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年的腺体比大部分同龄人的都要脆弱敏感的多,刚做完抽取时还没觉得特别疼, 但没等他走出房间几步, 阵阵尖锐的刺痛就一层一层地蔓延了上来。信息素也开始逸散, 阮年控制得有些艰难。好在有阻隔剂贴布, 才不至于让甜牛奶香气四溢。
疼痛让阮年脸色发白。他觉得有点冷,想要将外套穿上, 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微微颤抖。
他有点头晕,于是停下脚步, 想要靠在墙边休息了一会儿。长长的走廊上,灯光亮得刺眼。阮年望着头顶的灯发呆,嫩白的手指无意识摸上后颈处的贴布,指腹在碰到微微凸起的边缘时却又触电般收回。
他有一点心神不宁。
脑海里总是在不受控制地回想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固执地和记忆里的那双眼反复比对, 想要找出所有的差别。但他越想分辨清楚, 原本清晰的记忆反而变得模糊了起来, 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了。
封存着记忆的陶罐像是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砸破, 碎瓷片飞落一地,叮叮当当的在脑海里作响。纷乱的记忆让阮年的脑袋变得混混沌沌的,后颈处的疼痛似乎顺着动脉蔓延到了头顶,像是有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砸着他的脑袋,砸得钝疼。
身体愈发地冷了。在被回忆淹没的最后一刻, 阮年终于挣扎着脱离了漩涡。他用力地甩了甩头, 裹紧了外套, 快步朝门口走去。
原本红润的唇色完全褪去,omega脸色苍白,步伐都显得有些无力,看得牧延心里一揪。
他快速上前,将人揽进怀里,捋了捋他额前垂下的发丝,低声道:“很难受?”
阮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alpha有力的臂膀让他能够安心倚靠。心里的难受稍微缓解了一点点,但身体还是很不舒服。
阮年自嘲地笑笑:“我还以为过了两年会好一些呢……没想到还是一样。”他的腺体自从受伤后就变得格外敏感,即使经过治愈后恢复了原本的外表,一些看不见的东西终究还是变了。
每一次的信息素抽取都会让他难受很长一段时间,不仅是身体,连带着情绪也会受到信息素波动的影响,很容易就陷入低迷。
本以为经过了两年的修养,加上腺体标记,情况会有所改善,没想到一点长进都没有。阮年有点丧气。
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啊……本来还想说和alpha一起去走一走逛一逛,现在这样就只能回家休息了。
“马上就回家。”牧延低声安抚。半分也不耽搁,给谭漆玉发了条消息后就带阮年朝医院门口走去。
牧延全程都将他仔仔细细地护在自己怀里,避免再发生之前那样的情况。
搭乘电梯的时候,阮年又遇见了那个黑衣黑帽的男人。
电梯低了几个楼层后缓缓停下,金属门打开,黑衣男人站在门外。阮年愣住了,无意识地注视着男人低着头迈进电梯间。
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黑衣男人原本低着的帽檐微微上抬,眼看着就要再次对上阮年的视线。
这一次,阮年率先避开了目光。
手指无意识攥紧了牧延的衣角,他将头埋进了alpha的肩窝里,彻底放松了身体,完全倚靠着他。
就让他暂时逃避一下吧……他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件事情了。疼痛让他的意志都变得昏昏沉沉的。阮年放任自己蜷缩在alpha为他构筑的角落里,鼻尖蹭了蹭他的衣领,悄悄吐息着令人安心的龙舌兰香气。
黑衣男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让牧延皱了皱眉。对方的打量看似直白坦然,实际上却有一种隐秘的窥探感。他侧了侧身,完全阻隔了令人不适的视线,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大概是真的很难受,阮年全程紧闭着双眼,从信息科出来之后就抿着唇一言不发。随着楼层缓缓降低,黑衣男人不知何时走掉了,到最后,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牧延不再顾及其他,直接将人抱吁係起,快步上了飞行器。
牧延有一点犹豫。手动驾驶要比自动驾驶快上一些,但阮年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心里刚刚做了决定,牧延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人轻轻拽住了。
阮年将脑袋完全埋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听上去有气无力:“我有点难受……可以直接回家吗?”
omega从未如此依赖过他。牧延更加心疼,想也不想地开启了自动驾驶,重新将他抱紧,在他的耳边低声安抚。
“年年睡一会儿好不好?马上就到家。”
牧延刻意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一点一点地将他完全裹住。过了一会儿,阮年皱在一起的眉松了一点,身体放松了许多。
感觉到他似乎好受了一点,牧延才敢按照谭漆玉的嘱咐,小心翼翼地揭开阮年后颈处的贴布。
飞行器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无需再使用阻隔剂贴布了。没有阻碍的情况下,信息素的安抚会有效地多。
敏感处被触碰让阮年下意识往回缩,胡乱想要将人推开。
“呜……你别碰。”
他的动作软得很,一点力量也没有。牧延将他的手指包进掌心,在他的耳边连声轻哄。
“没事的,宝宝,没事的。取掉会舒服一点,我帮你取掉,好不好?”
在和阮年有关的事情上,他从不缺乏耐心。手指再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一次顺利抓住了边缘。牧延的动作放得极慢,时刻留意着阮年的反应,一边揭一边安抚怀里的宝贝,最后总算是完全揭了下来。
飞行器内一下子溢满了牛奶的甜香。这次的味道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变得更加浓稠绵软了。牧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阮年的身上,来不及仔细去分辨这一点点细微的差别。
在信息素的抚慰下,疼痛感似乎减轻了很多。阮年紧皱的眉被彻底抚平,逐渐安定下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阮年再次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换回了熟悉的景象。
疼痛的感觉减轻了很多,但是身体还有点发冷。阮年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后,还是掀开了被子,穿上拖鞋朝楼下走。
房子里已经有了食物的香气,但意外的是,厨房里并没有容叔的身影。
矜贵疏离的alpha褪去了严肃与冷漠,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他正在处理蔬菜。切丝的动作有点不太熟练,但却不显得笨拙。发丝微垂,眼神专注。
阮年以前一直觉得,像牧延这样强势且身居高位的alpha,和厨房一点也不搭。但此时,高大的男人在厨房里的画面却意外地和谐,甚至还多了几分美感。
阮年一瞬间忘记了疼,下意识去找笔,想要将这温馨的一幕给记录下来。可惜他手边什么也没有,只能用智脑拍下了alpha的背影。
牧延转过身将食材扔进锅里,一抬头正对上了阮年的目光,眼神霎时柔和了下来,“醒了?还难受吗?”
阮年摇摇头。一双眼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带着点点探究。“荣叔呢?”
牧延解释道:“荣叔回老宅了,这几天都不在家。”回想起荣叔离开时狡黠的笑容,牧延有些无奈。老人有意为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想必是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够更加亲密一点的。但这种事情,他还是觉得顺其自然会更好一些。
阮年“嗯”了一声。又靠近了些观察了一会儿,“你会做饭?”alpha的动作虽然有一点慢,但明显是有底子的。蔬菜切得很均匀,汤的火候掌握得也不错。
牧延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勉强够用。”在他清闲的时候,荣叔经常主动拉着他一起准备晚餐。他一般都只是给荣叔打打下手,老实说还是第一次独立准备晚餐。老实说,他的心里也没底,加盐时小心翼翼,严肃得像是在处理实验配比。
阮年失笑,嗒嗒地跑过去想要帮忙,却被牧延以需要休息为由,温柔但强硬地推了出去。没有办法,阮年就只能撑着下巴坐在餐台旁,偶尔提点一下调料的用量。
虽然用的时间有一点久,但最后的结果很不错。丰盛的五菜一汤,为了照顾阮年刻意做得很清淡,但香味浓郁,种类丰富,算得上是一顿优秀的年夜饭了。
牧延将最后的骨汤端上桌,取下围裙到池边洗手。腰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辛苦啦,牧先生。”
牧延笑了,转过身想捏捏他的脸,但手还湿着,最后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下次记得换个称呼。”
轻飘飘的一句话,反而让阮年有点害羞了。
回想起alpha在飞行器上似乎叫了自己……宝宝?换个称呼……好像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恰糖。
第58章 “冰凉的躯壳”
事实证明牧延在烹饪上还是挺有天分的。虽然味道淡了些, 但阮年吃得很满足。温热的骨汤让全身上下都暖了起来,后颈处的疼痛感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了。
令阮年惊讶的是,alpha居然还准备了饭后甜点。
白白嫩嫩的芝麻馅儿汤圆,个头小小的, 团团攘攘地挤在小碗里, 十分可爱。
阮年忍不住用勺子捞来捞去, 搅了半天还在犹豫要先从哪一个下口。
最后牧延看不下去了, “以后再给你做。”阮年才磨磨蹭蹭地开始吃。
两个人的年夜饭简单却温馨。阮年本来还想和牧延一起看看影片或是散散步,但却被男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理由是病人应该早早休息。
阮年抗议无效,无奈地被他强行塞回了房间里。
大概是因为汤圆的芝麻馅太甜,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阮年还觉得嘴里带着甜味。
回来的路上睡得有点久了,导致阮年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时半会却睡不着。他犹豫了一小下, 半坐起身, 摸了纸本就倚在床边开始画画。
画的正是在厨房里的那一幕。alpha低着头切菜, 棱角分明的侧颜在他的笔下显得格外柔和。
一幅黑白速写很快就完成了。阮年习惯性地用智脑将这幅画拍了下来, 模糊了面部后准备传到星网。
正当他在犹豫要配什么字的时候, 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这么晚了,叶老还没有休息吗?阮年疑惑地点开,读了具体的内容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叶老:年年,画我看了。很好。]
[叶老:年后的赛展地点定在了蒙星。]
[叶老:好好整理一下吧。是时候要朝前走了。]
阮年愣愣地看着最后一条信息,直到智脑自动关闭了界面, 他才沉默地将智脑收好, 躺回床上。
房间里充斥着暖光色的光线, 将夜色封锁在窗檐。主星今夜的风有一点大,窗外树影摇晃,那些原本听不见的声音突然变大,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后颈处的腺体突然又开始疼了起来。他觉得有点冷了,将被子拉至头顶,在角落里蜷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隆起的一团微微一动。
阮年将被子掀开,抿着唇坐了起来。扬起的被角不小心蹭到了眼角,他的眼睛里霎时沁出了生理性泪水,又被他强行憋了回去,只在眼角留下一抹红色。
白瘦的脚掌踩在绒毯上,靠近了墙边的衣柜。阮年原本只是想拿双袜子,视线在略过不常用的另一侧时微微一顿,原本伸出去的手转了个方向,将挂在那里的外套取了下来。
是牧延的外套。
一共有两件,都是一时忘了还,久而久之就被抛至脑后。外套在他的衣柜里挂了很久,但凑近了仍能嗅到残留的龙舌兰味道。
阮年将略厚的那一件抱在怀里,重新回到床上。
他没有躺下,而是抱着膝盖靠在墙边,慢慢将外套展开,盖在了身上。极具存在感的顶级信息素无声地抚慰着,原本冰冷的心脏又开始重新跳动。
阮年慢慢攥紧了衣角,缓慢地伸出手,将放在一旁的智脑重新拿了起来。
他点开界面,叶老的信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好好整理一下。
不受控制地,阮年又想起了白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那抹墨绿色。
埋得极深的记忆又被再一次翻了出来。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再次将他挟住,喘不过气来。
腺体好疼。像是有针在不停地胡乱戳刺着,连带着周围的皮肤也开始泛起了疼痛。无形的利刃剜过,每一下都让他疼得战栗。
房间里的灯光霎时失去了暖意。明明恒定的温度不低,他却觉得很冷。
冷得指尖都开始颤抖。
好不甘心啊……只是相同颜色的眼睛,就能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阮年自嘲地笑了笑。
他将头埋进臂弯,原本浅淡的酒香再次溢满感官,疼痛感似乎减弱了一点点。阮年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后,点进了智脑的储存栏,滑进了最下层的相册。
数以百计的画没有任何分类,凌乱地堆叠着。
有的画几近完成,有的画却只勾了几笔。色彩强烈的、黑白的,油画、速写……这些画画没有任何顺序,仿佛是被剔除进垃圾箱的失败品,乱糟糟地存在这一个相册里。
阮年很清楚,叶老想让他整理的,就是这些。
这些在蒙星画的画。
大病初愈时,他的手颤抖得握不住笔。看见画板和雪白的纸张就会难受得干呕,那种想画却不能画的绝望感至今还刻骨铭心。
他不甘、愤怒、懊恼。反反复复地尝试,近乎粗暴地自我折磨,最后在修道院里,终于能够勉强拿起笔,再次描摹。
但他的画再也没有当初的灵动了。
技巧、笔触、风格……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却又什么都变了。那时茫然的他将所有的画都封存在了这个相册里,不愿面对至今。
如今终于有了些许重新翻看整理的力量。
那些愤怒的、绝望的、悲伤的情绪,以近乎野蛮粗暴的方式展露出来。隔了漫长的时间,却依旧张力十足。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风格。
但他多希望自己从未有过。
他慢慢地、慢慢地,一幅幅地看过去。每划过一张,手心的温度就凉下一分,直到单薄的外套再也不能提供足够的温热。
心中的情绪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迫切地想要去寻找一个发泄口,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疼痛的感觉又卷土重来,阮年死死咬住下唇,心中升起的焦躁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好讨厌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相册从第一张翻起,还剩下了一大半,但阮年却看不下去了。
他心中做了决定,隔着单薄的衣料握紧了胸前的吊坠,抱起枕头,朝房门走去。
夜已深,牧延还没有睡。
他有意空出年后的时间,原因不言而喻。于是只能将部分工作提前先预处理一下,这样之后再转手给其他人也会轻松许多。
他倚在床头翻阅电子报告,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壁灯。暖黄的光从顶处映下,半垂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指尖无声地划过电子屏,没有半分的响动。
“笃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牧延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皱起了眉。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睡?
未看完的报告被匆匆搁置在一边,牧延朝门口走去,顺手打开了房间的主灯。原本有几分昏暗的房间被光线填满,变得明亮了起来。
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是想要找什么东西没有找到?牧延心中闪过无数设想。他拉开门,眼前的一幕却将他所有的预想瞬间推翻——
omega咬着唇瓣,抱着枕头,发丝恹恹地垂在耳旁。眼角有些泛红,含水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求救般地望着自己。
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白嫩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在柔软的枕头上揉捏。白色的睡衣没有系好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不知为什么,omega在晚上还套着一件有点眼熟的黑色外套,暗沉的黑色与他脖颈、手腕处白皙的皮肤对比更加强烈,莫名多了一丝禁欲的美感。风衣下延至小腿处,再往下一点就是青年纤巧细瘦的脚踝,不足一握。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神变得意味不明。
牧延伸出手接过阮年抱在怀中的枕头,欲将人拉进来后关上门,却在触到他的手背时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的手像是一块冰,凉得吓人。
“手怎么这么凉?”脑海中刚起的绮念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牧延立刻将他拉进房间,牵着他走到床边。看着omega乖乖地躺下后,用绒被将人仔仔细细地裹住。
房间内保持恒温,alpha的身体又足够强健,即使不盖被子睡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阮年主动往一侧挪了挪,给他留下足够的空间。等牧延一同躺了上来之后,又将被角拉开,将两个人一起盖住。
牧延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起身,将房间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一些。视线掠过一旁的灯光开关时顿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做,让房间内的灯光维持原状,再次躺了回去。
还不等他做些什么,阮年就主动贴了上来,让牧延十分惊讶。
细细一想,omega今天主动地过了头,对自己很是依赖。尽管牧延对这种转变乐见其成,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这不像是他正常的状态。
为什么?是信息素抽取后身体不舒服?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尽管心中有很多疑惑,牧延却没有主动问什么,只是反手将他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加热他的四肢。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将青年冰凉的手指握拢,收入掌心慢慢搓热。
房间里到处都充斥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浓烈得有些呛口,但却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的脸紧贴着alpha的胸口,默默数着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强有力的跳动声在耳畔震响,让他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夜色一片深沉,房间内亮如白昼。
不知过了多久,阮年悄悄睁开了眼。青年浓密的长睫扫过alpha的胸口,男人的身体瞬间紧绷。
阮年微微转了转头,明亮的光线映入眼中,让他的心中一暖。无意识地蹭了蹭近在咫尺的胸膛,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关上灯吧。”
身边已经有了足够的安全感,让他不需要再去害怕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点抱歉,这章有点难写呜呜。
预警!下章是真刀。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投喂!!承蒙厚爱!但其实不用给我灌营养液的!我这烂文笔真的受之有愧QWQ
第59章 “过去和新生”
牧延低下头, 担忧地注视着怀中的人紧闭的双目,犹豫片刻后才关上了灯。
从主灯开始,到床头灯,最后是壁灯。随着灯光一盏盏关闭, 偌大的房间慢慢融入夜色, 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时, omega在他的怀中不安地动了动。牧延将他拥得更紧, 温热的指腹在黑暗中触上他发红的眼角,沿着下颔线划至苍白的唇瓣上, 绕着圈地轻轻按揉,一举一动皆是疼惜。
阮年将身体完全蜷进他的怀里, 或许是信息素作祟,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只想要满心满意地依赖着alpha,浸没在龙舌兰酒香之中。
慢慢的,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紧闭着的双眸也放松了些许, 微微轻阖着, 却反而显得更加脆弱易碎。如同琉璃罐一般, 只有空荡荡的壳,仿佛只要再多加任何一点外力就会粉身碎骨。
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牧延以为怀中的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阮年却突然开了口。
“我今天在医院里看见了一个人。”阮年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牧延心中一紧。
所以, 他今天的反常都是因为那个人吗?
和自己的omega有什么关系?
他的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的猜测, 沉默地等待阮年继续往下说。
但阮年没有。
他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要怎么解释, 一个陌生人会让他失控?要怎么开口,将自己掩饰的不堪完全揭开,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另一个人面前?
思绪纷纷乱着抓不到头,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往前走了一步,四周却一片茫然。他原本平稳下来的呼吸又渐渐变得急促,他仿佛是被细细密密的网勒得紧紧的,好想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原来要朝前走,这么难。
平静的海面重新变得汹涌,他的舟被风浪上下来回撕扯,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无情地吞没。黑暗中,阮年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几乎抓不住alpha的衣料。
他想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但愈是是急切,反而愈发语无伦次:“他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很特别的、那种绿色……我好像见过,但是、是不一样的……然后就去做信息素抽取……好痛……我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会这么疼……”
他的脑袋里混乱不堪,说出的话也毫无逻辑可言。牧延努力从其中拼凑出完整的经过,但当他感受到胸前的衣襟被濡湿的那一刻,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像是有一只手骤然抓住了他的心脏,疼痛的感觉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所经之处都蔓延起了细细麻麻的疼痛,全部都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怀中,泣不成声。
强有力的臂膀收得更紧,两具身体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温热的吻不断落下,从额头到眼睫,再到他紧咬着的唇瓣,用唇舌强行逼着他松开了力度。一丝甜腥消弭在了密不透风的亲吻中,一只大手不断在他颤抖的脊背上轻拍安抚。
“宝宝,没事的,宝宝。我在,我在。”
alpha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予以无限的耐心与包容,静静地等待着。他了解自己的心上人,了解他的脆弱,也了解他的勇敢与坚韧。
他能够给予的只有信任。默默在原地等待着,等他准备好一切,等他需要他的时候,等他主动握紧自己的那双伸向他的手。
甜牛奶带上了苦涩,不受控制地溢满了整个房间。一个人如果被无限的温柔围绕着,那些深藏着的脆弱和委屈就会变肆无忌惮,再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牧延胸口慢慢被浸湿了一大片,阮年无声的流泪,渐渐变成了小兽般地呜咽。他的舟被掀翻,海水倒灌,几近窒息的时候,有一双手强行抬起他的下巴,为他渡入氧气。
冰冷无情的黑暗中,紧贴着的躯体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温度。寂静的黑夜里,他的抚慰一刻都不曾停歇。
阮年几乎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哭了个干净。等哭声都开始变得嘶哑的时候,终于慢慢收口。
压抑着的情绪被宣泄完之后,只剩下满身的轻松和解脱。
牧延动了动,想将床头的水杯取来,身体刚挪了半分就被抓住,原本平静下来的声音又染上了哭腔:“你不要走!”
牧延不敢再动了。他的omega在黑暗里太缺乏安全感,而此时此刻他是唯一的热源。“我不走。宝宝,不哭了好不好?”
阮年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alpha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一般,无条件满足他所有任性无理的要求。
那一刻,阮年毫无缘由地想到,alpha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房间里再次归于平静,但牧延却没有停手,仍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阮年平息了很久,终于存了足够的力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医院里的那个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但他眼睛的颜色和……十八岁那年,见过的一模一样,墨绿色的眼睛。”提及他的十八岁,阮年有片刻的停顿。
牧延心瞬间揪紧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释然又心疼。释然的是他终于等到了omega愿意主动和他提起过去的那一天,心疼的是他不愿提起的过去,居然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泪水和苦痛。
空气中的龙舌兰香气变得浓烈了起来,和微苦的牛奶味混合在一起后也变了味道,变得厚重又绵沉。
阮年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往下说。
“我一直没和你说过,关于我的腺体。”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的腺体之前受过一次伤。那一次之后,我生病了,用了很长时间才痊愈。但信息素变得很奇怪,不仅经常失控,而且味道也变了。”
痊愈的过程有多痛苦可想而知,但却被omega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牧延心疼得直皱眉,手上拍打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阮年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心中一暖,反而乐观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遇不到你了。”
是啊,他们相遇,不正是因为异变后罕见的信息素吗?
想起这件事情,牧延心中就无比懊悔和自责。他的失控让omega承受了不必要的痛苦,也彻底改变了他原本可以平静的生活。
牧延默默将停在他背上的那只手收回,撤到一半就被阮年发觉。阮年干脆将他的手拽了过来,贴在脸颊边,在他的掌心里轻蹭。“好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不希望每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alpha要愧疚自责一遍,于是难得主动撒娇了一回。牧延在黑暗中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与自己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他给予了足够的温柔和疼爱,又给了阮年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阮年悄悄吸了口气,唇边原本轻快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接下来要说的对于他很艰难,但他知道,他必须要迈出这一步。
“那天我下了课,从主星艺校走出来。在门口突然被一个墨绿色眼睛的omega抓住了。”
“他的表情很痛苦,和我说,他认识我。他说他现在很难受,问我可不可以帮他……然后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的信息素失控了,瞬间就散了出来,浓度高得可怕,一点都不正常……我一下子慌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