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穿成豪门小可怜by岺三今
岺三今  发于: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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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身量高挑,橄榄绿的卫衣衬得他皮肤更加冷白,像是细腻雪白的书页,恍然生出涂抹、书写的念头。
又在对上一双寒意浸润的双眸骤然清醒,脊背爬上点点痒意。
“乱看什么?”季卿蹙眉。
冯希回神,结结巴巴道歉,“对不起。”
他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慌乱和不自在一股脑涌上来,冯希看天看地,不看季卿,“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请您吃饭。”
季卿抱臂,盯着冯希快速离开的背影,看着对方踉跄几下,扫了一辆小蓝车,飞也似的跑了。
有鬼在追?
他收回视线,捕捉到永福茶楼前,修长笔直的身影。
是席沉衍?
他看了多久?
席沉衍大步走来,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下午好,刚刚那位先生是画廊的工作人员?要去茶楼坐坐吗?”
“不是。”季卿跟着席沉衍往茶楼走去,“你怎么在这?”
席沉衍:“今天有陈老师的《贵妃醉酒》。”
季卿点头,想起来第一次来永福茶楼,结账时,席沉衍对棉麻长裙女士说的话。
‘下次陈老师排这出戏,麻烦通知我。’
“哦,赶巧了。”季卿总结。
两人穿过红柱红帘的戏台子,踩着实木台阶,径直上了二楼包厢。
季卿靠着软垫,透过茶水氤氲的雾气,视线穿过大开的窗户,落在了戏台上。
珠翠华服,锣鼓喧天。
耳边是席沉衍轻声地哼唱。
季卿挑了块核桃酥,问:“这么喜欢听戏?”
“嗯。”
席沉衍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季卿脸颊两侧微微鼓起的弧度,细碎的咀嚼声钻进耳廓,不声不响地令他的目光停留在微张的唇瓣。
隆起的唇珠是明艳的绯色,被清澈的茶水一润,水光潋滟,像是有人——
席沉衍骤然回神,细细摩挲指腹。
过了一会儿,才道:“喜欢。”
季卿短促地笑了声,“席先生真能忍,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喜欢’。”
他偏头看了眼席沉衍。
要不是他耳力好,听到细微的哼唱,真看不出对方对陈老师《贵妃醉酒》的喜欢。
锣鼓声渐歇,好戏落幕。
一楼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一位穿着寻常服装的青年登场,扯着嗓子唱了一首青藏高原。
反差过大,四周包厢顿时传来一阵嘘声。
季卿去看席沉衍。
席沉衍解释道:“周五的特别节目,客人可以上台表演,第一名的奖励是茶点师傅的新品。”
季卿问:“你有上台表演过吗?”
席沉衍顿了顿,“曾经有过。”
“哦。”季卿低低应了声,压下心中的好奇,托着下巴往台下看。
客人们过于奔放的表演让他双耳不适,以至于他频频看向席沉衍。
在第十次时,席沉衍思忖后开口,“想看我表演?”
季卿面上冷淡,双眼发亮,没有回答。
就见席沉衍神色如常下楼。
半晌后,季卿倚着大开的窗户,看着西装革履的席沉衍登台。
一开口是婉转的戏腔。
敲冰戛玉又呢喃细语。
众人开始的惊呼骤然安静,一时间只剩下席沉衍清冽悦耳的嗓音。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季卿单手撑着框,摘下脖子上套着的无事牌,朝着席沉衍的怀里抛了过去。
“有赏。”
席沉衍接过,对上了季卿清润的琥珀色眸子。
鼻尖好似从糕点的甜香中嗅到浅淡薄荷香气。
又顺着时间的洪流,恍惚间看到了雪山之巅郁郁葱葱的绿色,以及一柄黑色长剑骤然腾空,势不可挡地划破漆黑如墨的天空。
一缕天光顺着裂缝投射而下,打在修长白皙的指尖。
“想什么呢?”季卿拍了拍席沉衍的肩膀,在对方回神后,才慢悠悠道:“刚上交了银行卡,我没钱了,需要席先生请客。”
“嗯。”席沉衍从纷杂的思绪里脱身而出,接过女士打包好的两份上台战利品。
把其中一份递给季卿后,上前结账。
棉麻长裙女士熟练刷卡,随口问了句,“席先生,今天这出《贵妃醉酒》还合您心意吗?”
席沉衍保持沉默。
这次只看了开头。
剩下的都在看别人。
“抱歉。”他深吸一口气,而后道:“下次陈老师排这出戏,麻烦再通知我。”
季卿笑问,“这么喜欢?要一直看下去吗?”
席沉衍瞥了眼季卿,像是锯嘴的葫芦。
棉麻长裙女士觉得这一眼不对。
她隐晦的视线在席沉衍和季卿之间来来回回,最终停留在季卿身上。
气质清冷的青年,随意一笑,耳边好似传来了鲜花盛开的簌簌声。
矜贵又明艳。
直到陈老师拍了拍她,她才回神。
陈老师:“沉衍呢?”
棉麻女士回答:“结账刚走,他们提到了画廊,应该是去新开业的薄荷画廊。”
陈老师沉吟。
他对薄荷画廊有印象,是季家二少季卿开的画廊。
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席沉衍对季卿的感激到厌恶,他有所耳闻,更何况席沉衍喜欢国画,不会对只拿国画当作工具接近他的人有好印象。
陈老师神色淡淡,尾音微微上扬,“我听说过薄荷画廊的老板季卿。”
棉麻女士前倾身体,竖着耳朵听。
“他的弟弟曾经给我看过他的作品,鬼画符一般,看上一眼能吓破胆,犹如无常索命。照片我还存在相册里,哪天忍不住笑场,就拿出来看一看。好用。”
女士‘哦豁’一声。
心想季沐思看着也是楚楚可怜小白花,没想到会在私底下这样不给哥哥面子。
也不知平时是怎么对待季卿的。
“你问我怎么对付季卿?你觉得我会在他的作画水平上做文章?”季沐思垂眸去看躺在床上的孔知智。
青年仰躺在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青紫一片,浅棕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孔知智道:“这件事不怪季卿,是我喝多了,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
季沐思眸色渐暗,脸上的表情依旧恬静,在孔知智侧头看来时,杏眼弯起,温和又包容。
“即使季卿不是我的哥哥,只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就算有矛盾,我们也该正大光明地对上,而不是暗地里下手。”
孔知智沉默一瞬。
他真是昏头了,怎么会觉得善良温和的季沐思会对季卿下手。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推车来换药。
季沐思退后两步,空出位置。
思绪却是飘向季卿画的画。
这么糟糕的画,有什么值得他动手的地方。
难不成,季卿还能凭借一幅画勾走席沉衍的心神?
他要是因为这种不足为惧的东西暴露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更何况,哪有傻子喜欢季卿的字画?

第17章 你的字画卖出去了
谢云是海城大学国画系的学生,刚来薄荷画廊看到三字一画,就被晃了心神。
在同学催促下,才陡然回神,拨通导师张承教的电话。
张承教趁着今天学生们去参加薄荷画廊的画展,美滋滋地拉着老伴逛街。
在服装店休息区坐下,就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弄得同在休息区摆弄手机的男士们频频侧目。
张承教老脸一红,心想是不是学生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打开微信,红点来来回回冒个不停,他想点最上面的一个,就被下一个顶上。
他无奈,就这样顶着男士们越来越古怪的视线,等了十分钟。
心想:小崽子们要是没有要紧事,就让他们多交一份论文。
等信息不跳了,他死死戳向小红点。
“嗡嗡——”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动作。
张承教垂眸一瞥,是谢云来电,他最得意的小弟子。
国画天赋颇高,为人又沉熟稳重。
“喂,谢——”
谢云当即打断,“老师,你看了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三幅字一幅画,署名是季卿和玄清。”
张承教蹙眉,听着谢云小幅度颤抖的声音,以及对面传来的嘈杂背景音。
“做什么吗?慌慌张张的,你的稳重呢?!”
谢云极快吞咽口水,高声道:“老师快去看!”
而后是更加混乱的推搡声,“别挤,让我再看一眼。”
通话声戛然而止。
张承教浓眉紧紧拧在一起,收回了对谢云沉熟稳重的判断。
着急忙慌,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不过是三幅字一幅画,能怎么样?
还能越过大师去?
张承教从鼻腔发出一声哼笑,漫不经心点开谢云的微信。
放大图片。
而后一室静默。
休息区的男士们被突如其来的安静,弄得抬头。
就见之前手机一直响的老头,陡然间从凳子里弹起。
好似火烧屁股一般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字,我的字!画,我的画!”
季卿和席沉衍分开时,是下午四点整。
他慢悠悠往薄荷画廊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张倩优不顾形象地蹲在角落,后脑勺的发包漏出几缕发丝,松松垮垮垂着。
初春的冷风吹过,抱着臂抖了一下。
季卿问:“怎么不进去?”
张倩优一惊,手上的手机无意识的抛了几下,好一会儿才稳稳接住,塞进口袋。
“画廊里太吵,我……我吹会风。”
季卿“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张倩优冻红的双手,又落在对方藏在口袋里的手机。
刚才,他看见张倩优的季严俞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信息,是一个音频文件。
卧底女士不畏严寒,尽职尽责。
季卿:“外面冷,进去吧。我的办公室有件外套,今天我用不上,你觉得冷就穿上。”
“哦哦。”张倩优搓了搓双臂,道谢后,看着季卿明目张胆翘班。
离开时还被一位老大爷撞到。
季卿蹙眉,瞥了眼嘴里念叨着‘字画’的老大爷,径直往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走去。
车门打开,冷风卷了进去,把季严俞的风衣袖口吹得鼓了一下,露出亮屏的手机界面。
季严俞注意到季卿的视线,神色如常翻转手机,而后放进口袋。
动作太明显,季卿很难不去关注。
他斜睨一眼,“躲我?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季严俞实话实说,“有很多不能看。”
他等季卿坐稳,揪出卫衣绳,顺手编了两个琵琶扣。
又看见弟弟的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琵琶扣的小尾巴,不客气地揪了揪。
车子平稳地在国道上开着。
季严俞握住季卿乱动的手指,“我查了别墅里的监控,季沐思摔下楼梯的那一段被删了。”
“嗯。”季卿手指用力,没抽动,任由季严俞握着,“大概能猜到。这么早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搬出季家后的新住所。
季严俞领着季卿上楼。
厨房里,张宿正在忙活,听到动静后探出脑袋,“大外甥,快来厨房帮忙。小外甥在外面坐会儿,吃点零食。”
季卿看着季严俞脱下外套,挽起黑色打底衫的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走向厨房。
他跟了上去,靠着厨房门。
推门往后滑了一下,以至于他身形有些不稳。
季严俞快步上前去扶。
下一刻,季卿避开季严俞的手,稳稳站直。
季严俞眸色渐暗,双手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去拿季卿右手边的围裙,“出去玩,厨房油烟重。”
张宿附和,“严俞说你喜欢永福茶楼的糕点,中午搬家时,我特地绕路买了点,你快去吃。”
他掀起蒸锅盖子,水汽骤然上涌,柔和了眉眼。
季卿透过氤氲的水雾,视线落在切着姜丝的季严俞身上,“怎么不出去吃?”
“啊,之前我那小破地住不下两个人,就新换了间房。”张宿把热油泼在鱼肚子上,滋滋啦啦响个不停。
“搬了家,第一顿饭在家里吃,寓意好。”
一碗汤圆上桌。
张宿的吉祥话紧随其后,“团团圆圆,长长久久。”
季卿不说话,沉默地吃着汤圆。
他修剑道。
道家人,能说服自己,就百无禁忌。
季严俞坐在季卿的左手边,折起弟弟稍显宽大的袖口,“细嚼慢咽,别一口吞,汤圆不好消化。”
“知道了。”季卿一边点头,一边打开振动的手机。
张倩优发来的四张买卖合同映入眼帘。
季严俞垂眸一瞥,视线落在下方的一百万。
又很快被通话界面替代。
季卿起身接电话,走向阳台,随手关上门,隔绝屋内令人头脑发晕的暖意。
“什么事?”
话未说完,张倩优上扬的声音就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老板,你猜我碰到了什么好事?”
女士柔顺的黑色长发干练地盘在脑后,手臂夹着文件风风火火往办公区走去,啪的一声,把塑料文件夹的竖杠拍在季卿的办公桌上。
不等季卿回答,张倩优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你之前让我装裱的四幅字画已经出售,三幅字各一百万,一幅画两百万。”
国画市场不同,更看重名声,菜鸟再厉害,也得在地上盘踞一段时间,才能化龙。
张倩优本以为二十万已经顶天。
但是——
张倩优深吸一口气,确定价格时剧烈跳动的心脏,此刻又悄然变快。血液好似滚滚燃烧的岩浆,在心底冒泡,又骤然爆发。
一种历史在手下产生的激荡感令她头脑发晕,以至于声线带着丝丝颤抖。
“老板,我感觉你要火呀。新人第一幅作品就定价一百万,就好比你第一个屁值一百万,第二个第三个也是一百万起步。而且买家是海城大学国画系的知名教授。”
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也太糙了。
季卿靠着铁艺栏杆,俯瞰将暗未暗的海城。
点点星光透过灰暗的云层,吝啬地洒在蹦蹦跳跳的女孩脚下,点亮了不带一丝的阴霾的明媚笑脸。
“嗯,该奖励,明天晚上请你吃饭?”
张倩优果断拒绝,“明天不行,明天下午是影帝桑霁的电影首映会,晚上可以蹭一蹭宴会。”
她又道:“老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客户还要你和玄清的联系方式,要把你们的微信推给他吗?”
季卿沉默一瞬。
玄清的微信他没有。
张倩优:“老板?”
季卿:“晚点发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四幅字画出售后的注意事项,就挂了电话。
等季卿在餐桌旁坐下,面前已经摆好了张宿和季严俞做的菜肴。
张宿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樱桃肉到季卿碗里。
“尝尝,你哥亲手做的。”
季卿“嗯”了一声,去看季严俞状似不在意的小眼神,又听到他沉稳的声线传来。
“你的字画卖出去了?一百万?”
季卿点头,脑子里浮现出买家的名字,“嗯,张承教买的。”
另一边。
张承教带着包装好的字画回家,一进门就对上了老婆子阴沉的脸。
这才想起,自己为了四幅字画,把老伴丢在商场的行为。
赶忙道歉,又见对方面色没有丝毫好转,低声凑到她耳边道:“佳玉,别气,我给你看一眼我买了什么东西,你就不气。”
他老伴和他一样,对灵动的字画爱不释手。
张承教信心满满。
李佳玉不屑一顾。
即使张承教把整家服装店搬到她面前,她也不会消气。
“你以为我能被你三言两语哄好?痴人说梦。”
张承教笑而不语。
李佳玉更气了。
揪着对方的耳朵,不顾张承教啊啊啊的吃痛声,来到正在拆东西的动作人员身边。
“能是什么好东——”
李佳玉顿住了。
倒吸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是好东西呀。”李佳玉松开攥紧耳朵的手,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张承教,小心翼翼地去蹭画框。
“骨气洞达,飘然洒脱,势若抽刀断水。”
张承教连连点头,拿起手机找准角度拍了好几张。
又轻车熟路地打开微信,发了朋友圈,一连@了十多位圈内好友,才作罢。
李佳玉拍了拍张承教的脑袋,“笨,可以设置分组可见,你都发出去了,下次有这位大家的作品,你还能抢得到?”
是这个理。
张承教懊悔不已,伸手去删,一条私聊弹了出来。
他定睛去看。
是席家席沉衍,附带一张他刚拍的署名玄清的画。

季严俞没离开,跟着季卿住进了次卧。
小房子装修雅致,软装几乎和季家别墅一比一复刻。好似季严俞无论在不在,都充满了存在感。
季卿坏心眼地踢歪沿着地板缝隙摆放的毛绒地毯。
又在季严俞的注视下,打开衣柜,拿出常穿的纯色棉质睡衣,把脱掉的橄榄绿卫衣甩在铺得不见褶皱的床上。
季严俞掀起眼皮,细细体会弟弟不满的小动作,盯着季卿后腰处陈旧伤疤看了一会儿。
直到季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才起身去找张宿。
书房里,张宿的面前摆着两杯白水,等季严俞进来,随口问了一句。
“小外甥睡了?”
季严俞脱下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没有,去洗澡了。卿卿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如果不看你给我的,季卿十八岁之前的视频,以及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视频,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堪称完美。”
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张弛有度的行事手段,有理有据的小戒心。
张宿摸着下巴,几乎不能把现在的季卿和十八岁到二十岁的季卿混为一谈。
用精神分裂解释,又不合理。
“大外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在小外甥出国的时候,找人欺负他了。其他不说,小外甥现在对你有点意见,都不叫你哥了。”
季严俞沉默不语。
他想起 ONE CLUB里,季卿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软绵绵叫得那一声‘哥’。
“知道了,多注意他的状态,有问题联系我。”
老式挂钟咚咚响了两声。
张宿就这样看着表示知道的人,下意识偏头遮挡离脸部,以及小幅度扬起的下巴和下垂的嘴角。
微表情心理学里,典型的不安和自责的表情。
“你们更需要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青年的背影顿了顿,半晌后才用很轻的声音回答,“舅舅,你没养过孩子,不懂。我不敢的。”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季严俞离开的脚步声,以及次卧房门打开的细微响动。
话题中心正穿着浅蓝色分体睡衣,窝在白咖两色的棋盘格摇椅上,随着轻微晃动,薄薄的眼皮困倦地耷拉着。
等季严俞靠近,又骤然睁开双眼,漏出几丝凌厉。
季严俞恍若未见,解开季卿别错位置的两粒纽扣,又拨开弟弟伸过来想要自己扣的手,慢条斯理地扣好纽扣。
“你的外套呢?”季卿问。
在书房椅背上挂着。
季严俞偏头避开季卿的注视,“抽了根烟,有味道就脱了。”
季卿短促地笑了声,揪着季严俞的领子,猛地往后一拉。
看着人没有防备,身体骤然前倾,堪堪把手撑在他的肩膀两侧。
摇椅晃动渐大,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咿呀声。
“手指和嘴巴都没有烟味,骗我?”
离得太近,清列的薄荷香气和偏甜的柚子气味混杂在一起,季严俞的眼神有些失焦,顺从自己的本心抱住了许久未曾亲近过的弟弟。
躺椅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
罪魁祸首却像是没有听见,平静转移话题,“柚子味沐浴露不好闻,换一种。”
“不换。”季卿语调恹恹,“我长大了,可以不听你的话。”
“嗯。”季严俞低低应了声,缓慢地摩挲着季卿腰上陈旧的伤疤。
在弟弟说了“痒”后,才松开手,看着人脱掉毛拖鞋,在床上躺好。
半小时后,主灯被关掉,柔软的床头灯投射下舒缓的暖黄灯光。
季卿阖上眼睑,察觉到身侧床榻陷下些许,才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卿卿,明——”
声音戛然而止,季卿捂住季严俞的嘴,不去看对方陡然缩小的瞳孔。
被子一掀,就盖住了季严俞的脑袋,“骗我,我在生气。”
发闷的笑声透过震动的被子传进耳廓,季卿面上的表情更冷了。以至于温差过大,季严俞探出一眼时,能看见季卿绯红的耳廓。
第二天起床,季卿避开季严俞试图揪住卫衣绳的手。
说着生气的人去了薄荷画廊,难得孩子气的构思了一堆小麻烦,准备朝着卧底女士兜头盖下。
然而等他打开门,才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昏头了。
忘记张倩优昨晚和他请假追星。
季卿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编辑信息发给冯希。
“新办一张电话卡,再注册一个微信,今天下班前发我。”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
冯希放下手中的猫碗,对着仰着脑袋等吃的猫咪发出指令,“吃吧。”
各种花色的小猫一股脑围了上来,他踮脚穿过猫群,才打开微信回复。
“好的,老板。”
“另外,慈善基金会已经开始筹备,这是现在的进度。”
冯希甩了表格过去。
季卿窝在躺椅里,打开文件,百无聊赖地翻着。
垂感极好的白色纱帘晃荡两下,扫过瓷白皮肉包裹着的踝骨,又乘风而起,打了个旋,轻柔地拂过细长浓密的眼睫。
男大实习生敲门的手,高高在半空定格,怔愣盯着季卿的漂亮脸蛋。
只觉对方是山间摄人精魄的勾人精怪,轻而易举地抽走他的灵魂。
直到季卿冷冷瞥来一眼,他才骤然回神,绷紧不知何时踏进办公室的双腿。
“季总,孔知智拜访,您要见他吗?”
话刚落地,高瑞昱愣在原地。
手掌不经意擦过隆起的喉结。
声音怎么会这么哑?
“不见。”季卿起身,撕开巧克力棒,“别乱看。”
语气淡淡,高瑞昱却是呼吸一滞。
他急忙垂下脑袋,不敢乱看,又不受控制地去找空气里清冽的香气。
季卿收回视线,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巧克力棒,“高瑞昱,去找倩优,按平时的习惯给我订餐。”
字画收入还没到账。
银行卡给人。
他现在身无分文。
顿了顿,季卿把抽屉里的车钥匙抛给高瑞昱,“油加满,记得开发票。实习工资不高,别自己垫钱,找季严俞报销,他不给就骂。”
季严俞不开心,他开心。
两全其美。
季卿小幅度勾起嘴角。
最后高瑞昱是晕乎乎离开季卿的办公室。
他攥紧掌心里的车钥匙。
平日里觉得琐碎的小要求,此刻像是裹了糖霜一样甜,轻而易举地包裹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季卿会考虑到他初入社会,让哥哥给他打钱。
做事面面俱到,人美心善。
等到午餐送到,他规矩地给季卿摆好,临走前低声说了“谢谢。”
季卿从食物中抬头,扫了眼高瑞昱蹦蹦跳跳的背影,一脸疑惑。
又被响起的手机勾走注意力。
点开一看,冯希已经把账号密码发过来,他随手把账号发给张倩优。
“玄清的微信。”
张倩优看完信息,将玄清的账号转发给张承教。
台上主持人精神抖擞,对着桑霁的新电影和人品大夸特夸,张倩优听了几句,见主角还未登场,就猫着腰离开座位。
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张倩优见张承教没有回复,拨了个电话出去。
“张教授,您看到玄清的微信吗?”
话还未完全落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张倩优稍一思考,便换了位置。
又听见远远传来一句模糊问话:“桑霁,怎么不走了?发什么愣?”
桑霁充耳未闻,眼睑微垂,耳边那一声‘玄清’如春雷炸响。
恍惚间,面前海水汹涌,一道天雷直击而下,撕开漆黑如墨的夜色。
季卿回头,黑衣玄剑,“师兄,我给你看看新领会的剑意。”
他持剑腾空,骤然间直冲雷电而去。
破空声轰然一响。
雷电一分为二,海水陡然散去。石块无措地滚了一圈,风一吹簌簌飘远。
桑霁掀起眼皮,视线扫过季卿冷沉的眉眼,落在因为战栗而蜷缩的手指。
等到对方靠近,才笑道:“一剑斩雷,一剑断海,师弟好本事。”
季卿脚步一顿,视线在桑霁温润柔软的眉眼上逡巡。
语气古怪。
是夸是贬?
桑霁言笑晏晏,“五天前,师弟说领悟新剑招,掀翻了魔尊的黄雀楼,我的灵石全赔给楼思危。三天前,师弟说新得一想法,砍断隔壁丹修的山头,师尊的灵石全赔了。”
“至今丹修不肯卖玄剑宗门人哪怕一颗丹药,你徒儿找楼思危麻烦,被捅了三剑,硬生生靠体质和灵力扛了过来。”
他眉目温和,瞥了眼七零八落的天空和大海,“今天,师弟说新领会了剑意,捅穿海族和鸟族的腹地,赔偿的灵石准备好了吗?”
季卿垂下眼睑。
不去看桑霁灿烂如春的笑容,不去听冷冽如刀的声音,不去想只剩一套白衣的储物袋。
桑霁笑意渐深,目光长久停留在季卿冷淡疏离的眉眼上。
细长的眼睫颤了颤,在下眼睑留下浅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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