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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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座捏着刀柄:“王刺史所言有理。”
魍座从皇宫出来,轻声道:“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听人讲笑话。”
空气一动,一身黑的青年从虚空现身,走在魍座旁边说道:“王慈心表里不一,别听他怎么说,得看他怎么做。”
入京第二天就把百官囚禁、占据皇宫的人,他说自己只是来给樊静伦出气,谁信?
那荆州来的士兵,现在可是直直跑去成王府讨要小皇帝了,等把小皇帝抓进宫,王慈心不就能顺理成章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魍座:“今天樊璃进了金銮殿,可知道他来做什么?”
“来见帝龙。”青年语气不悦,“那邪祟把帝龙杀了,玄蟒身上的龙魂受到冲击,我现在连半只鬼都唤不出来。”
丞相府四大座守的功力都和玄蟒挂钩,它要是出点岔子,座守们自然会受影响。
魍听说龙魂进了樊璃体内,脚步一沉:“那现在,他能和谢遇较量么?”
魑:“武力上相去甚远,但撒娇能行得通。”

第241章 守护
“……”魍座回想半天,“我来楚京将近半年,从没见樊璃撒娇,倒是听他骂了许多人。”
对方语气冷漠:“牵袖子不是撒娇?”
魍座笑起来,想起这人刚到魏国那会儿,怕了、冷了就牵住教官袖子,什么话也不说。
那会儿他天天跟在魍身后,魍不在他就跟在魅座身后,乖得很、黏人得很。
哪像现在这样,冷着脸六亲不认?
魍瞧着对方,随后把袖子递去:“魑座想撒娇了?没关系,教官的袖子随便牵。”
青年把递过来的手拍开,听着士兵在宫里穿梭往来、寻找宝物珍玩的动静,问道:“你要和王慈心耗到什么时候?”
魍:“等他麾下没人冲锋陷阵了,我就收网。”
青年踏入虚空隐身,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到时候把他交给我,我和他有些私怨。”
“自然。”魍座走出皇城,穿过躁乱的街巷。
四处的人群红着眼睛,激愤的向僧道骂道:
“我现在好好的,说什么破煞,分明是要杀人!”
“你们这群臭和尚道士吃着百姓的饭,砸着百姓的碗,反了天了!”
“他们一定是和叛军勾结了才会编出这等可笑的谎话,说什么桃花煞,一瓣桃花而已,哪里就让人中招了?!”
“姑娘们,打死他们!这帮男人定是收了叛军的钱,故意诬陷皇后娘娘和巫女大人!再不杀掉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
钦天监的道士倾巢而出,在国师率领下,沿着街巷念咒破煞。
国师脸上被鸡蛋砸得乱七八糟,他罕见的穿上了那件银紫道袍,道袍上的清辉被臭鸡蛋烂泥巴覆盖,衣领也被人扯烂了。
他身后的道士全都跟着遭难,谢玄安那一身白色道袍,被污得尤其醒目不堪。
对面,宁觉寺的方丈执着禅杖一步一合手,口颂禅经和国师擦肩而过。
他身上也被泥巴、烂菜叶给弄脏了。
方丈侧目,看着国师那张脏污的脸,语气平和的向他说道:“世人泥塑凡胎,无法将自己渡到彼岸,我便舍身为舟,送他们过去。”
国师一剑击在那贴着桃花瓣的门扉上,无形气浪从门上卷出来,带着一丝煞气在空中荡了一圈。
国师慢吞吞往前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我道中人,不求登天化神、赈济苍生,但求问心无愧。”
一僧一道背对彼此。
往前走出一步,就踏上了对方走过的路。
一尺之外,冲天的桃花煞和愚昧疯狂的人群挥刀舞剑,要杀他们。
他们被人群打得头破血流时,才发现这三千大道本质上就是三千个疯子。
“玄安啊——”国师被扔来的石头砸破额角时,轻声道:“你看,我们要守的就是这样的人间。”
“帝龙没陨灭之前,守的,也是这样的人间。”
谢玄安抬袖,替师父擦去脸上的血。
攥在袖下的手颤抖着,一颗颗臭鸡蛋砸在这清贵子弟身上,他手上青筋暴露,却没妄动,安静的等着师父说话。
国师望向挡在前方的暴乱人群,目光放远,忽然看到一群脊兽和小猫不断奔走在人们脚下,把添乱的人撞开。
老人眼底浮出一抹笑意,用那苍老的声音缓慢镇定的说道:
“你看啊,虽然这里千百年都是老样子,烂得人火大。”
“可你走到烂沼泥涂、憔悴得让人没法看时,才发现这些事也就那样。”
国师一脚站定,脚下的阵涡荡起一丝无形涟漪,他丢开手中的铁剑。
“你不悲不喜,别人就打不倒你,你一直向前,便能踏破群山——”
国师说着,从空中请出一把半透明的金色长剑。
“铛——”城隍庙那边撞钟一声,遥遥回应这神州的第十八代大天师。

第242章 樊璃:谢遇生气了?
国师提着金剑,向抱着一只小黑猫、立在人群后的盲眼少年笑道:“少年郎,你听我破煞的声音。”
樊璃贴墙抱着三三,瑶光和青泗一左一右护着他,他透过人群,听到一声铿锵的金铁声与煞气碰撞。
那声音像一颗铁刺扎入琉璃镜一样,咔嚓——
扣在京城上空的半透明巨型煞气罩,被金剑刺破一角。
气罩碎裂时,一片片黑色花瓣从大家眉心钻出来,有人接连倒下。
“死人了!”
“道士杀人了——”
人们愤怒的咆哮着,洪水一样向国师扑去:“住手——住手啊!你是要我们的命啊!”
国师剑行不辍,在道士们围出来的保护圈里挥斩煞气。
他每剑下去,天上的煞气罩就裂开一块,他的身体就往下压一寸。
短短一瞬,这衰朽的老人就瘦得只剩一把枯骨了。
他看起来大数将近、像要死了,但手中金剑却迅猛刚劲,毫不拖泥带水。
长剑刺入虚空,剑锋抵在阴界界门上发出一声惊响,一里外,宁觉寺的老方丈背对人海,手中禅杖蓦然穿破脚下的阵涡、爆出一阵晃眼的强光。
光芒覆盖整个楚京,倒下去的人没多久又苏醒,茫然望着四周。
“我没死?”
“娘!”
“我还活着?!”
“耀祖!耀祖你醒醒……你醒了啊!心肝,你差点要老娘的命了——!”
“家里有人倒下去的先别慌,不会死人——”
“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
人群奔走欢呼,再也没有愤怒的群众拦路打人了。
有人看着局势好转,急忙出声道:“大家先别高兴,这群道士肯定有后招!说不定桃花煞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倒下去的人,刚才明明就没了呼吸!”
“定是这群僧道在搞鬼,这次只有咱们中桃花煞,权贵们可都好着呢!”
众人被这些声音嚷停下来,狐疑的看向前方僧道。
樊璃:“给你破煞,你怕死、不高兴,没让你死成,你又不舒坦,怎么这么贱呢?”
角落里有人指责道:“人死不能复生,谁知道刚才大家是怎么活过来的呢?僧道用心险恶,这不是显而易见?”
樊璃冷笑:“怎么活过来?当然是宁觉寺的方丈用自己的命让你们活过来!你这人,为了几个铜板的佣金连是非对错都不分了,从刚才嚷嚷到现在也不嫌累,有这力气,你少吃几口饭,那铜板不就省了?”
“还有你们这些人,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么听话,怎么不去当狗?”
众人烫着脸,像被人扇了几个大耳光,讪讪的望向宁觉寺僧众。
前方,一个个高僧默然放下禅杖,原地盘坐下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
这长街尽头,慢慢响起嘶哑的往生咒。
那说要用自己的身体渡世人过河的人,真的就那样做了。
他用一身修为、福泽和自己半步成佛的机运为筏,把被桃花煞牵连的人渡回人间了。
然后魂魄灰飞烟灭,只剩一具空壳留在乱糟糟的江南冬天。
人群里鸦雀无声,大家神色各异的望着方丈僵冷的尸体。
只见他撑着自己的禅杖,身形笔直的站在人群中央,他的僧众围着他,给他圈了个保护圈出来,但砸在他头上的石头,现在还在流血。
他像不知道疼似的,一脸温和。
他那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在低头沉思。
那样子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了。
不知哪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把僵立的人群突然惊醒。
“叛军来了,快跑!”
“王慈心杀过来了!”
人群哗动,有人瞬间提脚,打算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最终一个人也没走,也没人说话。
大家望着那佛陀,没多久,一具具身体围成圈,将宁觉寺的诵经僧人护在中间。
好让他们为那陨灭的方丈,把往生咒念完。
魍座站在远处,底下的云鹰悄无声息的立在他旁边:“大人。”
魍座指着那群百姓、僧人,向下属说道:“江南风骨未断,妄取此地只怕会招致楚民反扑,传令前锋将军,暂缓进攻。”
“另外,把龙骨魇交给王糜。”魍座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倒在地上的士兵尸体,那尸体浑身干瘪,槁木似的睡在一身盔甲下。
魍座抬脚跨过这死尸。
翌日,去送药的下属回来禀报:“大人,王糜不要龙骨魇。”
魍座靠坐在太师椅中缓缓睁眼,一身灰蓝色锦袍衬得他像一尊冷玉。
“那还真是可惜——昏君的人来帮她了?”
那云鹰说道:“是,疯帝派下一支天子军,在楚京周围设伏听她调遣,不出三日,她就会派人把王嫣送进魏宫,这是她答应疯帝的条件。”
魍座牙突然一酸:“昏君要王嫣做什么?当皇后?”
“魅座来信,说有人告诉疯帝,王嫣是皇后娘娘的女儿。”
“……”魍座愕然,撑额寻思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大人何故发笑?”
“笑谢道逢奸诈。”
八月里谢遇篡改血书,谎称王嫣是魏后的子嗣。
眼下除了他,也没谁会把这消息吹到疯帝耳中了。
这下疯帝知道自己的皇后在外面生了孩子,以他那恨不得活成万年王八的性子,定会把人栓到血柱上抢夺寿命。
魍座收笑:“王嫣这一去,多半要掉进虎狼坑,只是不知道以她那猪狗不如的为人,对上疯帝,到底谁更疯。”
旁边的云鹰道:“她最好把疯帝砍了,到时候能给丞相大人省去许多麻烦。”
“说得好,待会自己去领赏——樊璃这几天如何,心口的刀伤好了么?我送去的药他可用了?”
云鹰:“成王府被私兵围得密不透风,小人进不去,无法得知樊璃的近况——”
魍脸色淡下去:“赏赐没了,自己去领罚。”
云鹰:“……”
成王府,谢遇揭开樊璃心口的绑带。
自龙魂入身后,这心口的伤便迅速愈合,眼下只剩一点淡粉色的疤痕。
谢遇轻轻在疤痕处抹上一层药膏。
“疼么?”
“痒——”
谢遇忽然停手,低头:“多痒?”
“别撩,待会上火了你又怪我勾引你。”樊璃把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贴好了,沾点龙气,别一天到晚跟吃不饱一样——”
谢遇咬着樊璃下唇说道:“龙性淫荡,你呢?你现在觉得如何?”
“……”
谢遇在对方脸颊捏了捏,捏着又忍不住凑过去咬了一口,咬着又把人抱紧。
“能感知帝敕么?”
樊璃解开谢遇腰带:“等一会儿。”
“我问你能不能感知帝敕。”
樊璃:“我说等一会儿,现在急——”
他抬头,摸索着吻到谢遇唇上:“你是要是我感受帝敕,还是感受你呢,谢叔叔?”
谢遇手扣在樊璃腰上。
少年坐在他怀里,身体微微发颤。
双臂圈着谢遇脖子起/落。
一场云雨过后太阳才慢慢升起来,樊璃身上的汗渍被阴气抚去,穿好衣裳。
他懒懒斜卧,听到谢遇下床的声音,他追过去,咬着谢遇喉结抬头索吻。
谢遇低头回应,吻得像要把人吞掉一样,他不走了,回身抱着樊璃又压上床。
温软的皮肤让人欲生欲死。
富有肉感的臀肉让人神志不清。
少年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唇间低喃一声。
低软的催促声里。
谢遇着魔一样触碰对方。
樊璃咬着唇吸了口凉气,头发散乱的垂下去把脸遮住了,他将长发全部撩到一边搭在心口,发丝晃动着一下下撞在心口,他偏头、往后,面向谢遇。
白腻后颈带着泛红的牙印,谢遇目光幽沉的盯着,喉头滚动一遭,又凑过去咬上那截纤白颈项。
“国师破煞元气大伤,”谢遇松嘴,说道:“接下来两个月内,我都没有玉扳指可用。”
樊璃:“那你要习惯啊,像这样,随便一个动作就把你点燃了,一点都不可靠。”
谢遇不动了,垂眸看着对方。
少年抿着嘴,抓着谢遇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生气呢?不伺候我了?”
谢遇扣着樊璃,低声道:
“现在,要快还是慢?”

不知从何时起,大家莫名习惯了西暖阁的寝房门在中午打开。
看到樊璃一脸红晕的晃到眼前时,也没有往常那样惊骇了。
吃惊愤怒又能怎样呢?
谢遇是鬼,他们是人,打不过啊。
瑶光上前去,牵着樊璃袖子心疼道:“脸红成这样,他这是扇了你几个大耳光啊?好狠心!”
樊璃:“……”
一群人痛心疾首,看着那小太阳一样的人蔫白菜似的一瘸一拐挪到院子里发呆、脸上红晕缓半天才会恢复正常。
雪意等谢遇走了,这才凑到樊璃身边:“他是来索命的啊,平日里不要再喊他的名字了,也不要在心里想他,鬼神对这些感念很敏感的。”
樊璃捧着一杯甜水低着脑袋:“他死活要来找我,我也躲不掉啊。”
雪意眼眶红了,哽咽失声。
展飞自责的站在旁边:“都怪我没用,不过属下正在修道,终有一日,定会把谢遇撵走!”
樊璃指尖敲敲杯子:“他有百万香火供奉,国师都打不过他。”
“那属下去掘了他的坟!”
“谢家部曲凶着呢,别为我犯险,我现在真的没事。”
说着脖子一凉。
司马桉扒开樊璃衣领,同情道:“还说没事呢!上次就看到牙印了,这次咬这么多,他一定恨惨你了吧?”
樊璃:“……”
老黄擦了把热泪:“当年家主不是这样的,他当年待公子就如亲生的一样。”
樊璃:“打住,别谈他了,八族的人在外面撕包围圈,大概等时机一到就会带百姓走。”
他说着,面向雪意:“你不是想偷袭王慈心么,就今天吧,再等下去咱们就得跟着百姓撤了。”
雪意一点头,去自己院子拿武器。
司马桉笨手笨脚跟在旁边帮忙。
樊璃屏退所有人后独自坐在西暖阁,捏住手腕上的银铃。
微微用力。
一声细微脆响在太阳下回荡,凉风起拂,樊璃向风起处说道:“怎么不进来呢?”
魑悬浮在西暖阁上空,脚下赫然是帝敕布的结界,冷声回道:“进不去。”
樊璃控着结界试了一会儿,没法给对方打开通道,就干脆坐在院子里说道:
“我要去偷袭王慈心,待会儿还得上北邙山把樊小狗救出来,你帮我。”
上空的青年没回话,大概是默许了。
雪意抱着几个包袱回到西暖阁。
樊璃听说包袱里是热武器,瞬间呼吸都变了。
他牵着雪意袖子,随后摸上包袱,摸了又摸。
“是鞭炮呢。”
雪意解释道:“火蛋,比鞭炮厉害,里面加了石灰,别摸,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呢,摸了得洗手,全身衣裳也得换。”
樊璃:“我也要背一个。”
雪意不准,樊璃气得一抖,丢开他袖子:“不稀罕了,以后给我我也不稀罕了,绝交!”
“……”雪意好说歹说。
小瞎子扭过身,拿背冲着他不跟他说话。
最终雪意红着眼眶,把其中一个挂在樊璃身上牢牢拴好,牵着他袖子再三叮嘱:“背好了!待会把包袱背丢了,我跟你绝交!”
樊璃低哼一声,一手抓住铁杖,一手牵着雪意。
出门时展飞带着伶官坊上下众人,等在门外说道:“小主子,一起。”

瑶光站在展飞旁边:“论打架还得是我。”
天权嗔怪道:“你就护好小主子,若叫他出个什么好歹,当心我揭了你的皮!”
樊璃抖抖包袱,把天权的手放在瑶光手里:“抓紧了。”
两人手拉手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回神。
瑶光板着脸:“你看你,又让小孩操心了,嘴上让我几句又不会少一块肉。”
天权柔声道:“你先叫一声姐姐。”
“我都是姐姐,我叫别人姐姐!”
“那你别想我让着你,你没礼貌。”
瑶光啧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和天权暗暗掰手劲。
她赢了,这才笑起来,大大咧咧一抬手圈住天权肩膀,沉吟道:“咱们躲了十年,打得过王糜么?”
“偷袭嘛,实在不行就跑啊——”天权正色起来,向瑶光说道:“何况我们躲起来也不是怕她王靡,而是怕小主子的身份被魏狗知道,所以这些年莫姝都没敢进侯府,连坊主也得偷偷摸摸的去。”
说话间众人来到角门,看门守将凛然道:“回去。”
雪意:“你叫我们回去,不如派一两个得力的帮手,跟我们一起行动。”
守将拦着他们:“回去,这是王爷的命令。”
大管家提着一把剑从后面站出来。
“王爷被人夺舍了,现在他的话不算数,小哥你先让开,出了天大的问题,还有我这个王府大管家扛着呢!”
守将不为所动,往前扫了一眼,眼皮忽地一抽。
“……娘,您老人家这是做什么?!”
嬷嬷穿着一身铠甲上前,倒提长戟横了儿子一眼:“让道,老娘去外面杀敌!”
守将:“……”
守将迫于母亲淫威,只得让路。
一行人乌泱泱出了角门,樊璃背着包袱跟在雪意后面,抬脚跨出门槛时身子忽然后倒,被结界反弹回去。
他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睁着眼一下子爬起来,不等站稳就一头撞向结界。
“砰——”
樊璃倒在地上手脚开始发抖,众人隔着一丈距离都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他连连撞了三次、跌了三次,包袱里的火蛋都掉了出来,头发也散了,衣裳也在地上滚脏了。
雪意冲过去把火蛋给他捡起来装进包袱,牵着他袖子又走向角门,打算亲自带他出门。
不料攥在手里的袖子在碰到角门时,突然就把他电了一下。
雪意一颤,不自觉松开衣袖——
樊璃又被挡在门槛后,怒急之下冲着结界拳打脚踢,拳头挥出残影。
“老狗,放我出去!”
“谢遇!”
谢遇不在府内,没人来给他打开结界。
“谢道逢!滚回来打开结界!”
半柱香后,樊璃肿着手从撕裂的结界缝隙里、手脚并用的钻出来,眼泪挂在脸上:“好好笑,自己出去,把我关了——”
雪意气愤道:“谁说不是!你手都肿成馒头了,挠得这样厉害,指甲都差点断了!”
“好痛!”樊璃捧着发红的手颤颤的给雪意递过去,“以后,再也不准他上床了!破手环也不要了,他给的金子都还给他,不稀罕!”
身后的结界冒烟,裂开的口子像一张无语凝噎的嘴巴。
他哗啦一下,把手上的银手环砸进结界。
雪意掏出一瓶药在那通红的两只爪子上抹了一遍,气势汹汹的带着樊璃奔向远处。
谢遇从钦天监回来时,门口已人去楼空。
只有一脸惭愧的守门将领,和那参差不齐的裂口相依为命。
谢遇来到裂口边,弯下腰去,指尖沾着一抹残留的气息放在鼻前嗅了一下。
“他挠的?”
将领跪在地上,语气沉痛:“是,小公子挠了半天,把结界挠破后就出去了。”
谢遇俯身把地上的银手环捡了起来,看着那破掉的一颗铃铛:“走时骂人了?”
守将:“小公子哭着说以后不准大将军上床,也不要银手环和金子,然后就走了,小的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谢遇把手环上的浮灰抹去,揣在怀里:“他去哪了?”
守将:“现在应该在王家姐弟的大营。”
轰隆——
天色将晚,漆黑的天边奔来一阵突兀雷鸣。
阴沉沉的天穹下,王慈心的大本营被强劲的爆破力掀翻冲烂,部众四散溃逃。
雪意一行人宛如游鱼般在大营四处放火,军中嘶喊声和火药爆破的声音如雷贯耳。
雪意搞完一波偷袭,回头:“樊璃呢?”
展飞:“在我身后——”
雪意:“你身后是一根木头啊!”
“……!”展飞扭头看到身后的木架子,脸色瞬间惨白。
他记得自己一直抓着樊璃的手,直到雪意开口之前,身后的人都紧跟着他。
可现在,手里捏的东西怎么变成木头了?!
“砰——!”
一声惊爆把众人的注意力扯上北邙山。
雪意眯细眼睛。
猛不丁看到一颗白点子奔走在青衣卫中间,腿一软直接跪下去。

一边跑一边向四周扔火蛋。
那火蛋里夹了生石灰,炮声一响,大波青衣卫就在狂舞的白烟里哀嚎起来。
樊璃脸上蒙着布,脚下不停。
“雪意还是太善良了,应该在火蛋里掺耗子药的。”
魑:“你对毒药的认知就是耗子药?”
樊璃:“那不然呢?耗子药可是剧毒。”
魑:“剧毒当属砒霜、毒箭木的汁液、鸩羽等等,这火蛋里就掺了砒霜。”
“……”樊璃抿着嘴,“我也不能出去,不知道有其他毒药是很正常的。”
青年漠然:“我也是瞎子,我七岁就知道砒霜了。”
“好厉害,你知道那么早,是有人想杀你么?”
对方微微偏头面向樊璃:“不,是我想自鲨。”
世道艰难,很多瞎眼的孩子都会被父母丢去山上喂狗,或者扔去某个地方自生自灭。
陆家两兄弟爹娘早亡,那小瞎子应该是不想给年幼的兄长当拖油瓶,才找砒霜打算了结一生。
他没死成,大概是那砒霜被人偷偷换做白糖,或者盐巴了。
樊璃没说话了,拉着魑的袖子轻轻一晃。
山路上,魑错步避开巫惑布下的七杀阵——他原以为自己进来得下一番功夫的,但这御敌大阵得由巫惑本人做阵眼,现在巫惑消失了,这七杀阵也就成了个半残品。
魑干脆一掌把七杀阵轰碎,带着樊璃一路闯,屋挡拆屋,石挡踹石。
两人所过之处跟被龙卷风洗劫一样。
等白烟消停后,大半个北邙山基本就变成乱葬岗了。
樊璃听着安静下去的山野,被对方牵着站在樊静伦的牢房前。
石门被暴力踹开。
厚重尘埃袅娜几下,落定后,终于露出牢里的人。
樊静伦坐在地上,曲肘把头埋在膝盖睡觉,对这些声音漠不关心。
“好睡呢。”
小瞎子站在门外哼唧了一声,樊静伦这才抬头:“王慈心死了?”
樊璃:“没死,正在外面和王糜决战,我就趁机上山来接你。”
“你出去后,立马散播自己冻死在邙山的消息,只要王慈心找不到你,就一定会怪在王糜身上,到时候他俩就会斗得你死我活,再无谈和的余地。”
樊静伦慢慢起身:“什么叫我出去后?你不出去?你旁边的人是谁?”
樊璃没对这些问题作出任何答复,只说道:“樊悦那性子虽然跳脱了一点,但本质还是细心的,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了,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惹人笑话、让爹娘兄长失望,其实大可不必担忧这些,她最近在蹿个子,等我再见到她,她恐怕又长高了。”
樊静伦眸光一裂,连身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抖就大步朝牢门冲去:“你要死哪去?!”
樊璃踏着一只脊兽轻飘飘退后几步,平静道:“我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这路以前是我一个人走,以后也是我一个人走,哥,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用处了,恰好北方有段龙魂等我去收,我就打算去北方走一遭。”

樊静伦感觉自己心口闷痛,再听下去,这心肺恐怕要被气炸。
他没再废话,直接伸手一把抓过去。
那小瞎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不知道转出个什么狗屎主意,总之转完一圈后,他不退反进,一指摁在樊静伦眉心。
樊静伦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窜进脑子,爪子一样照着脑浆挠了一爪。
他脑子一抽,疼得差点骂娘。
疼了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正常。
那撇白色衣袖从樊静伦指尖擦过,他惊怒的看着对方向后飘去。
小瞎子身边原本有个人,但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里就是有一个人!
只是樊璃这小混蛋对他做了一点手脚,他看不见对方了,甚至把那人的模样都忘干净了!
樊静伦呼吸微颤,紧紧盯着那诡异的少年。
“我不管你要去哪,上了家谱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樊家!只要我饿不死就有你一口吃的,现在,滚回来!”
樊璃一边听着,一边把跟在山野间的玉麒麟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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