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江小鱼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只觉这个人真的很轻,八十斤估计都没有。
黄鹂看起来有点羞涩:“太麻烦你了,你让我自己慢慢挪上去就好的。”
江小鱼给她拉过安全带:“没事,这样快一点。”
将黄鹂送回殡仪馆,江小鱼重新回了办案处。早上他来的早,停车时空间大,停的就还算顺利。现在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只有中间夹着一个小车位。他来来回回兜了几道圈,左扭右扭就是进不去,急得满头是汗。
从外头出警完回来的陆挽晖叼着根烟,看他这操作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来来来,你下来。”他冲着江小鱼招招手让他下来,随后自己坐上车。
江小鱼站在旁边学习他怎么停。
其实刚上大学那会,两人的关系还挺不错,毕竟师出同门,江小鱼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和人吵不起来。
陆挽晖两下就将车停好,把钥匙丢给江小鱼:“菜就多练。”
江小鱼也没反驳,和他说了声谢谢就打算走。
“哎等等,你出去干嘛了?师父呢,你看见他了吗?”陆挽晖追上来问,看着有些想搭话的样子。
“我出去看猫,没看见处长。”
“哈?这几天案子这么忙,你们那还在抓猫救狗吗?”
江小鱼听着就不太快活,虽然他不是去抓猫救狗,可如果小动物真的需要救助,难不成就因为要忙人的案子就不管它们了吗?
“没有。”他板着脸,还是决定和他说自己的猜测:“第四起案子隔了这么久凶手都没再动手,我在想会不会是他在等这只猫死,完美闭环后,他才会进行下一步。”
陆挽晖沉沉吸了口烟:“不无道理,也是个方向,我让人去宠物医院蹲一下。”
下班高峰期,天又黑车辆又多。江小鱼开着起速阶段比飞机还快的跑车,用着二十码的速度在路上龟挪。
一路到了家门口,他死死板着的脸才松了许多,看见叶青徐和万柯摇都站在门口。
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两人站在路灯下,齐齐张望着路口。那一瞬间,江小鱼说不清自己心底涌上的感觉是什么。
他跟着叶青徐的指示,在路边大大的白框里停好车,下去就听万柯摇说:“我就说位子要画大一点吧,小孩好停。”
叶青徐难得没刺他,笑着接过江小鱼手里的便当包:“饿了吗?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粉蒸肉。”
他用的做,而不是买。江小鱼头皮有点发麻,担心会在桌上看见焦炭。
焦炭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只焦炭一般的卷毛老猫。
江小鱼怂怂看看相处气氛依旧冷硬的两个爸爸,默不作声变了猫形跳到卷毛老猫身边,拿头抵了抵。
卷毛老猫睁开眼,浑浊的眼神里有了些神采:“宝宝,猫是爷爷。”
江小鱼咪了一声爷爷,被万柯摇抱起:“别理他,他老年痴呆。”
卷毛老猫还没讲什么,叶青徐板着脸一撂筷子:“有你这么说自己父亲的吗?尊老爱幼,你这是给小孩做榜样吗?”
万柯摇高大的身子一缩,将小猫放进桌子旁的宝宝椅里:“好,好,是我错。”他扭头冲着小猫眨眨眼:“听爸爸的话,不要学大爸爸。”
江小鱼有点尴尬,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这么自然,没看见叶爸爸的脸都快拉地上了吗……
叶青徐将餐盘放在小猫面前:“吃吧。”
江小鱼回头看了眼趴在沙发上眯着眼假寐的卷毛老猫,万柯摇注意到了,说:“他吃过了,他一天能睡二十五个小时,你吃你的,不用管他。”
两个大人不讲话,没共同语言般都只顾着给江小鱼夹菜。小黑猫的嘴就那么点儿大,左边啃一口还没啃完,右边就又来了口,他忙不过来,小肚皮撑得鼓起,有些委屈地撂爪子推碗:“我吃不下了。”
万柯摇的基因药剂终于生效,能听懂小黑猫讲话了,又夹了一筷子粉蒸肉:“再吃点吧,好吃吗?大爸爸腌了一下午才蒸上的。”
江小鱼这才知道这菜是万柯摇做的,看着男人一脸讨好与高大形象完全不符的样子,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叶青徐。
叶青徐本被这狗皮膏药黏得烦躁,看见小猫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觉得好笑,给他擦了擦嘴:“去和猫狗玩吧。”
江小鱼得了赦一般跳下椅子,离了这气氛怪异的两人。
院子里,猫狗们三三两两团在一起玩,看见江小鱼出来了亲昵地蹭了过来和他打招呼。
江小鱼挨个回蹭,抖了下短尾巴,刚准备往秋千上蹦就听见媳妇猫在院门外喊自己:“江小鱼小朋友。”
小黑猫四爪一蹦就往院子外跑:“你下班了?”
天凉了一些,但亱莲似乎并不怕冷。穿着一件浅色的丝质衬衫,袖口挽着露出青筋虬起的小臂,带着对猫的致命吸引力。
“你不冷啊?”江小鱼嘟囔着,直起身在男人的裤腿上磨爪。
亱莲轻笑着将他抱起,吻了吻他的耳尖:“一想起你血液便是热得,又怎么会冷?”
这没脸没皮的老东西,对着一只猫都能讲胡话!江小鱼红着脸拿爪子堵他嘴,却被咬了一口肉垫。
他炸着毛,扭头就去咬人手臂上的青筋,含含糊糊放狠话:“你穿这么少,冻感冒了可别找猫!”
亱莲嘶了一声,声音轻道:“很痛哎。”
他反应不似作假,江小鱼讪讪松口,看着男人手臂上的牙印,拿爪子给他揉了揉,揉了几下就心虚抬头,对上他戏谑的目光。
低头又咬:“你皮怎么这么厚!”
亱莲实在忍不住笑,将他抱进怀里狠狠揉了两下:“好了,叔叔要回家了。”
江小鱼被他搓得手爪乱翻,听见他要走了又有点失落,耷拉着耳朵说哦。
“怎么?舍不得叔叔?”亱莲笑眯眯地问。
他以为这小家伙又会面红耳赤地嘴硬说没有,谁曾想他诚实咪了一声:“舍不得,猫想天天看见媳妇猫。”
亱莲笑着的嘴角顿了一下,半晌后认命说:“真是被你打败了。”他戳戳江小鱼吃得突起的小肚子,“下次见面若你是人形,我便会吻你。”
说罢,他将还在发愣地江小鱼放回院子里:“晚安了,江小鱼小朋友。”
直到好闻的冷香消失在嗅觉中,再也闻不见了,江小鱼才抬爪摸了摸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又将滚烫的毛脸埋进爪子里,一副害羞到恨不得原地蒸发的怂样。
媳妇猫怎么这么会撩猫!他放下爪子狠狠挠了几下地,不行!猫不能被他打败!猫也、也要学……
可他身边能讲这种事的人都没有,更别提是跟谁学,江小鱼苦思一夜无果,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起了床。
卷毛老猫被万柯摇留在了家里,说是过几天再来接。江小鱼从房里出来时,他正睡在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
柔软的圆形猫窝,卷毛老猫的呼吸很轻,能看出来他觉得很舒适。江小鱼蹲下身摸了摸他起伏的肚皮,被他抱着手蹭了一下:“乖宝。”
“吃饭吧。”叶青徐拎着从外面买回的早饭,笑看着说。
江小鱼开着车上班,几次一熟悉后便轻松了不少,除了停车依旧费劲,旁得时候倒也还好。
尼斯蓝色的跑车刚开进单位,江小鱼就被纪检给拦了下来。
金戈示意江小鱼别慌,对着纪检同事说:“进办案处谈吧。”
陆挽晖眉头蹙着想跟上来,却被纪检拦住:“非办案处人员及无关人员请远离。”
刑侦一人奇怪:“那是纪检吧?怎么会一大早跑来这里?”
“是来查江小鱼的?我就知道,他最近这么高调,肯定是要惹上头关注的。”
“是啊,他开的那车,没这个数下不来吧?哪来的钱?他那个爸爸我看见过啊,开着辆7系,虽然也不错但怎么也不是一个等级的车吧?”
“我也查了下,那个人是挺有名的,但只是个个人设计师,自己给自己打工的,不可能能给江小鱼买得起这种车,反正是挺奇怪的。”
陆挽晖眉头皱得死紧,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他奇怪的不是江小鱼的家世,而是纪检刚刚的态度。就好像金戈和江小鱼,与平常的公职人员完全不同,他们是办案处的人,走得是另一个程序。
“小同志不要紧张。”一个年纪不小的纪检坐着示意江小鱼也坐。
金戈带着江小鱼坐在一旁,老纪检身边也坐着两个年纪稍小一些的人,看样子是负责记录的。
“我们走常规程序,调查一下你家庭情况的变化。”老纪检翻着资料:“你的亲生父亲叫叶青徐是吗?”
江小鱼点点头。
“你的母亲呢?”
江小鱼嗫喏了下口:“我不知道。”变形人的数量不多,却是大家都见过的。可男人能生子的事从未有人提过,他要保护叶青徐。
“那万柯摇与你是什么关系呢?”老纪检眼神犀利:“你现在开的那辆车虽登记在你名下,但我们调查过,以你父亲的资产并不足以消费这个等级的东西。”
叶青徐的事情,江小鱼并没有告知金戈。但金师父还是维护猫崽子说:“我以人格担保,办案处不存在任何腐败行为。”
老纪检知道变形人的事,闻言笑着说:“金处长不要紧张,都知道办案处特殊,陆风烟部长也特地交代了不要为难你。我们这次来只是走正常程序,想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公职人员的背调肯定要详细清楚的。”
听到陆风烟这个名字,金戈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江小鱼没注意到,强自镇定道:“车子的确是万柯摇先生送我的,但他与我并不存在不法关系。”
老纪检从金戈身上收回目光,没再去纠结万柯摇,而是笑了一下:“你的父亲是叶青徐,情况都已调查过没有问题。但你的母亲暂且未知,我们需要知道你母亲的详细信息,补充完成你的背景资料。请你现在与叶青徐先生进行通话,我们会进行询问和记录。”
江小鱼慌张起身,带倒了一旁的桌椅。
两个年轻些的纪检看见江小鱼这慌忙的反应,更是觉得其中有着猫腻。
冷肃道:“请配合纪检工作。”
其中一人将录音设备和记录仪器打开,示意江小鱼遵守纪律。
江小鱼望向一旁脸色沉了下去的金戈,知道师父也得遵守国家纪律,只能白着张脸给叶青徐打电话。
电话按要求外放,接通后,叶青徐说:“小鱼?你到单位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打爸爸电话?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在家里?”
江小鱼弱弱喊了一声爸爸,还没讲完就被老纪检插口,与叶青徐说明了情况。
“江小鱼是国家公职人员,我们依法对其进行背景调查和资料补充,请叶先生配合纪检工作。”
叶青徐正在打扫卫生,腾不出手,电话也开的外放。听清电话里的人言,他清瘦的身子有一刻的僵硬,好一会才直起身,故作镇定说:“小鱼的妈妈在国外,我们已经许久未联系了。”
他神情紧张神经紧绷,没注意到一直团在猫窝里的卷毛老猫这时已经起了身。
“好……我会过去一趟。”
叶青徐挂了电话后心里有些不安宁,小孩的工作特殊,背调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劝慰自己,他们这族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祖上清白的良民,如若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会大方承认自己是江小鱼的“母亲”。
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可他担心江小鱼,担心自己的这种特殊体质会给小孩惹来鄙夷。江小鱼是男人生的,要是别人因此看不起他的小孩、排挤他的小孩,他该怎么办?
他坐在椅上,左思右想,下定决心先去接小孩再说,刚准备起身就听身后有一苍老的声音:“小叶,你等等,我随你一道去。”
叶青徐一回头,看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披着被子站在原地。即便是如此不体面的出场方式也不能损他威严分毫,在年代和平了几十年后,他眉宇间的正气与杀气依旧让人肃然起敬。
“你打万柯摇的电话,让他联系部队派人来接我。”
在等待叶青徐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江小鱼不能出询问室的门。纪检公事公办,虽然严肃但不存在刻意为难。金戈陪他等着,有心想问江小鱼情况但也不能当着纪检的面商量事情。
“啧,早知道看见你那车时就让你收敛着点了。”金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是觉得人家父亲认回小孩了宠着惯着也正常,怎么会知道这车不是叶青徐给江小鱼买的而是万柯摇买的。
他心里直犯猜疑,想着叶青徐和万柯摇是什么关系。什么样子的关系,会让一个人送如此价值的东西给另一个人的孩子?
追求可以理解,可这代价未免太过高昂。金戈心里吐槽,暗想难不成这就是有钱人的追人方式?不把钱当钱的?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有人敲响询问室的大门。老纪检用眼神示意人去开门,一打开,不是料想中的叶青徐,而是门卫。他看起来神色很紧张:“有大领导莅临,局长让你们所有人都出去迎接。”
老纪检秉公守法,脸色不好看:“这个时间有什么大领导莅临?这么大派头?要让所有人都出去接?就是市长来了,也要等等别人正常工作吧。”
“万千里老将军。”
门卫话说的艰难,毕竟他也没想过还能在现实里看见只在教科书上出现过的人。他都以为这传奇老人都死了呢!结果人还活得好好的!
老纪检欻地一下坐起身,也顾不上江小鱼和金戈了,招呼着其他两个纪检随自己一道下去。
江小鱼有点茫然,心想‘万千里’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被金戈拉着往楼下走,刚一出楼,便看见前庭站着几排人,单位的领导正弯着腰恭敬地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金戈心里一紧,连忙拉着江小鱼往队伍后面走去,低声说:“还真是他,这老将军还活着呢?”
江小鱼从人群里往外看,那老人身形瘦削,但背脊很直。他身着军装,胸口上佩戴着密密麻麻的勋章,宛若一身铠甲,将正面的衣服挤得一点空隙也没有。
他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教科书上写过他的光辉履历,银杏国的开国元老之一,万千里万将军。虽已卸任,不管实事,可谁敢怠慢他分毫?
他看着,就见老人犀利的眼光向着人群射了过来。站在江小鱼前面的警员们全都不自觉地挺起了背脊,见老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不少人已经默默屏住了呼吸。
江小鱼被他们紧张的气氛所影响,也不能自已地随之立得板正。
老人步履很慢,但身子挺拔得很,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江小鱼发现不少警员都开始激动地颤抖。
直到走到人前排,那老人沙哑开口:“江小鱼,出列。”
江小鱼脑袋一懵,见人群自发地往两边散开,他有些茫然地走出队列,站到老人面前,忐忑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下意识地立正敬礼:“报告,我是江小鱼!”
老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如炬。
却突然缓了神色,开口喊了一声:“乖崽,我是爷爷。”
“啊?”
江小鱼大脑空白。
同样的询问室,同样的三位纪检。不同的是刚刚坐在高位的老纪检正弯腰对着万千里恭敬道:“您说。”
万千里拉着江小鱼的手:“这是江小鱼,是我孙子,亲的。”
老纪检心里懵逼,但面上镇定,秉持本职工作依旧问道:“我们查到江小鱼同志的亲生父亲是叶青徐先生,这……怎么又成了您的孙子呢?”
万千里淡淡道:“我儿万柯摇,我孙江小鱼。”
“那……孩子的母亲是?”
“叶青徐。”老人神色平静,不怒自威:“你做你的工作,可内情我不希望被外部人知道一丝一毫。”
老纪检不自觉冒汗:“那当然,就算您不说,我们的工作也都是保密的。之所以来调查江小鱼同志,也是因为他最近的生活环境变化过大。”
万千里扬了一下下巴:“这孩子打小流落在外,刚找回来免不得多疼爱一些,人之常情。况且我儿万柯摇不从军不从政,他的一切收入合规合法,给小孩买辆车怎么了?”
老纪检擦汗:“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先前并不清楚这层关系,既然是亲生父子,不存在贿赂关系,那就无事了。”
“嗯。”万千里沉着声。
无需遮掩,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不用叶青徐与万柯摇出面,从法律上而言,江小鱼的家庭关系已经和两人牢牢绑定,再也不会分开。
盯着纪检处理完一切,询问室中只剩下江小鱼与万千里。老人枯瘦的手还握着江小鱼的掌心,对他说:“不要怕,你有爷爷。”
江小鱼本不觉得委屈,可听见他的话,就如一只家长不在被人欺负了的小兽般红了眼眶。他也讲不出来话,就那么垂着头掉眼泪。
万千里心疼地摸摸他的发顶:“是爷爷不好,早撑几年,就不会让你们父子俩受这么大委屈。”他难得清醒:“你可以怪你奶奶,但她本性不坏。爷爷不求你原谅她,来日方长,只要你往后快乐,怎么都很好。”
老人到底身子太差,强打着精神给小孩撑完了腰,人的精神就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后赶来的万柯摇与叶青徐一起坐在部队的车上,见江小鱼扶着万千里出来了,连忙下车接应。
一上车,老人就维持不了人形,变回了猫困倦地睡了过去。
“爸爸。”江小鱼看着叶青徐喊了一声。
叶青徐哎了一声,将他的头抱进怀里,拍拍背安慰道:“不怕了啊。”
万柯摇把老猫放进安全座椅中仔细扣好,将父子俩揽在怀里沉声说:“爸爸在呢。”
这话说得占便宜,叶青徐狠狠瞪了他一眼,趁着小孩不注意又去拧他的肉。
万柯摇扯着脸皮笑得无赖,清了清嗓子对小孩说:“回去上班吧,晚上回家再说。”
江小鱼摸了摸老猫沉重的身子,点点头下了车。
回了办案处,张庞庞一脸震惊地捧着零食往嘴里塞:“我去,万将军真是你爷爷啊?你这是正儿八经的军……这怎么说呢这是?这是现实世界吗?这也太魔幻了吧?”谁能想到,江小鱼在不久前还是个一块钱要掰成两半花的猫崽子呢?
江小鱼的耳尖有点红,低声说:“你别这么大声。”
张庞庞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着东西:“不行不行,我太震惊了。有种莫名其妙地爽感。”
金戈板着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江小鱼,过来一下。”
江小鱼连忙起身跟在金师父身后,将门关好后坐到人对面乖乖坐好。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金戈点了根烟。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对着师父也不必隐瞒,他便老老实实地将两个父亲的大概情况说了。
“怪不得……我说呢,怎么看不见你妈。”金戈点了点烟灰:“这样也好。”小孩的背景硬了,他也不用再板着脸做坏人,让人继续学着什么狗屁处世之道了。
江小鱼看着金戈沉思的样子,认真说:“您永远是我师父。”他怎么会忘记,是这人将他从冰冷的江水里捞起。
金戈嗤笑:“你说什么废话?你要是敢不认,你看师父咬不咬死你!”
江小鱼抿嘴笑,两人一时安静。江小鱼是个敏感且共情力很高的人,这时沉下来后,他想起了金戈刚刚的异样,忍不住悄悄用余光去瞟他。
金师父是何等的洞察力?准备拿烟头丢他:“你眯着个眼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江小鱼迟疑几秒,决定坦白自己对金戈的关心:“师父,陆风烟是谁?我看你听到这人名字时的脸色不太好。”
金戈似是没想到江小鱼会问自己这种问题,神色有几息的凝滞,烟雾缭绕从指尖飘逸,他吸了一口淡淡说:“那是陆挽晖的父亲。”
“哦,你认识啊?”江小鱼傻乎乎地问。
金戈翻白眼:“还认识?你这是工作的态度?大领导的名字你是一个不记啊?”他将烟塞进嘴里,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个小册子甩给江小鱼,口齿不清地讲:“你给我好好背背这些领导人的名字,我看你今天连万千里都认知模糊的样子,你这样怎么能行?你那脑子真的是猫脑伐?做个人好伐?”
江小鱼又被骂了,扁着嘴拿着小册子出门,离得远了还能听见金戈在骂猫崽子不读书不看报,成天只会听猫听狗讲八卦。
只是等人彻底离远了,他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神色掩在光里看不清晰。
卷毛小猫站在一辆红色的遥控小车上,万柯摇嘴里塞着根棒棒糖,咧嘴笑着操控玩具,带着小猫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万柯摇似乎有种魔力,即使江小鱼这种拧巴的性子遇见他,也能被带得孩子气。
叶青徐冷下心了不想和万柯摇再有所关系,可看着小猫吐着舌头跟小狗一样笑得开心,他端着菜碗怎么也说不出来让人走的话。
“你放那我来弄。”万柯摇把手上的遥控器放下,将嘴里充当烟的棒棒糖吐掉,转身去帮叶青徐端菜。
江小鱼从小车上跳下,脚步轻快地跑到卷毛老猫身边,身子一倒歪着喊:“爷爷,你吃饭吗?”
万千里眼睛都没睁开,万分疲倦的模样,哑着嗓子说:“爷爷不饿,你吃。”
万柯摇蹲在他们身旁,大掌在江小鱼的头上捋了两把:“爷爷吃不下,待会给他打一剂营养针就行。”
江小鱼听着就有些难过,拿颊腺去蹭老猫。白日里那一遭似乎让老猫元气大伤,此时恹恹没了精神。
“没事的,大爸爸每周都会带爷爷去做体检。”万柯摇何尝不心疼自己老子?可人年纪大了,没了认知几十年,如今都能认识人了,已是莫大的奇迹。
江小鱼虽然难过却也无法,可他变得爱和老猫黏在一起。原先夜里他都变成猫形睡在叶青徐的枕头旁,现在自发自的缩进了老猫的窝里。
叶青徐有点失落,可看那爷孙俩暖暖和和地蜷在一起,心里又十分绵软,笑着打趣说:“反正你俩不占地方,明天把你们的窝挪到工作间去,让施工队来改屋内设计。”
说是这么说,做是不能这么做的。可十月一过,天气就愈发凉了,屋内改造已经不能再拖。
家里施工,叮叮当当吵得不行,担心万千里的静养受到影响,叶青徐还想着是不是要打电话给万柯摇,让他将人给接回去。
就在这时亱莲说:“来山上住吧,空气好,也清净。”他有心让叶青徐与江小鱼也一起,毕竟山脚下的屋子盖时权当让江小鱼应急,简单的一居室,如今开始改造了,叶青徐能落脚的位置都有限。
叶青徐能让老猫小猫过去,可他自己是不可能去叨扰的。收拾着大包小包放进江小鱼在亱家待的猫屋里,他对小猫说:“装修期间你吃饭还回家和爸爸一起,睡觉的话就待在这边吧,多陪陪你爷爷。”
江小鱼点点头,直起身子趴在叶青徐怀里:“爸爸,你下山注意安全。”
叶青徐亲亲他的毛脑袋,推着他的屁股将他推回猫屋里:“行了,爸爸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江小鱼原先在亱家院中的公主风猫屋,并没有因为主人不在而被冷落。陈一曲是个嘴硬心软的大公鸡,将屋子布置得很精心。
一大一小两个猫床排排坐,卷毛老猫蜷在里面很安逸。柳青青的厨艺好,做得汤汤水水非常合老猫的胃口,一贯吃不下饭的万千里竟也能自己起身吃上一些,看得江小鱼很是心喜。
亱家人多,也热闹。得了亱莲的同意,叶青徐更是把家门打开,又给每只猫猫狗狗都安了定位器,让它们在山上山下来回奔跑,陪着江小鱼一起。
日子似乎从未如此畅快过,撇开身后那块姓万的狗皮膏药的话。
蒋风花最近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虽然依旧是儿子不理孙子不见的,可最起码,她能借着和万千里打视讯的由头看一看小猫。
她听不懂猫话,但她与万千里多年夫妻伉俪情深,无需过多言语。老猫在视频那头睡着,老人在视频这头绣衣,两者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看向一旁趴在地上学习的卷毛小猫,怎么也能称得上一声天伦之乐。
挂了视讯后,蒋风花摸着刚织出的小猫褂子:“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喜欢这个花色。”
阿翠给老太太收拾着针线,笑着说:“会的,小少爷是个暖心孩子。”
蒋风花又补了几针:“我见他还能与狗说话,真的让我心酥得不行了。自打我大哥哥起,家里就没有能返祖的人了。如今小鱼虽然不能变成小狗,但能与狗沟通,也是万幸。”她将绣针往发丝上蹭了几下,“等到年后我定要回趟老宅的,蒋家立了规矩,那么多家产是有咱们小鱼一份的。”
阿翠拿着剪刀给她剪去线头:“那是自然,老太爷早就说了,那份大的要留给有着血脉继承的孩子。”
蒋风花又叹了口气:“还是怪我糊涂,伤了小叶不算,还伤了小鱼。”
阿翠劝慰道:“当年你也是关心则乱,若不是你为叶先生遮掩,他生子和出国那事儿也不能那么安稳地就过了。就是那寺家小子,要不是你放了狠话,指不定他还要再生什么事端呢。”
提起寺潇山这人,蒋风花神色难免有了厌恶:“他与阿摇一同长大,他家与千里也是故交,谁知这小子品德这么差,煽风点火搅家精一个。也是我眼瞎,信错了人。”
寺潇山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当然,那是后话。
江小鱼搬去亱家之后,动了继续学习的念头,他蹭去亱莲的书房,光明正大地跳上桌问:“你说我在职考研怎么样?”
亱莲挑了下眉:“这当然是好的,可你怎么想起这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