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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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收了脚俯睨着展飞,唇角冷冷一撇:“你身上脏,离他远点。”
忽然,一只手落在侧肩,坚决、用力的将魍推开。

第203章 你想杀谁?
魍猝不及防,脚下微微趔趄着站定,隔着一张倒塌的小桌和一地碎片望向樊璃。
幽幽寒气穿过破损大门,白衣墨发照进眼底,雪一样刺骨的冷。
那少年推开他时什么也没说,弯下腰,扶起那一身狼藉的人。
“没事的。”发育不良的小矮子站起来咬牙强笑,压低声说道,“我们会出来的。”
莫姝没在这里,此刻她应该借着地道跑远了,等天黑下来,她就能带着藏在外面的人去劫狱。
只是到时候,恐怕要违背楚将军的初衷,得带樊璃亡命天涯了。
展飞双目微红惭愧的看着樊璃,只一眼就立马被青衣卫拖走。
他像破布娃娃一样跌撞到外面,目光扫过众人,在樊璃脸上停顿一瞬。
樊璃问他:“那戏里的母子,最后怎样了?”
小矮子张了张嘴,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抛妻的负心汉被大家打跑了,母子团聚。后来那孩子长大了,负心汉要拿万贯家财接他回去,他却不要,只认辛苦养他长大的母亲。”
“他天资聪颖没辜负生母的期盼,十七岁便闯出一番事业来,每逢落霞满天的傍晚,他就驾着牛车带母亲出去郊游,十里八乡人人艳羡,羡慕那女人生了个好孩子。”
“而那负心汉的钱财都被家里的狗分光,他穿着破洞的脏衣裳流落到街上乞讨,活不下去,又腆着脸回来找妻子求她原谅。”
樊璃:“她原谅了么?”
展飞喉头哽涩,笑道:“她不会原谅。”
被一起捆缚的众人气得牙疼。
“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到底造反没?”
“黄汤喠多了!一个戏班子造哪门子的反?别浑说伤了天权姑娘的心!”
“都怪这群遭天谴的阉人!上次把三百个玩哨子的小孩抓进大狱,如今又抓看戏的,明天要抓谁?”
“无法无……!”
众人詈骂之际耳边铮的一声,金铁裂响的动静将里里外外各种声息全部压下。
一瞬间,所有人扭头朝樊璃看去。
樊璃抓着刀柄,刀锋出鞘时震出的嗡声尚未消音,下一刻,他手腕倒转,直直把刀刺进胸膛!
衣衫,皮肉,骨骼。
刀尖刺进去时这些物体依次绽裂,紧接着,心口上便是一阵入肉穿骨寒冰一样的冷意。
一股血腥擦着室内的熏香冲进众人鼻腔。
血液敲在地面哒哒作响。
魍徒劳的攥紧刀刃拦住樊璃的自弑行为,股股鲜血从他指缝中涌出砸地。
“为什么?”他目光轻抖的望着樊璃,眼底泛起丝丝血迹,颤声道:“是怪我做得不好么?”
血色在白衣上晕染,樊璃整个人像不知道疼一样平静。
“只要我不死,今后的一年、十年、五十年,都会有人因为我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无心说出口的话、以及和我相识的缘故入狱。”
“我虽然瞎了但还没聋,这些年青衣卫的铁蹄在街头巷口来回奔走,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找个由头,把我从侯府抓出来处死。”
“只有我死了,确定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宫里那位才会安心。”
樊璃捏紧刀柄,侧耳听着眼泪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姐姐哭什么呢?”
“我这样不过是让那位如愿以偿,好歇了那些心思放过兄长他们,也放过这些无辜的人。”
对方哑声问道:“那么你呢?你不无辜?为了让你活下去,拿命为你拼杀的人不无辜?”
樊璃:“姐姐在漪川时问我,这些人死了我该怎么办,我当时回答你,他们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
不知何时竟把舌尖咬破了,魍后知后觉,含着这一腔血腥看着樊璃。
少年提起嘴角,一边将寒刀往心口挤压,一边说道:“今天我又有新的答案了,倘若这世间有人因为我的缘故入狱,倘若我的家人、朋友被我牵连——那么,我就不该继续活着给他们添乱。”
“死是最理想的选择,死了我就去陪谢遇。”
他笑了起来,他说到做到。
而对面的人手握铁刀,泛着血的眼底如掉在地上的杯盏,明明坚不可摧,可一旦和砖石相碰便会一丝一丝的皲裂。
“从古至今,死这个字都是为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魍垂下双目,将悉数表情收在冷静的面孔下。
他摁着樊璃手上的麻筋,一点点把刀抽走:“——你该用最高规格的那个字。”
染血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厉弧,刀尖点地。
魍站在樊璃面前,冷眸扫向一个个青衣卫。
“小主子,你想杀谁?”

第204章 小猫A:樊璃要死了——
一团黑影越过重重人影,哧溜一声窜出乐津里,径自向西边的成王府奔去。
没多久,三三喘着气跳上成王府的高墙,瓮声喊道:“谢遇!”
睡在屋顶上的三花猫抬头:“找谢遇干啥?”
高墙上的小猫乌漆嘛黑的滚向坐忘轩,边跑边骂:“青衣卫那群天杀的亡人把伶官坊围起来了,我找谢遇救人!”
小三花一下子蹦起来:“刚才城隍庙的阴吏来找谢遇密谈,连护法神都被撵出来了,你进不去的。”
三三在那厚厚的结界上狠狠刨了两爪。
几只猫落后几步从伶官坊跑来,在王府屋脊上探头叫道:
“谢遇在哪,樊璃被刀子扎了!”
“流了好多血!”
“樊璃要死了,谢遇破不成障了!”
结界内谢遇蓦然起身。
阴吏坐在蒲团上,目送他拎着一把剑,掣着马疾步奔远。
阴吏收回目光,踩着树下的阴影来到王府大厨房,进门时肩膀被阳光一晃,几蔟火光立马就点燃衣袍。
他啪啪几下拍掉火星,来到灶王供龛前,一抬腿正准备钻进神龛,抬到一半,腿又慢慢放下去了。
他缓缓回头,看到门口那几颗毛茸茸的脑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们几个啊。”
小三花仰脸问他:“你是灶王菩萨么?”
阴吏温声笑道:“阎王、灶王,都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我只是在城隍庙打杂的阴吏。”
“刚才都把脚伸进灶王神龛了,还说自己不是?”三花踩着软肉垫过来,一下子跳到阴吏怀中,指指那暗淡烧焦的灰袍:“这衣裳一点也不神气。”
门外的几只小猫窜到阴吏身边,各自窝在他脚上、肩上、头上。
“灶王爷爷,今天胡菩提又欺负人了。”
“雪意被青衣卫的小太监猛猛打脸,脸都打破皮了!”
“灶王爷爷,是你的话,一定会让坏人受到惩罚的。”
“要写状纸,告到十殿鬼王那里,你要告诉他们,青衣卫欺负人了,天天欺负人。”
“去灶头上烧纸吧,灶王会听到的。”阴吏在它们头上摸摸,一闪身进了神龛。
下一刻,他从城隍庙一座覆满灰尘的威严泥塑中出来。
城隍穿着一身大红官袍坐在殿上:“那位找你两次了,他想问什么?”
阴吏:“问阎王毁掉生死簿的事。”
城隍:“你答了?”
阴吏提着扫帚,将昨夜恶鬼们留下的阴气扫净,回道:“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活了几千年的灵怪约莫都知道一些。”
所以只得答他,却没敢说全。
怕他一怒之下又跑去借龙脉,和十殿硬碰硬。
城隍眸色微敛,用肯定的语气:“你瞒了公子璃请庇护神的事。”
阴吏收了扫帚,看向外面晃眼的苍茫雪地,无奈道:“不瞒能怎么着?今日樊璃又被伤了,那位一起身,我便知道他要去杀人。”
城隍面色冷肃:“护法神会把这些告诉十殿,包括你去见他的事。”
太阳地的阳光毫无预兆的盛放绽开,光晕晃着雪在阴吏眼中猛刺一下。
他灰扑扑的回头,望向那同样灰不溜秋的灶王塑像。
“我法身毁了大半,已经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十殿要杀我就是弑神。”
阴吏眼中的笑意有些凉:“那些事他们爱听就听,听再多也不能像对谢遇那样,给我安排一个轮回破障的身份。”
城隍神色沉沉:“我知道谢遇毁了生死簿,被十殿请诫鞭伤毁魂魄,你呢?当年你为何被世人推倒金身?”
阴吏笑意讽刺:“哪里是什么世人,只有十家人而已,不过他们子孙繁盛,便显得人多势众,好像大半个人间都哗变了。”
城隍不解的看着他。
阴吏:“那十殿坐着的鬼王,就好比这大楚的十姓八族,谁都不坐龙椅,可阴界诸事,全由他们做主,人间兴衰,也都由十殿子孙掌控。”
十殿要你飞黄腾达,你就算前世造了滔天杀孽,这生也能飞黄腾达。
十殿要你贫寒孤苦,你就算前世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也只能缩在街头巷尾抢狗饭。
但福泽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人人都平步青云。
有坐车的人,就必须得有拉车的牛马,这是一套因果。
那么,谁去坐车,谁去拉车?
十殿说了算。
于是那生死簿上,十姓鬼王的子孙就把人间所有福泽都分光了。
书写这皇皇人间、数万亿生灵毕生因果的灵器,就这么成了十姓家奴……
城隍对当年的事知道的并不太多,便道:“十殿敢徇私?”
“十殿徇私的事多了去了,当年夏王领着那巫惑在龙脉上嵌了七十二颗铁钉,断了人间的仙运、国运,从此神州再无一人封神。”
“可这两个罪大恶极的人还没死,下一世的生死簿却都写好了,一个投胎到权贵家一生衣食无忧,一个封侯拜相儿孙满堂,只因他们都是十殿的后人,便有这许多好处……”
所以阎王干脆杀了那两个恶棍,毁了生死簿。
十殿集体震怒,趁他修为大跌时在他背上施了三百诫鞭,几乎把他魂魄抽灭。
那之后,阎王成为历史,只留一缕残魂守在忘川河畔,一守就是三千年。
三千年间,残魂浑浑噩噩的望着水面,目睹那少年栓着千斤脚铐,一步一灾厄、一灾一离人的走遍每一寸红尘,踏着血,替遭灾的世人把庇护神从天上渡来。
从第一个庇护神来到人间时起,被十殿掌控的因果便肃然理清。
自此一个人的命运如何,全都没了准数,是福是祸,都靠他这一生怎么去做。
人怎么做,庇护神就怎么写,把每个人的善行恶举一丝不漏的写在卷轴上,十殿鬼王得按这卷轴量刑定罚。
一旦鬼王徇私枉法就会被庇护神扫出去,换新的鬼王执掌十殿。
听及此,城隍心下了然。
难怪十殿要针对谢遇,给他设这个万死无一生的死局。
他毁了生死簿,就等于把十殿的后人拽下地狱,秉公持正的鬼王们,得亲力亲为的,把自己的子孙打下刀山火海……
杀人诛心啊。
阴吏放好扫帚,朝他那殿外的老旧木桌走去。
殿上的红袍青年望着他,默然沉思片刻:“或许英灵破障的所有法条,都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明年七月,他必死无疑。”
阴吏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去,看向远处。
“您是第一个破障的英灵,也是第一个失败的,不也活下来了?”
城隍凝声说道:“可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公子璃,来为破障失败的英灵挡灾了。”
他看着那灰袍阴吏:“这事给谢遇说了么?”
阴吏:“没有,但是……”
城隍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欠你一个人情,刚才想说什么?”
阴吏看着那几只毛绒绒窜向远处的猫:“但是这话被小猫听去了。”
城隍慢悠悠翻开案牍:“无妨。”
阴吏:“它们现在听到什么都会给谢遇汇报……您去哪?”
城隍抱着一堆小鱼干急忙出门追在几只小猫后面,背影透露出几分仓皇。
“咪,回来!都回来!”

城隍追上来,在它们开口时一甩袖子,将小猫全部拢到袖中。
他左手抱着一堆小鱼干,右手抱着三只猫。
“替我保密。”城隍把小鱼干递给它们,低声道:“别把你们听到的告诉谢遇。”
它们叼着鱼干几口吃完,舔舔嘴仰脸问他。
“你说的公子璃,是樊璃么?”
“你也是破障的英灵么?你怎么失败的?樊……公子璃为什么救你啊?”
“你活下来了,那谢遇也有戏,对么?”
“……”六只眼睛齐刷刷望着他,“你也不说话,你和谢遇一样,都是哑巴。”
城隍没答,抬头,幽深双目扫向那挂满红灯笼的大楼。
楼房下,血色飞溅着洒了遍地青衣,将那考究的衣衫染得斑驳难看。
白衣女子提着一把长刀,踩着一具具冒着热气的尸体,缓缓朝大片青衣卫走去。
素来干净的鞋帮和裙子都变成了黏腻的红,行动间,鞋底牵出一丝丝稠密血线。
小猫们唬得连忙缩在城隍袖中。
“那是白繁姐姐啊,她咋鲨、鲨人?!”
“不是白繁,是魍座,他把白繁杀了偷偷变成这副样子——上次他还差点把我杀了呢。”
“那你惨惨的。”
“惨啥?我跑得猛猛快,后来把他衣裳挠了几个洞,报仇了……不过他这是咋了?怎么杀了一二三四……他杀了好多青衣卫呐喵!”
三花猫说着又往门里瞅瞅,就看到瑶光等人把樊璃护在身后。
樊璃坐着,谢遇背对众人半跪在他面前,眉目压得极低,没说话,堂内只有药箱翻动的窸窣声。
樊璃听了一会儿。
“我不疼。”
“啪——!”
药酒瓶塞被人拔出来暴力扔在地上。
谢遇手微抖着,咬紧腮帮,死死盯着樊璃心口的刀伤。
“闭嘴。”
很平静的语气,冰山瓦解的前一刻也是这样平静。
他手中药棉沾着酒,轻轻摁在樊璃伤口蘸去血迹。
药酒渗入骨血,那阵咬肉的疼立马让樊璃拧起脸。
半寸深的刀伤,有一个指节长了,心口上本来也没多少肉,那刀便轻而易举的刺破皮肤,穿进了他的胸骨。
谢遇来时问了瑶光,他为什么拔刀、怎么拔刀、怎么把刀刺进心口、在外力的阻拦下怎么作死的继续往心口刺……谢遇都知道。
樊璃垂着头。
“现在疼了——”
“别说话。”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樊璃执拗的说道,“死了,变成鬼就不怕冷了,到那时就嫁给你。”
“砰!”
药箱用力合上砸出一声爆响,谢遇罕见的向樊璃动了怒,眼神恐怖的盯着这张死不悔改的脸。
少年被砸响声惊到,两边嘴角向下抿去,固执的眼神里有惊慌不安的成分——固执远多于惊慌。
他轻轻去摸谢遇的袖子,抓到一撇后攥紧。
“死了就嫁给谢遇。”
谢遇下颌骨绷紧。
他静默着压下那满腔冲喉酸疼,抿紧唇线,展开绑带专注的给少年包扎伤口。
怕冻着对方,上身的衣衫就没脱完。
谢遇起身弯着腰,双臂穿过那敞开的薄薄里衣,将绑带给樊璃缠上。
少年肩膀上的吻痕暴露在空气中,在众人眼底一晃,就被那里衣盖住了。
谢遇转身没再看樊璃,拎着剑出去时袖子被人往后一拽。
“哪句话又戳到你肺管子了?”少年还是那副样子,不知悔改的犟着说道:“我没有胡闹,死了我想去哪就去哪,想见谁就见谁,顺便去找我娘看看她过得怎样,反正就是不想当人了,想当鬼……”
“我让你闭嘴——!”
压低的怒吼声像贯穿耳膜的钢棍,厚重、沉闷、急促。
樊璃心口猛的悸了一下,松开手中衣袖,眼眶发烫的质问。
“凭什么吼我?”
“凭我是你男人——”
谢遇回身,十指抓破了羊皮大椅。
他压低身近距离盯着樊璃,满身低气压碾着樊璃神经。
樊璃缩在椅中,倔着:“我没错……”
谢遇闭了闭眼。
睁开时已敛去眸中厉色:“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着将樊璃拦腰抱起来,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搂住这挣扎的人,将那温热身躯扣在心口。
樊璃用力推开谢遇肩膀,动手时心口上的伤裂开,扯出一片血。
他现在是真的疼了,绷带勒肉,残留在伤口中的药酒刺着伤一阵阵发痛。
谢遇被连连推了几下,突然看到他心口上的血有朝周边蔓延的趋势,眼皮猛跳一下,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屁股上。
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擦擦额汗,望着那挣动的少年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在谢遇怀中。
他不挣了,苍白嘴唇哆嗦着,眼神像是在记仇的样子。
王府马车停靠在十丈开外。
谢遇把樊璃塞进车厢,向跟上来的瑶光等人说道:“看好他。”
说完,他提着寒光凌冽的银剑,一步一步朝胡菩提走去。

魍座浴血独立,对面的青衣卫人头落地时,他捏刀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四大座守中,唯独他学最不起眼的幻形术,既不能像魑、魅那般御鬼控魂、杀人于无声,也不能像魉座那样,拨几下铜弦就能洞穿千尺钢门。
随意变幻身段、外貌,就是这幻形一脉最大的优点。
可现在,浑身功力像洪水泄闸一样,正从裂开的掌心飞速流失。
他快维持不住这女子形态了。
“伤口是魍座最大的忌讳。”
远处,莫姝伏在一扇暗窗后,透过窗缝看向魍,冷冰冰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此时正是杀他的良机!”
她搭弩对准魍,手上忽地一滞,脸色难看的盯着跑过去的瑶光。
瑶光拎着大马刀,将扑到魍身后的青衣卫一刀荡开。
莫姝冷着脸,继续抬弩瞄准。
远处的两人不断变换位置,她瞄了半天,一怒之下把短弩摔地,咬着牙从三楼高的窗户一跃而下。
几个小戏子跟着她。
“您要把瑶光姐姐也杀了么?”
“噤声!”
莫姝戴着斗笠,来到伶官坊附近又寻了个位置藏好,将袖中飞镖抓出来,盯着那脸如白纸的人。
对方近身和胡菩提缠斗,里坊外,大批官兵正朝这边奔来。
戕——!
两把刀锋碰出的火星四溅。
魍手腕一转,一挥刀再次斩向胡菩提。
强悍霸道的刀势将胡菩提压得脚骨一震,只这一击,就把他半边身子都麻透了。
他捉着刀柄奋力抵住那滔滔攻势,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这般逆天的刀法、内力——
“你是魍座?!”
对方没接话,长刀一抬,刀锋铮然划破虚空朝胡菩提抨来。
胡菩提咬紧牙关,悍然提刀迎击。
手中突然一轻——
那薄铁竟直接劈断了他手中的刀,对方速度惊人的调转刀锋。
“……!”
“大长秋!”
“快救大长秋!快——!”
胡菩提反应过来时已经倒飞出去,长刀穿过他肩膀将他狠狠嵌在地上。
一抹铁锈味涌上喉头,魍白着脸盯住地上的人。
那一刀本该射穿胡菩提心口的,但他失了准头,只击中对方肩膀。
黝黑眼眸杀意凌然,他一把将扑上来的青衣卫脖子拧断,夺过对方的刀,正准备顶着重重包围,再次击杀胡菩提——
这时,有人从他身边越过,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一下子刺向胡菩提胸膛。
“大将军——”
黑无常一弹指将银剑拨开,板着脸向谢遇道:“英灵杀人,按律当斩。”
白无常悬在街道上,脸上挂着半张笑面:“大将军这一剑下去,就是和整个阴界几千年的律令对着干了,请将军三思。”
谢遇抬眸时周遭空间像被人拧弯的笼屉。
白无常在这方寸之间开辟了一个结界,将所有生人屏蔽在淡灰色的结界外。
结界内,黑白无常站在谢遇对面,护法神悬在半空剑拔弩张的将法器对准他。
谢遇扫他们一眼:“十殿怕我破障不顺,特意派遣五方揭谛、六丁六甲日夜不离身的保驾护航,这些都是威名赫赫的神将,谢某若杀了谁,怎么也逃不掉两路神官的裁决,所以方才那一剑只是做样子唬唬人的把戏,诸位不必担心。”
“……”
“为何这般看我?我虽然受姻缘劫摆布偶尔失控,但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心里还算清楚,不过这胡菩提每天叮着樊璃不放——”
谢遇缓缓问道:“他是要替我破障么?”

揭谛:“凡人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也没法管!”
谢遇:“可这么多人都想杀我的障因,我该如何是好?”
揭谛心口一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就听那低沉的声音说道:“正巧黑白无常在,干脆替谢某做个见证吧,十七个护法神,刨去坟上的两个、宫里的一个、樊璃身边的两个,剩下这十二位根据需要去监视那些可疑的人,以免他们偷偷埋伏坏我破障的大计。”
黑无常眼皮猛跳:宫里怎么会有一个护法神?!
对面的揭谛艰难开口:“樊璃身边的两个护法神……”
“对,他身边有两个护法神,可照样让他心口破了个洞,几乎死在这伶官坊。”
“……”
谢遇目光扫向黑白无常:“既然我身上的煞灵只认樊璃,那我也就只杀他。”
“但不巧我眼里揉不得沙,别人要是敢碰他半块皮,我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少不得要去他们祖坟上动点手脚,谢必安、范无救,你们觉得呢?”
“大将军,我们的祖坟……”
“没说要挖你们的祖坟。”谢遇嘴角微动,“你们和破障又没关系。”
“说回我的提议,两位以为如何?”
白无常脸上的笑绷不住了:“大将军又要把护法神从身边遣走么?”
“鬼差大人多虑了,我是说让护法神在必要的时候去盯着一些潜在的危险人物,把他们的行动提前告知我,我好有个准备。”
黑无常眼皮又突突抽了几下:“也就是说,你要他们走,他们随时得走?”
谢遇提剑望他:“嗯?”
两个鬼差脸色一惨,商量片刻后说道:“可以,但为了防止僧道循着煞气找来灭鬼,将军身边最少也要留两位护法神。”
谢遇:“甚好。”
他撕开结界回到成王肉身。
白无常望着他,突然又问起破尘珠:“那破尘珠,将军用了么?”
谢遇抬眼看向对方。
白无常站在阴影中,那张笑脸被雪照得有些恍远:“据说破尘珠只能用一颗,若有两颗在体内相撞就会撕裂魂魄。”
“那样的话,就算是百万供奉的英灵,也会立马变成痴呆幽魂吧?”
白无常被拽进界门。
门关上后黑无常在同伴肩膀捶了一锭,压低声传音警告:“你疯了!怕十殿听不到?”
白无常理理袖子:“都说了,是‘据说’,真真假假我怎么知道呢?”
话音刚落,十殿的传令便飞到眼前,那边耳目众多,定是把白无常的话听去了。
黑无常绷着脸捏碎传令符:“作死。”
他踏上漫长幽深的黄泉路,回头,声音通过阴气落在白无常耳内。
“十殿就是阴界的天,连阎王、灶王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没摇动他们的位置,你一个小小鬼差……”
黑无常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别做多余的事拖累我。”
界门外,大批青衣卫将胡菩提拉救起来,胡菩提推开众人,神色冷漠的站定。
肩膀被长刀扎了个血窟窿,他却面不改色的发令:“胡福,把死伤的兄弟们带走好生安葬,抚恤家人。”
那脸色铁青的宦官抹去脸上的血:“诺!”
“林昭,你带剩下的人拆楼。”胡菩提站得有些不稳,但越是伤重缠身,他表情就越冷静。
看向谢遇。
“成王殿下——”
谢遇提着剑打量伶官坊:“原来你眼中还有本王啊。”
胡菩提:“小人惶恐。”
“这伶官坊,成王府要了。”谢遇侧目看向天权,“一千两黄金。”
天权还没说话,胡菩提的声音便插进来:“此楼似乎窝藏赃物,要买得等查清以后。”
那天潢贵胄向来脾气暴躁,加之背靠谢家,在朝中几乎横着走。
此时目光淡淡的盯着胡菩提,倒像被鬼上身了一样,无端的叫人心口发憷。
胡菩提恭敬垂首,只听对方突然不轻不重的嗤笑一声。
“谁告诉你这里窝藏篡逆的赃物?”那低冷话音隔着半丈距离直直落在胡菩提耳中,传音说道:“魍座?还是魑座?”

眨眼间,成王府部曲和京城官兵就一同来到这里。
魍座趁乱跑了,莫姝叼着刀,尾随在几个青衣卫的小头目后面追踪。
他跑以后,伶官坊这堆烂摊子就落在谢遇和官府手上,象征性的砸了几面墙。
石墙哐哐落下,墙后还是一壁石墙,并没有暗道密室。
天权脸上有些汗意。
这两壁石墙之后就是暗门,若再砸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官兵正待挥捶,谢遇说道:“乐津里几十家歌舞妓院都是这等构造,石墙越厚隔音效果越佳,胡菩提鬼迷心窍逮谁咬谁,你们别学他。”
官兵踟蹰着停下,天权感激的看他一眼。
谢遇在这里安插了一百个部曲便走了,他揭开马车帘子准备上去。
刚抬脚,一道暖香的风就急急从里面刮出来。
“啪”的一声,樊璃一爪子拍他脸上。
“下去——!”声音听着像是刚哭过一场,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少爷的屁股,把人打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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