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by猫猫梨
猫猫梨  发于:2024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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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秦铎也怒斥。
“不滚又如何?刚刚给了爱卿机会,是爱卿自己放弃杀掉朕的。既如此,那朕便不客气了。”
秦铎也听着身后这人无耻的话,耳根和脖颈也飘上了浅浅的红。
忽然,他感到秦玄枵向着他伸出了手,精准触碰。
尔后,身后之人愉悦地笑了一声,“爱卿,你口口声声骂着朕,身体怎么是这幅反应?”
秦铎也忽然被触碰,身子猛地一抖,他咬着牙,贴在书案上,“你......放肆、流氓!”
“朕就是放肆了,你又能怎样?”秦玄枵像个无赖一般,手上再次施了点力道。
“唔!”秦铎也闷哼一声,身子再次一颤,呼吸重了些,他缓缓平复呼吸,冷声说,“脏腑经络气血因怒而翻涌的正常反应罢了。”
“哦?是么?”秦玄枵松开手,向上去挑开秦铎也的衣袍绅带,慢条斯理地说,“那朕勉为其难帮爱卿纾解一下,如何?”
“你......?!”秦铎也瞪大了双眼,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愿意么?”绅带被解开,落在脚边,秦玄枵手指继续拨开衣袍,看到秦铎也鲜红欲滴的耳垂,再次咬了咬,凤眸中含了些许迷乱,他的声音含混不清,“爱卿,放松点……朕还是第一次服侍别人,不熟练的地方,请爱卿多担待。”
这他妈算哪门子的服侍?!
秦铎也气得想把这人按在地上揍。
但实打实的触感却不住地在摩挲,秦铎也挣脱不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彻底握住,身体上传来酥麻的一样感受,他有些脱力,只能咬着牙支撑。
“秦......玄......枵!”
秦铎也的声音因为秦玄枵的动作而带了些震颤,尾音略变形,他狠狠念着这人的名字,像是将人塞进压牙齿之间,狠狠咬碎一般。
而身后话很多的人此刻却一声不吭,只是专心致志做着手头的事情。
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两道紊乱沉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夜雨仍哗哗作响,打在秋日卷了边的枯叶上,风也拽着叶摇晃。
雨声、风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殿外秋雨冰凉,殿内的温度却高的异常。
秦铎也挣不开,只得闭着眼,感到自己好像成为了这年轻皇帝手中被摩挲把玩的毛笔,又像殿外风雨中,在树梢苟延残喘的枯叶。
风雨摇曳依旧,许久许久,终于一鼓作气,将枯叶卷离枝头,倾泻而下。
秦铎也咬住嘴唇,连呼吸都屏住,身上有些抖,他撑在桌案上,感受到秦玄枵松开了对他双手的禁锢。
身后的人站起来,似是很满意一般,欣赏着眼前之景。
忽然,秦铎也一把撑着桌案站起身,迅速回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狠狠对着他的鼻梁打了一拳。
一声皮肉相撞的响声响彻在含章殿中,秦玄枵被打的偏过头去,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鼻梁和脸颊迅速浮起了一片红色。
秦铎也面色通红,他收回拳,板着脸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落在地上的绅带被脏污了,他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刺眼,将绅带抬脚踢远,然后重新抬起手,缓缓面向秦玄枵。
准备继续揍他。
秦玄枵被打了一拳,却没恼,保持着偏着头的姿势,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低低地笑。
有什么毛病吗!
秦铎也古怪地看着秦玄枵,狗皇帝像是被打傻了一般,笑得瘆得慌。
“爱卿啊,你看起来还剩不少力气哦。”秦铎也语气玩味,他抬起头,随意抹了一下嘴角被扇出的一点血迹。
秦铎也眯眼,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
秦玄枵忽然大步向他走来,秦铎也迅速做好防御的姿势,抬手起势,只等对方一伸手,迅速揽过秦玄枵的胳膊,步子向下一沉,然后向前半步,身子再迅速一台,施了巧力,将人猛地绊倒,摔倒地上。
秦玄枵再次被揍,躺在地上缓过来,睁眼仰望天花板,“......”
笑不出来了。
秦铎也望着这人老实了,稍微放松了些,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他脑中有上辈子习武的记忆,但现在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差,刚刚那么摔的一下,就几乎让秦铎也脱力。
他缓缓向后退,身体靠在桌案上。
秦玄枵默默站起来,走过去,趁人之危,将秦铎也一把扛起来,向着内殿走。
“不是,秦玄枵?!你通不通人性?!”
秦铎也被一下子摔倒床榻上,待到眼前视线清晰起来,他看见秦玄枵也翻身上榻,压在他身上,用腿挤开他的双腿。
忽然身上一凉,他的衣袍再次被解开,秦玄枵覆在身上,低下头去。
濡湿的触感圈上,一股过分刺激的感受顺着脊背直达脑中,秦铎也全身剧烈震颤,他震惊地望着秦玄枵,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秦铎也一口气憋在胸腔中。
“爱卿很好入口呢。”秦玄枵轻笑,复又低头。
“混账!!!”秦铎也这次是真被这狗皇帝的出格行为震惊到了,他面上的红更甚,整张面容都泛着红,耳朵,脖颈亦如此。
“啊……”秦铎也本想伸腿踹他,但忽上忽下的刺激令得他全身发软,四肢无力。
他手不自觉死死攥着被褥,双目紧闭,眼尾因感官的冲刷红的彻底,鼻梁处那一点红痣鲜艳更甚,随着他挣扎向后仰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俊美的面容此刻被绯红之色晕染得妖冶。
秦玄枵凝眸望着秦铎也这副样子,凤眸中的欲念更深几分,随之动作也更加肆意妄为。
“爱卿平日里为自己纾解过么?”秦玄枵偶尔松开嘴的时候,会故意贴在他的耳边,说些下流的话。
“真没有么?怪不得这么......”
他上辈子忙死了,哪有时间!!!
秦铎也便睁眼瞪他,但明明没哭,眼尾的红却像是被欺负得很了一般。
眼神没有一点凶狠的力度了。
反而让秦玄枵更兴奋。
就这么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风声雨声水声交融在一起,秦铎也脑中混乱一片,从未有过的感官刺激不断冲刷,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挣扎,还是在将自己向狼口中送,忽然,他猛地向后仰头,双腿不自觉剧烈颤抖。
秦玄枵将口中之物咽下,笑得餍足。
“多谢爱卿款待......”

第25章 热脸与冷屁股
当晚折腾到很晚,秦铎也的意识有些模糊,依稀间,他记得自己抽空给了秦玄枵好几拳,每一拳都使出全力,丝毫没有收手。
揍人固然解气,但每次他打上一拳,换来的都是这小畜生变本加厉的磨人方式。
于是他又揍了身上的人一拳。
看到秦玄枵吃痛的模样,秦铎也觉得快意极了,面中鼻梁处的红痣也变得愈发鲜艳,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在最后,他恶狠狠的呛声:“秦玄枵......你有本事今晚就把我弄死,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再后面的事情,秦铎也就记不清了。
折腾一晚上,他的意识疲惫极了,眼皮沉重,他逐渐阖双眼,沉沉睡去。
耳边是殿外的雨声,暴雨雨势逐渐转小,只余淅淅沥沥的轻响。
朦胧间,他感觉到好像被抱了起来,身子被轻轻擦拭,然后又被放到床榻上。
再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这具身子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些。
第二日,他昏昏沉沉醒来,眼前的视线迷蒙了片刻,再次清晰起来。
依旧是在秦玄枵的床榻上,身侧却没人,不似前几日那般每次醒来时,小畜生都将他裹在被子里,一通乱蹭。
秦铎也当时没觉出什么不对劲,今早一想,忽然面色僵硬,他好像知道那时候秦玄枵在做什么了。
真是混账东西!
他感受了一下,身上清爽,昨晚出得那一身粘腻的汗,应该是被秦玄枵擦拭清理了。
除却四肢有些酸软,还有因为摩擦的红肿之外,身体上没有别的不适之处了。
秦铎也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望着床榻顶上的帷幔,帷幔依旧,忍冬云纹静静蔓延其间。
忍冬依旧,江山易主。
不过短短百年而已。
他一直到昨天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之前,都还一直妄想着,教好皇帝,扶持明君,重现盛世的基业。
今天醒来再回忆,真是......
秦铎也伸出手,用手背挡住眼睛,视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真是,笑话啊。
他轻笑一声,喟然长叹,尔后,那轻笑变成了低垂的笑,无声地笑,只有肩膀在轻轻耸动着,再然后,变成了苦笑。
半生心血,已然赋之一空。
忽然,他的苦笑停止,因笑而弯起的嘴角一点点垂落下去。
最终,双唇紧闭,抿成一条直线,面上不见丝毫笑意。
再将手臂移开,忍冬云纹重新映入眼帘。
他将头偏过去,看到止戈剑放在枕边。
昨日争执时,他用止戈划伤了秦玄枵。
此时止戈安静地躺在他的枕边,剑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止戈一尘不染,被重新插回剑鞘中。
止戈剑长三尺,玄铁铸就,极薄,波峰焊纹,寒光冷然。
当初止戈刚铸成的时候,没有剑鞘,锋芒逼人。
秦铎也成为皇帝后,又重新将当初铸剑的大师请出山,那时大师已经不再铸剑,秦铎也亲自去请,大师才勉为其难答应,为止戈打上一柄剑鞘。
剑柄用阴阳二纂雕刻,阳纂为江山,阴纂隐于其中,为金色游龙,浑然一体,浩荡锐气。
昨日,止戈已经架在秦玄枵的脖颈上了,那时只需轻轻一抹,窃取他秦家江山的贼人,便会尸首分离。
秦铎也静静地望着止戈。
是,他承认,他没能下得去手。
毕竟......秦铎也闭上眼,脑中的记忆就漂浮而出。
他在记忆中曾看到,二十年前的山河动荡,京城的那条街,枯槁的人群游离于街上,麻木的双眼中,尽是流离失所,举目无亲。明明没有外敌来入侵,仅靠那个该死的皇帝一人,就将江山折腾成那副凌乱不堪的模样。
重赋税、无尽剥削、屡次徭役,一轮又一轮的搜刮,上下沆瀣一气;
魏荒帝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常为游玩赏乐一掷千金,国库常年亏空;
朝廷和地方官员狼狈为奸,在偷偷改得更深的米斗中,贪墨下一批又一批的救命食粮。
世家门阀冷眼旁观,趁着旱灾水灾蝗灾疫灾,农田颗粒无收加之官府重税,假惺惺地低价收购百姓变卖的良田,将走投无路良籍变为佃农,壮大自身的势力。
六朝旧事随流水,皆成门户私计。
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莺飞草长、花木繁茂、金黄遍野、大雪凋零。
大魏的脊梁被啃食一空。
二十四个循环往复的节气里,仍看不见的,是前路的一片漆黑。
如果是魏荒帝在他眼前,就算他是秦家子孙,秦铎也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落下剑刃,亲手送这个昏聩至极的东西上黄泉路。
但......
他昨日犹豫了。
为什么呢?
他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穿越而来之后,他也亲身出宫去见过。
街上熙熙攘攘,市集热闹,有糖水铺、有酒家,有不再拼尽全力只为生存奔波的百姓。
比二十年前令人窒息的乱象,要好上不少。
秦铎也清醒地知道,无论品行如何,他没办法杀一个至少是向着百姓的君王。
所以秦铎也犹豫了。
可是,犹豫的结果竟然是那个小畜生对他上下其手!!!
秦铎也一想起来昨日的情景,怒火就在他胸腔中聚集起来。
果然还是当时就应该将他杀了。
想到这,秦铎也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拎起止戈剑,赤着足就下了床榻。
出了内殿,绕过屏风,他带着满身杀意,匆匆闯进前殿。
含章殿的殿门刚好在这时候被推开,殿外还在下雨,秦玄枵一手撑伞,另一手拎着食盒,带着一身水汽,从殿外走进来。
看见秦铎也,秦玄枵的目光就一瞬间被黏住一般,仔仔细细地将人全部收入眼底。
最后目光落在秦铎也喉结处的那处咬痕上。
秦玄枵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秦铎也一看他那发情一般的眼神,就知道这小畜生脑子里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他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衫并不规整,衣袍开着,锁骨和光洁胸膛露在外面,他猛地将衣衫拉好。
草,两辈子,朕他妈的第一次被男人觊觎!
“爱卿为何不穿上鞋子再下榻,身子本就弱,地上寒,莫着凉。”秦玄枵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轻声道。
秦铎也冷下脸色,攥着止戈剑柄的手指紧了紧。
“怎么?”秦玄枵侧眸看见秦铎也的动作,不禁笑,“昨晚没够,今日想接着杀朕?”
那语气的轻佻,眼神的流连,似乎在提示自己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秦铎也微微皱眉,他目光打量秦玄枵,看见狗皇帝的脖颈和手掌上都包上了一层细纱布。
殿门口,有宫人在候着,秦铎也扫视过含章殿,远些的地方,勾弘扬垂首站在那。
除此之外,还有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日早上醒来的时候,秦铎也感到自己的体魄和感知似乎有很细微的加强,他原本魂魄穿过来的时候,其实听力和感知力,均是一片混沌的。
今早,他的感知力莫名强了一些,感受到殿内的阴影中,似乎有隐隐约约的气息浮动。
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还是因为时间的推移,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具身体。
秦铎也的怀疑,还是在那日看见自己上辈子鼻梁上的红痣,竟然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具身体上开始的。
既然相貌都会被灵魂所影响,那体魄应该也是同样。
所以含章殿内,有暗卫,或是死士。
大概是玄衣卫。
秦铎也知道秦玄枵是杀不死了,就算能杀,他也不想拼个同归于尽,万一将这小畜生杀了,下一代的皇帝还不如这个,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重活在百年后,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魏玩完。
“止戈,给我。”秦铎也面无表情,拎着剑,冷淡地说。
“爱卿想要天子剑?”秦玄枵挑眉。
秦铎也没说话,点了点头。
“不行。”秦玄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爱卿想要特权,朕可以给你给你些别的,朕的玉佩,或是玉玺?都可以,任你挑,跟天子剑作用一样的,见之如见皇帝。如果不满意,国库里有各种奇珍异宝,还有许多其他名剑,随便拿。但是,止戈不行。”
秦铎也听了,心中冷笑。
呵,这皇帝也没比上一个好到哪去。
传国玉玺随便赐给宠臣,这大魏,离亡国,也没几步路了。
秦铎也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懒洋洋将止戈放在桌案上,摆摆手,“罢了,不要了。”
“生气了?”秦玄枵见秦铎也这副模样,走过来,凑近了看他,“别气,看,朕去亲自给你带了早膳。”
秦铎也淡淡地撇了一眼食盒,心里不稀罕。
秦玄枵在一旁,将食盒一层层打开,亲自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
勾弘扬早就得了不准上前的吩咐,这会实在是忍不住,就偷偷抬头,不住地撇着殿中的二人。
看一眼,嘶,再看一眼,嘶嘶嘶。
太监爆改响尾蛇。
勾弘扬从来没见过有谁可以让秦玄枵热脸去贴冷屁股,让他主动上前去讨好着,甚至亲自伺候人用饭。
桌案上,热腾腾的早膳被秦玄枵摆上去,他拉着秦铎也坐在桌前。
面点精致,肉菜炖的软烂,豆汤香浓。食补的食材被巧妙地融在了饭食之中。
秦铎也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玄枵,自顾自坐下,拿起玉箸。
他上辈子刚登基的时候,最危急关头,喜爱的饭菜中被人下了毒,他吃后,险些彻底被埋葬在权力争夺的风波中。
自那之后,他吃饭时,便每道菜均夹走相等的量,不再对某道饭菜产生明显的偏好。
但秦玄枵竟看得出,他喜欢些什么,进几次饭菜的菜色,都是按照他的偏好来准备的。
秦铎也随意咀嚼着饭菜,开始反思,是不是他上辈子当皇帝安逸日子过太久了,思想懈怠,还是这辈子没了身份的束缚,回归本性,这会被人抓住了把柄。
“朕今日寅时便起了,将昨日积压的奏折全部批阅过了。”秦玄枵见人沉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秦铎也没回他。
“爱卿为何不说话?”
秦铎也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饭菜,淡淡道:“食不言。”
“那现在呢?朕今日是不是非常勤政?”秦玄枵嘴边噙着笑,撑着头望向秦铎也,在秦铎也看来,就像是条等待夸奖的狗。
“是么?”秦铎也放下玉箸,静静凝视他:“与我何干?”

话音一落,气氛陷入了僵直之中。
秦铎也漆黑的瞳孔静静地凝望着对方,敏锐地捉住了秦玄枵凤眸中那抹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一闪而逝的惊慌。
年轻的皇帝将自身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但眼中某些些微的变化,无法逃过另一个早已在位十二年的帝王心术。
秦铎也淡淡垂眸,遮住他自己眼中的情绪。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嘴唇轻微上挑,方才洞悉到的慌乱,令秦铎也明白了,他此刻所掌握了一些更有利的东西。
他再次抬眸时,眼中的冷然已经完全散去,秦铎也在面上摆出了一副毫无破绽的微笑,向着秦玄枵轻轻点头,“做得很好。”
秦玄枵一愣,原本有些跌落的情绪忽然被秦铎也的微笑和肯定挑起,他眼睛微微睁大,怔怔地坐着,手中一直为对方夹菜的玉箸也停下了。
秦铎也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自然没有错过秦玄枵的愣怔。
果真,不论原因如何,现在这个篡夺他江山的帝王,似乎有些什么情绪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改变。
若是可以好好加以利用......
他手指动了动,将方才秦玄枵为他夹的一绺清淡鸡丝送进口中。
很显然,这个动作也极大地取悦到了眼前的年轻皇帝。
秦玄枵夹菜的动作更频了一些,一顿早饭的功夫,秦铎也看到,这人就只顾着给自己夹菜、盛汤。
万人之上的帝王小心翼翼地做着之前内廷太监才会做的活,将素菜的较硬的根部折断,只给他夹菜心,还将鸡丝中的骨头细细挑出来,乐在其中。
秦铎也顺着他的意,配合地用早膳,然后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挑了个自己不喜欢吃的水晶虾饺,放到秦玄枵的碟子中。
“可以了,你也用早膳吧。”秦铎也声音轻轻的,显然,他又看见秦玄枵惯来阴沉的凤眸中闪出一点亮色,很是满足似的,将虾饺一口吞了。
然后得寸进尺似的,向着秦铎也的位置挪了挪,将脑袋凑过去,盯着人的脸看,“爱卿不气了?”
这招数恰到好处,也该到此为止。尤其是,在现在,自己明显是有不满的时候。
所以,秦铎也皱着眉,避开了秦玄枵的靠近,伸手将这人的脑袋拨开,“别逼我在吃饭的时候抽你。”
秦玄枵:“......”
神色好像稍微落寞了一点。
而殿边上,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的勾弘扬:“R^&@#????”
倒反天罡?
给人夹完第二个虾饺之后,秦铎也再不去管秦玄枵的举动,也拒绝了他夹菜的服侍。
早膳用过后,外面仍下着雨,秦玄枵让勾弘扬清走了殿内的人,他揽着秦铎也来到窗边,这个窗户的位置,秦铎也有印象。
政和殿内同样的位置,也有这么一扇窗,窗外是文渊门勾勒的一角,透过文渊门,遥遥可见万岁通天台。
雕栏在雨幕中迷蒙,冰冷的、寂静的、浩荡的、庄严的。
上辈子,秦铎也批改奏折偶尔休息时,起身走走,总会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遥望万岁通天台。
大魏的皇城,无边的巍峨次第荡开来,顺着通天台的阶梯而上,既是加诸的冠冕,又像囚龙的孤牢。
而如今换了不同的身份再次站到这里,竟是不同的心境。
他脱离皇帝沉甸甸的责任之后,从往日的寂寥中,品出雨中几分瑰丽的美。
秋雨连绵,现在这会,比昨夜的狂风暴雨要小上不少,在竹叶、梧桐叶、枫叶上敲打出独属于皇宫的曲目。
微凉的风扫进窗棂的雕花镂空,沁着湿润的水汽,扑在皮肤上,怪舒服的。
很是可以一扫心中郁结之气。
似乎有东西和上辈子大不同了。
大概是因为含章殿的角度不同,加之雕花的窗栏,和殿外层叠的玉竹的缘故吧。
别有一番意趣。
“爱卿可会作画?”秦玄枵只微微垂下一点头,将下巴搭在秦铎也的肩上,双手也向前,很自然地将人圈在怀中。
秦铎也身子一僵,他眼中的怀念和感慨一点点褪去,面上表情不变,眼底的光却寒凉了几分。
忘了还有这个畜生。
“不会。”秦铎也冷冷地回复。
这是真话。他上辈子就不会。
幼时父亲为他们兄弟请了教书先生,先生精通书画,文采斐然。
可惜,他和秦泽之都是调皮捣蛋的主儿。
他画的像鸡爪子扒拉一样乱飞,翻墙翘课出去飞鹰走马。
给先生气得撂挑子不教了。
他俩被他爹揪着耳朵拎回家,赏了一顿板子,念在秦泽之年龄小,他爹留手,把给他弟弟的那顿揍加在他身上。
他气不过,练字时狂得很,字迹龙飞凤舞,乱七八糟,屡教不改,乐在其中。
后来当了皇帝,突然发现不对劲,怎么他写的字还要被留存下来?!
秦铎也老实了。
他要脸。
他不想多少年之后后世的子孙看着他的奏折批注或是书法字迹,皱着眉啧啧摇头——这皇帝,好烂一手字。
于是秦铎也逼着自己把一手龙飞凤舞的狂草大字改小,改工整,改的一板一眼。
很成功,就是偶尔字中的撇和捺实在收不住势,写的狂了点,问题不大。
字能行,画实在不会。──
“好可惜,本想要爱卿为朕画一幅肖像,记录下朕的英姿。”秦玄枵面露惋惜。
想得倒美,不要脸。
“无妨,那朕为爱卿画一幅……”秦玄枵将人往窗边一杵,伸手比划了一下角度,然后搓着下巴,思索,故作了个浪子的姿态,调笑道,“一幅雨窗美人图,如何?”
抽你一巴掌你就不嘻嘻了。
秦铎也心里翻了个白眼,伸手拍开秦玄枵的手,“你政事处理完了?”
说起这个,秦玄枵的声音中出现了几分骄傲,“昨日的早就结束了。不过天雨,路滑,门下省还没将今日的奏折送过来。”
“爱卿别总板着张脸啊,来,坐。”
秦玄枵差人搬了张躺椅,搬到窗边,让秦铎也依靠着,坐在窗边。
“美人,给朕笑一个。”秦玄枵手里提起毛笔,将宣纸一把铺开在桌案上,蘸了点墨。
听着这混不吝的话,秦铎也心中泛起淡淡的怒意,忍一时风平浪……没忍住,对着混蛋皇帝,翻了个白眼。
“拿本书来。”秦铎也最终妥协,叹了口气,对着秦玄枵伸出手,勾了勾。
秦玄枵将毛笔架在笔枕上,去一旁的书架上,随手取了本。
“换一本,不要这个。”秦铎也端坐在躺椅上,指使皇帝干活。
秦玄枵动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将手中的书放下,“哪本?那这个?朕看一眼……《嘉兴帝国说》?”
他又拿出一本书,晃了晃。
嘉兴帝?
弟弟的长子。
秦铎也来了兴趣,说:“就这个吧,给我。”
秦铎也上辈子死时,小侄子才五岁,记忆中还有那个奶乎乎的小团子,拉着张小脸装大人。让他看看他的小侄子都写了些什么。
秦玄枵将书递过去,嘴角向下耷拉了一点。
看见秦铎也拿过书后,就再不管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本书上,他的嘴角又向下耷拉了一点。
他不满地捧过秦铎也的脸,让对方的目光不得不落在自己身上,不满嘟囔:“朕也是皇帝,为何不听朕说,反而要看他人的?”
秦铎也:“……”
你算哪门子的皇帝。偷来的皇帝?
他气笑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孩子吗?还争宠上了。”
捧在脸上的手用了些力,让他不得不一直抬着头。二人的双眼对视,无声的暗流在其中涌动。
争宠一词,将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上。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玄枵缓缓道,“天下都是朕的,爱卿,你也是朕的,何来争宠之说。”
“秦玄枵,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从不属于你。”秦铎也直呼皇帝名讳,将书放到一旁,伸出手,将对方的手掰开。
“我与你只是交易,昨日之事,看在你将我伺候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若是再敢冒犯……”秦铎也的视线渐渐下移,落在对方鼓起的衣袍之处,“我亲手剁了它。”
秦玄枵:“……”
脊背一凉。
秦玄枵想将人抵在躺椅上,狠狠教训一番,但看到对方的冰冷的眼神,又莫名觉得落了下乘。
总觉得他哪里有点憋屈,一时被怼的不知该说什么,他将衣袖一甩,黑着脸背对秦铎也。
秦玄枵本以为秦铎也会跟他说点什么,于是他沉下气来去等,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秦铎也翻书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一看,只见秦铎也斜倚在躺椅的靠背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一手持书,一手支着下颌,目光清浅地落在书卷上,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一副浑然天成的矜贵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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