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发于:2025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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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康侯府就在这喧闹的夜色里臻于鼎沸。
次日,樊璃没回那西脚院去。
他疲惫的坐在檐下,从早上到中午,没说一句话。
雪意看他时不时就去摸摸那只空荡荡的手腕,便把自己编了一半的手绳拿出来。
两条紫色的编织绳在雪意手指间晃来动去。
他手法笨拙的把手绳编好,给樊璃戴上。
“这是紫色的,弄丢了再给你编一个。”
樊璃摸着手绳,摸了半天后,他把手绳摘下来,揣在怀里。
雪意问道:“不喜欢么?”
樊璃摸着溅到膝盖上的湿冷雨气:“不戴了,看不到。”
雪意愣然瞅着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转而强笑道:“没关系,我给你讲,你听。”
樊璃:“听了也不知道啊,你带我去摸摸雨吧,我还没见过雨是什么样子呢。”
雪意给他描述:“雨是一颗一颗的,像泪珠子,从天上高高的落下来,像一条笔直的银线。”
凳子上的少年问道:“那千万滴雨就是千万条银线咯?人间得成什么样子啊,都被雨扎成筛子了,会变得千疮百孔吧?”
“哪有那么夸张,人间广袤坚硬,又不是软趴趴的心口肉——”雪意笑着把他领到水盆边,一张娃娃脸认真起来。
雪意让他蹲在水盆边把手放进去,自己则站着,端着半杯水往下一倾。
“哗——”
一箭细若笔杆的水柱高高的落入盆底,溅起的水珠子一颗颗蹦到樊璃手心、衣袖、脸颊。
雪意笑道:“感受到没?这就是雨了!”
樊璃在水盆里摸索:“没有了,再倒。”
一杯水倒完,他袖子湿了半边。
樊璃笑了。
他甩甩袖子,慢慢摸去檐下,站在大雨旁边侧耳听着雨声。
雪意陪他听了一会儿,无聊了的打了个哈欠,拎起围裙去做午饭,做好饭出来喊他。
谁知那祖宗竟然不声不响的站在大雨里,仰脸面向长天。
少年浑身被雨湿透,脸颊上满是水珠,他在笑,眼底微红,也不知道是被雨砸红的还是冷红的。
雪意气急道:“上次风寒才好多久,你又作死!”
雪意把对方拉回屋中,摁着他叫他换衣裳。
樊璃脱衣之前轻声说道:“你出去。”
雪意淡淡瞭他一眼,拿着干帕子站在一边:“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谢遇猛然掀开眼皮。

谢遇靠墙斜坐于床,疏冷目光落在樊璃颈间。
耳边雨声嘈乱,他半睁着眼在雨声中眯起双目凝视樊璃,脸上因情绪不高而显得散漫。
雪意看樊璃站在原地不动,便要帮他脱掉湿衣。
樊璃攥紧衣领把雪意挥开:“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要给我宽衣解带了,一边去,等我去向你爹讨了亲、把你娶回家了,有得你忙呢。”
雪意捏紧拳头喷了口粗气:“受够你了!再撩火,你就给我滚!”
樊璃滴着一身水:“我都这样子了你还赶我走,陆雪意,你的心是硬疙瘩做的么?”
雪意挥挥锅铲:“少废话,快把衣裳换了!”
樊璃指指点点:“动不动就吼我,你变心了,陆雪意。”
“再嘴欠拍死你!”
“你走,绝交!”
“哐——”雪意气鼓鼓的跑出去,重重摔上房门。
陆言在檐下收了雨伞,看儿子气哼哼的,笑问道:“他又招惹你了?”
雪意绷着脸去厨房端菜。
“一天天惹得人满肚子火,明知道我不高兴他还说,讨打!”
“看把我儿子委屈成什么样了,待会叫三三打他。”
左边房门拉开,换好衣裳的樊璃顶着一头湿发出来,向陆言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干脆把雪意也带去东院,天长地久的住下去得了。”
陆言摆好饭,捏着樊璃肩膀把他提到凳子上,举筷给他夹了一块肉,又给雪意和三三夹了一块。
“最近事多,忙昏头就在那边歇下了。你淋成这样,又跟雪意吵架了?”
雪意闷头刨饭:“没吵,是他自己又作死,我一转身,他就跑去大雨底下了……还笑呢!”
樊璃乐道:“雨打在脸上痒痒的,我高兴。”
饭后樊璃翻出布包给小猫发鱼干。
数了一下,少了三只。
他发作道:“有大耗子偷了我三只小鱼干!大黄,是不是你?”
大黄猫臭着脸拍了三三一爪子:“看看你干的好事,一有问题他就怪我!”
小狸花仰头向樊璃说道:“鱼干是猫侍中拿去的,它拿去喂小皇帝了,还要给他赚五千只小鱼干当存粮呢。”
三三扒开樊璃的爪子,叼了一只小鱼干走开。
“五千只小鱼干哪有那么好赚?等它帮谢遇找到真凶再说吧。”
三三跳下桌子,往左边寝房看去:“谢遇,这小鱼干是你给还是樊璃给?”
谢遇坐在阴影中,墨发黑袍,银红色双眸低垂,浑身透着一股冷漠颓圮。
他一言不发,是不想说话,也没法说话。
他背上疼得厉害。
轰鸣雨声好像要把他扯回十八岁的那个阴雨天,空气湿冷,心口比冷雨还冰些。
沉默间,谢遇抬眸望向那站在桌边的少年。
几只小猫齐齐看着他。
三三啃着鱼干含糊说道:“你今天也不说话,都抱他了你还不跟他说话,你怎么老是不说话?谢遇,你不高兴么?你要怎样才高兴?”
谢遇靠着墙双眼微阖。
外间的少年侧身摸索片刻,拖了把凳子坐下,一双狐狸眼虚虚注视前方,雪意站在他背后用干帕子给他擦头发。
樊璃:“我感觉有谁盯着我,是不是谢遇?”
雪意:“大将军死了十年,现在早就投胎了。”
樊璃轻微低头,目光落在双膝:“他就是在看我。”
谢遇看着他。
樊璃:“谢遇,我好看么?”
谢遇不说话。
樊璃:“你说话啊,我好看么?”
“好了别问了,你是天下第一美男!”雪意丢开帕子,抱着樊璃那身湿皮出去:“好好坐着,别去淋雨了啊。”
樊璃听着雪意的脚步声去了门外,抬手贴住心口。
衣衫下有斑驳咬痕,稍微用力摁压,心口便针刺似的疼起来。
樊璃低声道:“这是你咬的。”
“我知道你在。”
“你看着我,在考虑怎么把我咬死,对么?”
谢遇盯着那截腻白的脖子。
那单薄的少年是糅合了蜜水与苦涩的毒,歹毒得让人上瘾。
谢遇挪开目光。
挪开时喉结不受控的滚动,干痒到近乎涩喉灼痛的地步。
他目光斜落定格在自己的左手,放在膝上的右手指节一点点蜷屈,收紧。
暴雨下,两人一生一死,中间隔着一道门墙。
谢遇目光移开片刻,又透过那一寸宽的门隙遥遥望向少年。
外间的人静坐着,缓缓低垂颈项。
他抬着手,纤白指尖轻压衣领露出一片瓷釉质感的皮肤,打着圈的触碰锁骨上的咬痕。
谢遇瞳孔骤凝。
“哗——”
屋外,雪意把一桶水倒入盆中,坐在屋檐底下给那小瞎子搓洗衣衫。
屋内,凳子上的少年被打横抱入里间。
他倒在床上,满头青丝在身下铺开,一身白衣被人褪去剥下。
仅留单薄里衣凌乱的压着一截泛起寒粒的腰腹。
冷冽梅香顷刻之间便欺了过来。
有人吻他锁骨。
冰冷的双唇在他脖颈间辗转游移,上抬,咬着下颔吮含片刻,再上。
然后在即将吻住他嘴唇时堪堪顿住。
短暂停顿后,对方又再度下移,一下子咬住颈项。
樊璃扣着谢遇后颈,用力压向自己。
熟悉的裂痛过后便是舌尖在脖子上舔咬吸吮。
他无声笑起来,悄无声息褪下左手的朱砂绳给谢遇戴上手腕。
“啪——”
朱砂绳在碰到谢遇的一瞬间便断为两半,而谢遇手上皮肤则被朱砂灼出一条恐怖焦痕。
他停下动作,从樊璃颈间抬首看着樊璃。
樊璃淡淡垂着眼睫,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到谢遇从他身上摸出雪意送的紫色手绳,他才慌起来,急忙从谢遇手上夺回自己的东西。
“还给我——”
他掰开谢遇的手把东西抢回来。
抢到手才却发现这绳子也像那朱砂绳一样,断成了两半。
樊璃紧攥着双手掐破手心。
他盯着面前虚空,轻轻说道:“你怎么只会撕绳子?把腰带撕了。”
“啪!”
腰带在少年尾音中绷断——
谢遇卡着那截细瘦腰肢。
欺身压近对方双唇时,失控的情绪在深红眼眸中大肆作乱。

“!”樊璃被压下去时整个人都在打颤。
他调戏雪意一百句,雪意就骂他一百句,调戏陆言一百句,陆言调戏他一百零一句。
可当他把同样的话丢给谢遇时,却招来烧身大火。
谢遇不吭声不说话不回答他,但直接把他的戏言付诸行动,让他后悔亲自说出口的那些话。
谢遇没有底线。
一撩就燃。
樊璃被摁在床上,里衣被人粗暴的扯开,他呼吸抖颤的低喘着。
对方掐着他的腰身将他固定,冷冰冰的唇齿落在身上。
樊璃:“……!”
外面,雪意哼着小曲预备清洗衣衫。
里间的人因为反抗,被无情缚着双手箍在宽大的怀中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在他身上刻出一个个齿印。
雪意把洗干净的衣裳拧干,啪啪抖两下抻平褶皱。
里间的人在轰响的暴雨声中瑟缩,躲避,求饶,哭骂。
“谢道逢……!”
雪意进屋时樊璃裹在被子里,脸僵硬的朝着里侧,露出来的半瞥眼尾湿红,是大哭过后的样子。
雪意趴在床边瞅他:“你咋了?”
樊璃:“别管,出去。”
雪意默默拿了一包零嘴,转到床边问道:“真没事?”
樊璃:“有事。”
雪意点了点头:“那没事,睡吧,我就在外面练字,有事叫我。”
说着便出门去,关上门。
樊璃听到门吱呀合上的声响,眼神惊惶的面向房门位置,他张了张嘴,想让雪意把门打开。
然而张嘴时却被冰冷掌心捂住。
门彻底合上,他迎来第二轮更恐怖的撕咬。
那咬法像发泄。
也像求欢。
“回去。”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樊璃抬肘遮着眼睛,眼泪从手臂滑下脸颊。
他抿着唇没回应。
青年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沉默片刻,把他抱起来。
樊璃用尽全力挣脱对方的怀抱翻身朝里,攥着被子盖住身上的咬痕。
被子突然掀开,露出他整个赤、裸身躯。
第三轮啃咬落下来。
谢遇把身下的人禁锢在尺寸之间,再次出声:“回去,在我耐心耗尽之前。”
樊璃捂着眼睛无声跟对方拉锯消耗,于是谢遇将他整个翻跪在床上,拇指摁上他腰窝。
危机逼近时樊璃惊忙躲去里侧,对方贴上前,把他死死困在这小方天地间。
“回去。”
“不……”
“回去。”
“……!”樊璃再次被翻跪在床上时眼泪砸下床褥,他抓着谢遇的手,指甲死死嵌入那冰冷皮肤:“知道了,我回去。”
谢遇抱了他,将他搂在怀中抚去一身咬痕。
被松开后,樊璃赤身在床上坐了片刻,颤着手脸色苍白的翻找着被揉乱丢开的衣裤。
冰冷的手从后面伸来,将他的衣裳全部给他。
樊璃迟疑片刻接过衣衫,慢慢穿好,坐在床上就没动了。
冷梅香忽然欺近,冰冷双唇落在他后颈。
有人环住他腰身将他整个后背扣向那片冷硬胸膛,在他耳边说道:
“现在,走。”
雪意听到寝房门拉开的声响,便从书上抬头朝樊璃看去。
他看樊璃脸色霜白,问道:“做噩梦了?”
樊璃:“梦到谢遇咬我了,外面雨停了?”
雪意掀起窗子探头朝外面看去:“亮开了,你要出去?”
樊璃提着铁杖,找绳子套猫:“想水井里那位了,回去陪她。”
“钦天监的道长已经捉过鬼了,水井里干干净净。”雪意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你刚才就不对劲,是不是我说了重话,你生闷气了?”
樊璃淡声道:“你说一百句重话我都是这个样子。”
雪意皱起眉头:“别逞强,真有事你得说啊。”
樊璃掀唇:“我就是年纪到了,想姐姐了。”
雪意脸一红:“嘿!”
樊璃面向他:“怎么?你还没动静?”
雪意红着脸尴尬道:“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你……真的?”
樊璃牵着猫绳:“年纪都到了怎么不真?你以为谁都像你爹那种假正经啊,大把年纪了还自诩坐怀不乱,我看他是没尝过……”
雪意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胡说,表情凝肃的给陆言正名。
“我爹就是坐怀不乱的人,你别污蔑他。”
樊璃往后退了一步:“知道了,走了。”
雪意放下笔:“我送你。”
天上雨没下干净,稀稀疏疏偶尔落下一滴,砸在脖子上激起一阵寒意。
樊璃推开西脚院的院门,慢吞吞进去后,站在屋门口向雪意挥了挥手。
“回去吧,读书要紧。”
雪意看他脸色白得不正常,便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府医来给你瞧瞧。”
樊璃笑了笑:“没事,就是淋了雨有点难受,你叫厨房给我熬一碗姜汤送来就是了。”
“知道了。”雪意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白衣少年嵌在老旧的乌木门框里,阴沉天色下,他背后那片黑洞洞的空间将他大半个身子吞没。
谢遇站在樊璃身后,双手慢慢环上他腰身。
樊璃抬了抬头:“还站着呢?去吧,叫他们早些把姜汤送来。”
雪意:“走了。”
院门合上时,站在门口的少年瞬间被带上床,对方几乎是不假思索般再次咬上来。
樊璃低喘一声,五指扣入对方发林用力扯开。
他厮打,挣扎,然后被用力摁在那坚实宽大的怀抱中。
“别动——”谢遇把樊璃紧紧扣在身前,他沉声低语时,樊璃陡然发力咬上他脖子。
撕咬良久,樊璃松开双齿:“你知道么,你咬我时就像发qing的狗一样。”
谢遇没回他。
他被紧锁在冰冷怀抱中,就在这床上与谢遇面对面贴紧在一起。
他手上一动,心情恶劣的朝那处摁了下去。
谢遇睁开双目时眼神暗得惊人,捏着那只作乱的手定在身侧。
樊璃冷笑一声:“你是什么金贵的东西,碰不得么?”
说着收敛冷意,微微仰头靠近谢遇,温热的呼吸轻落在谢遇唇上。
“谢遇,到如今你我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被你做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一下,在谢遇唇边说道:“你还没吻过我,要吻我么?”
谢遇双眸暗凝危险的看着他。
但最终向后退了一尺。
他退一尺,樊璃便进一尺。
樊璃:“你逼我回来,就为了抱着我?不做点其他的?”
他颤着手一把拽开衣带。
“来,要我。”
俞口兮口湍口√

第77章 同床
少年动作大胆,眼底噙着泪光像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一样,报复性的凑过来用双臂环住谢遇脖子紧紧贴向他。
“谢道逢,你不敢要么?”
“你有没有种?”
“我的东西你都想毁掉,你干脆把我一起毁了会怎样?”
“樊璃一条贱命,你践踏得高兴那就随便你,都说我娘对不起你,她死了偿还不了的那些血孽,我赔你!来——”
樊璃一把撕掉衣裳,压着满腔酸涩一脸嚣张的向谢遇说道:
“你是要我还是杀我,都随你。要我就别碰心口,杀我的话直直冲我心口来。”
他指尖抵着剧烈起伏的薄薄胸膛,颤乱的心跳就在指尖下撞响。
他说道:“就这里,照着这里狠狠刺一刀。”
谢遇厉目盯着他,眸中酿着割裂的情绪,杀意、疼惜、愤怒、情动,全都疯了般在眼底翻腾。
他微微抬高视线,望着那簇比原来小了一倍的额上阳火。
悉数情绪在短短一瞬中,全被谢遇密封在心底,他并起二指朝那阳火摁去,语气森冷:“那就如你所愿——”
少年笑起来,脸颊上有水珠一闪而过:“要杀就杀快一点,我有点怕疼。”
他一脸大无畏的仰着脸,面向谢遇。
这少年不知光明为何物,于是倔强就成了他的底色,横冲直撞惯了,前方是火坑还是深渊,他都拿性命奉陪。
他随时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也见缝插针般寻找求生的机会。
万里长天下,这一无所有的少年郎像固守江山的末路君王那样渺小不堪,是生是死他都做不了主,他就死守着那点微薄的物品,不许别人碰他的玉,也不许谁丢了他的铁杖。
眼泪滑下脸颊之际他强迫自己笑起来,执着谢遇的手贴在自己薄薄的胸膛。
滚热心跳在阴冷的掌心下律动,不管是爱是恨,这心跳都是一样的节奏。
少年执拗的和谢遇针锋相对,眼神里分明有恐惧的成分,但越怕,他越要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谢遇绷紧唇线死死望着他,那只摁上额头的手蓦然卷曲着在樊璃额上留下一抹浅淡刮伤,脸侧骨骼因牙关紧咬而绷出一道厉弧。
理智与本能激烈交战,最终是身为厉鬼的处境占了上风,谢遇失控的倾过身咬上樊璃嘴唇,唇破之际那怆恻笑声里有遮盖不住的哭音,少年身子被人推动,重重的压倒在枕上。
“叮——”
樊璃倒下去时,谢遇听到枕下有银铃轻响。
他伏着身子,怔然僵停在少年唇间,落在对方腰际的手已将纯白的肤色碾红。
他刚才是想不顾一切的要了樊璃。
而十年前的谢遇要是目睹今日的惨状,怎么忍心?
良久,谢遇默然收手从床上离开。
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他衣袖。
“走什么?你是抱不起了还是玩不起了?”
“你在雪意屋里,不是逼着我要做那种事?”
“你不是很厉害,牙口很锋利么?来——”
樊璃一下子撕开那破碎的衣衫,整个身体呈露在谢遇眼前:“来咬。”
他又一把扯掉裤子:“来要!”
他衣衫敞露,脖子上的玉几乎与肤色融合。
谢遇立在床边,望向他的眸色里有恨意和情欲纠错,他移开视线,靠那点残留无几的旧时光阴,才把理智羁留在身体中。
饶过樊璃并非是心疼,他心想,只是此时的天风也像当年那般幽冷,他心口那块空缺的地方还得靠记忆里的孩子填满。
樊璃不该是这样。
这被欺凌的盲眼少年不顾一切的向他宣战,脸子底子,全都不要了。
谢遇再也没法把眼前这人与那举着纸风车的孩童联系起来。
十年间一切都变得森然可憎。
包括他自己。
谢遇一点点扯出衣袖。
他在樊璃崩溃的大笑声中转身,走向那胡床椅。
床上的少年捂着脸笑着抽泣一声,眼泪顺着指缝滑下手心。
床对面,谢遇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外那片积水被零星雨滴撞碎。
“徐州一梦十年,我是看着跪在血泊中的你一夜夜熬过来的!你知道那种滋味么?我想陪你死在梦里!”
“外面那个太阳,我看不见,我只看得见你!谢道逢,你能想像十年来只能看到你一个人的凄惨样么?”
“那天我本打算死在昭陵山上,你突然跳出来做什么呢?觉得我不够惨是么?”
樊璃攥着破碎的衣衫灿然一笑,笑得越灿烂,眼泪便流得越快越急。
说话间他尝到泪水钻入喉腔的咸涩。
攥着衣衫的手渗出血色缓缓晕染白衣,他双腿微分跪坐在床上,低头时有晶莹的液体连连砸下。
他把谢遇当做太阳,一夜夜的举颈凝望对方,这一看就是十年啊。
谢遇站起来那天他又惊又喜。
那天,他原以为这个梦境活过来了。
他想和对方说话,也想和对方去城里看看——他还没去过城里。
可他还来不及欢笑,对方就给了他当头一击。
他视若光明的人眼底含恨的望着他,那一刻他该是什么心情?
他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那天的梦格外阴沉陌生。
他被谢遇咬得遍体鳞伤,被对方逼得在雪意床上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他就像被光照灼伤的人一样,从此以后都不敢直视太阳。
谢遇对他的话秉持一贯的作风,不回应,不细思,不想把它们放在心上——也许是不敢。
他久久望着门外,此时身上的胎痕痛的像要把他切割开,这痛苦他忍受够了,等破了障,他定会马不停蹄的奔向下一世。
到那时他就不必再忍受这背上的附骨之痛,他就解脱了。
连带着把那少年和小童扔在过去。
樊璃久久没得到回应,擦掉眼泪,穿好里衣面朝里蜷缩在床上。
他摸着颈上的玉,残留在皮肤上的痛觉一下下刺激神经,好像有虫子咬死不放,时时刻刻啃咬他的血肉。
屋内悄然。
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冷冽梅香,有人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一臂长的枕头被对方占去一边,樊璃只要向后挪一寸,就会碰到谢遇的肩膀。
他蜷侧着往里挪去和谢遇拉开更远的距离,就着这个姿势睡到下午。
权管事提着食盒进来时打破了让人发疯的静默,他把食盒放在桌上。
小狸花在旁边向他告状:“谢遇把樊璃气哭了。”
管事摸摸小猫脑袋,瞧着樊璃。
“起来用饭了,趁姜汤还是热的得赶紧喝。”
樊璃麻着半边身子翻过身,小腿突然抽筋疼得他脸上一拧,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等着那阵痛意缓过去。
管事笑道:“抽筋了?你这个年纪抽筋是很正常的,习惯了就好了。”
樊璃龇着牙:“别干站着,过来帮我揉揉!”
话落,一只微凉的手摁着他小腿捏了几下,他不疼了。
这时权管事扭头朝外面喊了一声:“冯虎,他抽筋了!”
冯虎人高马大的进屋:“哪抽?”
樊璃:“已经好了。”
冯虎:“我说哪抽?”
管事回道:“小腿。”
冯虎就来到床边,捉着樊璃的两只小腿嘎嘎捏几下,接着又卡着他脚踝粗粗一扯。
喀的一声,治好了少爷多年的磨人病。
樊璃杀下床来,光脚追着冯虎打。
冯虎随意的捏着他后领提起来,他支棱两下,实在打不过就去桌边哼哼唧唧的吃饭。
管事把鞋给他拎过去,他伸着脚丫让人家帮他穿鞋。
“院子里的落叶要扫么?”
门外传来一声询问。
冯虎朝那站在院门口的干瘦男人看去。
男人一脸憨笑的提着扫帚。
冯虎:“这里没有树。”
男人站在院门口,望着樊璃:“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叶子,公子,要扫么?”
樊璃:“是你啊,你怎么扫到这边来了?”
男人应道:“东院、西院的小路都是小人打扫。”
樊璃喝了一口姜汤:“那你体力蛮好,王家把你这种精壮劳力送来,是他们吃亏。”
男人垂首把院中的几片落叶扫净,落叶下压着一根细柔发丝,他轻轻把发丝扫进篓子,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我们这种人是天生的牛马,在哪不是干活呢?”
他一张脸黝黑的脸面向樊璃,质朴的目光里暗含打量。
这一眼从樊璃脸上一扫而过,他提着扫帚躬身告退。
冯虎盯视男人,对方一走他就跟出去,站在院门前活似一尊门神。
夜幕来临,胡菩提站在高楼上俯瞰整个京都。
“大长秋——”一个面色铁青的青衣卫悄无声息的来到楼上,把手中的骨哨递给胡菩提。
“平安里、长康里三十家小贩都在售卖骨哨,如今已卖了整整一年。”
“这骨哨是从平安里的孩童身上拿的,音色、制式、做工,与大司徒给的那只别无二样。”
胡菩提:“几个人玩?”
青衣卫答道:“三百六十七个孩童,其中女童一百五十三人,男童二百一十四人。”
胡菩提:“都捉起来。”
“遵命。”
胡菩提望着夜色中的南康侯府,在青衣卫即将离去时轻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青衣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座挂着白灯笼的府邸。
京中权贵里,只有刚死了人的南康侯府才挂白灯笼。
青衣卫拱手,嗓音尖细阴柔:“是。”
夜色中,一群青衣卫踩着青石地砖敲响平安里的门,把那雪团似的男童带走。
男童爹娘嚎哭着跪在地上恳求青衣卫放人。
青衣卫离开后,这对男女便哭哭啼啼的站起来。
女人擦了擦泪,说道:“进了大牢得掉一层皮,坊主要做什么?”
男人压着声:“魏国那边的狗找过来了,陆言递信说对方进了侯府。”
“但这和坊主有什么关系?”
“要是坊主被那群狗发现了,咱们都得跟着完蛋,他这次进了大牢能避好几天风头。”
女人问道:“那伶官坊怎么办?”
“照常接客。”
马蹄踏过官道,径自路过延年里的西大门,胡菩提幽幽朝里门扫了一眼,挥马离去。
次日,樊静伦被官府的人带走。
王氏心惊肉跳,儿子刚被人带走,她就进宫去见皇后。
这当头,那哨子的事被廷尉寺知晓了,便派人介入青衣卫协力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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