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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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的人多了,说不准有几个敢下狠手的亡命徒,被报复成这样也不奇怪。
剧情没细讲封敛变成这样的缘由,祁纠打算结合自身经历,找几个林场里发生的故事,稍微融一融合——这事不急,真到必须讲的时候再说。
现在还是得吸氧、打葡萄糖、吃药,维持基础的生命体征。
祁纠操控轮椅回了房间,按部就班地一件接一件做,听系统在另一头转播:“你家狼崽子洗完澡了。”
系统其实怀疑,应时肆不是去洗澡,是打算找个硬板刷把自己从头到尾刷一遍。
——要说也奇怪,不论是在街头跟人逞凶斗狠、做小混混的时候,还是后来叫人拐进歧途,身不由己被送来送去的时候,应时肆都没在乎过这个。
剧情里,应时肆就算被送给了封敛,也没在乎成这样,烟该抽还是抽,最多就是避着封敛而已。
后来应时肆听说了,这人也是个孤儿、也没有亲人,也没人说话,心底防线多少松动,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怎么碰烟。
可惜好景不长,封敛撕了与人为善那张假皮,开始亲手驯化这条不服管教的“烈犬”……应时肆的烟也就抽得更凶。
那时候的应时肆,从表面上看,其实已经被教得挺“乖”。
有些体面样子了,穿规矩的衣服,说规矩的话,拍封敛给他定好的戏、找好的综艺,也有了不小的名气。
可就是这么个仿佛被驯化了的狼崽子,坐在办公桌上、咬着烟,瞳孔黑沉晦暗……面无表情地看着封敛摔下轮椅。
看封敛被逼进绝路,看封敛挣扎着咽气。
祁纠把身体从轮椅挪到床上。
“慢慢来。”祁纠知道系统的意思:“不着急,他很乖。”
应时肆已经学了不少,要想带他走正路,的确得一点一点地教。
在这个圈子里最不干净的泥塘里滚了三年,该看的不该看的,狼崽子都已经看得很清楚。
应时肆的脑子其实相当聪明,看见的都记在心里,只要翻过了那个坎,就会不加犹豫地去做。
但这个坎也可以永远不翻过去。
祁纠接过望远镜,看了看浴室,狼崽子洗完了自己,正吭哧吭哧搓衣服。
地上的水和泡沫都擦得干干净净,用过的毛巾也被洗好了晾上,洗完的衣服用力拧干,晾在没有花的花架上。
应时肆环视一圈,相当满意,摆弄着那枚润喉糖,一下一下抛着玩。
家里有一次性用品,应时肆拆了一套,穿着他的T恤短裤,蹑手蹑脚穿过关了灯的客厅,去拿沙发上的面包。
干干净净的狼崽子,抱着面包、火腿肠、矿泉水,还有那本没看完的书,美滋滋去落地窗边上,借着月光一个字一个字念了。
这一宿也就这么过完。
应时肆看书看到后半夜,一不小心睡在了阳台。
他容易走神,原本只想看完结尾、再补个没看的前情——结果看了后面忘前面,翻来覆去,几乎又把整本书重看了一遍。
阳台没有隔温层,其实比房间里冷很多,但毕竟也是封闭式的,能挡风雪,对他来说不难受。
应时肆这一觉甚至睡得挺好。
被阳光照在眼皮上,应时肆用力抻了个懒腰,抱着柔软的毯子蹭了蹭,正准备爬起来,忽然察觉到不对。
应时肆拽了拽这条凭空出现的毯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暖和的。
他还有些愣怔,察觉到身边动静,猛地跳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
应时肆看清近在咫尺的轮椅。
祁纠撑着轮椅的扶手,正低头看他,身上还是仿佛不变的西装,衬衫领口板正,扣子系到最顶上一颗。
应时肆没防备,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一秒向后窜出去,险些撞进画架。
祁纠笑了笑,身体放松,撑着手臂慢慢靠回轮椅里:“睡醒了?”
应时肆盯着祁纠,不说话,攥了攥指节。
这话没办法立刻接——因为可能代表字面意思,也可能代表“原来你还知道醒,睡到这时候,自己清楚该怎么做。”
应时肆清楚,该怎么打怎么打、该怎么罚怎么罚而已,像封敛这种坐轮椅的,动手能力不足,就很可能找点别的办法。
……念头转到这,应时肆都觉得自己有病。
他怎么老盼着这人拿烟头烫他。
还有更有病的,到了这时候,应时肆居然注意到,祁纠腿上没盖着那条毯子。
毯子之前在他身上盖着,现在被甩在了地上——这东西看着不厚,居然异常保暖,比羽绒被都软和舒服。
应时肆在冰天雪地里睡惯了,也不怕冷,但也从不知道,原来手脚还能暖和着醒过来。
祁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地上那条毯子。
“是我盖的。”祁纠活动了下手指,抬手呵了口气,“阳台漏风,我的腿有点冷。”
应时肆:“……”
那就不要把毯子给他、不要待在阳台啊?!
祁纠相当坦诚:“这不是为了装好人?”
应时肆一时居然不知该怎么反驳,深吸了口气,抓着毯子盖在祁纠腿上 把这个人的轮椅转了个圈。
他的动作其实已经尽量小心,每一步都放得相当慢。
可即使这样,轮椅里的人还是仓促闭了下眼,后背抵在轮椅的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两次,将闷哼咽下去。
应时肆立刻不敢动了:“头晕?”
“有点。”祁纠温声说,“昨晚没睡好,帮我一下。”
他的声音极轻,到后面越来越低,几乎没了音量,只是做了几个口型。
应时肆蹲在地上看见了,也大概猜出来要怎么帮,撑住祁纠的肩膀,把这人的身体扶正,站起来挡住风:“这样?好点吗?”
祁纠闭着眼,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应时肆等他缓了一会儿,看他脸色好些了,就推着轮椅回了客厅。
祁纠这次的确只是普通的没睡好——这具身体晨起头晕是太平常的事,没什么解决办法,也就是吃药压制。
应时肆倒不这么想,蹲在地上,摸了摸祁纠的额头:“是不是低血糖?”
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拨开祁纠的额发,才觉得这举动冒犯得很。
这一犹豫,手就停在半道上。
轮椅里的人闭着眼,向前靠了靠,额头抵在他掌心。
“有么。”祁纠问,“能摸出来?”
应时肆喉咙动了下,想说这怎么能摸出来,又莫名说不出话,光是盯着自己的手。
这回洗干净了,跟眼前这人的手一样干净,因为盖了毯子,甚至还一样暖和——所以能摸出祁纠额间的冰凉。
这是种他从没支撑过的力道。
他不敢乱动、不敢撤手,几乎就这么被定着,仰头看祁纠。
轮椅里的人很放松,眉峰释开,阖着眼呼吸轻缓,看起来已经不头晕了。
应时肆犹豫了一会儿,摸了摸口袋,摸出那颗润喉糖。
他攥着这颗糖,其实已经攥了有一阵了,糖纸捏在手里,捏得噼里啪啦响……不那么舍得给出去。
润喉糖好歹也是糖。
应时肆这辈子,还没让人给过糖,就稀里糊涂长大了。
“不知道。”应时肆低声说,“你试试吧。要是吃了就不晕,那就是低血糖。”
他咬着塑料包装的锯齿撕开,挤出那颗糖,递到祁纠仍旧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边。
应时肆托着祁纠的额头,摸了摸这人的眉弓,示意他张嘴。
祁纠不张:“难吃。”
应时肆咬着小半片塑料纸,本来还打算嚼两下解馋来着:“?”
这糖是祁纠昨晚亲手给他的。
祁纠当然记得:“我们这种人,唯利是图,收买人心,一般都用难吃的糖。”
这话能把十个狼崽子气成球。
应时肆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盯他半天,一把抢回了险些给出去的糖。
他扶着祁纠靠回轮椅,把轮椅推到能晒太阳的地方,一头扎回阳台,严严实实关上了阳台门。
系统举起望远镜,观察不远处在生气的狼崽球:“他是怕阳台门漏风,冻着你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祁纠咳了一声,控制着不笑,扯了扯那条毯子,盖住肩膀和腿。
雪还在下,太阳倒是不错。这种天气难得,虽然冷些,但没有那种阴沉沉的压抑,容易让人有个好心情。
祁纠过去养狼崽子,就喜欢挑这种天气出门。一人一狼去踩雪、找被雪埋的山楂树。
秋天打不尽的山楂叫冬雪一冻,又红又漂亮,凉得人脑门疼,果肉比生山楂细腻,含在嘴里就能解半天的闷。
祁纠挺喜欢吃冻山楂,狼崽子不爱吃,每次被哄着上当受骗吃了,就要气成个一动不动的球。
“你怎么有这么多故事。”系统越听越好奇,“你到底养过多少狼崽子?”
喉咙有些痒,祁纠咳嗽了两声。
他不折腾这具身体,把毯子往上扯了扯:“我养过一个狼崽子。”
他养过不少狼,但狼群内部体系结构严密,幼狼有母狼带,通常不会有什么机会把崽给人养。
他只养过一个狼崽子。
……阳台的门轻轻响了一声。
推拉门被一点一点扒开条小缝,窗帘也被掀开一角,冷冰冰的黑眼睛盯着祁纠,想要琢磨出这人又为什么咳嗽。
“可能是低血糖。”祁纠主动哄狼崽子,“我饿了,我没吃早饭。”
应时肆:“……”
这么大个别墅,干什么不开火?
要不是他提前有预料,留了两个面包,这人是不是要把自己饿晕在轮椅上?
应时肆还因为糖的事记仇,不想跟这人好好说话,可也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祁纠饿昏过去。
他攥着那两个面包,闷闷不乐钻出阳台,给自己拽了个沙发垫子,坐回到轮椅边上。
应时肆问:“你吃哪个?”
祁纠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肉松面包,陷入思考。
应时肆就知道他看不出来,提醒他:“这个肉松厚,那个奶油多。”
说这话的时候,应时肆盘腿坐在轮椅边上,仰着头一板一眼,严肃得像在看侦探小说:“肉松多的口感蓬松,但是呛。奶油多的细腻,但是齁。看你喜欢哪个。”
祁纠实在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过来。”
应时肆本来该立刻起飞,躲到三米外警惕龇牙,可迎上那双眼睛,两条腿却莫名没动。
应时肆盯着他,皱着眉想了半天,低声问:“干嘛?”
祁纠问:“吃不吃冰山楂?”
“……”应时肆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冰山楂,但毫不犹豫,想都不想:“不吃。”
应时肆才不信他,攥着口袋里拿小纸团裹着的润喉糖,相当警惕:“肯定难吃。”
祁纠笑得有点咳嗽,应时肆回头看阳台,才发现落地窗忘了关,细微凉气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应时肆立刻跑去关窗户,边关窗户边想,这问题提了等于没提。
祁纠肯定没怎么吃过面包,金主大老板一般不吃这东西,都吃西餐、吃鲍鱼海参,在饭店坐雅间。
应时肆其实有点想知道,祁纠干嘛不去吃好的——干嘛要待在这别墅里,这里面空空荡荡的,把他自己放这儿不就得了。
但这些不是他该问的,祁纠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应时肆捏了捏那两个面包,犹豫了半天,还是跑去浴室,把手反反复复洗干净,用毛巾仔细擦干。
“都给你尝尝。”应时肆把两个面包的包装纸都撕开,一样掰了一小块,“这块肉松多,慢点嚼,我看你气管不好。”
他说完才想起这话不客气,亡羊补牢,又加了句:“……先生。”
应时肆弯腰,把一小块面包喂给祁纠,又轻声说:“慢点嚼。”
这人又是受伤、又是咳嗽、又是低血糖,应时肆根本不敢大声跟他说话,一个喷嚏都怕把人打散架。
他看祁纠的衬衫,忍不住问:“不难受吗?”
祁纠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露出温和询问。
应时肆比划了下自己的衣领。
祁纠其实也不爱系这两颗扣子,但没办法,眼睛里笑了笑,摇摇头,吃了狼崽子投喂的面包。
看着他把两小块面包都吃了,应时肆莫名觉得欣慰,又兑了点温水回来,递到祁纠手里:“要哪个?”
“吃饱了。”祁纠接过温水,拢在手里,“你吃吧。”
应时肆皱起眉。
……这人要是这么吃饭,那就真活该头晕了。
祁纠摸了摸狼崽子的头发,操控轮椅,往电梯的方向过去:“我今天居家休息,附近有超市,辛苦你出去转转,买点吃的回来。”
他的语气相当温和随意,应时肆却近乎错愕,站在原地盯着他。
祁纠停下轮椅:“有什么问题?”
应时肆想不通,这人难道真不怕自己跑了:“让我出门?”
祁纠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轮椅。
应时肆:“……”
应时肆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方便。”
他不是想说祁纠应该自己出门,是说就这么让他出去,万一他——
……话说到这,应时肆才悚然惊醒。
他在干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不论封敛是想试探他,想挖坑布陷阱给他跳,还是什么别的目的……只要拼一拼,咬咬牙就能跑了。
按照“三天后成年”这个破谎话,现在脱身是最合适、最安全的。
应时肆低着头,指节攥得几乎青白,把话一点点全咽回去。
幸而轮椅里的人并没有追问的习惯:“抽屉里有现金,羽绒服在衣柜顶层,我想吃冻山楂。”
应时肆心神不定,胡乱点了点头。
他看着祁纠进电梯,照着祁纠说的找到了羽绒服,拉开抽屉找到了现金……甚至找到了身份证。
他的身份证。
办好以后就叫这些人拿走了,应时肆自己甚至没怎么见过。
应时肆甚至都不会背自己的身份证号。
……他盯着那张身份证,又用力咬了咬牙,瞳孔转深,彻骨的冷意不受控地透出来。
应时肆立刻取走身份证,贴身揣好,又把那个厚厚的红包也抓起来,塞进羽绒服里。
这样就彻底没人能拦住他。
只要出了这个门,一直往远逃,他就自由了。
应时肆毫不犹豫往外走,越走越快,他才发现原来密码锁根本用不着密码,用力按下门把手就能打开。
应时肆把那颗润喉糖塞进嘴里,用力嚼了——根本不难吃,糖是甜的,淡淡的中药气息很清口。
应时肆忍不住想祁纠,这人怎么连这糖好吃都不知道,今早还头晕,随身带的糖难道是摆设?
不会祁纠从来都没吃过糖吧?
他扯了张便签,匆匆把这话留下来,提醒祁纠早上吃糖,这样就不头晕了。
还有吃饭,吃这么点饭,是个人就要饿得头昏眼花。
还有阳台,阳台漏风就别去了。
还有抽屉,抽屉里以后别放这么多钱——这些钱对大老板不算什么,可要真招来入室盗窃的,情急之下拿刀捅人,弄出人命就不值当……
应时肆趴在门口写便签,他弄不清祁纠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装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后悔当时没过去。
在祁纠听他讲面包,慢慢摸他的头发,对他说“过来”的时候。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他看见很久远、很安静的寂寞。
应时肆狠了狠心,不让自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继续低头,把狗爬字写得勉强能认清。
日上三竿。
祁纠睡了个回笼觉,问负责监控的系统:“狼崽子跑到哪了?”
祁纠和系统逛了一宿商城,买了个充绒量很不错的羽绒服,还买了不少厚衣服。
压缩饼干和火腿肠也都备了,剩下的就让狼崽子自己拿钱去买,超市就在附近,有很明显的路牌。
如果不是实在太生硬,祁纠其实还打算买个行李箱来着。
昨晚没怎么睡好,八成也是因为这个。
系统:“……”
怎么说呢。
系统举起望远镜,搜索到目标定位:“门口。”
祁纠:“?”
“他在写第二十一张便签。”
系统举着望远镜:“快了,快了,还有三十二张,写完他就要跑了。”

应时肆跑了, 留下来了五十三张便签。
最后一张是提醒祁纠,这破便签号称有六十张,其实缺斤短两少了整整七张,下次换一家买。
……采购。
狼崽子临跑之前, 还又折回来, 趴在玄关, 抓着笔一个字一个字改。
换一家采购。
应时肆把便签全塞抽屉里, 穿着羽绒服,带着钱跟身份证, 头也不回跑出了别墅。
“他去超市买了面包, 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没怎么多留,走得很快。”
系统给祁纠转播:“还有五分钟到火车站, 一条街,转过去就是。”
祁纠在给便签写回复,应了一声。
见他不要望远镜,系统就又自己举着转回去,继续远程观察。
雪还在下。
太阳快落山了, 气温骤降。
幸而羽绒服的质量不错, 足够保暖, 风打过来吹不透,一直护到脚踝。
应时肆一只手藏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钱跟身份证,跑得太快, 额头都有点冒汗。
他在站前广场迷了几次路, 晕头转向走到特产售卖区, 又好不容易绕出来。
狼崽子看谁都警惕,戴着严严实实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 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高,黑漆漆的眼睛透着冰碴。
“真让他走?”系统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祁纠,“这么跑了,他可就不当小明星了。”
现在的应时肆,跑过几个乏善可陈的通告、演过几个不算太火的角色……他自己半封闭着看不着,祁纠这边是能看见的。
系统也跟着看了,平心而论,应时肆的先天条件很不错,个头长相身板都够,身上有少见的狠劲,本来该是在哪都亮眼抓镜头的类型。
刚出道的时候,应时肆甚至还凭脸上过几次野生的小热搜——可惜被长相吸引来的人,也很快就发现他不会互动、不会演戏,对各项业务一窍不通。
加上捕风捉影传出的小道八卦,应时肆的风评也乱七八糟。有人说他是资本捧的、有人说他来路不正,像样的作品没几个,负面新闻倒是常常有份。
“刚被经纪人带走的时候,应时肆也想演戏的。”
系统翻剧情:“带他的经纪人跟他说,让他以T台和大荧幕为主……他信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应时肆是真以为,过去糟烂的人生快到头了。
十六岁的应时肆,长这么大还没活得像个人过,甚至有点紧张,紧张到手足无措。
被带去拍身份证的时候,刚弄了个新名字的野小子把手藏在背后,坐得笔直,用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憋了个龇牙笑。
——然后就被告知,拍身份证的时候不准龇牙。
祁纠留了张狼崽子的身份证照片,看了看最后愁眉苦脸的成品图,笑了笑,把便签随手折成小风车。
系统被吸引过去,扒拉了两下那个小风车:“他要跑了,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这三年多的时间,已经叫应时肆彻底不信任何人,也不信这破圈子里有人的活法。
应时肆的计划,应该是买一张最近的火车票,去最远的地方。
“那也不错。”祁纠说,“回他的地方。”
系统实在忍不住好奇:“你养狼崽子,也把它放跑过吗?”
祁纠放下笔和便签,想了想。
这个问题提的就不准确。因为祁纠也从没把狼崽子关起来过,只要想跑,随时跑回山里就行了。
应时肆也一样,首先是个人,独立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应时肆是真不想干这个,不想当明星了,也不想再在别墅住,那么去哪儿都行。
又不耽误他们给应时肆打钱。
金手指提成的计算模式,跟亲密度没关系,就是相当简单纯粹的塞钱就分红——极限情况下,开个彩票站,让应时肆中个十亿元大奖,提成也是一样的。
系统叹了口气:“……也是。”
这道理也确实没错。
就是别墅没人装修了,要是祁纠家狼崽子不管,说不定会一直这么保持原样。
毕竟祁纠自己根本没有装修的意愿,不认为现在的别墅有什么问题,也不认为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
……系统甚至相当怀疑,这人自己住的话,帐篷也行,毛坯房也一样。
只要不漏风、能挡雨,有床能睡觉就行了。
应时肆也在怀疑。
大雪封住了几条铁路线,候车室里早塞满了,外面广场也满满当当全是人。
因为近年关,还有小商小贩挤来挤去,见缝插针地卖特产。
应时肆弄了张报纸,坐在广场角落,攥着刚买的车票,盯着大屏广告的“私享庭院、悦享生活”。
应时肆忍不住想祁纠那个院子。
被人送来送去,应时肆也没少见过别墅,头一回见院子荒成那样,叫雪一盖还以为进了山。
别墅也是,空荡冷清,半点人气都没有,晚上灯一关,静得像是个没人住的空屋子。
应时肆皱着眉,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回事——封敛那么有钱,想要人照顾、要住好点的地方,那不是张张嘴抬抬手的事。
他在这瞎操心个什么。
这么一想,应时肆甚至有点后悔,临走的时候居然留了三包压缩饼干、十根火腿肠。
他是怎么想的——封敛怎么可能吃这个?!
应时肆倒背如流,封敛爱吃的是上档次的西餐,中餐非得是私厨,东西不好碰都不碰,酒要洋酒,勃艮第波尔多。
现在封敛对他宽容照顾,甚至肯吃他的东西,是为了装模作样,先软化他,叫他放下戒备。
封敛自己都承认了,应时肆总不能上赶着替他辩解……说那人吃面包吃得的确很认真。
应时肆盯着地面,烦躁到不行,用力揪了揪头发。
他给那个人揪面包的时候,轮椅里的人确实吃得很认真,有很听话地慢慢嚼。
应该是因为头晕,琥珀色的眼睛会闭上一会儿,再慢慢睁开,把那一点面包咬着缓缓吞进去。
吞进去了嚼得也慢,应时肆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就觉得阳光确实很好,这样的天气该多来点。
趁着天气好,他就应该把那个院子顺手弄一弄,收拾两下。
走之前,他应该修修那个阳台的窗户,钉几块塑料布,那个不是漏风,是渗寒气。
……这么想了一会儿,应时肆觉得自己有病。
盯着车站的大屏,盼着自己那辆车再多晚两个小时这种想法……就更有病。
应时肆用力晃了晃脑袋,拎着一大袋子面包、压缩饼干、火腿肠,一个用来装冷热水的杯子,攥着票跟身份证站起来。
他看见一个卖山楂的,雪把山楂筐盖住一半了,红彤彤的亮眼,好些人走过都忍不住看一看。
应时肆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过去,摸了摸口袋里的钱,低头问:“怎么卖?”
“便宜!十块钱这一大袋!”那小贩见来了生意,相当热情,“小伙子尝一个?先尝尝再买,好吃!”
应时肆没吃过这东西,但看了一眼,酸透腔子的直觉就翻上来,抿紧了唇毫不犹豫摇头。
他拿出十块钱,买了一大袋冻山楂,也装进自己的大编织袋里。
……再晚点,晚三个小时,他就退票回去了。
今天火车不开,先回去,明天再跑。
反正钱和身份证都在他这儿,想跑随时都能跑,门又没锁。
应时肆拎着大编织袋,跺了跺有点冻僵的脚,在广场上绕了几圈。
他看见卖灶糖的,心想这东西不用问,别墅里那家伙肯定也没吃过,买点龙须酥跟关东糖回去算了。
应时肆心想,别墅里不开火,但厨具肯定有,天然气应该也通着。
他就该买点调料跟食材,明天早上大展身手,弄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给别墅里那家伙一点厨艺的震撼。
光吃两口面包怎么行,换谁不低血糖。
早上就该吃热乎的,热乎乎一碗汤面下去,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站前广场有不少小店,价格还挺便宜,这么转了一大圈,该买的调料也买的差不多。
应时肆站在卖切面的小推车前头,刚买了半斤细面条,忽然听见有人喊“车动了”。
他跟着抬头,看清大屏幕上的车次。
应时肆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票。
被揉得有点发软的车票,车次跟变绿的那一趟一样,一个字母、一个数字都不差。
他这趟车从“候车”变成了“检票中”。
应时肆攥紧了自己的编制袋,盯着那块大屏幕,心跳声隆隆砸着耳朵,听不见身边的声音。
“那趟车可绿了。”
别墅里,系统还在给祁纠实时转播:“你家狼崽子要跑了。”
系统举着望远镜:“他现在还在犹豫,但他马上要跑了,他正在往检票口走,票检得很快……”
这一场大雪下停了不少列车,火车站堵了实在太多人,一切运转从简从速,看一眼票证人没错就往车里塞。
应时肆还没来得及迟疑,就连人带行李被拽上了车。
系统相当惋惜地叹了口气,放下望远镜,问祁纠:“状况怎么样?”
“还行。”祁纠靠在轮椅里咳嗽,正在调氧气流速,“再加支镇痛的就行了。”
这一个星期的大雪,随之而来的潮湿、阴冷和低气压,在每天夜里尤为加重,对这具身体是相当不小的负担。
而且今夜的风声太吵。
院子里的树没怎么修剪,每次遇上暴风雪,就会有种凄厉的呜咽。
系统原本还没太注意这个,找出封敛的设定翻了半天:“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BUFF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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