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关灯
护眼

“樊璃……”
谢遇遇到了比说出真相更难跨过去的难题,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对此竟束手无策。
外面的世界樊璃看不见,他在黑暗中向来处于弱势的一方。
谢遇就把人带进梦中,樊璃一入梦便头也不回的跑进城,这梦是他自己的地盘,他可以哭出声而不必担心瑶光她们听见。
但最后他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的、躲进那挡板后的小床上紧紧蜷起来,这个姿势是他的防御壳,蜷着身子抱紧膝盖,摸到自己的体温时,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这一关他要是跨不过去,和谢遇杀了他其实是一样的。
他本来也没什么理想抱负,十年来就只守着自己那几件破东西,想要个安稳温暖的家而已。
谢遇缓缓在挡板外坐下去
樊璃咬破唇揩去眼泪,翻过身来,通过堵住出口的一堆杂物空隙看着青年背影。
青年满头墨发垂在后背,薄薄的烟黑色绸面里衣贴着身躯,能看到肩骨的形状,像一只丧家犬一样守在出口。
樊璃静静盯了一会儿就开始出神,揉揉眼睛,移开目光不看他。
没一会儿又把视线挪过去,透过缝隙打量对方。
室内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不知道谢遇又在做什么,樊璃堵住耳朵不听不看,窝在角落里睡了一觉。
醒来时,他还在这梦中孤城。
樊璃朝外面看去,没看到谢遇的影子,脸色苍白的起身。
起到一半听到脚步声过来,他又躺下去,默然盯着那堵得乱七八糟的出口。
这挡板后的空间狭小隐秘,外面的人在做什么他大概都知道,但对方看不到他,这种视角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他绷紧的后背慢慢松下来,看着谢遇又在挡板前坐下去。
谢遇微微侧头,从额骨到鼻梁、下颔,整个侧脸的轮廓线干净利落,这张脸樊璃死了也不会忘掉。
对方眸光朝里面扫来。
须臾侧过头去,开始穿针引线的缝补东西。
“那颗珠子,你该吞掉的。”许久,樊璃闷声说道,“吞了就不会这样了。”
谢遇停下穿针的动作:“你爱上一个人,一颗珠子怎么能斩断情根?”

第226章 樊璃:以后不许吻了
“我一生只放纵过两次,一次是在泰宁十一年八月,那时我不顾老黄反对,穿着浑身湿透的衣裳把你按在心口取暖。”
“一次是今年。”谢遇坐在外面继续缝线。
“从尝到你鲜血那一刻起,这身体就被情欲缠裹,有人说这是遭了姻缘劫,须得用自己的尸骨融去那冥冥中牵扯不断的姻缘线,这个过程需要半年。”
“八月十四那晚,我下定决心回昭陵破劫,才过两天,王慈心就把你带到坟前要碰你,那时我正在融骨,中途离开会功亏一篑,但我还是出来了。”
“那天陆言正带着大帮人往山上赶来救你,可能怎么办呢?我养的小孩被人欺负了啊。”
“我从前不信命,现在却被命推到这风口浪尖,杀你破障是不可自主的天数,但吻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樊璃的声音从挡板内传来,有些低闷:“骗人,以后不许吻了。”
谢遇望着怀中缝到一半的布猫娃娃,低声道:“你觉得我变成这样,是姻缘劫在作祟,对么?”
樊璃静默着没说话。
谢遇:“这姻缘劫对英灵来说是劫数,因为运气不好,偏偏把障因和姻缘这两个要命的东西绑在一起了,古往今来,遭到这种怪事的英灵,我是第二个。”
他把布娃娃缝好,把它和折好的纸风车一起放在小床上:“但我要是没死,这姻缘劫就得改名叫天赐良缘,是上辈子不知道付出多大代价才换来的。”
诫鞭痕迹扯着皮肉猛的疼了起来,外面天亮了。
谢遇平静的起身,一只手从缝隙里探出来抓着他袖子。
谢遇回头,缓缓弯下腰与床上的少年视线平齐,低声道:“我可以进去么?”
对方攥着他袖子往里扯了一下。
谢遇这才穿过拦在出口的杂物弯身上床,把那布娃娃和纸风车递给樊璃,然后小心的凑过去,把对方整个搂在怀中抱紧。
心口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少年的心跳撞在他右边胸膛,好像那里长出了一颗心脏。
“不怕了樊璃。”这厉鬼搂着他遭受重创的少年,轻吻着,低喃着。
他把自己的怀抱打开,将对方收纳进来小心存放,像要用身体替对方遮挡暴雨,说道:“我在祖陵时把煞灵压下去了,再也不会像七月里那样伤你了,不怕啊。”
“别去想姻缘劫,别怕我,樊璃,看着我。”
樊璃抬头,对方低头说道:“记清这张脸了么?”
樊璃点点头。
谢遇:“这是你夫君的脸。”
樊璃眼皮猛跳:“好酸,臭不要脸的!”
对方笑了笑,抱着他在他颈间细细轻嗅:“是了,谢遇臭不要脸,缠着樊璃把他教坏了,是谢遇不好,乖,不怕了啊——”
属于樊璃的暖香气潮进这冷冰冰的身体,灵魂与胸腔共鸣,所以爱一个人怎么藏得住?
这灵魂经历世态炎凉已经变质扭曲了,所有人本质上就是一块五毒俱全的行尸走肉,但总有一个人会把光与热藏进这散发腐尸气的心口。
他小心的用吻软化着不安的心上人,他把冷冰冰的怀抱变成彼此的避风港,冷又怎样?鬼怪的爱不以温度衡量。
他没有热烈直白、条分缕析、逻辑无敌的告白宣言,他就用一抹属于谢遇的气息把对方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前,外面的风吹不到这里,他就在这里给樊璃一个家,以及完完整整的光色。
樊璃抱着丑娃娃低着头,良久良久,他动了一下,脑袋在谢遇侧脸轻轻一蹭。
他爱干净,经常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头发柔软蓬松,身上永远潮着一股沁人的暖香。
他贴过来时谢遇心口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捏住,连背上的剧烈撕痛都淡下去了。
谢遇控着手中力道突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眼中的深红渐渐褪色,外面天应该大亮了。
樊璃瞧着,说道:“背上痛么?”
谢遇额头抵过来摁在樊璃眉心。
“很痛,帮帮我,好不好?”

第227章 樊璃:成亲有什么好处?
樊璃把手中的红色纸风车别在谢遇左耳,呼的一吹,纸风车就贴着谢遇的脸咻咻疯转。
谢遇跪坐着,微微矮下背脊和樊璃平齐。
他放低姿态,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神却一寸寸紧逼过来。
“怎么不说话,嗯?不想帮我么?”
“……”樊璃全身上下都被冷梅香覆盖,呼吸间他嗅到谢遇身上的森凉气息,向后倾斜一寸:“怎么帮?”
谢遇搂着他腰身把人扣在怀中:“成亲——”
樊璃抿着唇:“成亲背上就不痛了?”
“嗯。”
“哄谁呢?钦天监的道士说了,诫鞭的疼痛没法缓解,除了投胎。”
谢遇:“成亲后这大楚一千座将军庙的所有香火,有一半归你,我的阴气你也能随心使用,如此一来,这世上绝大部分人再也没法伤你了,包括我。”
樊璃:“除此以外呢?”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
谢遇回道:“比如杀了王靡。”
樊璃没什么反应。
“……”谢遇沉默片刻,补充说道,“成亲后,你以谢遇内子的身份享有我一切资产、人脉、功绩。”
樊璃嘴角终于弯了一下。
谢遇立马趁热打铁翻出一本黄历,把人抱在怀里指着一行字说道:“腊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宜入宅、安床、祭祀、求嗣、嫁娶,婚袍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把亲友都叫过来,在王府办一场宴,晚上再去城隍庙证婚。”
樊璃一伸手把黄历合上:“那么,成亲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遇:“缓解诫鞭……”
樊璃:“别再说缓解鞭痛这种话骗人的鬼话,你就说一些比较切实的利益。”
活在黑暗中的小瞎子嗅得出人情世故,没有利益关联的婚姻那就全靠情爱维系,但情爱和柴米油盐一样,都是消耗品,耗完了就只剩空瓶了。
谢遇目光垂落在樊璃手背。
“你能从这份关系中得到的所有好处,就是我要的东西。”
冰冷掌心轻轻覆在樊璃手背,尖峭的黑色指甲宛如兽牙,指尖全然变形了,指节瘦削纤长,比凡人的长出一倍。
他将下巴垫在樊璃肩膀,轻声说道:“你看,我的手变成这样,拿不起名利,也搬不动家国大义了,我成了游荡人间的厉鬼,要么死,要么守着你。”
樊璃坐在对方怀中,哑然间,他通过谢遇的话迅速确证了自己的猜想:一个选择和障因在一起的英灵,就是选择赴死。
也许他等时间一到就引颈受戮。
也许他会拿起长刀,和阴阳两界数不清的灵怪僧道为敌,以孤掌迎击两界人马的追击,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天上地下的所有势力围剿。
这样的人要把他的东西给自己,可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呢?
樊璃,能为谢遇做什么呢?
梦境突然从眼前碎开,谢遇的脸一下子跌入黑暗。
樊璃出了梦,睁开眼怔在床上。
瑶光、雪意、展飞、老黄,一大帮人乌泱泱挤在床边瞧着他。
樊静伦:“没死就起来。”

床上的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病气。
老黄眼眶都湿透了,抹了把老泪哑声问道“樊璃啊,家主……当真来杀你?”
嬷嬷眼睛也红了,别开脸嗔怪道:“定是你在灵堂上出言不逊惹了大将军,你说你,好端端的你给死人守什么寡?现在好了,都知道他要来杀你了!”
司马桉:“他眼眶红红的,该不会被打了吧?”
雪意推开众人挤进来,坐在床边担忧道:“你感觉身体怎样?”
瑶光凑上前:“昨晚门窗被人锁死怎么也砸不开,他可欺负你了?”
展飞懊恼道:“都怪我没用,早知道就当道士,不修这破童子功了!”
“好感动,大家都来看我了,我还全乎呢,没事。”樊璃拉下被子起身,心口一凉,他脸色古怪的低头。
昨晚被谢遇扒开的里衣没系紧,一阵凉风扫过来,脖子、锁骨、心口,露出来的地方全是吻痕。
他是瞎子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异状,就一脸平静的拉上衣领。
手在心口停了一下,偏头面向众人。
“都不说话呢。”
雪意声音差点抖出褶皱:“他、他掐你了!”
樊璃:“咋一句话拐三个调呢,你冷?”
“不是啊!樊璃,你就、你就没觉得身体不妥?!”
瑶光沉吟道:“我训练时被石头砸到了就是这样的,砸哪红哪,有时还发紫呢,他这打得,该用了多大力气?好狠!”
司马桉好奇的瞅着樊璃脖子上的红痕:“也许是咬的呢?”
“……”樊静伦头大的捂着眼睛,忍了忍一下子把雪意等人通通轰走。
他恼羞成怒的坐在床边一巴掌糊在樊璃肩膀。
想起这缺心眼心口有伤,刚要落下去的手又慢慢收回来:“你就让他碰了?”
樊璃:“那我也躲不开啊。”
樊静伦想想也是,把一沓黄符装进荷包塞樊璃床下,和他的银手环放在一块:“母亲求国师开的避鬼符,别乱翻把符弄丢了。”
樊璃伸手去摸了一会儿,岔开话题说道:“我那天被胡菩提气死了,小皇帝也被宫人打了,心口疼。”
樊静伦撩开眼皮:“再废话一巴掌抽死你。”
樊璃:“想看王靡姐弟狗咬狗。”
“……”樊静伦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瞧着樊璃,“有计划么?”
樊璃面向兄长,轻轻抓着对方的袖子:“计划就是砸了王家,只不过要委屈你一下。”
没多久一群人从成王府冲出来,浩浩荡荡的朝王家奔去。
樊璃抓着兄长袖子、提着自己的铁杖两只脚健步如飞,掀着一道劲风跟着来到王家大宅。
大门前守着八个看门侍卫,见状立马将棍杖横放身前:“大公子,老太爷最近不见人。”
樊静伦二话不说抬手就把剑挥过去,瑶光拎着大马刀在旁边开道,雪意抡着长戟见一棵树就扎一棵。
一帮人涌进门,人挡打人,狗挡打狗,一路闯进王慈心的寝房,把他房里的东西一堆砸烂。
王家老太爷闻风赶来,杵着拐杖气得两眼一黑,颤手指着樊静伦。
“小孽畜!你舅舅待你如何,把他东西弄成这样,你还有没有良心?!”
樊静伦随手把一只紫砚摔碎在王太爷面前:“他不是我舅舅,你也不是我阿翁,至于良心——你有么?”
争吵声里,樊璃摸去王慈心床上打算把床掀翻,无奈那曲脚大床实在沉重,他几脚踹上去,把床架子掰下来丢在地上踩了两脚,枕头也扒下来丢在地上猛猛踩。
王老太爷气急攻心:“孽障啊!一群孽障!来人,给我打死他们!”
王家家丁拎着棍棒匆匆赶过来,上百号人把樊璃等人围在中间。
瑶光笑了笑,提着大马刀往前一站,一扫腿踢断门框。
“好叫老太爷知道,我们家小公子被青衣卫伤透了,来这里透透风,公子,走吧,去皇后娘娘的闺房瞧瞧。”
樊璃把王慈心的枕头撕碎扔开,牵着瑶光袖子气势汹汹朝王糜的房间走去。
王家大帮侍卫挥着棍棒朝樊璃扑来,砰的一声,一柄长竹杆横飞而至,侍卫们没设防,一瞬间全被扫飞出去。
青泗拍了拍手,捏着刀亮出成王令牌:“王爷命我来保护公子,谁敢伤他,可别怪我刀下不留情!”
在楚国,像成王、英王这种背靠外家的皇室子弟就是土皇帝,麾下部曲私兵多达数万之众,封国地方千里,所以士族能拿捏没有背景的小皇帝,却奈何不了腰杆粗的亲王。
青泗把拦在路上的侍卫轰到两边,樊璃抿着唇,抓着瑶光袖子穿过长长的游廊。
他这十年就如躲在暗处不敢出声的猎物,被王糜这条毒蛇死死盯着跟活在蒸笼里一样。
如今他走到王糜的领地,往前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与偏安一隅的小瞎子决裂,炽白太阳悬在天顶,像眼睛一样高高俯视着他。
“咚——”
他来到王糜房门前,鞋底在地面踩出一声闷响。
“皇后娘娘,以及那些我叫不出名字,不知道你身份面目的鬼神,我知道你们在那里看着我。”
少年撸着袖子,推开门跨进那尘封的房间。
阴冷空气卷着一股沉木味在他面前上下浮动,忘川对面,有人站在巍峨宫殿里俯瞰河水,或傲慢或冷漠或平静的一张张脸,全都在那声“鬼神”里开裂。
那少年踏入房中,轻声说道:“我不知道谢遇在你们手里经历了什么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知道前面三千年我是怎么走的,只听说鬼神不杀凡人是一条绝对禁令,那么——”
樊璃掏出火折子随手丢在那锦绣床上,抬眼时目光透过虚空直直刺入十殿:“来杀我,或者我去杀你们。”

“稍安勿躁。”
转轮王把裂开的惊堂木修复好丢给堂上的鬼王,有些人的名字一个字都不能提,于是大家就心照不宣的避开。
“他的命改了。”
对方听闻此话,惊怒的脸慢慢缓下来,摸着惊堂木冷笑一声:“也对。”
命改了,连带着把自己去人间请神的事也忘光了,成了一个看不见路也摸不清方向的瞎子,遇到事就只知道跑谢遇怀中躲起来,光是一个冬天就够他头疼的了。
这样的可怜虫,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
忘川一如既往的平整,镜面水波下,一阵白烟从王糜床上燎起来,须臾,被子上窜出半寸高的火焰,火焰拉开膨胀,一寸,一尺,一丈。
大火舔着那锦被雕床势不可挡的朝四周蔓延,火势顺着楠木床柱向天上窜。
樊璃站在汹汹烈火前,从里掀出来的灼浪吹着他头发向四周飞动,他眼里染着橙色怒焰,缓缓偏头面向来人。
王嫣带着人过来,打量樊璃许久,露出一丝讽笑:“所以贱种生下来就该掐死才对,一旦给他们反抗的机会,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贴身侍女说道:“大小姐,这屋子……”
“一座屋子,烧就烧了。”
王嫣没看那燃毁的床榻,她就盯着樊璃,冷冷审视这张脸。
“听说你拒绝了小叔,我还以为你有多刚烈,怎么现在又爬到成王床上去了?好好珍惜这张脸啊,像你这种贱民,没有漂亮的脸就只能躲在破屋里年复一年的吃糠了。”
“听说你很爱银子?”王嫣随手把荷包丢在地上:“把它捡起来,这荷包里的十两金子就是你的了。”
樊璃没动,王嫣脸皮扯了一下,做出个笑的样子。
“嫌十两少?那肯定是成王给你的更多。这样,你陪他睡一夜他给多少,那么你在我面前学一声狗叫,我给你双倍。”
旁边一道寒风劈来,一柄长剑直直照着王嫣肩膀削下。
王嫣二指夹着剑刃,缓缓看向执剑的人,脸上的讽笑意味更深了。
“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已,阿郎怎么又护上了?”
“小叔跟你说的话你得记住啊,你护一个人,他就杀一个人,他不在,我替他杀,明白么?”
“你恐怕不知道,你视为楷模的小叔在荆州造反了。”赵秀从外面走来向王嫣说着,踏上台阶,把樊璃兄弟从大火前带走。
王嫣绷紧脊背望住赵秀。
对方走出几步,随手把一张婚书弹进烈火:“家中长辈替我定下的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这婚书是赏雪宴当天下午写的,赵秀出去了,回来才被长辈告知婚事已经商定好了。
王嫣笑出声了,双目阴寒的攥紧拳头质问:“门阀联姻以利益为主,这是千百年的惯例了,再者婚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凭什么不同意?”
赵秀:“我是贱民之子。”
“……”王嫣瞬间失语。
赵秀父亲是街头卖狗肉的,后来投奔英王,结识了柳家二小姐,两人不顾家中反对生下赵秀。
柳家家主膝下无子,便把这小外甥养在身边,当下一任继承人培养,地位非同一般。
皇后要夺江山必须要有柳家承认,所以就让王嫣和赵秀联姻。
王嫣看着落在大火里的婚书,咬咬牙最终扑进去抓了出来,拍掉火攥在手里差点把婚书震碎。
她咬着牙问赵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当儿戏?”
“何况你母亲是柳家二小姐,你生在柳家长在柳家,有外家给你撑腰,你算哪门子贱民?”
赵秀已经带着樊璃走远了,连和她辩驳的意思都没有。
王嫣脸色发白,背后大火冲出来,侍女连忙把她从火海边带走。
“啪——”
一巴掌重重甩在侍女脸上,王嫣颤抖着寒声问道:“他来了,怎么不提醒我?!”
侍女知道大小姐对这次联姻下足了功夫,若婚事毁了,这没人性的贵女定会杀了她们!
几个侍女便连忙跪下认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扇到自己脸上。
王嫣眼神恐怖的俯视她们:“知错了?”
侍女重重磕头,在地砖上留下一片片血痕:“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命!”
王嫣盯着一根根纤白后颈,缓缓拔出佩剑。
樊璃一行人出府不久,几具血淋淋的死尸就从王家角门送出来。
赵秀带着樊璃进了茶楼,要了一间包厢坐下说道:“我当年在楚将军身边做事,把将军送葬后就去荆州了,你应该没听说过我,我叫赵秀。”
樊璃:“柳家家主的外甥,柳家的继承人,一个名字叫赵秀,跟爹姓,一个名字叫柳玄摩,但不常用这个名,怎么说你来头也大着呢,我知道你。”
“谁都能做柳玄摩,但天地间,赵秀只此一人。”
赵秀倒了一杯茶,把茶杯和自己的贴身玉佩一起推到樊璃面前:“今日出门仓促,如有需要,带着玉佩来柳家找我。”
樊璃摸着玉佩上的纹路:“你要帮我?”
赵秀:“你想的话,谢遇母亲也会帮你。”
樊璃朝旁边偏了偏头,谢遇隐没在他身侧,低声道:“母亲改嫁后当了柳家主母,曲水池边,她应该和你说过话。”
樊璃恍然。
他就说那柳夫人怎么问他是不是被谢遇的鬼魂欺负了,原来她是谢遇生母啊!
他收下玉,向赵秀说道:“替我向柳夫人问安。”
樊璃拿着玉佩回府不久,那玉佩就被三三拍碎在地。
“……”三三抖抖爪子,瓮声道:“可不能怪我啊,谢遇叫我摔的。”
谢遇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给樊璃夹菜。
嬷嬷痛心疾首:“皇后手眼通天,底下更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女官跟着她,如今公子把她闺房烧了,这些人岂不正好把矛头对准公子?”
谢遇把一勺蛋羹喂给樊璃。
“烧毁国母的住宅是死罪啊,王爷可千万警醒着些,往后切不可再让他闯祸了!”
嬷嬷说着,听小厮传报说宫中来人了,当即振衣肃容,一脸严肃的出去。
“侍史大人有何贵干?”
女官冷声道:“抓人,樊璃烧了皇后娘娘的闺房,按律该杖一百,判绞刑。”
嬷嬷板着脸:“他一个小孩,懂什么?大人身为一国之母的心腹难道就这点气量,连一个小孩子犯错都容不下?”
“十七岁了,小孩?”
“那不然呢?我倒是很想问问侍史大人,为何宫里三番五次针对一个失明的孩子,千方百计的要拿他,听个戏回来心口就伤成那样!”
女官缓缓扯一下嘴角:“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嬷嬷问我,我问谁呢?啊,是了,你们见不得中宫执权,是因为你们都觉得男人更厉害,那好,等廷尉寺那帮男人来,你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不多时,廷尉卿带着人进府,把暖厅扫了一眼:“纵火犯呢?”
樊璃漱口出来,被谢遇领着在廷尉卿面前站定:“那天青衣卫闯进伶官坊杀人,把我吓坏了,这几天魂不守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那放火的事我记不清了,我怎么会有胆子放火?”
女官怒声道:“信口雌黄!”
樊璃:“就是被东西上身了,现在心口还麻麻的,想晕。”
有小宫人怒斥一声:“你不认罪,那就让你的同伙顶罪!”
“吵什么?”廷尉卿信手在本子上写了几笔,撩开眼皮,瞧着那抿紧嘴一脸无害站在面前的小瞎子。
“烧皇后的娘家,你能耐啊。”
樊璃:“真不是我放的,当时就是神志不清,记不得了。”
廷尉卿撕下一页纸丢给谢遇:“你养的,自己念给他听。”

第230章 护短
谢遇把廷尉卿递来的纸扫了一眼,上面赫然是荆州叛军在楚京三百里外驻扎的字样。
离叛军最近的白鹿、白石两座书院,已经被拘管起来了,路上来往商旅也全被关入军中。
如今叛军大营里连一只虫子都飞不走,谢太傅把这消息送出来便颇费了些心力,廷尉卿才刚得到这急讯,就顺手传给谢遇了。
谢遇把这页纸撕下来,看向女官。
“樊璃七月里亡父,八月里受惊,九月十月又被撵出侯府,几番周转受了刺激,即日起,孤会按照廷尉寺的判决把他关在府中反省。”
樊璃耳朵一动:“十一月和十二月也受惊了。”
嬷嬷把樊璃护在身后,不悦道:“退一万步讲,王家难道就没有错么?既然是皇后的闺房,就该派人严加看管,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跑进去?他可是个瞎子啊!”
女官捏着拳头浑身气得发冷,她万没想到廷尉寺竟然明目张胆的偏袒人,连连冷笑起来。
“廷尉寺当真公正!王爷和嬷嬷也教的好,这次烧皇后娘娘的闺房,下次要不要来烧坤宁宫?!”
谢遇牵着樊璃正要走,闻言忽然看向对方。
“既然女侍史开口了,那明日如何?”
女官脸上一烫,半晌没接话,最后黑着脸向樊璃说道:“你小,你不懂事,但樊静伦懂事。”
“这次纵火你是主犯,他是帮凶,你推卸责任,那就让他来承担所有罪罚!”
樊璃:“捉了他事小,惹了陆言可就不好玩了。”
“陆言算什么东西?”女官冷着脸狠狠刮了樊璃一眼。
宫正大人已经派青衣卫去平安里捉人了,至于樊璃这边,上边的人猜到王府会保他,就派自己来走个过场,真要抓的话就带青衣卫来了。
女官冷笑一声带着人原路返回,司马桉见到她们就立马往旁边的矮树后躲,等这帮人走了才敢出来。
雪意跟在廷尉卿身后,去外面找江湖客救樊静伦去了,樊璃回西暖阁晒太阳。
阳光从头顶浇下来,院中树荫下,阴吏身穿一袭灰袍望着樊璃。
“公子——”
樊璃坐在太阳地里,朝阴吏这边偏头:“听谢遇说,灶王被生死簿牵连,算如今应该神陨三千年了,不知是什么法子让您活下来的?”
阴吏:“本来把公子送上请神路就该死了,但还有些残念留在每家灶头,每逢除夕人们烧香敬神,向灶王祈福攘灾,日复一日,小人便又从死灰里重塑身体,却不是灶王了,只能算是一个孤魂野鬼,记得一点往事罢了。”
樊璃:“您还记得公子璃如何请神么?”
阴吏沉吟道:“公子璃一步就是一个罹难之人,每当一个人从苦海解脱,必定是公子璃在背后承受那人的痛苦怨憎,他在凡间以肉身请神,神明在天上看着他,与他同听、同视、同感。”
他脚上的枷锁把世人的悲苦灾厄移植在他身上,他替那受难的凡人受难,替那悲苦的人悲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蕴煎,人间八苦,他样样尝尽,世间万难,他一个不落。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