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关灯
护眼

白无常怔怔抬头:“是,小人知错了。”
“知错就改固然是个好习惯,但这世间,并没那么多容你反省的地方。”对方说着,伸手在白无常脸上一扯,扯下一张半透明的笑脸面具。
沙沙的摩擦声又从耳边响起来,转轮王走向远处:“白无常这个位置会交给更恰当的人,你,去守阿鼻地狱。”
话落时,谢必安身上的衣袍立马失去光泽,眨眼之间就变成低级的鬼卒灰衣。
他终于能做笑脸之外的表情了。
但脸上肌肉却早已定型。
“是,转轮殿下。”
他穿着灰衣起来,路过鬼京大道时和黑无常擦肩而过。
对方瘫着脸没看他。
只传音说道:“以谢遇的性子,碰了樊璃就不会放手了,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非要在他面前提破尘珠?”
“无愧于心就行,”谢必安穿过重重鬼影,往前走去,“何况这些年我戴着那张面具早就笑够了,烦。”
黑无常鞋底在地面一磕。
“你该忍忍的。”
“已经忍很久了。”
黑无常:“进了阿鼻地狱就不好出来了,明年七月十五,你连给他们送行的机会都没有。”
谢必安回头:“他们?”
那一身黑的人走向远处:“他们,阴天子谢遇,公子璃。”
谢必安:“你也会开玩笑了,公子璃一介凡人,顶天了就只能在灶王的襄助下、把庇护神从天上请来。”
“对,他请了三千年神明,一步就是一次新生,这是最后一步。”黑无常慢慢走着,“等他跨过去,把最后一个庇护神从天上请来,往后阴阳两界便彻底稳下去了,连鬼物也会迎来庇护神。”
黑无常站定,看向远处那片巍峨雄伟的宫殿。
到时候,鬼神的所作所为也会被写在卷轴上,善恶都交由上天审定。
天上地下、六道轮回、阴阳两界泛泛众生,再也没有人能做出毁掉龙脉还会安享富贵的事,也没有鬼神能包庇子孙而不受任何惩戒。
阴邪奸佞会为此恐惧战栗,而背负重压的人们,将会洗掉脸上的血泪,在庇护神的天秤下拥抱光明。
那是一个公正浩渺的新世界,与眼前糟污烂透了根的样子判若云泥。
谢必安想不通:“最后一步走完他得付出什么代价?他只是樊地送到夏朝的质子,他……”

那长年累月瘫着脸的人转头看着谢必安,嘴角突然罕见的提了一下。
“谢必安,这世间有一种神,在人的心口降生。”
他或许是饱受苦难的人深夜里的一声求救,或许是家破人亡的人蹒跚在路上含着眼泪发出的一句嘶哑诅咒,或许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对温室的向往,又或许是走到末路的读书人一丝天下为公的幻想……
总之他在无数人的苦难里降生,于是他本身就承载着解救世人的使命。
他眼下正在经历“盲”与“冬”。
在那之前,他踏着血走过的路已经有三千年那么长了。
他走到这最后一步了,而最后一位庇护神正在天上看着他。
这位庇护神,世人称之为——昊天,众神之神。
没有人知道把“天”拉到人间的代价。
但总得有人去试试。
黑无常领着新来的白无常走出界门,他们这次收到敕令,要带一个叫鬼画的邪祟回阴界。
界门轰然洞开,石门沉重的闷吟声响彻柳家的曲水池,阴森森的鬼气从界门掀出来,几只鸱吻在柳家高楼上缩了缩脑袋。
楼下人来人往,女孩儿们一个个打扮得跟朵花一样,被自家母亲领着,来曲水池的楼阁里见柳夫人。
柳家二姑坐在柳夫人旁边,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一个个女孩脸上滑过。
柳二姑瞧着一个双目低垂、攥着王氏衣袖的少女时微微愣了一下,笑道:“这孩子一双眼睛长得跟小狐狸似的,真招人疼,多大了?”
少女穿着一身绿襦裙,头发半挽,皮肤雪白,捏细声音:“十七。”
王氏尴尬一笑,樊悦从后面探出脑袋:“我十五。”
说着,又把脸红如猴腚的雪意揪出来,揪的时候力气用大了,把雪意身上的裙子扯得一高一低。
她连忙给雪意扯平领口,向柳家这二位长辈说道:“他跟我一样大。”
英王世子:“怎么没人问我呢?我十八。”
柳夫人淡扫一眼,艳丽眉目间有些笑意:“司马家的混账小子,不去男客那里,穿着女孩儿的裙子来这里讨嫌做什么?”
柳二姑也觉得好笑。
这次赏雪宴其实是为她的独子相看姑娘,兔崽子在荆州待了几年才舍得回来,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成家才行了。
她又看向樊璃,越看越喜欢,拉着王氏说道:“悦儿我是见过的,就这孩子瞧着面生。”
都是相熟的人,王氏便凑在对方耳边说道:“这是家里的小儿子,听着赏雪宴新鲜就跟来玩,你办这宴会是什么意思,要给赵秀说亲?”
柳二姑一下子牙酸起来,小声道:“今年就二十八的人了,再不给他说亲,年纪大了谁家姑娘要他?我寻思这女儿长得标致,却不想是个臭小子,害我白高兴一场!”
樊璃拉着雪意坐在王氏身边,谢易谢莎瞧着他们一个个穿着小裙子,憋着笑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精致呢,头发谁编的?”
“大娘。”
谢莎:“你俩的裙子瞧着眼熟,偷偷买的?”
樊璃低哼一声:“怎么说偷啊,瑶光姐姐的!”

见过京中的贵妇后,女孩们就去水边暖亭里玩。
樊悦身边就只有谢家姐妹俩和书院里相识的同学,侯府倒台后,以前一块玩的人都不睬她了。
她也没在意,牵着樊璃袖子大大咧咧的进了暖亭。
亭子中间放着一只投壶,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背对他们,众星捧月的举着一只箭随手投入壶耳。
周围一阵欢呼,樊悦瞧着好玩,也凑上去,却蓦然看到那少女的脸。
下巴好似被毒蚂蚁狠狠咬了一口,以前王嫣掐过的地方隐约作痛,像又有指甲掐上来了。
王嫣拍拍干净整洁的袖子,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她走后,其他少女也陆陆续续走出暖亭,亭子空了出来,很快就只剩下樊璃等人。
樊璃朝前走,把整只投壶摸了一遍:“是个大瓶子,你刚才吵吵着要玩的就是这个?把箭扔进来就行了?”
雪意拐樊悦一肘子,她回神撇去一脸异常,抓着四只羽箭放在樊璃手中。
“对,一次扔四支,扔中一支箭就记一分。”
“每个人只能扔三次,谁得的分高,谁就是赢家,可以罚输家的酒,还能让输家唱歌呢。”
樊璃捏着箭。
“这壶口和两边的耳朵都小得跟什么似的,你扔给我听听?”
樊悦又高兴起来,几个少年围着投壶打转。
她站好姿势,瞄准后一扬手,四支箭一下子投向左边壶耳,中了三支,她吭唧着猴窜起来。
雪意说道:“高兴啥?要得分最高的才是赢家,你还有两次机会,赶紧扔,扔了就该我们了,世子玩么?”
英王世子抱着手臂:“喝酒唱歌太没劲了,三叔在侧厅,输的人去把他簪子拔了。”
樊璃:“赢的呢?”
世子笑着把一块金饼压在桌上:“赢的就把这金饼子拿走。”
谢易又压了一块金饼上去:“两块金饼。”
谢莎急道:“输的人一定要去拔表兄簪子么?他一点就炸,不得把咱们的皮剥了?!”
世子哼了一声:“图的就是刺激,不然我玩它做什么?”
听说输家要去招惹成王那个火药桶,樊悦就紧张起来。
“要不抢他酒杯?”
“你怕啥?你一次能扔三支。”
樊悦一挺背:“我怕樊璃输啊,他看不见。”
樊璃:“他打我我就打回去。”
英王世子眼神钦佩,搂着他肩膀说道:“你别怕,待会你偷了簪子把他惹急了,咱们给你说情。”
这时,外面的笑闹声伴随乐舞的动静传到这边,王嫣亲自抚琴,家里的几个姊妹在琴声里翩翩起舞,有人抱着小鼓打拍子,有人随手写了一首诗伴唱。
热闹声把楼里的贵妇和侧厅的男客都引过去了。
而这边暖亭里风撩着纱帘,桌上的点心茶水没人碰,凳子上空着,琴台后空着,到处都空着。
樊悦缓缓垂手,低头道:“王嫣只是不喜欢我,大家不要被我影响,都去看热闹吧。”
谢易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我陪你。”
樊璃:“雪意,她哭了?”
“还没哭,但快了。”
“真没出息啊,遇到事就哭鼻子,还当将军呢,以后士兵不听你的话,你要怎么办?跟他们哭鼻子么?”
樊悦把四支羽箭丢进投壶:“当大将军手底下就会有很多谋士,用不着事必躬亲,只需要坐镇军帐,危难时再带将士冲锋陷阵,激发士气。”
谢莎笑起来:“我骑马厉害,到时候我给你当骑兵校尉。”
谢易安慰道:“你要是当将军了,我给你管理后勤兵。”
“本世子什么也不会,岂不是没用武之地?”
“兵法上讲了,打仗时谍战才是最激烈的,世子灵机应变、行动快,适合搞间谍,我当斥候,樊璃给她当军师。”
樊悦笑道:“瞎子当军师,你也真敢安排啊。游戏规则改一下,成王腰上挂着一块玉,输的人去把他的玉扯下来,再去把英王的簪子拔了。”
世子一听老爹的名字登时出了一头热汗:“不行,只摘三叔的玉就可以了!”
樊悦:“举手投票。”
在场六个少年,四人都举了手。
噪耳的琴声里,樊悦哈哈笑道:“樊璃和世子怂了,少数服从多数,你俩不玩也得玩,中了,我投了十支箭,记十分!”
樊璃:“我一个瞎子听听就得了。”
“玩一把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世子,该你了。”
世子无奈的搓搓脸,接过羽箭,三次投完,也中了十支。
接下来轮到雪意,也是十支,三人分数一样,剩下的就看谢家姐妹和樊璃了。
姐妹俩投完,大家望向樊璃。

樊璃:“都不说话呢。”
樊悦同情道:“我们都投中十支,你要是投了九支,你就输了,我们几个就是赢家。”
穿着绿襦裙的少年从座位上起身,站定,叫雪意去投壶边敲了敲。
他听着敲击声,仔细分辨出两边壶耳的位置,扬手。
那四支羽箭并没有像众人设想的投偏掉地,而是全部精准的贯进壶耳。
这一刻外面的歌舞声都好像弱下去了。
世子挠挠头:“没事,他还要扔两次,可不一定……”唰的一声。
四支箭又贯进中间的壶口,世子额上沁出几颗汗珠:“还有一个壶耳……”唰的一声。
樊璃全中,拍拍手道:“我中了几支?”
“十二支。”熟悉的嗓音在对面说道,“你赢了。”
樊璃垮下脸,他就说怎么百发百中,原来是谢遇捣鬼!
这几天没理他,他就到处刷存在感,鬼鬼祟祟!
樊璃严厉道:“我得再扔一遍。”
几人求之不得,连忙把羽箭给他送去。
“加油啊,一定不要扔、啊不,”谢莎改口说道,“一定要扔中啊!”
樊璃:“你们都没那个能力全部扔中,我一个瞎子怎么能行?”
“……”大家不知道这是贬低他自己,还是把所有人都贬低了,沉默着不知该回他什么才好。
雪意郁闷道:“你忘了?你丢铁杖扎人一扎一个准的,从七岁就开始扎了……”
“那是有人跑,我听着有声音就扎过去了,这投壶可是个死物——”樊璃说着又扔。
噼啪三声贯响,樊璃问:“中了几支啊?”
谢遇:“十二支。”
雪意:“……十二支,别试了,待会他们又不淡定。”
“什么话啊!我们淡定得很!”
樊璃沉着脸:“不对,一定是有鬼东西在捣乱,我可是瞎子啊!再扔一次!”
第三次扔完后,众人脸上一片空白,心里揣的那点侥幸被连中三次的小瞎子打击得千疮百孔。
樊璃攥着拳头一脸气急。
“……”世子嘴角苦涩的问他,“你气什么?”
“谢遇捣乱!”
“……这是什么新奇的安慰人的方式?”
樊璃:“就是谢遇!雪意,你告诉谢遇,别在这打搅人,叫他滚!”
雪意无语片刻:“你被虫子咬了怪大将军,赌箭赢了还怪他啊?”
他把箭拔出来:“两块金饼是樊璃的,咱们五个人都是输家。”
谢易抹了把虚汗说道:“咱们五个一起去的话,动静会很大吧?樊悦,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樊悦把金饼揣进二哥荷包,一挥手说道:“咱们五个要是去扯成王的玉佩铁定要被打得爹妈都认不出来,樊璃得了两块金饼,就让他去,等他一得手就把他带走,世子——”
世子小腿一颤:“先说好,我可不敢摘我父王的簪子啊——”
大家看着他。
“你必须去,谢易谢莎在旁边掩护你,等摘到手咱们就一起跑出去,这破歌舞吵得耳朵疼,不稀罕听。”
少年们商量定,推着樊璃和世子从暖亭出来。
樊璃被推向侧厅,男客们坐在一张张圆桌边,屋内众人有谈战事的、谈玄谈佛的,喧嚷一片。
樊璃矮下身子在弯曲的过道间穿梭,雪意、樊悦小声在身后指挥。
“左转,往前三步。”
“右转,然后直走。”
“有人注意咱们了,你再低着头些。”
“成王在和尚书令说话,他现在还没发现你,发现也没关系,你脸上有妆,穿着裙子,他一定认不出来。”
“快蹲下,他看过来……好了,他转开脸了。”
樊璃悄悄越过众人,来到谢遇身后。
“他在你前面,玉佩在左腰,手往下伸四寸。”
“再伸,动手——!”

不料有小厮提着一个空茶壶来到这边,脚下一崴,后背磕在雪意身上。
雪意猛一激灵吓得直接跳起来,踩着裙子脚下猛跌,不知怎的就把樊璃给撞了一下。
“……!”
提着茶壶的小厮和偷玉佩的三个少年人瞬间跌作一团。
雪意樊悦倒在樊璃身上一咕噜往前扑,樊璃没设防,额头猛地磕在男人侧脸。
对方停下谈话,避开他的伤口,将大手扶在他腰上往怀中一带,低头时嘴唇轻轻擦过他眉心。
“不是在暖亭玩么?”
樊璃耳垂发烫一直烧到心口,低声道:“手。”
谢遇缓缓松手,目光落在他眉眼间:“心口的伤疼么?”
“……”樊璃低着头,撑着对方大腿起身。
满堂宾客都没说话了,齐刷刷朝这边看来,谢遇旁若无人的把一块点心放到樊璃嘴边,樊璃抿了抿嘴。
那边英王一声怒吼。
“司马雅,你给老子死过来——!来呀,去把我的马鞭拿来!”
雪意闻声连忙把樊璃兄妹拽走,樊璃叼着点心,跟在一帮少年身后跑出侧厅。
绿襦裙在跑动间起起伏伏,腰肢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捏断。
那腰肢谢遇捏过,后腰下的地方他也碰过。
柔软、暖热、白腻得让人喉咙发干,就像投箭一样,他每次都能精准的、全部贯入那壶口。
然后死命的拽着少年沉沦不休。
干痒喉结蓦地一滚,谢遇转着玉扳指,晦涩目光带有浓重的侵略性,一寸寸追着那跑远的人。
他捻捻指尖上残留的温度,起身。
这时,有青年的声音在旁边说道:“舅父,方才那穿绿裙的人可是樊璃?”
柳家家主说道:“问他做什么?你舅母、母亲准备给你安排亲事,你也该去曲水池那边走走才对,遇到心仪的姑娘要说,家里也好安排媒人上门提亲。”
赵秀起身时冷淡的看了谢遇一眼,回答:“乱世成不了婚,等天下太平了再说亲不迟。”
他穿过宾客,踏上少年们逃跑的路径。
樊璃被雪意牵着,一路逃窜出了柳家角门。
英王府的侍卫追出来捉人,几人慌忙带着小瞎子躲去暗巷。
江南水多,屋舍大都沿着水道修建,他们马不停蹄的穿过暗巷,左拐右拐就闪没影了。
一帮侍卫望着人烟繁盛的长街,硬生生被气笑了。
“都跑出来了,上哪找?”
“世子爱逛小巷,这会儿定是带着谢家樊家那几位往狭窄的地方钻了,走吧,继续找——”
说着分头奔向各处的小路、夹缝。
后面,几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一家民屋窗户里探出来瞧着侍卫的背影,抖着肩膀在窗边笑做一团。
“接下来去哪?”
“要不去昭陵?这几天雪化了,不知道上次插的梅花有没有枯。”
樊悦看着谢家姐妹:“下午就得回书院了,赶不及的,要不去我家?”
“侍卫肯定会上你家捉司马雅,不行。”
窗台上突然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猫叫,雪意抬眼和黑漆漆的小猫对视。
“三三,你怎么来了?”
“你出门那会儿我在睡觉,怎么没叫我?找你半天了。”

第218章 逃跑
三三跳下来,窝到雪意怀里仰脸说道:“你们都穿小裙子,被爹知道打你手心。小狸花,还在外面呐?过来,都来这边,找到樊璃他们了——”
小狸花爬上窗台,奶牛猫和三花猫紧跟其后。
没一会儿,几只小猫窜出大街,一伙少年牵着樊璃袖子跟着猫走。
走几步,屋脊上的小三花就看看周围的路况,它喵一声,代表周围没有英王府的侍卫,喵两声,少年们便迅速找个地方躲起来。
樊璃几人习以为常,世子和谢家姐妹俩却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小猫能这么聪明?”世子躲在摊板底下惊诧道,“它们不会卖国吧?”
三三回头呼喝一声:“忒!小猫怎么会卖国!你笨!”
樊璃蹲在世子旁边:“听得懂人话的,它呜呜就是和你说话,心情不好了还会骂人。”
三三蹲在前面看路:“谁骂你?我们都是跟你好好说话的,好了,他们走了,花花,上面怎么样?”
三花猫在屋脊上跑了一圈:“可以走了,他们钻进小街了。你和樊璃说,回去要给我一只小鱼干。”
几只小猫在人群里穿梭,少年们一窝蜂跟着它们钻出人群,穿过城门径自往京郊跑去,在一家院门口停下。
霜华一抬头:“……”
她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小簸箕,快步跑去把门打开,柔声笑道:“小公子,阿悦,你们怎么来了?”
三三蹲在她面前瓮声道:“樊璃要来看你,大家就跟着来了,是我和小狸花带的路呢。”
“后面这是世子吧,下午就要回书院,你打扮得这样漂亮当心进不去。外面冷,都进来烤火。”
说话间,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从串甲房里出来。
领口绣着“瑾”字的少年向大家点点头,默不吭声的拿过霜华放下的小簸箕去院里喂鸡,绣着“瑜”字的少年笑着凑过来:“阿姐,这穿绿裙的就是小公子吧?”
说着就牵着樊璃的手上下一晃:“我叫车怀瑜,这名字是楚将军给我取的,前边那个臭着脸的叫怀瑾,猜猜我们谁是哥哥?”
说着就被姐姐凿了下脑袋。
霜华牵着樊璃袖子进屋,向小弟说道:“去厨房烧茶。”
怀瑜听话的跑去厨房,向母亲絮絮叨叨,车母正在做饭,闻言有些拘束的理了理衣裳。
小儿子蹲在灶口:“娘,他看不见,您这般正式做甚?”
车母一撂锅铲:“要不是楚将军,咱一家都被那黑心肝的发卖了,如今小公子虽看不见,但我们决不可蓬头垢面的去见他,这是礼数。”
“知道了,您消消气,待会我和怀瑾再去把那男的打一顿给您出气。”
车母好过了些,提着热茶去堂屋给大家倒上,她看了樊璃一眼,想起温声温气的楚温惜,眼眶忽然一烫。
樊璃和霜华说着话,忽然朝车母这边偏了偏头:“听瑶光姐姐说,当年伯母带着三个孩子过得十分辛苦,如今怀瑾他们长大了,会护着母亲姐姐吧?”
车母抹抹眼睛,哽咽着笑道:“霜华、怀瑾、怀瑜,这三个名字都是楚将军取的,是希望他们能像瑞雪美玉一样,心存皎洁,不惧奸佞。”
“如今孩子们长大了,没辜负将军的期望,都是知恶知善,明事理的人。”
樊璃笑道:“霜华姐姐如今进了书院,高低是一个先生了,怀瑾他俩好好读书,以后去言叔麾下当幕僚如何?”
“只要陆言能用得着他们,自然是他们的造化。”
车母回厨房取下一条腊肉在火上烧去粗皮,又叫小儿子杀鸡杀鸭,她和大儿子忙着做饭。
眼皮一跳,蓦然看向那不知何时来灶边搅弄锅铲的青年。

魍穿着一身藏青长袍,轻轻把锅里的鸭血沫撇去。
“这鸡鸭都得炖汤才好,别放花椒,他心口有伤,吃了花椒得留疤。”
怀瑾把母亲姐姐挡在身后,提着砍柴刀:“阁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魍握着锅铲:“去看火,若我想杀人,你们早就死了。”
怀瑾平静道:“你是楚将军的人?”
青年掀开眼帘,黝黑双眸随意一笑:“算是吧。”
这怪人好像随时都会吃肉的食人窟,气质危险的立在灶边,在怀瑾母子的盯视下不急不慢的给樊璃做了几道菜。
菜出锅了,怀瑾拿筷子试毒。
青年哂笑一声,没说话做完饭就走了。
没一会儿,樊璃来厨房门口问道:“听着风声不对,有人来了?”
车母沉声道:“一个年轻男子,说是楚将军留给您的人,把锅铲抢过去做了几道菜抽身就走,有些古怪。”
她要把菜倒掉重新做。
樊璃:“没事,留着吧。”
怀瑾看向他:“他来路不明,不排除偷偷下毒的可能。”
樊璃笑了笑:“下毒的人都很吝啬的,没那个心思做菜。”
他说着转身,笑脸瞬间散开,蹲在院子里向三花猫说道:“劳烦你去城里走一遭,就说我在霜华家,叫谢遇来接我。”
“不行,出不去了!”奶牛猫从院外跑进来,慌声道:“外面被人包围了,连鸟都飞不出去!怎么办?”
几只猫窜出来,去外面探头一看。
四野寂寥,光秃秃的树像大地长出的神经网,树上的枝丫一丝丝刺向天际。
三三茫然瞧了一会儿,毛发里阴物们向它说道:
“小大王别看了,方圆一里之内都藏满了人!咋整?!”
“前面那颗大石头是人幻形的,原本那里什么也没有——”
“左边的树上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你们。”
“哎哟被魍座的人包围了!全是幻形的家伙,这群小孩儿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大太阳了!”
寒冬腊月的风凛厉得像要把人皮割下来。
鬼画站在对面山上,俯视着山下的村镇。
他问道:“今晚就得把人带走?”
一个黑袍人嘶哑道:“魑座传的命令,说今晚就得今晚,废什么话?”
鬼画捂嘴一笑:“这倒也是,魑座是要活人还是死人呢?”
“人死三天之内若无鬼差来勾魂,魂魄就不会离体,要是不小心弄死了,把他魂魄抓出来一样能交差!”
那黑袍人手执骨杖,身穿斗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凑近些能听到斗篷下的鬼声呜咽,这正是魑座一脉的云鹰特有的装扮。
嘶哑的声音宛如夜色里的一声鸦鸣,向鬼画说道:“如今魑座、魍座都将手底下的云鹰都交给你调遣,这次要是不把樊璃带走,你就等死吧!”
鬼画双目一弯:“我乃魑座下头号云鹰,你算老几,敢对我发号施令?”
对方冷笑:“丞相府除了丞相大人,就没有谁的位置是一辈子不变的,你若是败了,头号云鹰的位子就得让出来。”
冬日黑得早,下午一晃就过去了,天边泛起阴翳,有些瘆人。
吃饱饭,几个少年把带来的零嘴分给车家这对双胞胎兄弟,打算走了。
车怀瑾低头挽着袖子:“出不去的。”

樊璃顿住脚。
那少年一边说,一边抱着碗走向厨房:“这房子周围只有十九棵树,但在你们来后,已经有不下百棵树在四周扎根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低闷沉重,几只小猫焦躁的在院中呼哧。
寒气肃杀。
忽然——
一只鸟从远处飞来打破死寂,张开的翅膀一开一合,正准备从霜华家上空飞过。
歘的一声,它短暂的在天上定格一瞬。
等院中众人反应过来时,那飞鸟已经首身分离,和一片沾满血的薄薄枯叶一同坠落院中。
远处的玄鹊张嘴瞧着,翅膀比划:要抢人?
魍靠着一棵酸枣树,重新拾起一片枯叶:“听说英灵杀了人就会被处死,我打算拿鬼画去试试真假。”
玄鹊蹦到他肩膀上,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疑惑的瞪着他:要借刀杀鬼画?他叛变了?
魍看着阴下去的天色,离开树身:“嗯。”
玄鹊:那樊璃怎么办?
魍走在一棵棵笔直的秃树间,踩着一地枯叶转身:“等他适应。”
玄鹊不解的歪着头。
“你知道么,太聪明的小孩是会装傻骗人的。”
玄鹊:?
魍穿梭阴沉沉的天际下,望向远处的农家院子:“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甚至连他生母的过往也被他猜得七七八八,现在带他回魏国,他一定会先杀了疯帝,再杀了丞相。”
玄鹊:!好凶!
“所以得让他知道丞相对他有用啊,不然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回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