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蒋梦梦那边如果下毒的话,大概率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把毒物放进他的保温杯里了。”
“我们无法通过监控核实,那主要的排查重心就要放在她有没有机会获取到这批毒物,以及如果有机会,她是怎么获得的。”
两人根据目前已有线索,迅速调整了后续的排查方案,方惜亭也表示认可。
他从谢序宁的办公桌前起身时,意外看到了对方桌案上的台历,发现那男人竟然在自己这个月生日的时间上特地画圈标注?
这是……
谢序宁埋头整理文件,余光瞥见他杵着,便又抬起头问:“怎么?”
方惜亭急匆匆的收回眼:“没事。”
狗男人看样子是打算给他惊喜,那自己留点余地,还是不要太快戳穿好了。
方惜亭喜滋滋的,抱着文件袋折返回办公桌前,重新给组员分配了工作重点。
又组织于恒等人,收集付楚半个月以来的所有活动路线,从交警队提取到的监控几乎快要垒起一座小山。
“今天的任务,一人十盘。”
“所有人眼睛都擦亮点,睁大点,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叫我。”
他们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破案进度一旦被拉起来,大家就没时间再去八卦谢序宁的感情生活。
何况绯闻当事人也照样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谈恋爱,全天在线和大家待在一起。
时间很快到了方惜亭生日的那一天,谢序宁没外出,一直守在办公室里。
男人咋咋呼呼好几次发布通告,都惹得方惜亭紧张兮兮的,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掏出个蛋糕来给自己过生日。
可到深夜23点,办公室众人都都昏昏欲睡,头砸下去,四周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异动。
方惜亭一边翻着监控视频,视线又不停地在时间上扫。
已经23:58分了,还剩两分钟,他的生日就结束了。
谢序宁该不会是忘了吧。
不会不会不会,那狗东西特意拿笔记下来的,抬眼就能看见,怎么可能忘?
但是这几天工作这么忙,他没时间想别的,忘也正常。
可这是他们谈恋爱过的第一个生日啊,意义重大,谢序宁怎么能忘呢?
方惜亭咬着笔杆,回头过去看那男人,发现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他还真的?
该死的谢序宁,竟然真的忘了他的生日。
没有礼物和蛋糕也就算了,连一句生日快乐也不和他说?
猫儿委屈的要命,恨不得当即拒绝他的追求。
这是就算谈了恋爱也要分手的程度,怎么能这么不重视自己?
他期盼的心思垮塌而下,脑袋砸在桌子上,刚觉得鼻尖酸软,突然“哒”地声,四周灯光暗下。
在耳边响起来的小礼花声,吓了方惜亭一跳。
他电脑屏幕没熄,不知是什么东西闪了自己一下,随后便是以于恒为首的队友们,举着插好蜡烛的蛋糕围到他眼前。
“祝方副队生日快乐。”
“方副队,最近办案辛苦了。”
“祝你生日快乐,快来许个愿吧。”
方惜亭盯着那蛋糕:“你们怎么知道?”
他以前从不在支队过生日的。
于恒压低嗓音悄悄和他说:“是谢副队买的蛋糕。”
“他说怕你砸他头上,所以特地转交给我,说大家最近都辛苦了,一起过个生日放松放松。”
还是谢序宁?方惜亭吸了吸鼻子,视线望过去。
他看那男人一脸臭屁的站在人群外,两手装进兜里,挑眉将他望着。
没有不情不愿,反倒大大方方地给他做了个脸颊比心。
笨蛋,怎么可能忘记你的生日?
虽然这样动作和酷酷的男人十分不搭调,但方惜亭还是感动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鼻尖红红的:“谢谢你们。”
也谢谢你,谢序宁。
昏暗密闭的杂物仓库里,相拥而入的两个人,跌跌撞撞闯进来。
耳边除了|炙|热的呼吸声,就尽是“叮哐”地响。
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倒变成他们秘密约会的圣地。
方惜亭左手搂着谢序宁的脖颈,右手抱着那束粉色艾莎,这是男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猫儿气喘吁吁地:“我……我还以为你忘了。”
谢序宁掐一把他的腰:“有没有良心?从小到大,哪次生日我没给你过?”
就算是闹着别扭,下着暴雨。
方惜亭家小楼两层高,他摔断腿也得爬上去,再敲开他的窗户。
这话没假,猫儿偷笑下。
他举着手里的花:“就这个礼物?”
男人按他到墙上:“嫌少?”
方惜亭撇着嘴:“稍微有点。”
他是后来才知道,之前被神秘人暗恋,用来表白的艾莎玫瑰,也是谢序宁送的。
而且前段时间,那男人外勤工作也会顺手给他带回一束。
并不是礼物价值的问题。
他在乎的更多是心意。
因为知道自己喜欢,所以就这么翻来覆去,不动脑子的送。
方惜亭总觉得被人轻视了。
男人察觉他的心思:“就知道你会嫌弃。”
“口是心非的家伙,你再摸摸自己的袖口?”
方惜亭的手指被人抓着摸过去。
他穿着正装衬衣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戴上一副雕刻繁杂花纹的圆圆袖扣。
猫儿稍微惊喜了下:“这是?”
谢序宁说:“两个月前找到的一家英国手工作坊,特意为你定制的。”
方惜亭吃惊:“两个月前?”
谢序宁揉他脑袋:“没谈恋爱就不能给你准备礼物?”
这家伙是真没良心。
方惜亭心情好的不得了,他举着手机的光,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生日礼物摩挲、打量了好几遍。
到离开前,谢序宁还不忘叮嘱:“别告诉娇娇这是我找英国人给你定的。”
要是让那姐们儿知道,自己花钱在外定做贵重手工,而没找她做。
非得365天,24小时连续不间断的,每天发800条短信辱骂诅咒他不可。
谢序宁真是受够了。
两人短暂的|私|会时间结束,方惜亭和谢序宁避开人,一前一后,间隔半小时左右才折返办公室里。
方惜亭抱着花,又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堆满礼物。
他不是爱热闹的人,但是被人这样围起来祝福的感觉,也还不错。
很甜蜜。
很满足。
希望能够早日破案。
也想谢序宁能永远都陪在他的身边。
到翌日早,大家把昨天吃剩下的生日蛋糕当做早餐瓜分掉。
方惜亭没太睡的好,这段时间昼夜不分,忙于查案的他,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但仍睁大了眼睛坐在电脑前。
有关嫌疑人付楚的日常行踪,监控录像还在连续不断地进行翻阅。
方惜亭始终在意,昨天全场熄灯时,生日蛋糕被端出来的那一刻,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过的光,狠狠晃了下他的眼。
那光很奇怪,有点类似于电脑闪屏。
但他的电脑明明非常正常,包括今天早上继续使用,都没再发生类似的事。
那么如果不是电脑本身的问题,那就是从视频录像里传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惜亭,立马将视频录像的时间节点,拉回自己昨天过生日之前。
他放慢倍速,逐帧观看,眼睛瞪的像铜铃。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截取出那张付楚开车折返,车轮胎碾过地面,不知沾染到什么细微的,在对面车辆的远光打过来时,光线正好对准那处,反射源晃过监控探头。
所有时机都是那么刚刚好。
而再根据后续几轮监控排查,付楚之后上下班出行,均由江旭代劳。
他没再开过这辆车。
方惜亭当即起身,带上于恒前往付楚居所处的地下停车场。
但于恒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自己在云京念大学的表妹出了点意外,需要家属到场。
而他们全家人都在外地,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只有于恒能去。
方惜亭没办法,只好顺路再把人给载到学校,叮嘱几句让他注意安全后,自己才独自开车前往付楚家楼下搜集证据。
由于不是什么特别的线索,也有可能是自己疑心太多,眼花看错。
再加上此次出行不会和嫌疑人正面冲突,所以他也没再通知其他人。
只是单纯想看看,那贴在车轮胎上反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待到达地下停车场后,方惜亭找到付楚的车,根据记忆蹲在右侧前车轮下。
他打开手机电筒,又伸出手,指尖顺着车轮纹路的缝隙,一点一点的往下摸去。
直到指尖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
方惜亭小心翼翼的将那硬片摸出来,发现是一片蓝色的塑料壳。
由于材质比较特殊,光泽度和透明度都比普通常见的要更好。
方惜亭瞧这东西眼熟,但又始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正疑惑时,拿着手里的塑料薄片翻来覆去的看。
却突然从身后袭来的黑影,手执湿毛巾,用力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猫儿反应很快,当即起身,反手一个过肩摔,把从身后抱住自己试图行凶的男人,从背后甩开。
但比自己反击动作更先一步的是,猛然窜入鼻息间的刺|激|性浓烈气体。
在吸入的那一瞬间,方惜亭就猛地睁大了眼。
辛辣刺鼻又把他呛得直咳嗽的气体,让人当即直呼完蛋。
呼吸道火辣辣的灼烧感,逐渐眩晕的视线和站不稳,缓慢无力的四肢。
让方惜亭不得不受本能驱使,屈膝倒下。
在彻底闭眼,陷入昏迷前。
他看见付楚眼底泛着冷笑,又伸手捂着自己刚刚被摔出去而撞到的左臂,缓慢起身。
猫儿眼皮下垮,彻底失去视物能力。
等再清醒来时,人躺在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单人床上,右手被拷在床头。
他到现在呼吸都觉得咽喉肿痛的厉害。
头顶是纯白的天花板,但因窗帘被拉上,所以光线显得十分昏暗。
房间四面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人的照片。
其中有各个年龄阶段的江旭,还有被他亲手送进大牢的老板,以及很多方惜亭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付楚就站在不远处,手里不知在摆弄着什么,语调冷冰冰的:“真可惜呀方副队,年纪轻轻的,就要没命了呢。”
方惜亭挣了挣被他锁在床头的手:“胆子挺大呀,光天化日绑架警察,你有几条命?”
付楚笑一声:“我也不想的呀。”
他往针|筒|里灌了药,举起来抽掉里面的空气:“谁让你撞上来了呢?”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方惜亭突兀反应过来:“那块塑料片,是黎双工作室从国外引进的那批护理液的外包装?”
“从国外偷渡回来的|毒|药,你是怎么从她手上拿到的?”
“不,不对,如果是黎双拿回来的药,如果是她想借此对江旭长期投毒,她不可能会无条件的把药转交给你。”
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阵线。
即便都恨不得江旭去死,但所求的结果完全背道而驰。
黎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干干净净的嫁给彭大少。
而付楚,单纯只是想报仇泄愤罢了。
方惜亭又想起什么?猫儿突然笑了声。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借着彭大少的关系,利用黎双替你渡货。”
“因为厌恶江旭厌恶到了极致,不愿意与他接触,又得知了备受他欺凌的蒋梦梦的存在。”
“于是你想办法,私下拉拢蒋梦梦,利用她的仇恨,提供毒物,让她对江旭实施长期投毒的行为。”
“本来这样循序渐进,江旭早晚会死,但你太耐不住性子了。”
“还是因为那份减刑书?”
方惜亭笑了笑。
“被你用雷霆手段送入监狱的那位大老板,我在查案过程中看到,对方由于认错态度恳切,改造良好,获得减刑机会。”
“大概在今年五月份左右就能刑满释放。”
“他只要能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算总账,所以你必须赶在这之前,除掉江旭。”
“但蒋梦梦胆子小,不敢直接加大剂量去毒,你只好亲自动手。”
“要赶在那个恨不得把你扒皮拆骨的家伙出狱之前,又要告慰你惨死的父亲在天之灵。”
“所以你特地把动手时间选在了他的祭日。”
“3月4号。”
方惜亭说完话,付楚神色不惊,只为他完美的推理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
猫儿知道他没猜错,于是再挣了挣自己被锁住的右手。
“你我无冤无仇,我知道你不想杀我。”
“局里丢了一个警察,谢序宁找不到我,很快会追过来的。”
他劝说付楚道:“你现在放了我,投案自首,也还有改造的机会。”
“至于那位无恶不作,欺负过你的大老板,他坏事做尽,能这么快被放出来,背后流程符不符合规则,我不清楚。”
“但我可以赌上职业生涯,为了你向有关部门提出异议。”
“我们可以申请流程复核。”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只手遮天的黑恶势力。”
“只要你愿意,我会保护你的。”
“付楚,我是警察。”
“请你相信我。”
付楚冷静着,完全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他分离提取药液的手法非常标准,在隐蔽破旧的出租屋里,两根透明玻璃管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不重要了。”
小主播轻声笑着。
他手指捏住灌满药剂的容器,摆动手腕轻轻摇晃。
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束光,打在他身上,付楚慢吞吞地举起手来,视线落在从液体底部蹿起来的小气泡里。
“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狱,是不是走的正常流程出狱。”
“我都不在乎。”
从决心毒死江旭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而死,又亦有何惧?”
方惜亭用力挣扎着:“可你明明还有母亲,有继父和弟弟妹妹,他们都很爱你。”
“你为什么要放弃高考?”
“为什么要被这样的仇恨禁锢终身?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人渣搭上自己的前途和生命?”
“你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付楚拿药的手指猛然僵住,他从没设想过可能存在的第二条路。
父亲遭遇车祸惨死,是他心里永久无法磨灭的恐怖回忆。
在暴雨夜里断裂分离的身体,被冲刷出几十上百米远的血迹,每一段记忆,每一个画面,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
而江旭发出来的那段文字,言辞间对他极尽羞辱。
在被仇恨蒙蔽双眼,时刻保持高强度愤怒下的付楚,又偶尔会产生怀疑。
自己……真的是江旭形容的那种人吗?
父亲在离世前看到那条短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对他很失望吗?
可他那如高山一样的父亲,明明从小就说自己是他的骄傲,是希望,是永恒的光。
而就是这样被捧在手心里疼爱长大的孩子,却和江旭那样的人渣发生了……
付楚痛苦地闭上眼。
他想过很多次,有没有一种可能,导致父亲去世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由于他的自轻自贱?
是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喜欢一个男人。
是他在17岁时,因为江旭的恣意张扬而懵懂心动,是他亲口答应了对方的表白。
所有一切的因果都是因他而起。
所以……
“你知道什么?”
付楚红着眼,扬手砸翻了桌案上的一套分离设备。
重物滚落在地,发出声笨重又沉闷的响。
他抓起一支灌有透明液体的试管,快步走到方惜亭的身边。
躺在铁网床上的警察先生,因为挣扎的太用力,手腕间磨破了皮,蹭出一圈血痕。
付楚抓过方惜亭的下巴,就把那药液试剂用力抵在他唇边。
“我要的,就是这样享受杀|戮|的|快|感。”
“我要亲手处理掉他,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吃的每一份苦,哪怕被人当做宠|物|玩|弄,我都心甘情愿。”
“我这辈子唯独恨的,就是没能像现在这样,亲手把毒药灌进江旭的嘴巴里。”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怎么挣扎着痛苦的死,没有把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没有拿刀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全割下来。”
“我从来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因为我只想要他死。”
我只想要他死?
付楚的身体很单薄,漂亮的面庞因为发怒而变得有些狰狞,还细微发着些抖。
方惜亭默默承受这份暴怒,接住他不断向外发泄的情绪。
猫儿敛起眸色,轻叹口气,把头撇向另一边。
付楚不满他的举动,掐着下巴再把人给掰了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
“对我失望?还是同情?”
方惜亭语调淡淡地:“是心疼。”
他只是心疼,心疼17岁漂亮优秀的小付楚,所遇非良人,平白毁了一生。
江旭是该死,可……
付楚闻言,拿着试管毒物的手,猛然一震:“心疼我?”
对方面部表情变化复杂,情绪波动起伏过大,眼底震惊颤抖的厉害,混乱无措间泛起迷茫,又隐约觉得可笑。
“哈,哈哈,你心疼我?”
“谁他妈要你心疼?”
付楚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恰此时,楼下拉起警报:“楼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交出人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警方正常交涉的语速,被谢序宁嫌这家伙说话磨叽,男人抢过扩音喇叭。
“付楚,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放人,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你,啊?警察你都敢抓?”
“活腻歪了?”
方惜亭听到谢序宁的声音,眉心猛跳。
有特警部队赶到,付楚除却缴械投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事态逐渐变得失控。
而关于他是警察,还被当人质挟持了的这件事,谢序宁你也不用扯着喇叭满大街的喊吧。
付楚拿着试管的手指一顿:“来的挺快。”
谢序宁站在楼下,往上望着那扇已经被狙击手锁定的窗户,心里焦躁的要命。
他今天单纯运气好,平常工作忙,一整天不和方惜亭联系都是常事。
但偏偏两个小时前,于恒着急忙慌的打电话找他借钱,说是表妹在学校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手术需要垫付费用。
但于恒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工资是基本水平,又是月光,一时间哪能拿出那么多?
而家里东拼西凑的钱,也迟迟转不过来。
他没办法,只好开口求助。
谢序宁听闻情况,当即转账给他。
又多嘴问了一句:“方惜亭没给你借?”
那两人明明在一块儿呢。
何况方惜亭还是于恒的直属上司。
怎么借钱还借他这儿来了?
男人无心的一句话,没有其他意思,只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方惜亭不是这种抠搜着见死不救的人。
可谁知下一秒,于恒就告诉他:“我这边是临时的情况,方副队不清楚,只知道我有急事,就把我送到学校里来了。”
“他那边看起来好像更着急,就说自己先开车赶到付楚家里收集证据,让我忙完了去找他。”
谢学宁当即站起身:“他自己去的?”
于恒后知后觉:“完了,我刚刚给方副队打电话没打通,不会是……”
谢序宁立马掐了电话重新拨号。
发现果然如于恒所说,方惜亭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到最后更是直接关机。
完全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倾压而下。
谢序宁顺手拿了外套,匆匆往外赶去。
“喂?付楚在云京的房产好几处,方惜亭这几天查的哪个小区?赶紧发给我。”
男人迅速赶过去,发现车已经被开走了。
又找到物业安保处,调取了两个小时前的地下停车场监控,亲眼目睹付楚行凶的那一刻。
“该死的。”
“赶紧把沿途道路监控给我调出来。”
“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能丢个警察?”
方惜亭这个笨蛋,丢人不丢人?
那家伙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怎么办?
谢序宁骂骂咧咧,又担心的要命。
他迅速集结各方警力围剿此处
但付楚不肯应声,他们拿不准方惜亭的情况,谢序宁又是个急性子。
男人当即抢了旁侧特警手里的安全绳:“我上去。”
他等不了半秒。
付楚侧身立在窗帘后,手指拨开缝隙,看到谢序宁装备齐整,迅速上楼,便知他们是要有动作了。
方惜亭趁这空隙,反复摆弄锁住自己的右手手铐,却怎么都拆不开。
付楚手指拎着试管:“他们上楼了。”
方惜亭耐心劝他:“收手吧。”
付楚垂着眼:“我不会杀你的。”
他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又没做坏事,我不至于滥杀无辜。”
方惜亭视线落他手上:“那你……”
猫儿再也坐不住:“付楚,你别冲动,江旭这个案子,只要你认错态度良好,有难言之隐,上了法庭未必一定就是死刑。”
“可我不会认错的。”
“我要杀掉他的目的很明确。”
他不是过失杀人,而是有预谋的谋杀。
但那也……
方惜亭能听见四周警力布置的响动,他生怕付楚激动之下,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他还想多努力一下,要再劝劝他。
可那时窗前黑影闪过,谢序宁破窗而入。
付楚扬手砸了手里的试管,“啪”地碎裂响声传来,方惜亭察觉自己手里,被人塞了块儿细细的铁片。
是打开手铐的钥匙。
“付楚。”
“不要……”
仓皇间,那钥匙怎么也顶不开锁扣。
方惜亭几乎单手拖着那张铁丝网床,追着他过去。
重物必然拖慢进程。
谢序宁踢开窗户飞扑进来,破碎的玻璃渣洒了满地。
他不清楚状况,但看付楚在朝房间的另一扇窗户跑,而方惜亭正追着他。
男人当即判断,嫌疑人畏罪自杀,意图跳楼。
他扯开捆在身上的安全绳索,想要阻止。
也正是这时,方惜亭打开了手铐锁扣。
猫儿甩开那架拖累自己的床,在付楚跃身而起,翻过窗台的同时,几乎跟着他前后脚的扑过去。
“付楚……”
他声嘶力竭的喊。
但那声音并没有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甚至在这过程中,方惜亭的手指和付楚的指尖打在一处,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可抓不住。
漂亮的小主播在极速坠落的过程中,身体借着风力微旋过来,正面对着他。
苍凉的视线中含着一丝解脱的笑。
自父亲死后,付楚再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他终于,终于可以亲手结束这一切。
再见了,那些独属于他的苦难。
所有不快乐从这一刻起,都彻底烟消云散。
方惜亭手伸出去,抓不住他。
猫儿的心脏被人揪的紧紧,分明咫尺间的距离,却离他越来越远。
但好在,付楚落地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对方幸福地闭上了眼。
付楚特地从后窗跳的。
在正面对外的街道上,消防气垫都还没来得及整理铺开,就更别说狭窄潮湿的后巷里。
他完全杜绝了自己生还的全部可能性。
在被警方围剿,警笛声响彻半边天,高高拉起的警戒线吸引了无数居民的围观议论。
由于是自建民住房,楼间距狭窄,付楚落地后当场死亡,警方为保护他的遗体隐私,拉起篷布遮挡。
但仍防不住附近有人手快,率先拍了照。
并迅速发布网络,引起新一轮的热议,对当事人家属造成二次伤害。
方惜亭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他被人扶到楼下空旷处,倚着警车尾部阖眼休养。
谢序宁招呼助手处理那些被散布到网络的当事人坠楼照,又拿着从救护车里搜罗过来的碘伏和纱布。
男人抿着唇,显然还在为他独自前往凶手住家附近搜寻线索的决定感到不满。
但看那猫儿魂不守舍的,又没忍心指责,只抓起他的手腕。
“疼不疼?”
谢序宁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方惜亭伤口周围的皮肤,看那被铁片边缘划破,绽开来的皮肉间,鲜血层层晕染开来。
男人有点生气。
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裹着碘伏药液的棉花球,装满怨气,本该重重按在伤口处,给那臭猫长点记性。
但临到了,还是没舍得。
谢序宁暗叹口气,指尖动作放缓,轻轻替他擦拭处理。
192cm的大高个子,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腰弯下来。
棉花球往手腕间按一下,他就吹一下,生怕弄的他疼。
可即便如此悉心照料,方惜亭还是鼻尖猛地泛酸,眼泪一下不受控,“啪嗒啪嗒”全砸男人手背上。
谢序宁一下慌了:“怎么哭了?”
“不是……你。”
男人知道,方惜亭不会这么简单的只因为疼,就冲他撒娇哭鼻子。
可关于付楚的死,既定事实,自己也无力回天。
谢序宁正手忙脚乱间,眼前猫儿忽埋下头,整个砸进他怀里,两手紧抱着他的腰身,轻轻抽泣着。
难过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