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谢序宁没心没肺,呼呼大睡。
连归家前两小时的穿衣洗漱,都是方惜亭催着他去做的。
夜里,两人驾车,四十分钟返家,开回长巷里。
男人没想那么多,以为两家人早聚齐了,便跟着方惜亭进门。
哪知道没十分钟,就被父母打着电话,骂回家去,出门又被许阿姨揪着耳朵暴揍一顿,说他不懂规矩。
方惜亭在厨房里帮着母亲包饺子,谢序宁挨训没两分钟,房门又被敲响。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方惜亭脑袋伸出去,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上前开门。
哪知谢家人齐齐整整地拎着礼物,排面拉满,正式的很。
唯独谢序宁25岁,还被父母骂的狗血淋头,不情不愿跟在身后,谢父教训他没个站相,倒弄得自己有些不会了。
幸好父母及时跟过来,迎接客人,场面才不那么尴尬。
接下提亲礼物后,大家都坐到沙发上,商业互夸了对方家里养的孩子,非常优秀。
双方知根知底,有很多话聊,到了饭点上桌,气氛融洽,有说有笑,待酒足饭饱之际,还是谢叔叔提了一杯道。
“别的不多说了,你们两个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那就好好过。”
“我们两家人,刀山火海,生死之交,本就该是一家,不说那些客套话。”
“现在又有你们这一层关系,就是亲上加亲。”
“我们谢家,认你们这段感情,为表诚意,昨晚我和序宁妈妈也商量过了。”
“等这次春节结束,我们两家人陪同,去公证处,把你们两个孩子名下的资产,全部做个公证。”
“把现在的单独所有,通通改成共同所有。”
“包括这之后,我们再给序宁的所有房子、车子、钱,也都这么办。”
“这算是我们做父母的,亲自发给你们的一本结婚证。”
“有了这本证,你们就和普通的夫妻,没有两样。”
“从今以后,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互相扶持,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能得到父母的支持和认可,方惜亭当然觉得高兴。
但是财产共享这件事情……他当然不是担心自己,他本身就没什么钱,兜里那三瓜俩枣的,根本就不担心有人会惦记。
可谢序宁就不一样了,他是实打实的富二代,许家那边上百亿的家产,说不定以后都要留给他继承。
自己拿到这份承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该是好事,可又始终觉得受之有愧,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担心会破坏现场如此和谐融洽的氛围。
男人似乎看出他忐忑的情绪,从桌案底下抓住那只不安地手,脑袋轻轻偏过来道:“你又不骗婚,又不会卷钱跑路,在担心什么?”
“钱搁你手上,是我们家给的态度和诚意,你收起来好好管着,省得我三两下全败光了。”
谢序宁倒是会哄人,三两句话,便打消了方惜亭的全部顾虑。
当晚两家一起守夜,放烟花,结束后各回各家,由于还未“领证”,他们便被当做未婚的情侣。
谢序宁想留宿方家的苗头,直接被自家父母狠狠掐碎。
男人被骂了一整天的没规矩。
方惜亭觉得好笑,又有被对方家庭重视到的满足感,知道未来的日子会过的非常幸福。
夜里返回房间休息,他和谢序宁趴在各自的窗台前,浓情蜜意聊了许久,最后寒风瑟瑟,实在吹得两个人都冷得受不了,才决定关窗休息。
但那男人可不会老实。
趁家里人都睡去,熄了灯后,方惜亭迷迷糊糊地,察觉有人拿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谢序宁有他们家的钥匙,偷摸着来,吓得猫儿还以为进了贼。
好在双方坦诚相见无数次,是熟得不能再熟,方惜亭两秒钟就反应过来:“你干嘛呀?”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紧裹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谢序宁忙着搬运,言简意赅道:“咱们跨年夜就这么干巴巴的过?”
男人理直气壮地:“我奶奶以前说过,新年第一天吃饱了,未来一整年都不会饿肚子,难不成你打算第一天就这么饿着我?”
方惜亭冤枉:“我的意思是,你在我房间里也可以……”
大不了做完了自己再偷偷溜回去,就不用这么来回折腾两趟,还得扛着他。
但谢序宁打定主意:“不行,哥哥今天必须得在自己的床上弄你。”
他具体已经忘了是哪个年纪,总之青春期的时候,突然某一天开了窍,就总盯着自己卧室里的那张床,反复想象方惜亭被自己这样那样的模样,抑制不住的春心萌动。
希望未来,永永远远,方惜亭都能留在他身边。
所以今天晚上,小猫儿必须得上他的床。
连接两家的长巷,黑夜里,闪过一个高大身影,肩上还扛着用被褥裹起来的大面包卷。
谢序宁心愿达成,迟来的果敢,终于填补了某个时间段,他对心上人的肆意畅想,意气风发。
窗台处用来照明的暗黄色壁灯,隐约能看清房间里,床榻上,被顶起来的厚实被褥,像座小山。
方惜亭筋疲力尽,脑袋从缝隙里钻出来:“谢序宁,下雪了。”
男人有力的指节,抓住他脚踝,大汗淋漓,又使劲把人拽回去:“不管了,再来一次。”
(全文完)
和谢序宁两轮过后,便乏力到连手都抬不起来,累得够呛。
屋外飞雪连天,寒风阵阵,老房子的地暖作用不强,冻得自己直往谢序宁怀里钻。
猫儿嗓音闷闷地,还惦记着是在对方家里:“天是不是快亮了,谢序宁,你得先送我回去。”
他是真的走不动,腰酸腿疼,被那狗男人弄得太厉害,连爬起来都有几分困难。
现在只能软着嗓子,去求谢序宁帮忙,请他再完好无损地,把自己给送回家里去。
可那时唤人半晌,不见回应,心里奇怪,强撑着掀开半只眼来,哪知道……
竟是盛夏午后,楼下是喧闹的课间操场。
黑板上巨大一行,“距离高考还剩13天”的苍劲粉笔字体。
方惜亭瞪大了眼,“蹭”地从座位间站起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变小一圈的身体。
这是……他穿越了?
谢序宁后悔告白时间太晚,没有早些享受到恋爱关系里的亲密乐趣。
没有轰轰烈烈挥洒青春,甚至没有在自己最有蛮力的那几年,能够早些得到他的这些执念,造成了这次的时空错乱。
方惜亭正出神,忽然从教室前门传来一阵嘈杂,他抬头,发现是17岁的谢序宁,正拍着篮球,和其他男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到座位。
稍短些的微分碎盖,少年凌厉明媚的眉眼,和25岁的模样差距并不大,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清澈张狂,还显得稚嫩。
期间大抵是感受到了,来自他不留余地打量的眼神,谢序宁不太自在的贴着方惜亭坐下。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剑拔弩张的,谢序宁眉头一竖,凶巴巴地喊:“看什么呢?”
25岁的方惜亭,没跟他计较。
但17岁的小谢同学,却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压人一头,才吼得那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小方同学,不敢说话。
他掏出课桌里的试卷,准备做题。
心里正得意着,忽然又听闻身侧轻飘飘传来一句:“装什么,在这个时间节点,你早就已经暗恋我很久了。”
谢序宁猝不及防,平地一声雷,他脚底猛滑,险些摔到座位底下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失心疯了吧!”
“我,我会喜欢你?”
方惜亭大大方方点头,眼也不抬,懒洋洋地随意填写眼前试卷答案,甚至不需要草稿计算:“嗯,你喜欢我。”
“你24岁的时候,还会疯狂追求我,25岁我们会和所有人公开恋爱关系,那个跨年夜见了父母,双方家长都同意。”
“晚上的时候,我本来都睡着了,结果你说新年第一天饿肚子,一整年就都会饿肚子,所以偷偷把你带到你家去。”
谢序宁听得云里雾里:“等等,等等。”
“我怕饿肚子,为什么要把你带到我家去?还要偷偷的带?25岁的时候我家破产了吗?我连饭都吃不起?”
方惜亭愣了下,反应过来17岁的小谢同学还很单纯,还不知道此饿肚子非彼饿肚子。
自己想了半天该怎么跟他解释,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于是招招手让人把脑袋伸过来,再悄悄地……
话不过三句,单纯不谙世事的小谢同学,双颊涨得通红:“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方惜亭那番露骨言论,简直颠覆青春期小男生最正直的三观,何况那时期的谢序宁,对待心上人的态度,也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即便自己偷偷摸摸,对方惜亭有过那方面的情感幻想,也羞于启齿。
更何况这时候,被当事人不加掩饰的直白表述出来,自己更觉得要命。
谢序宁听他说完这个,脸上震惊的表情,比听到他说他是穿越过来的这件事情,更加见鬼。
方惜亭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去你家之后,你缠着我要了两次。”
“我实在太累了,就想着先睡两个小时,等恢复些体力,再让你把我送回去。”
“谁知道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我个人认为,这大概率是一场梦,可能过会儿一睁眼,我又还在你的怀里睡觉。”
“本来安安静静地过完这段错乱的时间就好了,但又想,这可能也是真实的过去,你也是真实的谢序宁。”
“平行时空我也不排除。”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我都想亲口告诉现在的你,17岁的你,我们互相喜欢,表明心意,未来也会在一起。”
谢序宁完全合不上嘴,显然没相信他的“胡言乱语”,甚至以为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玩输了。
可思前想后,方惜亭都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发生,脸上表情逐渐转变为两个大字。
“神经!”
马上要高考了,自从得知方惜亭中邪,整日整夜的胡说八道后,谢序宁就有些心神不宁。
那家伙一反常态,从以前的爱搭不理,到现在理所当然的管东管西,倒还真像是他男朋友。
打篮球的时候会来看,去食堂吃饭也会主动往身边坐,使唤他端茶递水,而自己稍有反抗,方惜亭就会阴阳怪气地说:“你以后可不是这样的。”
得得得,别人都是以前,就他是以后。
合着只有他是越活越回去了是吧。
谢序宁不是不愿意和方惜亭待在一块儿,而是那家伙真像撞了鬼,常常口出狂言。
比如他打完篮球,到仓库里去还器材时,身后人就会突然出现,而后慢悠悠地感叹一句。
“我们在这里也做过。”
谢序宁刚吓一大跳,身后又传来一句。
“确切来说不是在这里,而是安德镇的那所小学,同样的运动器械室,比这里要小一圈,但陈设几乎一样,”
“我们先是在架子上,然后又在篮球堆里,从窗户外透进来一大片光影。”
“我的腿不受控制,就这么晃来晃去。”
方惜亭疯了,谢序宁短短几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慢吞吞地整理篮球架子:“我们真谈恋爱了?”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那少年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聊起这件事。
方惜亭眼睛亮了亮:“当然,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你偷换平安符的事情,我都说了。”
“还有每次在床上,你都装聋听不见我喊疼,故意撞得很凶,这些事情你都……”
他顿一下,想着不能拿以后的事情来审判现在,于是缓了些语气:“虽然你现在都还没做过,但是以后会做的。”
谢序宁难得被别人招得耳朵能滴血,他问:“那我们是谁追的谁?”
方惜亭得意道:“当然是你追的我。”
男人“切”一声:“我就知道。”
方惜亭追着他出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还怀疑我骗你不成,难道要说是我追的你,这件事情才有可信度?”
“好吧,我承认,虽然最后我也确实追了你一段时间,但那也是有原因的。”
谢序宁的生日在高考前三天,他马上就满18岁,而25岁时没能放下的执念、遗憾,在最有冲劲儿的年纪里。
却是隐蔽不敢见光,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绪,更别说还要任由其生根发芽。
在整个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球,谢序宁有注意到,那个自称是25岁的方惜亭,全程陪同。
打完后,常组队的兄弟们,逐一握手拥抱,大家都不舍得分开,也心知肚明,高考结束后,各奔东西,未来再想见面,机会渺茫。
谢序宁打完招呼,拿上衣服想走。
方惜亭从站台边起身,冲他挥手大喊:“放学等我。”
其实这几天,两个人都是各走各的,但是临到家门前,又都会走到一起。
只不过谢序宁心里别扭,没怎么和他说话,方惜亭今天特意叮嘱,不知道谢序宁会不会等他。
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惊天动地”,只能等学校里的人都离开后,才能办到。
他也是押了注,如果谢序宁还是独来独往,那这件遗憾,也永永远远只能是遗憾。
学校晚自习的时间到22点,但他强行留到23:30,准备熄灯的铃声响起,方惜亭慢吞吞地起身,收拾了椅凳上挂着的书包。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甚至整栋教学楼都空空荡荡,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方惜亭背着书包下楼,脚步声有回音,在楼道转角处,百无聊赖,拿脚蹭着地面的少年,头抬起来,视线和他撞个正着。
这一刻相见的惊喜,和在马之孝的别墅里,生死一线,从天而降的谢序宁,简直没什么两样,都是他的超级英雄。
方惜亭鼻尖猛酸,眼眶泛起些红。
谢序宁酷酷拽拽地看他一眼,两手插兜里,漫不经心埋怨一句:“磨磨蹭蹭的。”
他正要走,打算和方惜亭一起回家。
谁知对方追下来两步台阶:“等等,谢序宁。”
少年再次抬眼看他。
“我可能要走了。”方惜亭念念不舍的说。
“这几天总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又轻飘飘的,昨天晚上睡觉还突然看见你抱着我熟睡的脸,是25岁的你。”
“留在这里陪你的这段时间,在我们25岁的世界,应该还没过10分钟。”
“你的遗憾变成我的遗憾,我拼了命的想要再回来,但身体状态和神经都有些熬不住了。”
“现在离你18岁的生日,不到半个小时。”
“我们成年后的遗憾,在这样的一场梦里,能弥补吗?”
谢序宁愣了愣,男人也明确看到,在说完这段话后,方惜亭的整个身体,都逐渐变得迷糊透明,像要消失不见。
“你真的是……25岁的方惜亭?”
猫儿点点头,谢序宁又问。
“25岁的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方惜亭严谨告知:“确切来说是24岁,我25岁的生日,都是在局里办案子的时候,你帮我过的。”
谢序宁想了想:“那我对你好吗?”
方惜亭:“除了做那个事情的时候,有点不顾我的死活外,其他都挺好的。”
谢序宁脸色又微红起来:“你怎么长大了,说话就这么直白,一点也不嫌害臊。”
狗男人竟是还嫌起他不害臊,真是倒反天罡,方惜亭也是不敢想,现在还这么天真单纯的小谢,后来是怎么长歪成那副流氓模样。
他正想间,楼脚下的少年,慢步迈上阶梯,行至他眼前。
“虽然你这几天,说的话都很离谱。”
“但我实际没有不相信,因为喜欢你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00点的钟声准时敲响,空灵悠扬,像要见证某种特别的仪式。
谢序宁下巴扬起,主动在刚满18岁的这一天,吻住站在台阶上的意中人。
纵是黄粱一梦。
但方惜亭也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