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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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州郡自立为王的新君、头领越是急功近利、残暴不仁,归附陆言的人就越多。
归附陆言的人越多,各地首领身边的军师,就越要撺掇自家主君强掳壮丁,四处抢粮。
狗头军师们早上撺掇主君抢人打仗,晚上就给陆言去信——稳了,准备好酒等我。
原来这些人都是陆言的铁杆兄弟,为了让好兄弟闯出一番事业以后带大家吃肉喝汤,特意深入敌军做军师、将领,把各地诸侯哄得魂都飘起来了。
“陛下,粮草不够了,事从权宜,先向百姓借,等来年秋天再还给他们!”
“准——”
“将军先不要派精锐部队,让新来的士兵先上,也好练练他们的胆子,若敢退缩、辱我军威,立马砍头——”
“准!”
“使君,陆言的军队打来了,可用一字长蛇阵拒之!”
“准准准了……”
次年正月,大楚几十万百姓都涌向了陆言掌控下的州郡。
魍座见大楚民生凋敝,连权贵家过年都没吃上一口肉,正是趁人之危的时机,便立即传令边境魏军南下进攻。
百万大军来势汹汹,这年春天的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血气顺风北上,一路吹向魏京。
这天,樊璃被人带到温洋的楼阁,盘坐在那玄蟒面前,按例进行每日一次的洗骨仪式。
等骨髓经脉被龙气洗干净,他就能像这丞相府的四大座守一样,去学一些术法防身杀人了。
樊璃慢慢把龙气引进身体,龙气在体内游走一圈就会自动回到玄蟒身上,然而这龙气到樊璃体内就跟肉骨头入了狗嘴,他一次一点的,把那龙气抠一丝放在自己心口。
玄蟒眯开眼望着他,红信子嘶嘶在空气里弹了两下。
樊璃一脸淡定的起身,面向温洋:“你让魏兵打楚国?”
温洋:“楚人积弊多年,就算我不打他们,他们也会自相残杀。”
樊璃:“打完之后呢?”
“等打完再说——回去别再捉弄魅座,他教你读书,便是你的老师。”
教樊璃读书是那近侍主动请缨,他对这小瞎子深怀愧疚,自觉死都不能赎罪。
于是选择一条自认为很能折磨自己,但对樊璃百利而无一害的路,每天兢兢业业教小瞎子写字读书。
樊璃充耳不闻,牵着傀儡的袖子走到珠帘边:“那昏君对你磨刀霍霍,等你打下楚国,你的死期也就到了,不如趁机与陆言联手,给自己找条退路。”
樊璃走了,留温洋一个人静坐在房内。
温洋听着远处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拢,轻声向傀儡小厮说道:“听到了么,他会给爹找退路了。”
小厮一脸欣慰,榆木脑袋里也生出一丝感慨。
过了将近三个月,这新来的小炸毛才对老木头开口说话,真够磨人的。
温洋僵硬的脸上也泛出一丝笑意。
“这江山再大,也只能是他的——不过他说的对,在没杀掉昏君之前,一昧抢占楚国确实会给我添些麻烦。”
温洋在军机册上落下几笔,遥遥把那百万魏兵的攻势拦截在徐州。
随即调转矛头北上,去攻打蠢蠢欲动的游牧部落。
二月底,樊璃洗髓结束,温洋亲手把一根黑色缎带给他覆在眼睛上。
那缎带被玄蟒处理过,带上就能像魑一样借鬼视物。
温洋望着儿子竟然要戴上这根哭丧带才能看见东西,一时间各种心绪挤在心口,堵得他呼吸困难。
这时,他突然听见樊璃发问:“好黑,几时才能看见?”
温洋罕见的失声了。
近侍急忙扑过去检查缎带,接着又把魑从军营里拽回来。
魑接过这根缎带亲自试了一下。
缎带没问题,戴上后,他能看见周围的东西。
樊璃:“缎带没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让玄蟒再给我一点龙气。”
温洋坐在椅中,轻声道:“孩子,不要捉弄爹爹,爹爹想要你看到东西——”
“你不是我爹,我也犯不着骗你。”
“……”温洋哑着。
魑在旁边说道:“那王糜和巫女早有往来,毁掉樊璃眼睛的毒药是她给的,必是她们在毒药里掺了东西。”
温洋瘫坐在椅子里,浑身血液发冷。

樊璃走后,温洋哑声说道:“把王糜抓来,我儿子受的罪,得让她百倍偿还。”
魑:“她身边的宫正是天子军副统领。”
天子军是魏国皇权的拥趸,不管那皇位上坐了个什么东西,天子军都会以绝对的忠诚服从命令。
疯帝把天子军副统领派到王糜身边,很难说他心里是什么打算。
或者他本人没什么打算,但他背后的巫女就难说了。
毕竟从一开始,这疯帝就是借巫女的东风才坐上龙椅的,所以他平日里以“学生”的身份自居,对巫女则毕恭毕敬的称呼“先生”。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以那天子军副统领的武力手段,也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近侍沉吟着:“要抓王糜,除非那臭小子出手——”
魏楚边境,有人翘着二郎腿睡在一根钢丝上。
几声窸窣脚步钻进耳朵,钢丝上的青年半掀眼皮,歪头朝旁边瞧去,一边咬着嘴中的狗尾巴草咂摸那丝草木清甜,一边吊儿郎当道:“走路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母老虎追来了。”
一个云鹰窜过来笑嘻嘻的凑到青年身边:“魉爷,丞相大人来信了。”
“大人要我撤兵?”
“没呢,大人叫您亲自去楚京走一趟,把那皇后捆了带去丞相府。”
魉座接过信亲眼瞅了,仰面冲天上叹了口气,稳稳翘着二郎腿推脱:“告诉大人,我腿断了。”
云鹰:“这事要是成了,大人就让玄蟒再给您洗一次髓,以后您就天下无敌了!”
“天下无敌还有什么意思?别废话,照我说的回信。”
“到时候大人还让魑座穿小裙子给您倒酒!”
“!”青年诈尸一样突然从钢丝上坐起来,心里跟被爪子挠了一样瘙痒难耐:“当真?”
“嘎嘎——”他坐下的云鹰跟他一个尿性,奸笑着压低声蛐蛐道,“不止呢!魅座来的私信说,您把这事做成了,到时候让您随意使唤魑爷三天呢!”
说着,又把另一封信递给青年。
对方拿着信瞧了半天,跳下地,身后的钢弦跟长了脚一样追在后面,一圈圈缠在他手臂。
“告诉丞相,这活我揽了,只是得再加一点要求——”青年笑吟吟朝前边的江水走去,踩着钢丝涉水过江:“把魑的鬼力压下去,压严实了再送我府上。”
边境的信在三天后送达丞相府。
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丞相卖了,冷着脸站在珠帘外堵了一天的门。
“我是能拿出去哄狗的?”
温洋:“只是权宜之计,让开些,小璃上楼了。”
魑没让,穿着一身黑袍堵在门口:“那疯狗敢碰我一下,我打死他——”
“随你。”温洋抬眼朝帘后看去,向走上楼的樊璃说道:“等抓到王糜,爹爹把她的眼珠子挖下来,让她亲口吞下去。”
樊璃:“随你,我来洗髓。”
温洋放下公务几步上前,牵着樊璃袖子进屋:“你的经脉已经洗好了,可以练……”
“洗髓。”樊璃抽出袖子朝玄蟒走去。
那大蟒弓身往后退,戒备的瞪着樊璃。
樊璃一巴掌拍上去:“躲什么?给我龙气。”
“……”
樊璃离开阁楼后,温洋望着缩小一圈的玄蟒陷入沉思。
他看向近侍:“你洗髓时,可会吸龙气?”
近侍摇头:“龙气在骨髓经脉中走完一周天,便会自动回到玄蟒体内,就算把龙气藏匿在经脉中,不出五息,那龙气也会自己溜走。”
温洋:“那么,小璃这是怎么了?每每他来,龙气就少一半。”
魑还堵在门外,冷声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且这事与樊璃的生死息息相关,只要大人收回成命,我就告诉你。”
“……”温洋默然看向魑,随即向近侍说道:“当年是谁管教他?”
近侍:“魍座。”
温洋皱起眉头:“魍平日里不苟言笑,怎么把人教成这个样子?”
“我就是这个样子,不需要教。”
“……”近侍连忙把魑别到身后,一脸歉意的向温洋说道:“鬼道戾气重,他脾气不大点就没法压制鬼群,所以魍座才没拘着他的天性。”
“加之早些年魉那个臭小子屡屡扯他头发,把人惹急了,记仇,这些年两人就不对付。”
“此番定是听到自己被推出去做顺水人情了,心里一急就难免犯浑,大人莫怪。”
说着,轻轻推开魑。
“还站着做什么呢?去看着小主子,可别让他又把猫带进来。”
外面,樊璃蹲在丞相府侧门,提着一包小鱼干喂猫。
三三咬着小鱼干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向樊璃汇报自己得到的情报:“魏宫被天子军围得像铁桶,除了上朝的官员,谁也进不去,连飞到宫内的鸟都被射死了,你想杀疯帝得等他出宫才行。”
“另外,小鱼干要送勤快些,我最近长身体呐,你叫人抱着鱼干守在这里,我一来就能吃到。”
樊璃现在能听懂猫话了,说道:“不急,等我把龙气吸完就杀。”
他这身体一次不能吸太多龙气,会胀,不然进丞相府那天就把龙气吸光了,何须耗到现在?
小狸花和姐姐一边一个,卧在樊璃鞋背上呼噜几声。
小狸花担忧道:“王嫣最近被封了公主,要是王糜投靠了她,是不是还要来杀你啊?”
小三花镇定的回弟弟:“不怕,樊璃现在可是有龙气的,惹急了就猛猛打!再说了,那疯帝身边除了天子军,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等樊璃长大了,进宫去全部打趴!”
樊璃把一包小鱼干喂完,从梅花簪捏下一条石龙。
那石龙亲昵的圈着他指尖,樊璃把一丝龙气注入石龙体内。
“你把小猫送走,去魏宫走一趟。”
石龙挠挠樊璃手心当做回应。
它走后,樊璃提着铁杖原路回去,路过花园时一片梨花飘到颊边,他站定,仰头面向那如雪繁华。
“要梨花么?”少年微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间站在了樊璃旁边。
樊璃:“劳烦你摘下五支。”
对方垂眸看着他:“送人还是插花?”
“送人,把有个人得罪了,送枝江北的梨花去哄哄。”
那少年说道:“那折一枝就够了。”

樊璃:“要五枝,还有其他人要送。”
对方没说话了,跳上梨树,窸窣几声,待脚步声落地时五枝梨花便递到了樊璃手中。
樊璃接住,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身前克制的细嗅着,低声说道:“今天十五,让你的宠物快点送到,不然我晚上一个人难熬。”
樊璃后脊绷紧,没说话。
对方步步逼近,抵着他心口一下子将他压在梨树上,低头咬下那纤白脖颈。
“楚国大半江山已归陆言,等他平定楚国那天,边境的屏障就会被我谢家铁蹄踏破。”
“到那时,为夫亲自来接你——”
粗粝的拇指重重碾过樊璃嘴唇,这低哑的声音在樊璃耳边说道:“想好求饶的措辞。”
樊璃指尖微抖着,头深深低下去。
等对方走远了,他才慢慢抬头。
“你在这做什么?”魑冷漠的朝这边走来,嗅着樊璃身上残留的冷冽气息:“梅香,定是谢遇来找你了,你偷栽了梅树?”
樊璃抿着嘴没应声,又从梅花簪上捏下一条石龙,把梨花放到它嘴边:“叼稳了,送去江南,小狗一枝,雪意一枝,大娘和樊悦各一枝。”
石龙没走,瞧着他:有五枝。
樊璃:“谢遇威胁人,没有他的份了,去吧。”
石龙叼着花一下子跑开,樊璃随手把手上这枝梨花插在魑头上。
“听人说,你本名叫陆冬雪,当年被王慈心那帮人追逐取乐,跌落山崖时被丞相的人救下,带到魏国。”
魑:“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王慈心。”
樊璃没理会他的警告:“现在王慈心聚集各地叛军首领去打言叔,要是这一仗言叔败了,你会怎么做呢?”
魑绷紧脸:“他不会败。”
“他会败,你知道巫惑么?”樊璃问道,“巫惑活了三千多年,如今他以巫女的身份在魏楚两地周游,魏国这边,疯帝视他为神明,楚国那边,王糜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只要巫惑活着,你们就抓不到王糜,也杀不死疯帝那不死之躯——但我能。”
樊璃弯着唇角轻笑,在魑耳边低声说道:“我能杀死巫惑,把王慈心送到你面前让你手刃他的人头,但你得帮我把龙魂夺过来——就用五鬼大转运术怎样?”
那声音清冽宛如淅沥细雨,落在耳边好像能让大地回春。
魑怔在原地:“好——”
这时,一只手迅速从后面伸来,一下子拍在魑肩膀上。
那掌力凶悍霸道,震得他五脏六腑差点移位。
一声厉喝惊雷般在耳边劈开,声势壮阔得像从天外奔涌到面前的洪流:
“魑,还不醒来——!”
魑身体猛颤,魂魄像被水洗劫了一样萎靡错乱,低喘间身上被冷汗湿透。
他弯着腰双手死死撑住膝盖,不敢相信那少年竟在不知不觉间练成了控魂术,而且能把这术法用在别人身上!
他望着那一脸无辜的少年和满脸复杂的近侍,抿着唇,然后撞着樊璃肩膀走开。
“以后,你别跟我说话!”
樊璃眨了眨眼:“怎么就气上了?我也没真要你去干什么事啊,我就是试试这控魂术好不好使——”
魑冷着脸走了。
没多久,一枝梨花远远从府外扔进来,在樊璃面前摔得稀碎。
樊璃站在原地,传音追过去念叨对方:“好凶,话也不好好说就走了,花也不要了,言叔那么客气的人,怎么他弟弟是这种德性,不乖。”
魑传音回骂:“闭嘴!”
旁边,近侍眼神凝重的看着樊璃:“控魂术极其损耗心力,稍有差池便会反噬自己,请小主子慎用。”
樊璃面向对方:“所以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用控魂术杀我母亲时,被她反噬了?”
“……”近侍眼底闪过一丝惭色,垂头:“抱歉——”
樊璃:“你们有替她招魂么?”
近侍嘴上像缝了秤砣,费劲的开口说道:“丞相大人,每年都会为娘娘招魂……”
“招到了?”
“没有。”
樊璃:“这就是了,招不到,因为她灰飞烟灭了——你呢?你怎么还不去死?”

樊璃不要别人领路,自己提着铁杖敲敲打打的就回院子了。
他走了,把僵立不语的近侍留在那梨花树下。
风吹过,满树梨花浇下来,像要把这惭愧的人埋了一样。
“我当时,不知道她是娘娘——”
樊璃听到这话:“你知道又能怎样呢?当年你知道她时,你就站在角落里什么也没做,后来你不知道她了,下手倒是干净利落、又狠又准,啧——老师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呢?”
“你已经不配教我读书写字了,以后都不必来我这边。”
近侍听着那语气就知道了,对方要他死,不单单是嘴上说说。
只要能找到机会,这少年一定会杀了他。
不过那样也好。
近侍颤声笑道:“小主子,魅这条命,随时由您处决。”
樊璃:“我是不杀么?我怕脏啊——”
那梨树下的男人脸色煞白,目送少年穿着一身白衣走向远处。
他母亲死了十年,他就为母亲穿了十年孝。
这样的人,怎么会放过杀母的凶手?
他现在就像猫玩耗子一样,颇有耐心的要把对方的命玩光。
魅座、温洋、疯帝。
这几个人,先让他们痛够了,再慢慢杀。
樊璃进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院门。
他坐在院中,遥遥感受那衔着梨花的石龙远赴千里、跟在小猫们身后的石龙悄悄潜入魏宫。
这潜入魏宫的石龙化作壁虎大小,悄无声息的爬上太极殿。
然后把身上的龙气分走一缕,没入一只脊兽体内。
那脊兽龙睁虎踞,岿然不动的坐在太极殿的庑殿顶上。
众臣来太极殿上朝时,所有谈话声就被它纳入耳中,随后顺着龙气传给樊璃。
次早,疯帝牵着王嫣的手一脸喜色的窜上大殿,他坐在龙椅上,王嫣坐在他右下方,位置恰好和温洋平齐。
疯帝嘻嘻笑道:“诸位爱卿,大家都被皇后骗了!瞧,她跑去楚国,给朕生了个女儿!”
“朕的女儿回来了!即日起大赦天下,在座的各位也要同乐啊,每人都准备一万两黄金,给朕的公主当贺礼!”
群臣多年来备受摧残,此时听到如此无礼的要求,内心竟诡异的没有感到一丝愤怒,只觉得麻木。
须臾,一个亲王站出来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只是公主来了,娘娘又在哪呢?”
疯帝冷下脸:“你质疑她的身份?”
“臣弟不敢质疑,不过是怕有人顶替公主的身份蒙骗陛下,父子之间若有血脉相承,彼此的骨血就能融合。这样,不如让公主殿下把自己的骨头取下来,陛下只需一滴血便能验证真假。”
王嫣来魏宫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并没有像别人设想的那样凄惨。
相反,她和疯帝一见如故,臭味相投,一个没人性,一个人来疯,这两人就算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王嫣当即说道:“王爷这是要我的命呢。”
于是天子军出来,手起刀落,那亲王的脑袋就落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王嫣全无惧色,疯帝坐在龙椅上笑得全身毛孔都舒展开了。
“诸位可瞧见了?我儿龙姿凤质,稀世罕有!”
笑够了,他斜眼看向温洋,眼底满是得意:“温爱卿,这些年我儿流落在外多亏楚后教养,如今她连连兵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朕心疼得睡不着。”
“这样,你赶紧让你府中的云鹰去帮她夺回楚国,若有差池,朕可怎么向女儿交代啊?又不能杀了你。”
这时,底下静默不语的朝臣突然轰动起来。
只见那首身分离的亲王,竟然把脑袋长回去了!
疯帝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瞋目盯着那站起来活动身体的人。
那亲王扭扭脖子,像瞎了一样,找不到方向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开口说道:“吵吵什么,本王不过是死而复生,又不是变成鬼了。”
他转悠几下,这才找到位置,把脸面向疯帝。
“陛下好安静呢,怎么,你没见过起死回生么?”
魏宫外,樊璃坐在院子里。
他说一句,那殿上的亲王就说一句,魑坐在他后面,掌心摁在他背上传输鬼力,好让他继续表演。
魑不情愿的道:“你说够了么?再给你六息。”
樊璃没理会,继续开口说道:“以前陛下仗着自己刀枪不入的本领不务正业、放浪形骸,每天只知道享乐,你这样的主君,对大家一点用都没有,更何况是对巫女大人呢?”
“巫女大人叫孤转告你,你不懂事,有的是懂事的人,你不聪明,还有更多聪明人等着她挑,做事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么大的岁数了,该学会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了,别等她一一提点你。”
疯帝脸色难看:“巫女大人在哪?”
“大人的行踪是你能过问的?若不是大人,你现在还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真把自己当龙了?”
“人要知道感恩,巫女大人这四个字,你该跪下说的。”
疯帝没动。
那殿下的人侧耳听了一会儿,说道:“怎么还不跪,你的膝盖很金贵么?”
龙椅上的人脸色恐怖的起身,这时,底下白光忽闪。
那亲王的脑袋被王嫣一刀劈落,少女穿着一身红色宫装,鲜血溅在她衣衫里,与之融为同色。
王嫣:“巫女大人助天子登上帝座,多年来从未与陛下离心,陛下,这人妖言惑众,必是邪祟装神弄鬼,故意借巫女大人的名号使离间计。”
疯帝坐回去,定定望着那尸首分离的亲王。
“是不是诡计,等巫女大人从阴界回来就知晓了。”那亲王的嘴巴动了一下,眼珠子转向疯帝盯着他:“届时,你这条笨狗疯狗,就再也没有不死之躯了。”
地下的人头哈哈大笑,疯帝在龙椅上惨白着脸:“巫女大人……为何去阴界?”
“因为被人劈了啊,剁成肉泥,只留一道残魂飞去阴界疗伤。”
疯帝嘴唇哆嗦一下,他的长生丹要吃完了,若丹药续不上,他这不死之躯也就要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到时候这些人,这些对他怀恨在心的人,会怎么对他?
疯帝再次出声时,声音带了点颤意:“巫女大人,几时回来?”
丞相府中,樊璃坐在院子里脸色煞白,巨大的法力消耗让他浑身大汗。
他忍着筋脉里撕裂般的疼痛,张开嘴。
于是殿中的人头便开口说道:“挖出你的心头血,再加上三百个皇室子弟的心头血,以及魏京十万个三十岁以上的人牲,不拘男女,即刻为他设固魂阵,阵中放一个玉人雕像,上面写好他的名字用以固魂。”
疯帝瘫坐在椅中:“大人的名字……”
“巫惑。”樊璃轻声道,“巫山巫,或心惑,别写错了,他是十殿后裔,助阵的神位必须是十殿的鬼王,与他一样配享人牲。”
外面天色突变,本来要放晴的天,突然降下冰雹,雷声大作。
樊璃撤走龙气,瘫坐在院中低笑起来,仰面望向长天。
“阴界的十位,鬼神插手人间因果是大罪啊,突然降下这许多冰雹,又打雷,说是天大的警示也不为过了。”
“可元宪的不死药快吃完了,他急疯了,能领悟你们的良苦用心么?”
樊璃徒手接住一颗冰雹,放在嘴里嚼碎,一个人坐在阴沉的天穹下发笑。
漫天冰雹噼里啪啦从他身边落下。
他收了笑,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呼号声。

第254章 樊璃:他的仇,我替他报了
天子军鱼贯而出,开始按照疯帝的指令逮人了,三十岁以上的男女老少全被带去魏京郊外的天坛。
“官爷,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樊璃坐在院中听着,低笑道:“自然是去禽兽该去的地方。”
“我今年六十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从无犯错!官府何至于抢人啊!”
樊璃:“你曾经丢铜钱砸了一个向你求救的女子,骂她婊子。”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你觉得这句话耳熟么?”樊璃耳中有千万道呼救求饶的声音,他静坐着,一身素白。
“娘,你看到了么?”他干净的手一抬,轻轻指向外面。
他抬手时,京郊一具具尸体便倒在祭坛边,魏京万里腥膻。
疯帝站在祭坛中心,一下子剖开心口。
旁边,一个个皇室子弟嘴中塞了棉絮、被天子军捆绑着挖心取血。
王嫣因为有“公主”的身份,也被献祭给巫惑了。
她被绑在十字架上,难以置信那疯帝竟对一个死人的话信以为真,说献祭就献祭。
疯帝把自己的血取出来,随后提着刀,朝惊慌失措的王嫣走去。
樊璃听着这些利刀割肉的声音,向那灰飞烟灭的人说道:“这一招叫借刀杀人,儿子教您,您慢慢看。”
冰雹在耳边砸响,郊外,一抹热血洒在了十殿鬼王的灵牌上。
鲜血覆盖他们的名字,立马就被灵牌吸收。
三千多年前,人间就禁止世人向神明献祭人牲,所谓人牲,就是拿活人祭祀。
阎王为了防止人们给鬼神献祭活人,禁令下达时就把人们的记忆抹去,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人知道十殿鬼王的姓名。
现在,这个禁令被樊璃打破了。
写着十个名字的玉牌不断被鲜血打湿、吸干,三千多年没尝过血食滋味的十殿鬼王,疯了一半。
只要他们忍不住,扑上去把那血食吞掉,下一刻,就会被灭世一样的云雷击碎神位,从十殿鬼王的位置滚下去,变成一个普通的阴吏。
转轮王瞋目欲裂,这一招他们曾用在灶王身上,差点让那公正不阿的神明从神位倒下去。
如今,樊璃把这招用在了他们身上。
接连有鬼王失控,疯了一样扑向自己的供龛大口吸食鲜血。
紫雷惊吼,这一天阴界像遭了灭顶之灾一样,所有鬼物躲在暗处,看着雷霆大怒的十殿上空。
雷声下充斥着血腥味,一个个鬼神就像见到羊的饿狼。
只有转轮王克制着,甩手将失控的楚江王等人死死拴起来,迅速毁掉他们的供龛,好断绝血食继续涌向阴界。
但最后,还是有四个鬼王吞了鲜血,被推下神位了。
樊璃轻笑道:“这一招叫一石二鸟,给阴界的诸位鬼王献丑了。”
他说着,面向厨房方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灶王的仇,我替他报了。”
阴吏失声的站在阴沉天际下,望着那运筹帷幄的白衣少年。
良久他红着眼眶,深深揖下腰去:“多谢公子,只是公子泄露鬼王的名字,恐怕会——”
樊璃听着闷雷压过来的声音:“只要能杀掉几个鬼王都是我赚,天罚什么的都无所谓,你呢?你怎么来了?”
“三三在灶前说,您要让魏帝给十殿献祭人牲,小人听着心惊便过来了,怕您一个人没法应付。”
樊璃笑道:“没法应付雷罚么?你走吧,我没关系的,只要这最后一步没走到头、龙脉没断,我就不会死。”
阴吏固执的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密集的云雷。
惊雷突降,阴吏忧心忡忡的站在樊璃身后,两脚死死扎在地上召出法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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