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冬翻着手机相册。
视频里的季空青被鹿蹊高举酒杯追着调酒,实在被缠得不行,一脸无奈地弄了杯橙汁哄小醉鬼。
结果被鹿蹊喝出不对,整个人扑到帅气调酒师的身上,大声谴责调酒师的过分行为。
季天冬看着伸手护着鹿蹊,一脸头疼,眼睛里的笑意却快要满溢出来的季空青,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
真的好。
听到脚步声,季天冬抬头:“哥。”
“住一晚再走?客房有你的衣服。”
季空青好不容易把鹿蹊抱回主卧安顿好,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回客厅。
“不了吧,”季天冬遗憾道,“我四点要飞汉诺威,得回家拿点东西。”
季空青也没问季天冬专门回家一趟要拿的是文件还是零食,只是简单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弟弟,给狗子清理了猫砂盆,加了粮和水,季空青又回到卧室。
鹿蹊裹着小毯子坐在飘窗上,听见季空青开门进来的动静,眼巴巴地眼神瞬间收回,一副我不在,你看不到我的小表情。
本来以为鹿蹊今天会问点什么,结果却迎来一只醉鬼。
季空青无奈走近,弯腰试图和鹿蹊交流:“洗了澡去床上睡,好不好?”
鹿蹊不吭声。
季空青把鹿蹊从小毯子里剥出来。
失去保护层的鹿蹊一脸惊恐。
季空青耐心看着他。
过了一阵,鹿蹊慢吞吞开口:“我是美味菇,不能说话,会被发现的。”
季教授沉默了很久。
然后试图和美味菇对话:“那我可以把你采摘下来,洗洗干净吗?”
鹿蹊瞪大眼睛:“同样是菇菇,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季教授没想到自己在鹿蹊眼里也是菇,顿了顿,难掩好奇:“我是什么菇?”
鹿蹊眨巴了下眼睛,本来就红的脸颊越来越红,视线逐渐往下挪。
季空青:“……?”
坐在飘窗上的鹿蹊盯着季空青,抽了下鼻子,重新裹紧自己的小毯子,满脸写着害怕。
“你是,见手青。”
“吃了会死人的那种超大菇。”
人类和蘑菇是没有办法沟通交流的。
季空青试图强行采摘蘑菇去浴室,但美味菇面对靠近的见手青,直接缩进飘窗角落,表情惊恐地像是一只要被入室非礼的人妻。
啊,不,人夫。
鹿·美味菇·蹊对自己拿的什么剧本门清,演的极其入戏,手拿把掐。
季空青知道今天只能智取,看了美味菇一会儿,伸手拍了拍美味菇的脑袋。
美味菇被拍懵了。
按照剧本,现在不应该是见手青欺身而上,压着美味菇说“你以为你有反抗的本事吗”,然后大干特干,酣畅淋漓么?
没收到剧本的季空青表情认真地拍了美味菇的脑袋,温声道:“好了,美味菇的小孢子都被散出去了。”
美味菇陷入沉思。
季空青:“现在美味菇需要的是吸取水分、让自己保持湿度,从而促进菇的生长和繁殖。”
美味菇从黄色频道被拽去了科普频道。
他觉得好像不太对。
但他又的确是只美味菇。
季空青摸了下美味菇的脸,那动作和平常的亲昵很不一样,反倒像是在实验室里捏试管,但搭配这个动作,他的声音显得更加权威:“所以,美味菇现在需要去浴室淋雨,让自己变得更加白嫩强壮。”
对,美味菇就是很白白嫩.嫩。
但是比起见手青,强壮程度就差了一点。
他需要雨水。
菇!要!长!大!
被说服的美味菇脱掉自己的小毯子,乖乖滑下飘窗,朝着见手青伸出手。
不论是对猫,还是对人,季教授都总有办法。
季空青将乖巧听话的美味菇抱起来,运到了浴室里。
公寓有公寓的温馨,两人住在一起,如果不关门,经常是抬眼就能找到对方,但大平层也有大平层的优点。
就比如浴室里的大浴缸。
季空青刚才是提前放好了水,点了恒温加热才出去哄美味菇的,这会儿把美味菇放在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转身出去拿浴袍。
他不常回来这边,浴袍毛巾都收在衣帽间。
等到季空青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美味菇已经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但还是坐在刚才被放下的位置上没动,听到他进来的动静,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冷硬的大理石上乖乖缩着一只长手长脚的白色美味菇,这一幕突兀撞进毫无防备的季空青视线里,造成的感官冲击实在是过于强烈。
季空青脚下一顿,握着浴袍的手收紧,下意识挪开视线去压骤然加快的心率。
或许是见季空青不过来,美味菇想了想,放下缩在大理石台面上的腿,准备凑过来。
地上都是水,季空青眼皮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过去,把浴袍放在一边,捞起鹿蹊放进了浴缸里。
全程没有低头看怀里的人。
美味菇伸手对着抱住自己的胳膊又捏又揉,语气羡慕又嫉妒:“你好硬啊,喜欢。”
季空青闭了闭眼,将没入水下的胳膊抽回来,把醉醺醺的美味菇往水里塞了塞,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上面。
恒温浴缸的水是正正好舒服的温度,水里加了,乳白色混合着玫瑰花瓣,遮挡住了所有旖旎的白。
美味菇感受到了水的滋润,靠在浴缸里,变得越发乖巧。
“咕嘟咕嘟嘟——”
季空青眼疾手快,把差点溺水的美味菇捞了出来。
美味菇小小吐出一口水,皱着脸,抬手拍打水面,表情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好难喝。”
季空青深深呼吸。
冷静了一分钟后,季空青顾不上满地被美味菇扑腾出来的水,坐在浴缸边。
他腾出一只胳膊护在美味菇的后背,用掌心抵着支撑,不让美味菇再次发生溺水事件,另一只手拿了花洒过来,轻轻打湿了美味菇的头发。
保持水分的美味菇表现得还算乖巧,让转头就转头,让闭眼就闭眼,乖的让季空青的一颗心脏都化成了浴缸里的水。
季空青没给人洗过头,这是第一次。
甚至在此之前,季空青连猫都没洗过。
狗子是非常注重自我卫生的猫,就连拆家的时候,它自己也就只会脏个爪垫,绝对不给人类抓猫洗澡的机会。
所以季空青洗得很小心,动作极尽温柔。
美味菇也被洗得很舒服,舒服得想要滑进浴缸里咕嘟咕嘟。
于是季空青在洗头的过程里,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捞菇。
“脖子疼。”
美味菇嘟嘟囔囔着抗议,大概是酒劲过了一些,恢复了一点体力,跪在浴缸里转了个身,趴在了浴缸边缘,脑袋耷拉着,像小猫咪一样任由季空青手里花洒的水流冲刷脑袋。
季空青抓住时机搓洗冲干净美味菇的后脑勺。
本质上小坏心眼多的是的美味菇冷不丁用力甩脑袋,瞬间打湿了旁边勤勤恳恳给菇洗澡的人。
季空青对此早有预料,手上的动作完全不带停下的,只想一口气洗完美味菇,擦干净,塞到被子里后,自己再去露台冷静一阵。
他不看美味菇,专注手上的工作。
“哇……好大。”
季空青的手一顿,似有所觉但却不可置信地低头。
美味菇趴在浴缸边,直勾勾盯着眼前。
季空青不确定是不是他误会了,还是鹿蹊指的就是……
他忽然想到在卧室飘窗上时,对方说的那句见手青。
美味菇突然迅疾伸手,捏了一把季空青。
在感觉到手里本来就超乎寻常,还在逐渐胀大的尺寸后,美味菇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儿,由衷得出结论。
“吃不下的。”
握在季空青手里的花洒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作完妖后,外表乖巧无辜的美味菇闭上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只剩下硬到发痛的见手青。
季空青任由手里花洒喷的水打湿衣服,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才尽可能克制住自己。
他抬手关了花洒,站起身绕到浴缸正面,准备把泡了很久的美味菇从水里捞出来洗干净。
再泡就要泡皱了,况且醉酒后也不能长时间泡澡,即使季空青就在旁边,水温也调整得并不算高,也还是不安全。
季空青弯腰伸出手,想把浴缸里的美味菇捞出来,却发现之前一脸懵懂自然的美味菇此时贴在浴缸的边缘,眼睫正紧张地颤抖着。
季空青的动作顿住。
鹿蹊的酒醒了。
他在装睡。
季空青的手指接触到温热的水面,他不知道自己在短暂的几个呼吸中想了什么,只觉得脑中的许多情绪和理智打得混乱,最终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但却带走了他的克制。
季空青注视鹿蹊的目光不闪不避,直白而滚烫。
他知道,作为婚姻关系中包容、引导的那一方,他应该装作没有发现,温柔贴心地抱起鹿蹊,将他送去柔软的被子里,结束这场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可他却不想善解人意。
不想绅士。
不想温柔。
他想欺负这一刻的鹿蹊。
鹿蹊差点就绷不住了。
眼睛偷偷睁开一点点,鹿蹊没敢抬头看,盯着季空青的手指,水下的两只手紧张地要命,还没东西抓。
他清醒过来有一会儿了。
具体说的话,他是被见手青烫醒的。
鹿蹊自己也没想到,在意识到他干了什么,手里抓着什么后,他还能特别自然地松开手,硬着头皮装美味菇,在聪明又敏锐的季教授眼皮下面慢慢把自己藏进浴缸里。
水下的手指连着手心,烧得比浴缸里的水温还要烫。
这大概就是多年沉浸涩图圈子的沉稳劳斯吧。
鹿蹊安静如鸡地想着,乖巧泡在水里继续装醉酒美味菇,等着到时间了被季教授捞出去擦干净,然后闭眼睡觉。
很多事情可以在梦里回味,但不能在现实社死。
但季空青不动了。
他坐在浴缸旁边,不动了。
鹿蹊眼睁睁看着那只熟悉的,漂亮的手在浴缸的水面上轻划着搅动,并起的指节微微勾起,指腹划过柔软的玫瑰花瓣,拈在手指间一点点握进手心里。
水珠从指缝间滴答落回水面,烧得鹿蹊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鹿蹊知道季空青发现了。
也知道季空青的动作是故意的。
带着鹿蹊陌生的,那种戏谑的,慢条斯理的,恶劣的欺负。
但真正喝醉了的人是起不来的,哪怕心里再想,贤者时刻却让他的身体安静又乖巧。
鹿蹊无比庆幸这一点。
所以他睁开眼,扬起脑袋,直直朝着季空青看过去。
毫不退缩地迎上季空青的注视。
季空青的眸色更沉。
鹿蹊的视线比季空青还要直接,还要露骨,甚至在发现自己的手在水下无所适从后,选择抬起来,朝着季空青再度伸过去:“有点冷了。”
“这位好心的先生,你如果再不采取一些措施,你可怜的爱人可能会生一个不大不小但可能耗费一部分医保金的病哦。”
鹿蹊说话时眼角扬起,浴室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像是散落开的星星摇曳着,荡漾着,宛如炸开的蒲公英,搔痒着蹭过季空青的理智。
明明是纯到了极点的长相,却藏着往季空青心脏里戳的小钩子。
带着一股劲儿。
又纯又浪。
季空青俯身靠近鹿蹊,手指擦着鹿蹊伸出的胳膊,环抱住这朵湿漉漉的雪山玫瑰。
鼻间嗅到一丝被热气蒸腾开来的酒味,淡淡的,微醺的,正正好。
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季空青将鹿蹊从浴缸里捞出来,打开花洒,冲干净鹿蹊身上滑腻的水。
鹿蹊的脑袋上盖着柔软的浴巾,身上套着干燥的浴袍,歪着头看季空青。
伺候完鹿蹊,季空青身上的家居服已经被完全浸湿,贴在肌肉上。
脑袋是清醒了,但喝了酒又泡了澡,鹿蹊光脚站在浴室的瓷砖上,却觉得热。
他听到自己说:“你不洗一下吗?”
季空青朝着他看过来,眼神很沉,很凶。
鹿蹊却半点都不害怕了,就像是知道老虎有牙也只会叼着他的后脖颈磨两下——面对一只自己戴了止咬笼的老虎,他怕什么呢?
“你都湿透了。”
鹿蹊说话的时候还后退了两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裹着浴袍,半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季空青看着鹿蹊几分钟,笑了一下,抬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尽数捋到脑后,完全露出额头和凌厉锋锐的眉眼。
他弯腰将花洒捡起来,挂回墙上,拧起开关。
鹿蹊盯着瓷砖上凌乱丢着的,已经完全被水浸湿的家居服,脚趾蜷缩着,交替在冰冷的瓷砖上贴靠,试图给自己降温。
但季空青洗澡淋下的热水却绵绵不断地涌过来,像爬上沙滩的海浪。
晚上那会儿,鹿蹊是故意激楚泉喝酒的。
他需要一点点胆子。
结果对自己的酒量太过自信,也对混合调酒的酒精度没有概念,两三杯下去就懵了。
不过这种特调的酒,上头快,代谢也快,更别提季空青根本就没用太烈的基酒。
还好,他今晚的计划还能进行。
鹿蹊的喉结缓缓滑动,捏着浴袍边缘的手指收紧。
季空青将鹿蹊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哪里还不明白,鹿蹊根本就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大胆。
他收回视线,闭上眼,任由水流冲刷脸颊。
脑海里却全是那朵雪山玫瑰。
季空青抬手用力按下花洒开关,舌根顶腮,下颌线绷紧,耳垂下方的肌肉隐隐颤动。
鹿蹊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背对着他的身体肌肉线条紧绷着,拱起脊背,肩胛骨开合,性.感得要命。
季空青感觉到了鹿蹊的视线。
他简单擦了身上的水,围好浴巾,转身面朝鹿蹊。
鹿蹊的目光热烈,从脸颊到脖颈,就连浴袍下的脚踝脚趾都泛着红,眼神却还是那种让季空青情绪复杂的清澈欣赏。
两人都没有丝毫睡意。
从浴室走出的脚印蒸腾着水汽,一路蔓延到卧室。
鹿蹊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地坐在床上,拍拍身边,邀请季空青:“可以聊聊吗?”
季空青没有拒绝。
他湿着头发,却换上了睡衣。
鹿蹊摸摸身下的床单:“说起来……”
季空青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将找出来的睡衣递给鹿蹊:“床垫和枕头都换过了,和家里一样。”
鹿蹊接过睡衣,有些惊讶。
这不是新的睡衣。
是穿过洗过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杜松子的味道。
季空青在床边坐下,什么都没说。
像是一个讯号。
鹿蹊把半干不湿的浴袍从床边踢下去,只穿了季空青的睡衣。
这种睡衣本来就宽松,季空青比他高了十公分,睡衣完全足够完成遮挡的使命。
季空青伸手,握着鹿蹊微湿的发尾,从睡衣领口下拽出来:“想聊什么?”
“嗯……我想一下。”鹿蹊是真的在思考,他拍拍季空青的手,还不忘安慰季教授一下,“你别紧张,我就是酒还没完全醒,脑袋不太转。”
这个时候的季空青似乎褪.去了那层克制的伪装,没有西装,没有手表,没有眼镜。
他的语调慢慢的,问鹿蹊:“我紧张什么?”
“你放心,这属于常见的婚内问题,”鹿蹊抬起手指比在耳边,表情严肃地保证,“我不会因为咱们尺寸不合,就和你说离婚的。”
季空青原本没想到见手青,听到鹿蹊这样郑重其事的保证,顿了顿,露出一抹笑:“是吗?谢谢小蹊。”
“这有什么谢的,”鹿蹊皱眉,直白表达自己的不满,“你好生分。”
季空青没忍住捏了下鹿蹊的耳朵尖,眼里的温柔笑意快要压不住恶劣的本性。
鹿蹊努力转动大脑,但大脑好像有点懒,只有一部分搭理他。
于是鹿蹊用搭在床边的脚趾碰了碰季空青的小腿:“季教授,我可以直接问吗?”
季空青握住鹿蹊的脚踝:“嗯。”
“那我问了哦?”鹿蹊的身体也凑过去。
季空青掀起眼皮,第一次用含有警告意味的语气对鹿蹊说话:“再闹,就问不了了。”
“哦。”鹿蹊停下动作,动了动被季空青握住的脚踝,有点不高兴,“你好凶。”
季空青拿他没办法,轻轻叹气:“没凶。”
刚泡完澡,鹿蹊哪里都像是樱花味的雪媚娘,白里透着红。
季空青的指腹摩挲过鹿蹊脚踝凸起的骨头,指甲若有似无地划过,引得鹿蹊皱眉想抽回脚。
季空青放了手。
鹿蹊却在收回腿的下一秒,整个人挤进季空青的怀里,坐在了季空青的大.腿上。
鹿蹊抬手把季空青的脑袋掰过来,要求对方面对自己,在和季空青对视后,又软了一下:“……你往床上坐坐,我都要掉下去了。”
季空青原本是坐在床边的,鹿蹊突然挤过来,跨坐的姿势几乎就是挂在他身上,就算有季空青的手臂揽着,也悬空了一部分。
季空青被鹿蹊弄得措手不及,甚至有些狼狈。
他握着鹿蹊后腰的手指很用力,用力到甚至陷进了皮肉里。
鹿蹊却只是一个劲催促季空青往床上坐一坐。
季空青将鹿蹊按在怀里,站起身,转了个角度,靠坐在了床头,让鹿蹊稳稳坐好。
鹿蹊终于满意了。
他低头,背过手找到季空青的一只手,握住,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开门见山地问出问题:“季教授,你是不是在心理上,有一点点毛茸茸的小问题?”
鹿蹊真的很清醒,就是懒懒的。
懒得害臊,懒得思考,全部的事情都交给自己的本性与本能。
他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季空青。
他想知道,想了解,他选择直接问季空青。
季空青愣了好一阵。
半晌后,他侧过头,没忍住,笑出了声。
并且越笑越大,笑到鹿蹊觉得屁.股下的腹肌都在隐隐抽动。
鹿蹊从来没见过季空青笑得这么放肆。
他看的目不转睛,喜欢极了。
笑了一阵,季空青终于压下情绪,托着鹿蹊往怀里按了按,微微挑眉:“你就这样问我?”
季空青猜到鹿蹊发现了他的秘密,设想过很多种试探,很多种旁敲侧击的探查,却从没想过,鹿蹊会这样坐在他的怀里,直白而真诚地问他。
“不然呢?”鹿蹊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眉。
鹿蹊的手指戳着季空青的胸肌,理直气壮。
“季教授,我是你签字领证的,能在医院决定要不要拔管的合法伴侣,我有权了解你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有权知悉你的每一项病例。”
“从法律意义来讲,你是属于我的。”
“我为什么不能问?”
鹿蹊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霸道了,于是加了句:
“当然,我也属于你。”
“季教授有权了解我的所有事,也包括病例。”
开过头之后,鹿蹊就特别顺畅地一路叭叭叭下来,说是问季空青问题,但嘴快到压根就没给季教授发言的机会。
“我翻了你的储藏室,看到了你夹在校服里的那张纸条。”
“鉴于你之前说少年时期就喜欢我,只是当时没有意识到,那我合理推测,其实你根本就是发现了我在你校服上签的名字,所以才会收藏那件校服一直到现在,对不对?”
鹿蹊说到这终于停了一下,眼神期待地等待季教授的回答。
季空青的手拢在鹿蹊的腰间,将人往上提了提:“嗯,回答正确,加一分。”
鹿蹊被季教授的回答撩了一下,但又不想让出主动权,于是鸡蛋里挑骨头:“就一分?”
完全没概念在实验室里,想要从季教授手下拿到一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季教授在打分这方面很严谨:“只是初始分,但可以考虑后续叠加。”
“好吧。”鹿蹊晃了下季空青的手指,接受了这个评分制度。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纸条。”
鹿蹊的思维是很跳跃的,这大概是艺术生的通病,他们的情绪和灵感都像极了夜空绽放的烟花,在高空璀璨绽放,绚丽奔放到极致,却又在落下时瞬间变得寂寞低落。
“我没问你的弟弟,没问你的朋友,也没有去查那张纸条上的花纹,季空青,我是直接来问你的。”
“你得诚实回答我,”鹿蹊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左胸,“不然我会很难过。”
此时的鹿蹊之于季空青,就宛如黑夜里升腾到最高处的焰火。
滚烫,热烈,绚丽夺目。
“好。”季空青握住鹿蹊搭在胸口的手,“我会给你毫无遮掩的答案。”
鹿蹊笑了下。
有些不好意思。
他俯身亲了亲季空青。
是唇.瓣碰触唇.瓣的那种亲吻,快到就像是玫瑰花掠过。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有我这么敏.感,但我生过病,所以我知道。”
鹿蹊很难形容在看到季空青的字迹出现在,他曾经很熟悉的心理咨询所问询表时的心情,最终,想要表达给季空青知道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我明白。”
季空青的脸上却显露出惊讶。
“不像嘛?”鹿蹊扬起下巴,神情很是自豪,宛如打赢了胜仗的年轻将军,“我不仅生过病,比你更严重,还痊愈了哦。”
季空青很快反应过来,原本握在鹿蹊腰间的手安抚着身上的爱人:“是回国的那段时间?”
“嗯。”
鹿蹊没有隐瞒地点头,却半点看不出曾经深陷其中的阴霾。
“先是毛玻璃状态,再是抑郁,就还蛮难过的。”
“不过还好,不算特别严重。”
鹿蹊的情况的确不算很严重,或者说,因为是他,所以没能变得更加严重。
鹿蹊是高情感需求的性格,他也从小就明白,没有人能够给他这样的回馈,所以他改换了自己的想法感知,把得到的所有爱意都珍藏起来,一点点努力养好自己。
回国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熬的低谷,隔着一层什么都感知不到的毛玻璃,鹿蹊碰不到身边人,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被无限弱化,无限模糊,这让他越发崩溃。
可鹿蹊没放弃,他拼命朝着外界伸手寻找,最终找到了自己的路。
他顺着直播间粉丝们直白了当表达的喜欢,一点点描绘着毫无遮挡的最直接的情感,凭着自己的意志,硬生生把自己从情绪泥潭里拉了出来。
重新栽种回了阳光下。
比起身边形形色色各有优秀的家人朋友,鹿蹊的确过于敏感,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坚强,可他却是最有韧性,最不服输的小草。
他正视自己的敏感,接受自己所有的脆弱,抱住了自己。
也正因为这条路他走过,所以在看到熟悉的字眼,熟悉的形容时,鹿蹊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季空青所有的异样,相处时的线索连成了线,指向了一个鹿蹊从未想过的答案。
这让鹿蹊觉得战栗,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心疼。
他本来就是很会设身处地去感知去想象的个性,相似的处境,亲密的关系,这让鹿蹊越发想要贴近季空青。
那种感觉并不是他想要救赎什么人,亦或者是同病相怜,而是一种直觉上的,情绪上的极致吸引。
吸引着鹿蹊去探寻,去发现。
鹿蹊从没有这么兴奋、激动、战栗过,这是来自精神上的吸引,他居然会觉得——和自己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季空青,会和他是同类。
亦或者,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等待的某种契合。
鹿蹊不敢相信。
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想,去他的试探,他凭什么不能直接去问?
他等不及那些时间。
鹿蹊抬手,指尖划过季空青的眉骨,鼻梁,最终停在他的唇边,戳了戳,问:“为什么不治疗?”
明明知道自己感知不到周围情绪的状态是异常的,明明知道自己陷入了毛玻璃状态,甚至是在心理咨询过程中已经确诊,但季空青没有选择治疗。
和鹿蹊挣扎着摆脱孤独不一样,季空青选择了与孤独共存。
此时此刻的两人依偎在一起,体温互相侵染,和谐而温存,完全看不出曾经站在同样的岔路口,他们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季空青摸着鹿蹊的眼尾。
“曾经的我享受世界只有我的孤独,这样没什么不好,不会被情绪左右,永远理智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我能永远理智地把握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我自大又自傲,认为这是上天给予天才的礼物,并且自以为不渴求任何人的爱。”
直到他世界的毛玻璃在一次一次的下雨天,被擦出一块清晰明亮的区域。
他看到了一只飞鸟。
然后在之后十多年的每一次雨天里,在迟钝的情绪反应中,将那片明亮当成了唯一亮起灯的塔。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欲望。
他开始渴求。
季空青不知道为什么是鹿蹊。
为什么曾经下过那么多的雨,见过那么多的人,唯有鹿蹊擦亮了他的毛玻璃。
但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只剩下鹿蹊。
那处亮着的灯塔,成了季空青世界里唯一的情绪汇聚。
唯一的锚点。
季空青知道自己生病,知道这样对鹿蹊不公平。
没人应该承载起另一个人所有的悲欢喜怒,另一个人的人生。
所以他守着毛玻璃被擦出的小小光亮,不断将精力消耗在其他的爱好上,每一种都钻研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