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by猫猫梨
猫猫梨  发于:2024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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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属于大魏的,不再属于他自己了。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任性,只有他不能,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成千上万的人。
他甚至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的究竟是“秦铎也”本身,还是“大魏的象征”这个集成的标志。
大概皇位只挑善人欺负吧。
“朕知道。”秦玄枵听了后,却没生气,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点点头,继续给他夹菜。
秦铎也反而有些意外,他抬起头,看了眼这位年轻的皇帝。
好像从很早开始,这双凤眸望向他时,总是亮的,全然没了初见日的阴森和戾气。
“朕知道,”秦玄枵见他看过来,重复道,“朕只是表明心意,爱卿不必介怀。”
“你......”
这狗......竟然没有再过来动手动脚?
秦铎也还以为秦玄枵会凑过来,用那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紧紧圈起来,用唇齿噬咬他的脖颈,故意做些恶劣的事。
“用膳吧,饭菜快凉了。”秦玄枵说着,将玉箸伸到他的嘴边。
秦铎也定了定,下意识低头叼住了玉箸上的肉丸,滑入口中。
凤眸略向下偏移,秦玄枵看见了秦铎也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用过的餐具,低头张口时,齿间露出一截舌尖。
秦玄枵忽然觉得耳根发热,迅速移开视线,落入秦铎也沉静的双眸中,这才定下心神。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欲望,除却身体上的,还有灵魂上的欲望。
秦玄枵发现仅仅是强制的触碰和接触,并不能缓解他心中一直以来叫嚣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他还想要这个人眼中有他。
他想过要将人囚禁起来,日日夜夜在他身下,一双漂亮的眼睛只能看着他,为他而哭,为他而失控。
但秦铎也闪闪发光,在御马飞驰的夕阳下,在阔正严肃的大殿里,在烛火摇曳的书案旁,都明媚地让他移不开眼。
秦玄枵不舍得让这光黯淡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中。
反正就是喜欢,今日的喜欢没藏住,一下子脱口而出了。
二人安静地用晚膳,谁都没再说话,就心照不宣地将方才那句表白心意的话翻篇了。
一时间营帐内陷入了无声的宁静中,偶尔只有那只不知道从哪混进来的蛐蛐在鸣叫,竟别有一番野趣。
吃过晚饭,秦铎也叫勾弘扬将近日的奏折搬进帐中。
秦玄枵:“?”
“什么时候把奏折装进马车里的?”秦玄枵指着那一箱箱的奏折,不可思议地问,“朕怎么不知道?”
勾弘扬指挥着下人将箱子放下后,向秦玄枵弯了弯腰,“陛下,您亲自吩咐的,文大人要做什么事都不用跟您说......”
秦玄枵:“......”
这箱子好像是砸到了朕的脚哈。
秦铎也没管秦玄枵的震惊,他径直走到帐内的桌案旁,从箱中取出奏折来准备看。
“出来便好好休息,怎么还带着奏折看?”秦玄枵走过去,凑在秦铎也身边,看着已经被摊开来放在桌上的奏折。
“今年的暴雨下在秋收之前,北边应该会抢收,南边应做好防雨的措施......”秦铎也翻看奏折,眉毛一点点拧在一起。
秦玄枵便伸手,用双手拇指按在他的眉心,顺着向外抹开,将他皱在一起的眉毛捋平捋顺,说:“大司农那日朝会上说过已将司天监的预测吩咐下去,命各郡县做好防雨的工作。”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秦铎也看着奏折中上报各郡县的状况文书,又重新将眉凝到一处。
不是文书中的结果不好,而是简直太好了。
万事顺利,没有一个郡县受灾。
多年的工作经验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某年若是在秋分左右下这么连绵多日的雨,那或多或少总会出现些农田被淹没的状况,那些受灾的郡县,便需要适当减免赋税。
国运既受命于天,那天道有常,百姓若因天时失了粮,那朝廷自该少收些,如此,方能永昌。
“若不放心,朕再命一路的巡吏去各郡县考察情况吧?”秦玄枵伸手将他的眉毛再次抹开。
秦铎也听了,点点头,他虽不想要去教导一个不属于他秦家血脉的孩子,但百姓的事情不是能让他任性的,秦玄枵的提议几乎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连带着看着眼前这狗家伙都顺眼了些。
真是莫名的合拍,奇怪的默契,他只说了个开头,秦玄枵就完全能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秦铎也压下心中的轻微痒意,移开视线望向桌案上的烛火。但愿是他多心了,或许各郡县的防雨都很到位,或许各地的雨势不大,也许今年就是个平平安安的丰年。
“现在就传回命令吧,让巡吏快些准备,明日出发。”秦铎也声音沉静,有条不紊地吩咐,“重点在南边,平原,去的时候要轻车简马,直接去田地中视察,然后将情况送回京城。期限就为十日,告诉这次的巡吏,回京后,会给他们本日的职钱中多些添支做辛苦钱。”
烛火光映在漆黑沉静的眼眸中,秦玄枵几乎被吸引了全副心神。
是啊,就是这样,这就是他喜欢的。
“遵命。”秦玄枵听见自己这么说。
次日清晨,林间晨光熹微,薄雾迷蒙。
营帐驻地周围响起各式各样的声响,秦铎也习惯性地早早睁开了眼。
听周围的声音,秦铎也知道是其他官员开始煮起早饭了。
秦铎也将身旁那家伙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抬起来丢下去。
然后那只手臂又黏黏糊糊粘上来,秦铎也被揽着腰向对方的怀中靠近了点。
“时候还早,爱卿何不多睡会?”秦玄枵刚醒,声音比往常柔和许多,无意识地向着秦铎也蹭了蹭脑袋。
秦铎也抬了下手,想将对方推走,却看在那双凤眸仍闭着,对方眉眼柔和的份上,没使力,只搭在秦玄枵的肩上。
秦铎也:“......”
心软什么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没动作,任由秦玄枵揽着腰,只是问:“你不起来做些早饭么?”
秦玄枵呢喃:“自有下人准备,又不用朕亲自动手。”
“难得出来,其他朝臣都享受这种亲自捕猎煮饭的乐趣,你不试试吗?”
对方顿了几秒,然后说:“将野外煮饭称为乐趣的,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偶尔有机会,忽然想试试这种野人生活尝尝鲜罢了。你若是让他们日日烧火做饭,这些人必然会像个真正的野人似的,尖叫跑开。”
秦铎也想了想,赞成,便不再要起床,安心闭上双眼,难得空闲。
却没看到,秦玄枵感受着怀抱中的实感,虽没睁开眼,但是嘴角却微微勾起。
秦玄枵的手逐渐下移,不轻不重地在秦铎也身后轻轻按揉着,按着按着,就按到了腰下。
秦铎也身子猛地一僵。
他迅速睁开眼睛,看见秦玄枵笑盈盈地望着他,凤眸中闪过狡黠的窃喜,就像连哄带骗,将猎物骗进陷阱的聪明野兽一般。
“昨日的按摩如何,朕今日继续为你按一按?”
秦铎也:“......”
他就不该对这狗心软。
于是一掀被子,秦铎也直接起身,毫不留恋地下了床榻。
他转到屏风后,换上今日狩猎骑射的窄袖骑装。
转出屏风后,秦铎也又去拿护肩、护腕和猎鹰手套。
一身绯红劲装,墨发用黑红色的发带高束成马尾,衣装被纯黑的腰封和黑金腰带扣住,勾勒出劲瘦的窄腰。
秦铎也正用口叼着护腕的一边,另一手去将其扣在手腕上。
秦玄枵看着,忽然就愣住了,他忍不住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弦弦弓声响彻,飞鹰奔犬走马。
太阳升起后,林间的薄雾便已消散了,晴空万里中偶尔有几片雪白的云,秋日的晨风带着凉意,将天地拉扯得极为瘦长高远。
早饭过后,秦铎也跟着秦玄枵来到了猎场的正中心,那里早早架起了一座木制的台子,台子最上方挂着座金钟。
秦玄枵今日也换上了一身玄色的骑装,骑装袖口缀有金龙缎边,头发束起,一条窄窄的黑色发带系在额前,将额发撩起,发带之上绣着深红色的忍冬云纹,修长宽阔的身姿挺拔潇洒,雄姿英发。
秦铎也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朝臣们也早早便到场等候了,秦铎也算是最后一个来的,跟在秦玄枵的身旁,其他朝臣只看一眼,颇有些熟视无睹了。
秦铎也将大臣们的反应收尽眼底,他知道,这步算是成了,不会再有人反对。他明面上还是朝廷的官,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还有另一层关系在,但无名无份,也就无人敢去追究皇帝的私事。
秦铎也和秦玄枵站定后,周围才有随从将在场所有人的马匹牵来。
御马司的侍者带着飞光和观月,来到他们二人身旁。
飞光不愧为千里马,仅仅一日的功夫,吃饱喝足后,整个马的精气神就又上了一层楼,一黑一白两匹马,气势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秦玄枵接过观月的缰绳,踩着马镫,长腿一跨,上了马背。
秦铎也没动,因为按照礼制,此时只有皇帝可以骑马,其他朝臣必须恭敬地站在原地。
到了规定的时间,礼官唱词,秋狝正式为秋收和围捕伤害庄稼的野兽拉开了序幕。
皇帝须以弓箭射中高台之上的金钟,金钟作响,意味秋收秋猎正式拉开序幕。
唱词完毕,秦玄枵却没动。
他骑在马上,却觉得有人该同他一样横刀立马,心里隐隐有些冲动。
“爱卿,”秦玄枵道,“上马。”
秦铎也歪歪头,秦玄枵骑在高头大马上,逆着光,身形暗暗,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圈浅白的光。
这声响并不轻,周围一圈的朝臣中,周、杨、文三家为首者均向这处看来,第五言目光中多了些担忧。
这算是,明目张胆的特权和偏爱么?
这一举动,就相当于在此时昭告满朝文武一样,宣布秦铎也可以与皇帝同等骑在马上,俯瞰天下,意味着他不是属于皇帝的一个玩物,而是真正的重臣。
秦铎也不在意此举有多么树大招风,他上马后会给他惹来多大的麻烦,他从不怕麻烦。
有敌意者越多,他便越可以从其中找到制衡之道,在各方的利益牵扯中,发展属于自己的人。
动机是好的,就是下次在这么做之前,至少向他知会一声。
秦铎也微微一笑,在朝臣面前给足了秦玄枵面子,标准地行了一礼,“臣,谢陛下恩典。”
说过后,纵身一跃,干净利落地翻上马背,空中只余一抹绯红残影。
秦铎也伸手摸摸飞光雪白光洁的鬃发,忽然感到身后射来一抹锋利的目光。
自这辈子身体的感知力逐渐向他上辈子的能力恢复后,秦铎也对于身边气息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此时这视线,绝对和世家门阀充满算计的目光不同。
秦铎也转过头,同那道目光的主人对上视线。
是蔺栖元。
竟是蔺栖元么?驻守北疆的大将,秦玄枵的舅舅,是秦玄枵非先帝亲生的知情人。
也正是那日他们在亭中所言,才让秦铎也撞破了这个秘密。
这道目光倒不算是敌意,只能说,秦铎也思索了一下,只能说是带着审视的意味。
秦铎也略微沉了沉目光,回望过去,蔺栖元已年近半百,鬓间带白丝,面容中带着坚毅和果决,长眉低沉在额前拧成了个无法消去的“川”字。
怪不得都说外甥肖舅,秦玄枵的眉目,和蔺栖元确实有几分相似,但与秦玄枵的阴沉狂妄不同,秦铎也能从蔺栖元的一双鹰眼和眼尾的细纹中看出些愁苦和北疆大漠的风沙寒霜。
思绪千回百转,但视线相撞的时间却只有一瞬。
蔺栖元显然是没有料到秦铎也的感知竟如此敏锐,注意到了自己望过去的视线,便迅速将目光移开,变为直视高台之上的金钟。
秦铎也旋即也收回视线。
秦玄枵在他身旁,从背后取下弓箭,抽出一支,张弓引弦,身姿舒展开,箭芒应声而出!
铛——!
箭头的锋镝与金钟相撞,发出巨大的金戈之声,如洪钟大吕,巍然浩荡,惊起树林中的一片鸟雀,哗啦啦从枝头和灌木中飞起。
随着这一声响,参与此次秋狝的朝臣均踏上马背,向着林中散去了,空气中飘荡着几声赞扬皇帝膂力过人的马屁话。
秦铎也从没见过这种用箭射钟的礼节,不知道又是他的哪个后辈改的。
一旁,秦玄枵驾着观月,向秦铎也的方向靠近了些,他凑过去,轻声问:“爱卿,不夸赞下朕的准头么?”
秦铎也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金钟的距离,诧异道:“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钟,你若是还射不中,那才完蛋。”
说话时,飞光也对靠近的观月呲牙。
秦玄枵:“......”
他就想要夸夸,没想到连人带马,被对方的人和马欺负了。
“按惯例,朕要去深林中猎狼,猎虎,”秦玄枵看了看远处,转头叮嘱秦铎也,“爱卿患有心疾,不宜受惊,朕不敢带你去。”
秦铎也正在将马鞭挂在马背的一侧,将箭筒挂在马背的另一侧,听到这话,点点头,他对这个倒是无所谓。
秦玄枵有些不舍,不想与秦铎也分开,但想了想深林中的状况,还是忍痛放弃了要带秦铎也同去的念头。他觉得他有能力保护好他的人,但,他怕万一。
“你便在外围的林中随意逛逛,千万不可逞强,若是累了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下歇歇,不必将那比赛放在心上,身体要紧,若是猎物不够,朕偷偷给你添些。”
秦玄枵在絮絮叨叨地嘱咐,秦铎也莞尔,他笑着说:“跟几个小孩子的比赛,我还不至于搞些特权。”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秦铎也开始赶人,“我还有青玄保护呢。”
秦玄枵:“......”
他瞪了一眼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青玄。
被自家主子暗戳戳记恨的青玄茫然:“?”
终于将秦玄枵赶走了,秦铎也骑马缓步在林间小道上,他遥遥看见了昨天的那几个小兔崽子。
他原本准备先与其他朝臣一路,这种娱乐的时候最好接触交流,但这会朝臣们还没完全凑在一起,都各自准备各自的打猎去了,毕竟秋狝后,皇帝的赏赐算一个嘉奖,更重要的是,秋狝的猎物也是彰显各世家势力的一个表征,他们借这个来进行无声的博弈,来看各世家的实力。
于是秦铎也就改了注意,打算先跟着几个小孩走一段路,看看这几个小孩的水平,最后打到的猎物稍微比几个小孩多些就行,倒也不至于真跟他们较劲。
却见周小四周小五和杨小十一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然后便悄然脱离了大部队,骑着马朝着山林的深处奔去。
秦铎也微微皱眉,他看了看山中的方向,有些不放心这几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便跟了上去。
前方很远的地方,周小四说;“我们去深处吧!去猎个大家伙,外围那些野狐野兔,都是小孩子才玩的玩意了。”
“真没事吗,会不会遇到虎?”周小五策马跟上他的兄长,略有些担心。
“怎么可能?”杨小十一神采飞扬,纵马飞奔,他说,“我祖父的下属可是参与了秋狝的筹备,他们早就将豺狼虎豹啊赶得远远的,在最深的山林里才能遇到呢,而且之间还拉上了隔离的铁网,虎啊豹啊,根本进不来!”
“我们去猎鹿!”周小四一纵缰绳,加快了速度,“这次定不能让第五仲熙拔得头筹!”
他们讲话的声音高昂起来,顺着穿林而过的秋风落入秦铎也耳中。
而林中过于死寂了,如此奔波一路,竟没有见到丝毫的野鸡或是野兔等小动物。
秦铎也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他隐隐有种危机感,这一路静得过于异常。
他的经验告诉他,一片偌大的林中若是没有这些小的野兽,那必然是有什么凶兽的气息将这些小兽吓得藏了起来。
只可惜前面那几个孩子不知道是没有经验常识,还是太过于兴奋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异常死寂,仍叽叽喳喳向山林深处策马狂奔。
“啧,死孩子。”秦铎也低声说了一句,略为深坐马背,轻轻道,“飞光,追上他们。”
他得快马赶上前面那几个莽撞的孩子,在发生危险前将他们赶回来。
飞光得令,马蹄飞奔,踏起地面一阵尘土,顷刻间便将速度提了起来,转眼前面的三个小少年越来越近。
周小四忽然觉得不对劲,向后勒了勒马,减缓了速度,皱眉疑惑,“咦?这周围怎么什么都没有?”
周小五也慢了下来,“是啊,这一路过来,都没见林中有小兽的影子。”
忽然,他们前方的层叠的灌木丛钟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里!”杨小十一立刻抽出弓箭对准了灌木,“有声音!”
一片斑斓在灌木丛中悄然闪过,秦铎也此时刚好赶上,他瞳孔一震,立刻喊:“闪开!”
“是你啊?”杨小十一回头,说,“这可是我们先抓到的猎物,不给你!”
“吼!!!”
忽然,震天响的虎啸从灌木中直冲而起,响彻山林!

蔺栖元从后面策马赶上前,开口:“陛下。”
秦玄枵勒马回头,见是蔺栖元,便问:“蔺将军有何事?”
由于秦玄枵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均阴晴不定,皇权积危深重,秋狝时,没有哪个朝臣是愿意陪着皇帝一起狩猎的。往日在朝堂上只要苟得好,让秦玄枵挑不出错处,便性命无虞。但秋狝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万一惹了秦玄枵不快,断首可是分分钟的事情。
往年各个朝臣战战兢兢地找理由,秦玄枵懒得听,也本就不想和这些碍人眼的家伙一起围猎,就大手一挥,只带着玄衣卫直奔山林深处。
而今年蔺栖元归京,所有人更是如蒙大赦。
蔺栖元便跟着秦玄枵,纵马奔至深林,这会见四下无人,将心中思虑已久的事汇报给秦玄枵。
“是关于......”蔺栖元顿了顿,瞧着秦玄枵的神色还算好,便直言道,“文晴鹤文大人的。”
听到这,秦玄枵来了几分兴趣,问:“他怎么了?”
“也许陛下有所不知,但臣在北疆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任镇北将军也有五年,日日操练将士们,”蔺栖元的声音被北疆的风沙草场磨砺得同样粗粝,他目光定定,严肃道,“方才陛下让文大人上马,他上马的动作,臣可以万分确定,那绝不是京中所教君子礼仪中的御马之术。”
“哦?”秦玄枵的声音从秋风中传来,“那蔺将军以为,是什么呢?”
“是军中的杀敌之术!”蔺栖元一字一顿道。
声音如同铁锤般,字字敲入耳中,秦玄枵没有说话。
蔺栖元以为秦玄枵不相信,便继续解释道:“在北疆行军,四周尽是平坦开阔的戈壁,若敌军的骑兵忽然发起冲锋,那从斥候可探查的几百马步的距离在平地不过是瞬息之间,所以为了更快地反应,做出迎敌的姿态,军中将士皆要学习那种最快的上马方式。”
“你是说......”
秦玄枵略微凝神开始回忆,由于一直注视秦铎也,他记得秦铎也是如何上马的,只一翻身,空中还余着红色的残影时,整个人就已经全身紧绷伏在马背上,蓄势待发般。
和京中世家所学习君子六艺中的马术不同,秦玄枵学的正是这种,先以脚踏马镫,在跨于马背上。
优美雅致的,没有杀气的。
或者说,只要没在军中历练过,只要没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秦铎也那种上马的方式。
见秦玄枵凝神,蔺栖元点了点头,道:“是的,如此上马,下一秒便可驾马突围杀敌。而这种上马的方式并不是一两天的学习就可以掌握的,需得长年累月的练习......”
“确实好看。”秦玄枵忽然笑着说,“朕喜欢这种。”
蔺栖元愣了,觉得自己好像耳朵有问题:“......啊?什么?”
“朕说,他上马的身姿,朕喜欢。”秦玄枵重复,凤眸中盈着甜渍的笑意。
蔺栖元沉毅的面容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不是耳朵落在北疆,就是脑子落在北疆了。
怎么六七年不见,怎么这个当初一直板着脸,浑身散发着阴沉戾气的少年长大了,这么爱笑了?皇位这么爽的么?都能将一个阴沉的孩子养的这么乐观开朗???
还是说随了他阿妹,这种性格治愈了幼时的伤痛?
不对啊,前几年还常在北疆听说京城的事情,听某位朝臣出言不逊惹怒了秦玄枵,被直接拖出去砍了。
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蔺栖元还以为秦玄枵不信。
“陛下,臣在北疆七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次,一眼便能看出来谁当过兵杀过敌。而文大人身上的那种......”蔺栖元试图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形容,“那种万夫莫敌的气度,绝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甚至......蔺栖元能感受到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尽管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补上了一句,“甚至是领过兵打过大仗的。”
普通的士卒,绝对不可能只在那一瞬间,仅仅是眼神的对撞,就令蔺栖元感到如临大敌。
说完后,蔺栖元又觉得自己得出的结论过于荒谬,一个还带着心疾的文官,怎么可能领过兵打过仗杀过人?
“朕知道他身份存疑。”
正怀疑自我的时候,秦玄枵忽然说话了,尽管声音轻飘飘的,还是将蔺栖元拯救了出来。
“陛下相信臣所言?”
“嗯,”秦玄枵点点头,“舅舅总不至于骗朕,这些异常,朕也发现了。”
至少赤玄搜集来的密报中,因父母早逝,家中财产微薄,仅够读书,文晴鹤也一直在读书,这一生从没有接触过骑马。
他甚至怀疑过赤玄办事不利,又派过别的赤纹玄衣卫去调查,搜集来文晴鹤过去读书的手稿,按时间顺序来排列,日日都有抄写典籍的记录,时间满满当当,再将其和做官后的文书上的字迹做比较,是相同的。
所以也可以排除文晴鹤表面上做着“读书”的掩盖,背地里接受“练武习武”的训练。
所以秦玄枵彻底将变化锁定在了那日的含章殿。
加之蔺栖元今日的说辞,这种杀过人的“血性”和翻身上马的习惯做佐证,秦玄枵可以确定,曾经的文晴鹤,和如今日夜在他身边的,绝不是一个人。
“蔺将军,你说,”秦玄枵摩挲下颌,皱眉问,“有没有可能,文家这旁支当初其实是双生子啊?留下一人读书考取官职,另一个孩子被秘密送走,接受习武训练......”
顺便也教育这个“不存在的人”刻意模仿成烈帝的字迹、习惯,下了一盘天大的棋,只为了在关键时候将这个人送到自己身边......?
的确有这个可能。
他崇拜魏成烈帝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但却没人知道他曾如痴如狂地收藏属于那位的画像和手稿。
和推崇后建祠堂不同,这样的痴狂,反而像是迷恋了。
所以说宫中有人偶然发现,泄密,传出去后,培养这个人的人发现了这个人与成烈帝相貌有几分相似,变觉得有机可乘,便勒令这个人去模仿成烈帝,然后伺机来到他身边?
秦玄枵想到那日在奏折上看到的只有七分与成烈帝相似的字迹,也许是近几年才发现,所以只模仿了个皮毛。
秦玄枵缓缓点头,将自己的逻辑彻底闭环。
“无妨,就算他带着目的接近朕也无妨,”秦玄枵道,“朕很喜欢他,剩下的,随他去吧。”
蔺栖元刚想劝诫秦玄枵小心为上,听到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
“......”
果然还是耳朵落在北疆了。
“吼!!!”
忽然,不远处的山林中,响起了一声震天响的虎啸声。
声音层层透过林间,惊得林中野鸡腾空飞起,野兔乱窜。
秦玄枵和蔺栖元均回头,望向虎啸传来的方向。
“陛下,那处,应该不是深林吧,怎会有虎越过兵部拉的铁网?”蔺栖元问。
秦玄枵却眯着眼,望了眼来时的路,又看向虎啸的方向,他还记得秦铎也离开时的方向,如果一直向深林中走,就差不多是那边。
周身的气压忽然降下来,秦玄枵猛地一提缰绳,冷喝一声:“观月!”
黑马迅速飞奔起来,秦玄枵伏在马背上,观月不断提速。
与此同时,灌木丛剧烈响动。
斑斓的猛虎从灌木丛中飞扑而出,金黄的兽瞳泛着幽森的寒光,利爪噌然,硕大的老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三个小少年扑过去。
由于有秦铎也刚才的一声喊声,三个少年的警惕提高了一些,老虎见时机不妙,匆忙扑出,并不如意料一般扑到马背上的人。
虎啸一出,三个少年的马均受惊,长嘶以上,高高扬起前腿,疯狂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周小五没抓住马的缰绳,被马这么一扬腿,他重心不稳又被猛虎吓到,一下子摔下马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猛虎一扑不成,轻巧落地,看见有个细皮嫩肉的猎物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便俯下身子,做出捕猎扑杀的姿态。
周小五彻底吓傻了,他顾不得疼痛,在地上手脚并用,迅速向后爬。
秦铎也面色一沉,一拍马背,喝道:“飞光!”
飞光彻底放开四蹄,好似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猛地冲向斑斓的老虎。
秦铎也压低身姿伏于马背,减轻风阻,顺势从马身侧抽出马鞭,向空中一扬。
马鞭在空中划过,猛地展开,“啪”地一声!
空气被破开的声响划在猛虎的耳边,猛虎攻击受阻,也略有些震惊地望向敢直入虎口的一人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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