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亲by弃脂焚椒
弃脂焚椒  发于:2025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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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闭嘴吧!
立储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事情。
担心这群人再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他当即抬手,喝掉了杯中早已经冷掉的茶水。接着,状似随意地斟满一杯,重新端在了手中——
灼烫感如针,钻出了薄薄的杯壁,热气瞬间自他的指尖,蔓延了开来。
宋明稚轻吸了一口凉气,重重地茶盏放回了桌面上:“砰——”
……这,这是什么情况?
舫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方才还在高谈阔论的几个人,瞬间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桌上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慕厌舟已蹙起眉,凝重道:“怎么,手指被茶烫到了吗?”
见那几个人已经停下了交谈。
宋明稚赶忙摇了摇头,低声朝慕厌舟道:“是我不小心,殿下不必担忧。”
说着,便缓缓将手指,收了回来。
——他的指尖,只有一点点红痕。
怕是要不了几息就会消散。
见宋明稚面色如常,今日的东道主廖文柏瞄了一眼,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哪想,他刚移开了视线,紧接着竟然见……慕厌舟转身,朝自己府上的侍女吩咐道:“去拿一些烫伤药来。”
侍女慌忙应道:“是,齐王殿下!”
说完,她便迅速行礼退出了石舫,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烫伤药?
廖文柏:“……”
不是,这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只不过是手指被烫红了一点,值得用什么烫伤药吗?
色令智昏,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闹完了这么一出,以廖文柏为首的几人,终于没有什么心情,再去讨论“朝堂上的大事”。廖文柏垂头丧气地举起筷子,默默开口道:“……算了,吃菜吧,大家都快些吃菜吧。”
宋明稚长舒了一口气。
他正欲重新端起茶盏——
却看见慕厌舟的手腕,突然间轻颤了一下,由于手中握着象牙筷,这一颤,变得尤其明显。
宋明稚下意识开口,关切道:“齐王殿下?”
慕厌舟揉了揉手腕,默默触向酒盏,朝他眨眼道:“没事,不过是酒瘾犯了而已,让我喝杯酒,压一压就没有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一刻——
宋明稚立刻警惕:“殿下。”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竟已轻轻地按在了慕厌舟的腕上。
宋明稚坚定道:“不能喝酒。”
王府内的藏酒的确有一点多,但是齐王向来自律,怎么可能有酒瘾?更何况……假如殿下真的有酒瘾,那用酒来压制,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慕厌舟垂眸轻轻地笑了一下:“好吧,爱妃在意,那本王就不喝了。”
说着,便格外配合地收回手。
纨绔甲乙丙:“……”
果然不出所料。
慕厌舟迫害了众纨绔大半天。
吃饱喝足了以后,终于随宋明稚一道,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崇京城修建于前朝,道路皆是由土、石等材料,一点一点地夯成。哪怕是雨后,城内道路也没有出现泥泞、难行的情况。
皇室贵族用的马车,内部非常宽敞。
宋明稚虽然与慕厌舟坐在同一辆车内,却仍然保持着远远一段距离。
慕厌舟读了一夜书,刚一上坐马车,倒头便睡了过去。宋明稚则屏声静气,仔细地整理着他方才听到的信息……
纨绔们方才说的那番话,也不是一丁点的道理都没有:
要想当皇帝,后宅虽然远比不上前朝,但是也很重要。
历史上的齐王殿下,登基的那一年,原主已经去世很久。因此他虽然没有子嗣,但也同样没有什么“男妃”,甚至于更加不伦不类“男皇后”。
宋明稚默默道:……完了。
自己该不会变成阻碍殿下登基的绊脚石吧?
马车疾行,穿过了街巷,一路朝着齐王府而去。忽地碾过石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车厢的那一边……慕厌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末了,笑道:“爱妃想什么呢,怎么这么严肃?”
宋明稚:“!!!”
午后的天光,穿过薄薄的车帷,直直地照在了宋明稚的脸上。
慕厌舟醒的,实在是太过突然。
没有及时藏起脸上表情的宋明稚,只得同他实话实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在想今日之事……”
慕厌舟好整以暇地用手指,在车壁上轻点了两下:“今天怎么了?”
说完,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话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里。
宋明稚索性决定表明心迹,让他未来不会有后顾之忧——
这桩婚事虽然出自那昏君之手。
但是好歹关系到两国,绝非儿戏,不能想结就结,想离就离。文武百官,说不定也是纠结于此,才不像历史上那样全力推举殿下。
这亲或许得早早和离!
担心齐王未来会被自己束住手脚,宋明稚当即开口,隐晦道:“无论何时,只要殿下需要和离……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全力配合殿下,绝不会耽误了殿下的正事。”
马车路过高楼,闯入了阴影之下。
车厢蓦地变暗——
马车那一头,背靠软枕的慕厌舟,忽地睁开了双眼。
需要,和离?

这是……在试探自己,可有野心?
慕厌舟坐直了身,像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似的重复了一遍,“我们,和离?”接着,无比困惑地朝宋明稚看去,“爱妃怎么突然说这个?”
宋明稚答道:“大皇子他……”
薄薄的车壁,隔不住多少声音。
慕厌舟的话,全落在了不远处,负责驾车的元九耳朵里,他不禁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仔细听慕厌舟打算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马车内——
听到“大皇子”三个字,慕厌舟突然摇着头笑了起来。
“放心,我可不是大皇子,才不会像他那样娶妻生子,装正经……”说到这里,慕厌舟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垂眸看向宋明稚,“等一等,难道说,阿稚你就是喜欢像大皇子那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嘶,这个好像有点难办啊,我……”
慕厌舟瞬间就带偏了话题。
车内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也被他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这,宋明稚立刻纠正:“殿下,我并非这个意思……!”
他知道,大皇子此人非但道貌岸然,历史上还曾经因为嫉妒,而派人刺杀齐王殿下,简直是恶劣至极,自己怎么可能欣赏这样的人?
慕厌舟拖长了语调道:“哦,那就没事了……”
马车在“吁”声之中,缓缓地停在了齐王府内。
慕厌舟低头笑了一下,撩开车帘,走下了马车:“我在意的,只有这个。”
说完,没给宋明稚留下反应时间——
便叫转身朝元九吩咐,直接驾车送他回酌花院,补昨夜的觉。
元九:“……!”
他默默地拽紧了缰绳:
高,殿下实在是高啊!
季春时节,草木初萌。
东风一荡,便有一室花香。
身着黑衣的侍从,将密报送进了徽鸣堂中:“……启禀殿下,吾等已在尚书府附近打探完毕,近几日来,并没有人在附近,见到过身着素衣、头戴帷帽的男子。”说着,他便行礼上前,将密报送到了慕厌舟的手中。
慕厌舟随手接了过来。
话音才落下,又有一名侍从,上前道:“启禀殿下——”
“王妃已经回到酌花院中,暂无异样。”
慕厌舟斜倚在榻间:“继续去盯着吧。”
说话间,慕厌舟的手腕,突然重重地颤了一下——他只垂眸看了一眼,便随意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理会腕上的不适。
“是,殿下。”
侍从差事已了,对视了一眼,准备退出徽鸣堂。
然还不等他们向慕厌舟行礼、告辞,却见对方突然开口道:“等等,还有一事。”
侍从立刻行礼:“还请殿下吩咐。”
慕厌舟随手便从榻边取来了一物,朝着其中一人丢了过去:“接着。”
方才从府外回来的侍从,赶忙上前将它接在了手中,继而,蹙着眉念道:“治…治世方略……”
这是什么东西?
慕厌舟随意拍了拍手道:“去,把这本书誊抄一遍,记得学学我的笔迹。”
侍从:“……?”
他在齐王手下当差多年,还从来都没有做过如此奇怪的事。
但见齐王发话,侍从还是立刻应下:“是,殿下!”
说完,便行礼:“是。”
郑重地拿起《治世方略》退出了屋内。
齐王府,酌花院。
宋明稚没有想到,他上辈子的习惯,竟也被带到了这一世来。身为暗卫,昼夜颠倒惯了的宋明稚,昨夜半点都不累,但是到了白天,却不自觉地便泛起了困来。回到了酌花院以后,宋明稚原本只想随便眯上一小会,不料竟然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时分。
夕阳垂暮。
宋明稚并不着急唤人传膳。
而是在酌花院,同几名侍从询问着有关齐王“酒瘾”的事情。
——今日,齐王说他有酒瘾,宋明稚始终有一些放心不下。
此时,一名身着霁青色罗裙的侍女,正在树下仔细回忆着:“……回王妃,齐王殿下他确实是喜欢喝酒,殿下的胃疾,也是几年前因为喝酒而落下来的。”
酌花院里的众人,只当王妃是在关心殿下的身体状况,纷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侍女话音刚落下,又有一人开口道:“殿下白天还好,就是每天晚上在睡觉之前,总是喜欢小酌上两杯,从未断过,但是他也从不会喝到酩酊大醉……”
听到这里,又有侍女跟着点头道:“对对!我来齐王府里已经好几年了,还从来都没有见殿下喝醉过呢。”
宋明稚突然蹙起了眉:“几年?”
侍女愣了愣,她似乎没有想到宋明稚会问这个问题,回忆了一会,方才回答道:“……大,大概三年吧。”
宋明稚喃喃道:“三年了……”
天色逐渐变暗,齐王府内亮起了灯。
见再也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宋明稚终于起身,朝着周围人道,“好,我都知道了,”接着,他又转身看向院外,向那几名侍从吩咐道,“再过上一会,记得去地窖附近看一看,若是有徽鸣堂的人去那里搬酒,记得回来告诉我。”
侍从当即应下:“是,王妃!”
然而——
还不等他们行礼退下。
宋明稚竟又突然开口:“等等!”
侍从疑惑地转过身:“王妃?”
宋明稚缓步朝着院外走了过来,朝几人道:“不必麻烦了,稍后我自己去看便是。”
王妃果然是在关心殿下!
众人随即行礼退下,劲头十足道:“遵命!”
王朝末年,山河破碎,
达官显贵却只顾享乐,一个个沉溺酒色,不问政事。
宋明稚或许没有见过明君、忠良,但却见多了嗜酒如命之人……
他们往往眼神暗淡、无光,且精神萎靡不振。
就算不论未来的历史。
单看外表,齐王殿下也一点不像是这样的人。
夜色沉沉,如浓墨难化。
阿琅挑着一盏大红灯笼,随着宋明稚一道,走到了齐王府的地窖旁边。夜风一吹,阿琅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朝他道:“公子,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看上去有一点点阴森呢。”
宋明稚用铜匙打开了地窖——
不过几息,他便嗅到了一阵极为浓烈的酒香。
亲王府内的“地窖”自然不同于寻常百姓家。
阿琅挑起灯笼,朝窖内照了进去,宋明稚垂下眼眸便看见:这口地窖,大约有四丈见方,内部空间极为宽敞。里面除了杂物以外,就只有酒坛,几乎没有任何能够落脚的地方。
见状,阿琅也忍不住惊叹道:“公子,齐王府里有好多的酒啊!”
说着,便忍不住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西域自古以来,便有“尚酒”的习俗。
与宋明稚不同,阿琅是土生土长的述兰国人,浓烈的酒香,瞬间便将他的馋虫勾了出来。得了宋明稚的允许,阿琅立刻自窖中取来一坛酒,顺带着摸出了两只小碗,给自己与宋明稚,分别倒满了两碗。
哪知,刚喝一口——
他便重重地咳了起来。
宋明稚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阿琅?”
阿琅咳个不停:“公子,这坛酒,咳咳也太辣了吧……!”
宋明稚端起杯盏,随他轻抿了一口,紧接着,竟然也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咳咳……”
辛辣而灼热的气息,好似一把利刃,顺着宋明稚的口腔、食道划了下去,一杯酒下肚,他竟然连半点酒香都没有尝到,只尝到了灼痛。
是烧刀子——
这种酒价廉、性烈、味冲、似火烧,一般只有平民百姓,才会喝这样的酒过瘾。
齐王府的酒窖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劣酒?
阿琅的瘾算是彻底过够了。
他一边咳一边道:“奇怪,地窖里面的酒坛,全部都长一个样子……是我拿错了,还是什么情况啊。”
地窖里的酒实在是太多了,二人自然不能一坛一坛试。
宋明稚默默将它记了下来,接着便对阿琅道:“好了,你先回酌花院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好。”
——他也不确定齐王究竟会不会来,因此也不好让阿琅陪自己一直守着。
阿琅震惊道:“啊?”
公子方才说,要看看齐王会不会来地窖取酒,他还以为只是来这里随便看一眼就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蹲守!
虽说如今公子的荣华富贵系于他。
但短短几日,公子为何会如此在意齐王?
总不会……
总不会是嫁出去的公子,泼出去的水吧!
夜风吹过酒窖。
阿琅的身后忽地一寒。
亥时初刻,齐王府。
慕厌舟推开了屋门,悄声向着徽鸣堂外面的穿堂而去。
他的身边,还带着两下人,此时,那两名下人已经先他一步经过穿堂,一路鬼鬼祟祟地走进了王府后院:
“脚步声放小一点!”
“把灯熄了,别惊扰到其他人……”
“四处看看,王妃的人,有可能守在这里!”
两人熄了灯,在后院外停顿片刻,凭经验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方才越过下槛。而后屏声静气,贴着隔墙壁步入院内。反复确定后院里面没有人之后,方才转过身朝慕厌舟道:“齐王殿下,放心,里面没人——”
话音落下之后,一直等在后院外面的慕厌舟,终于缓步走上前来。他并没有进院,而是远远朝两人吩咐道:“去把地窖打开吧。”
下人:“是,殿下——”
慕厌舟:“低声点。”
晴了一日的崇京,到了夜里又飘起了细雨。
十五的满月,全部藏在了一层薄薄的云中,月光尽数被它挡在了身后。
宋明稚坐在树上看到——
昏黄的烛火映亮了小小的后院。
齐王刚一发话,下人立刻领命,快步上前去用一把铜钥,打开了地窖。
宋明稚曾让侍从统计过酒坛数。
因此,这两名下人取出酒之后,并没有将它带出地窖来,而是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只小小的酒囊,灌满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递给了负责接应的同伴。
并于此时,兴冲冲道:“好了,好了!”
就在此刻——
他的手指,忽地一痒:“哎哟!”
原本便心中有鬼的他,瞬间大惊失色,不自觉在原地跳了一下,差一点便将手中的酒囊,丢在了地上。
上面的同伴忙道:“安静点,一惊一乍地做什么呢!”
另一人哑声道:“有人用纸团砸……”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一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月亮虽然还藏在云朵后……
地上的灯笼却在泛着暖暖的光。
地窖内的下人刚一抬头便看到——
宋明稚笑了一下,轻轻自树杈上面跳了下来,缓步上前朝自己道:“酒,交出来。”
慕厌舟倚着院墙,等候在小院外。
几息之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看,而是直接抬手道:“好了,给我吧。”
接着,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是,殿下。”
慕厌舟:“。”
这个声音……
有人抬手将酒囊递了过来——
他的手指在夜里白得刺眼,好似用雪雕琢而成。
“好巧啊,爱妃。”
王府后院的院墙下。
齐王殿下默默地收回了手。
继而抬头,望向天道:“你也是来赏月的吗?”

宋明稚随慕厌舟一道,将目光落向天边。
今晚的崇京乌云蔽月,别说是赏月,就连月亮的影子,都找不到。
宋明稚拖长了音道:“哦,月亮……”
慕厌舟移开了视线,苍白无力道:“奇怪,方才我看它还在这里呢。”
刚狡辩完,他便见……随自己一道来后院的下人,如两只鹌鹑一般畏畏缩缩地跟在宋明稚的身后,从后院里面走了出来,此时,正抬头朝自己讪笑着。
满脸都写着:殿下,坦白从宽吧。
——显然是全都已经招给了王妃。
慕厌舟:“……”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轻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老实交代道:“小酌怡情,助眠而已,王妃不如看在我苦苦地读了一晚书的份上,通融通融。况且,就算戒酒也该循序渐进吧?”
哪有人小酌的时候喝烧刀子的?
夜风乍起,吹灭了檐下的宫灯。
宋明稚正想开口,却看到……就在慕厌舟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的目光忽地一晦,连气息也随之乱了半拍。
这一瞬的变化,虽然微乎其微,但仍没能够逃过宋明稚的双眼。他的话音瞬间一顿,慕厌舟在廖家说的那句话,也随之,浮现在了宋明稚的脑海中……
喝杯酒就好了。
殿下在借酒来抑制身体的异状?
宋明稚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朝他递出了酒囊:“殿下往后,若是想喝酒,可以由我来取。”
与此同时。
下人快步上前,重新点亮了后院门前的那盏宫灯。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院外便重新亮了起来。慕厌舟也喝完了酒,将酒囊扔回到了宋明稚的手中。
顺便诋毁道:“好小气的人啊。”
此时他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殿下方才的症状并非酒瘾,而就算他真的是酒瘾,也绝不可能凭一杯酒,便在瞬间恢复过来。
宋明稚的心中,逐渐生出了一个猜测……
季春时节,乍暖还寒,夜里不宜在外久待。
眼看酒已经喝完,慕厌舟吩咐其中一名下人,送宋明稚回酌花院。还不等二人走远,他便压低了声音,朝另一人问道:“铜钥你可有收好?”
齐王殿下乃一府之主,怎么可以连一点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下人当即答道:“还请殿下放心,我已经——”
说着便在身上摸了起来。
岂料,竟一把掏了个空:“这,我…我把铜钥放在哪里了?我方才明明已经将铜钥收好了啊。”
下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转过身便挑起了灯笼,朝院里面看了过去。
夜风吹散了一丝浮云。
月光下——
二人并没有看到铜钥。
只看到,不远处宋明稚高高地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殿下可是在找这个?”
下人瞬间面如土色:“这,这怎么会在王妃的手中!”
说着便要上前去取。
然而还未够到铜钥,宋明稚已将它收回掌心:“我暂存几日。”
慕厌舟垂下眼帘,轻笑道:“好,都听王妃的。”
同时,不着痕迹地用手指在腿边轻点了两下。
他发现,自己的王妃……
似乎有些小小的本事。
或许,是该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了。
暮色四合,霞光如锦。
地处崇京城角的南市,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大楚与西域交往密切,除了官方的驿馆外。来自西域各国的客商、舞姬大多数都落脚,甚至常住于南市。
坊市一角。
西域打扮的舞姬,正赤着脚随细密的鼓点起舞,扬袖向围观者抛洒彩绸,引起一阵哄抢。羯鼓声中,宋明稚戴着面纱,绕过人群,走进了一家金铺。
此时,他正同老板道:“劳烦老板看看,这只铃铛是出自哪位工匠之手。”
“南市”是崇京城内最大的一座市集,内部鱼龙混杂。老板并没有多问,便接过了他手中的那只铃铛,同时朝他道:“公子手中这只铃铛,应该有些年头了?”
宋明稚想了想:“应当有十几年了吧。”
老板点了点头,“这只铃铛内部为铜,外面还镀了一层金……有这个手艺的,崇京城里应该也并不多。只不过,时间实在过久,一时之间,或许不太好找,”他放下铃铛,问宋明稚道,“不知公子可愿将铃铛留在此处,容我仔细问问?”
“劳烦了,”宋明稚朝他点头,并将一枚金锭放在了桌案上,“我今日还有事,老板不必着急,等过两日,我再来店内取它。”说着,便朝店外而去。
“自然,自然!”
见状,老板的眼前瞬间一亮。
连忙拱手相送:“公子还有何事,要是需要帮忙,尽管直言!”
宋明稚笑了笑道:“无妨,找人而已。”
说话间,他已走出金店,朝着“醉影楼”而去。
齐王府里面的守卫,近来突然密了不少。宋明稚出一趟门,虽然不难,但仍有一些麻烦,因此他一回便要多做些事才可以。
相比起铃铛,这才是他今日的重头戏。
宋明稚一连观察了好几日——
慕厌舟除了偶尔手指轻颤以外,并未有任何与“酒瘾”有关系的症状。他虽然喜好喝酒,但是完全没有成瘾的迹象,与之相反的是……他每日喝酒的时间与饮酒量,都极其规律。
比得上一日三餐。
这样的情况……
宋明稚并不陌生。
上一世,从进入暗卫营那天起,宋明稚的体内便被人种下了蛊毒。每日不得不服用特制的药物“喂养”体内的蛊虫,让其保持安定。
若自己没有猜错……
齐王殿下或许是被人下了蛊毒,他体内蛊虫,极有可能以酒为食!
坊市内,羯鼓声渐密,舞姬的脚步越来越快。
随着最后一阵鼓声的落下,宋明稚终于推门,走进了“醉影楼”中。
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不等他回头关好门,身着绯裙的胡姬,已经端着一盏酒,来到了宋明稚的面前。
看清他瞳色的瞬间,便用述兰话唤道:“公子,生客啊——”
宋明稚的娘亲是一名述兰舞姬。
出生、成长于胡姬酒肆中的他,最先学会的,自然也是述兰话。
宋明稚默默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他没有接酒,而是直接问:“你们老板,今日可在?”
胡姬愣了一下:“老板?”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宋明稚点了点头,自然道:“对,找你们老板来,就说有个人要来向他……买些东西。”
“醉影楼”既是崇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西域酒肆,更是宋明稚上一世出生、长大的地方。据宋明稚所知,“醉影楼”的历任老板,除了在崇京城里面做做生意以外,背地里,也经常往来于西域与中原之间,且专贩一些“歪门邪道”的暴利之物。
——算得上半个黑心商贾。
胡姬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还请公子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看看,他今日可在楼内。”
鲜少有人知道醉影楼的老板,还在私下做别的生意。宋明稚的相貌,还有自来熟的语气,直接被这舞姬,误认为了老板的“熟客”或是西域旧友。
说着,她便朝宋明稚躬了躬身,离开了酒肆前厅。
宋明稚回礼道:“麻烦了。”
同时默默地站在了廊柱下。
“醉影楼”内的装潢布局,是经典的西域样式,厅内没有放置没有桌、椅,只铺着一张巨大的地毯,一眼望去,一切尽收眼底。只有几根柱子,勉强能挡住点视线。
崇京城内不便用帷帽遮面。
因此宋明稚虽身处于南市中,并且还戴了面纱,但是他这一头白金色的长发仍旧太过显眼,哪怕身处于廊柱下,还是为他引来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打量。
醉影楼,二层。
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纨绔公子,被胡姬搀扶着走出了包厢。
其中一人刚出门便停下了脚步:“等等……”
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栏杆而去。
见此情形,胡姬立刻上前去搀扶:“公子,当心!”
他并未理会身边的人,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楼下看:“奇怪……”
有人走上前问:“怎么了?建,建安兄。”
名叫尤建安的纨绔,将人扯到了自己身边:“你,你看楼下,那根柱子旁!”
“那个人……我看,看着怎么有一些眼熟?”
还不等身边人说话,同行的廖文柏,也踉跄着跟到了栏杆旁,朝楼下望去。他本只是随意一瞥,然而几息后,便突然用力睁大了眼睛,重重地用手肘撞了同伴一下:“你,你看下面那个人!”
“什么人?”同样醉气熏天的纨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几息后,便瞪大了双眼,“他,他!怎么有点像……齐王妃?”
廖文柏瞬间便清醒了过来,转身便问胡姬:“你们店里可有男……男胡姬?”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古怪。
中原话不好的胡姬愣了愣,这才摇头答道:“回公子的话,并没有。”
几人瞬间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趴在了栏杆上,向下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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