还有个小孩,”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
“哦对,叫小识。小栖彧对这两个名字有印象吗?”
在说完这两个名字时,泠赞很轻易的在栖彧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异样,笑意更盛,
“你想见见他们吗?”
栖彧却是违心摇摇头,“不要,我想回去。”
唐英叡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们的的确确没见过这个叫栖彧的小alpha。
但通过泠赞的问话,唐英叡皱了下眉,朝后退了几步,给谢莫拨去电话。
在接通后,率先听见的是震耳欲聋的直升机轰鸣声。
唐英叡先问谢莫在哪儿,听到的却是一个警惕试探性的低沉男声,“你是谁?”
“季邯越?”唐英叡认出了这个声音,语气急促,
“你把电话给谢莫,我有急事要问他。”
季邯越沉默几秒,很快做出抉择,按下了免提键。
直升机的噪音刺耳,却足够让谢莫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的动静。
“泠赞来我们这儿了,带了很多人,还带来了一个小孩,应该是叫栖彧。”
听得谢莫完全清醒了,从季邯越怀里撑起来,夺过手机,
“栖彧,不是被送去国外了吗?”之前季邯越与他提起过,现在怎么可能在泠赞的手里。
在场的所有人,也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谢莫紧咬着嘴唇,意思很明显,他想回去。季邯越没有先回答他,而是问了一句,
“那个栖彧是谁。”
“……他的爸爸也是方家人,好像叫方祺然。”
话语刚落,陡然听见一声吩咐,“暂时不去C国了,先倒回去。”
任闻朝驾驶员喊道。驾驶员是任闻的人,二话不说就拉动操纵杆,直升机在空中艰难地调整姿态
季邯越对那栖彧还是没印象,但想起谢莫说小识在那里,也有可能遭遇危险。
便把重心放了过来。
只是在任闻说完这句话后,掀开眼皮若有所思多看了他一眼。
————
泠赞带的人众多,是铁了心逼谢莫出来,一方面也是忌惮季邯越。
谁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带着谢莫离开。
只有尽快下手。
栖彧到底年纪小,心理承受能力远远不如成年人,诱导性逼迫问了几句,就让手下人带去一边了。
泠赞的目光转而落在寇邢与脸上,后者却别过头,不愿看他那副嘴脸。
寇家的势力基本都在Z城,显然这点也被泠赞算准了,
“我带我的未婚妻回家,没有任何错,他玩得够久了,也该收收小性子了。”
泠赞不再拖延,一声令下,手下人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泠赞的人终究占了先机,局势渐渐朝着寡不敌众的方向倾斜。
唐英叡当机立断朝楼上奔去——小识他们还在楼上,绝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
有人眼尖,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疯了似的追了上来。
唐英叡见机行事,找准时机抬脚狠狠踹向那名alpha的胸口。
对方瞬间失衡,连带着身后追来的人一起滚了下去。
他动作极快,找到小识和南游的房间时,身后的人已前仆后继追上来。
他猛地推开门,闪身进去,迅速关上门锁死。
门内,小识正坐在地毯上。
房间的隔音极好,尽管楼下动静震天,传到这门板后也只剩微弱的声响。
“叔叔,楼下怎么啦?像在放动画片。”小识仰着天真的脸问。
唐英叡揉了揉他的发顶,脸上没露半分异样,温声安慰,
“是你寇叔叔在看动画片。今晚你们早点睡觉,不管谁敲门,都千万别开。”
小识很紧张的样子,“是怪兽从电视里钻出来钻出来了吗??”
唐英叡顺着他天马行空的想象接下去,视线转向一旁用墨色瞳孔静静盯着自己的南游,
“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小识。”
微不可察的,南游点了下头。
————
与此同时。
栖彧在别墅门外,手指背在身后,死死扣着墙面,盯着泠赞的背影,唇抿得紧紧的。
他的爸爸被所谓的爷爷关在大大的宅子里,爷爷让他听这位伯伯的话。
还轻声细语地说不会伤害自己和爸爸。
可就是泠赞这副温和的样子,让才四岁的小孩心里莫名发怵。
别墅里的动静刺耳得很,附近的住户却没一个敢开门查看。
或许是对这种事早已麻木,只要不开门,仿佛就能与己无关。
方家带来的人个个训练有素,大多是从小培养的好手。
没过多久,寇家的手下就被一一制服了。
寇邢与眼也不眨,静静在一楼观摩着,泠赞冷眼直视,
“我们的家事,寇家人参与不太好吧。”
寇邢与淡淡吐出,
“你私闯我家就算好?”
泠赞终于露出一丝阴狠,“你把人交出来,我会那么大费周章吗?”
“他不在这儿。”寇邢与说的是实话。
泠赞一字一句:“大的不在这儿,小的也不在吗?”
“那个小omega是季家唯一的孙子,你确定要为了方家掌权人的位置,和所有人结仇吗?”
此话一出,泠赞什么都没说,而是静待着手下的人把小识带下楼。
卧室门禁不住踢,门内的小识听唐英叡说外头是怪兽,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只急冲冲的让唐英叡搬重物把门抵住,不让怪兽进来。
还一边问着奥特曼去哪儿了,唐英叡抽出喘气的功夫告诉他在楼下。
茶几的重量并不足以抵抗多人的进击,不多时,就听见“砰”一声巨响,门破了。
几个高大挺拔的alpha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锁在了小识身上。
小识却不见半分惧色,或许是因为有熟悉的人在身边。
又或许是他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恶意。
眨巴着大眼睛问唐英叡,“他们要把我带回那个大宅子去吗?”
唐英叡一把将小识抱进怀里,按住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口,不让他看见一楼混乱的景象,语气笃定,
“不会。”
小识毕竟是方家的小少爷,更是季家的子嗣。
那些人见唐英叡抱着孩子往楼下走,没敢贸然动手强抢,只选择默默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泠赞面前,泠赞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样子,朝他伸出手,“孩子给我吧。”
唐英叡狠狠拧了下眉,刚要拒绝。
陡然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将说的话憋了回去。
他安抚地拍了拍小识的后背,稍稍松开了怀抱。
就在泠赞的手即将触碰到孩子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寒意。
泠赞猛地侧身避开,才发现偷袭者竟是个beta。
夏益举着根棍子,见他躲开,急忙收势,才没误伤唐英叡和小识。
对上泠赞冰冷的视线,他讪讪一笑,把棍子背到身后,
“别这么看我。”
泠赞的视线转过去,怔住了。
季家的人来了。
他大略扫了一圈,来的还不止季家的人。
深夜里,目之所及处皆是黑压压的身影。
更没想到,会看见那个在国外留学的任闻。
而栖彧,不知何时到了那人的身边,尽管栖彧心有纠结。
但相比之下,任闻好像更容易亲近。
第143章 地狱
小识感觉到后脑勺的力道消失了,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他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喊道:
“是爸爸和父亲!”
小识挣扎着从唐英叡怀里下来,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季邯越只犹豫了一下,就在小识还在纠结该让爸爸抱还是父亲抱的瞬间。
伸手将小识抱了起来。
眼前的小孩虽然陌生,但那种血缘羁绊几乎让他第六感感觉这就是谢莫嘴里的小识。
尤其是小孩如此亲近他,抱着他不撒手,蹭了蹭他的下巴,甜甜道,
“父亲!小识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在小识的印象里,父亲经常不在身边,并且季邯越消失时,立马被其他的爱所填满。
以至于对季邯越算不上多依赖,但在见到时,也依旧想念。
在季邯越怀里趴了没多久,小识就巴巴地望向谢莫。
谢莫眷恋地扫视着他,确认孩子完好无损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小的omega拥进自己怀里。
“走。”
泠赞接了一通电话,脸色骤变,让剩下的人紧急撤退。
出乎意料的是,竟没有任何人阻拦。
撤退比预想中顺利太多。
纵然满肚子疑点,泠赞也不得不立刻动身——
电话里说,方祺然回来了,正在发疯,扬言要杀了方宜山。
若是方宜山没留下遗言就被方祺然逼死,那方家的位置他永远别想染指。
更何况还有无数身怀方家血脉的旁系子弟虎视眈眈。
算算时间,医院里那位也该醒了。
————
半小时后,周遭重归风平浪静。
地面上的血迹被倾盆大雨冲刷干净,只余下一片沉沉的死寂。
最后一班飞往C国的飞机,正划破浓稠的夜色,从A城机场启航。
而当天一早,新闻播报了近年来最严重也最扑朔迷离的事件。
方家老宅突发火灾,死伤惨重,遇难者达二十四人。
方宜山因外出开会侥幸逃过一劫。
那天晚上,泠赞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方宅,方宅静悄悄的。
根本不像电话里方宜山阐述得那么严重。
但为了稳妥,泠赞还是带着手下进了门。
方家那些旁系子弟,总有些想在方宜山面前刷存在感,时不时会回老宅住。
今晚各间卧房都亮着灯,这让泠赞稍稍松了口气。
他能在波诡云谲的方家站稳脚跟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远超常人的城府与手腕。
方宜山的妻子生前生过五个孩子,唯一活下来的只有方祺然。
而她最后一次生产时难产而亡,那个气息微弱的alpha婴儿还没出医院,就被宣告因呼吸机故障窒息而死。
谁都清楚这里面有鬼,可替罪羊比真凶更快被推出来,顶了死罪。
真正的始作俑者正是泠赞,偏偏他那些年几乎都在国外。
既有不在场证明,又没留下任何证据,单凭怀疑根本扳不倒他。
这些年在方宜山身边兢兢业业,好不容易才换来信任与上位的契机。
泠赞怎么可能放过。
穿过庭院,他终于走到了方宜山常住的主厅右侧书房。
他的腿刚迈进书房,主厅大门突然被风猛地撞上,锁舌“咔哒”落定。
尽管泠赞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了大厅门,可方宅的总大门早在他进门时就已关闭。
也是在熊熊烈火燃起的瞬间,才发现地板上早已铺满了汽油。
哪里有什么方宜山遇难,这场劫难的真正目标,是他自己。
这一晚,是平静的,也是热烈的。
泠赞迅速思索着脱身之法,赶紧去拍那些亮着灯的房间门。
里面的人被叫醒时个个一脸懵。
直到看见窗外蹿起的火光,闻到刺鼻的烟味,才被恐慌攫住。
大火绝不会凭空燃起,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
方家宅院四周砌着高高的围墙,除了正门和几个侧门,几乎找不到别的逃生出口。
而此刻,这些通道全被堵死了。
“救救我……”偏廊尽头的一间房里,传来微弱而痛苦的呼救。
宋遐靠坐在门板后,浓重的烟雾呛得他不住咳嗽。
omega脆弱的肺部像被敲裂的陶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门外的人只顾着自己逃生,即便听见呼救也没人停下。
宋遐的眼皮越来越沉,撑着门板的手渐渐失了力气。
却在晕厥过去前,“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
来人目光落在了宋遐身上,抿着唇,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俯下身将omega抱了起来。
泠赞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一边摸索着逃生的路,一边搜寻那个关紧大厅门的人。
他笃定那人还在宅院里。
火势越来越猛,有人想报警。
却发现这片区域不知何时被安了信号屏蔽器,手机完全没了信号。
已经有人因呼吸困难倒在地上。
浓雾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渐渐远去。
泠赞立刻追了上去,却在雾气最浓的地方被迫停下。
他不死心,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方祺然!”
那人脚步微顿,停了下来。
空中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一架直升机正在靠近。
螺旋桨转动的气流短暂驱散了周围的烟雾。
弥散的间隙里,能看清那人一手抱着昏迷的omega,另一手紧紧抓住直升机抛下的救生绳,他转过头,朝泠赞咧嘴一笑,
“再见,大家。”
直升机停留的时间极短,确认方祺然攀上来后便立刻拉升高度。
显然是防备着方家人趁机动手。
泠赞的眼镜片早已碎裂,他摘下眼镜,抬眼望向空中。
果然是方祺然。
那个他一直嗤之以鼻的方家嫡子,亲手点燃了这场大火,将方宅里的人都拖入了地狱。
所有人看见这条新闻,无一例外是惋惜的。
方家在外人看来,是最光明磊落的豪门世家,却落得这个下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方老还活着。
“父亲,想我没有?”
偌大的别墅里,方宜山坐在沙发上,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新闻。
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浊气。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哪里还有往日那副云淡风轻、不问俗事的模样。
“方……方祺然,你居然敢做到这个地步!”
方宜山的脸色铁青如铁,吼出这句话后,猛地剧烈喘息起来,胸口起伏得如同风箱。
方祺然的头发刚冒出层淡淡的发茬,他脸上挂着浓烈的笑意。
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上重播了四遍的新闻。
“怎么办啊父亲,”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方宜山的肩膀,凑到对方耳边低语,
“您除了我,再没有别的儿子了。”
就连同辈,也几乎惨死在昨夜那场火灾里。
方祺然并不觉得他们死得冤屈,都是群跟自己差不多货色的人,手里的人命一个比一个多。
都该死。方祺然想。
自己也该死。
可惜命大,没死掉。
又不想死了。
方宜山想到了什么,咬紧了牙,“你错了,我还有个儿子。”
“谢莫?季邯越的omega?你确定他会回来继续当你的傀儡?”
方宜山几乎要喘不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
“你个孽子!你以为我当初没想过把方家交给你吗?若不是你为了个alpha要死要活,不肯听话,会落到那个地步?”
方祺然像是没听见这话,自顾自往下说,
“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管我吧?若不是我分化成了alpha,这个家以后恐怕连我的位置都不会留。”
而你,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姓泠的alpha身上。不过是觉得他是alpha,好掌控,能体面地给你养老送终。可你真以为,泠赞有你想的那么听话?”
方祺然掀开眼皮,拿出手机点开一条语音。尖锐撕心的哭喊声立刻炸开,
“我的儿啊!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儿子!他好端端躺在病床上,怎么可能是慢性毒药身亡!”
还有好几条语音,方祺然也懒得再放,只淡淡道,
“可惜啊,方柏誉那家伙也死了,我出狱后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呢。”
方宜山一眼就认出,那部边缘有些破损的手机是泠赞的。
见方宜山始终沉默,方祺然也失了兴致,转头朝楼上走去。
他知道,如今的方宜山不可能再把自己赶出方家大门了。
刚走没几步,就被刚进门的人叫住。
任闻望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单独聊聊?”
包括出狱,大部分功劳都归功于任闻,方祺然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好啊。”
方祺然没有避讳,当着方宜山的面,摸了摸任闻的脸侧。
任闻身形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很快又压了下去,哑着嗓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