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谢知让参加化学奥赛,拿到了决赛一等奖。获奖名单公布的第二天,学校特意给他额外拨助了一笔奖学金,班主任也来通知他做好晨会演讲的准备。
喻凛又打了个哈欠,剥开一个水果糖丢进了嘴里,漫不经心地看着披着黑色厚袄的谢知让摆弄着立式话筒。
如今的谢知让,和喻凛刚见到他的时候截然不同。两个月的锻炼下,谢知让的身量拔高了不少,肩背也宽阔了许多,虽然omega的基因限制仍在,但此刻的他不再像个干瘪瘦弱的竹竿,而是挺拔俊秀的青松。
他不再垂着眼,唯唯诺诺的看人。头发被剃了一个平寸,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无辜舒淡的眼眸,正经瞧人时,眼中盛着明亮的光,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他说话的语调依旧平缓,却不像从前磕绊结巴,如同是春日初融的山泉一般,温温柔柔的,沁人心脾。只是从紧扣着立麦的手指上,还是可以看出他极力克制下的紧张。
“我收回之前那句话,谢知让确实是个香饽饽,只不过要看在谁的手里。”徐逸蹭到喻凛身边,想要用胳膊怼他一下,但手刚抬了一半,就瞧见喻凛冷淡的杏眼凌厉地觑来,顿时僵在了半空。
但喻凛只是虚虚一扫,很快就收了回去,徐逸尴尬地搓了搓手,继续说道:“他跟着许泽安的时候,就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一点都不起眼,但现在现在这副模样,说得酸一点,像只孔雀似的。确实是值得你和许泽安争一争的,我看隔壁班那群alpha眼睛都看得放光了,你可得小心点。”
喻凛不置可否。
但心里却在平静地和007炫耀:【你看,他离开了许泽安,可以过得更好。】
007哑口无言,只能靠数据乱流吱呀吱呀地在喻凛的脑子里狂奔逃窜。
谢知让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封粉色的信,和一盒软糖。
眼尖的喻凛一眼看见,好奇地挑了挑眉,问:“这是什么?”
徐逸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用说吗,情书呗。”
谢知让的耳朵瞬间烧红了,红意燎原般地撩遍了他的脖颈和脸颊,他瞟了喻凛一眼,说话又开始磕磕绊绊起来:“是女孩子给的,不好拒绝。”
喻凛“哦”了一声,毫无感情。
谢知让把手里的软糖递给他,那模样活像上供的信徒:“我不吃甜的,你拿去吧。”
喻凛眼里的光亮闪了闪,毫不客气地接过那罐软糖,拧开盖子尝了几颗。
爆浆的,味道还不错。
“送东西的是alpha?”喻凛随口问道。
谢知让答:“是beta。”
“……唔,糖挺好吃的,你要答应她吗?”
“什么?”谢知让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给你写了情书,你要和她在一起吗?”
谢知让当即摇了摇头:“我现在想不了这些。”
徐逸好奇地问:“这个年纪不想这些,还能想什么?”
谢知让瞅了喻凛一眼,小声说道:“在想怎么破解昨天的擒拿。”
徐逸:“?”这是什么新出的奇怪姿势吗。
喻凛无情回答:“那你要再想一百年。”
谢知让:“……”流眼泪了。
“作文再不会写也不能在上面画画啊,偏偏你还画了这么多双人对打,很容易让老师误会你是在针对她的。”
谢知让一步跨过三级台阶,气喘吁吁地跟在健步如飞的喻凛身后,手上还抓着他这次的月考试卷。
喻凛这次的排名突飞猛进,但成绩分布却着实让人咋舌。物理数学近乎满分,仅有的丢分也是因为过程写得太过潦草,被强行扣去了几分卷面分。
而英语和语文,选择题一看就是乱蒙的,作文更是成了他的画纸,上面凌乱的火柴小人大展拳脚,谢知让一看就知道是喻凛最近刚给自己传授的几招擒拿招式,但被擒的那个“受害者”被打得落花流水,很难不让人误会是在刻意挑衅阅卷老师。
“写不来,没事干。”喻凛不以为意地回复着,三两下地跑到家门口,解开了密码锁钻了进去。
谢知让刚被他督促着在楼下跑了五圈,又马不停蹄地爬了二十层,能分出精力看试卷已经是天大的耐力。
他在休息平台上撑着腿大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冲上楼抓上了门把,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扯——
天旋地转,他吃痛地被压在了玄关的地板上。
谢知让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喻凛心血来潮的试探。他回忆着对方昨日示范地的动作,用腿勾住喻凛的腰,借力想要将他掀翻在底,却不想喻凛纤细的身体犹如一座山般倾压而下,他没有半点的反抗之力。
于是谢知让转换方式,选择主动进攻,想要将喻凛逼退。此举确实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但无论是他踹出的腿还是击打的手掌,都在顷刻间被喻凛一一化解。
“十三、十四……”喻凛还在数着招数,“……二十、二一,差不多了,我……”
“……累了。”
玄关的灯忽然被人打开。
喻凛诧异地回头望去,入眼是米色的家居服。视线往上,则是林鹤那张清冷的脸。
或许是因为顶光的缘故,他哥的神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尤其是那双冷淡的眸子,黑沉得惊人,如同深渊一般。
“哥?”喻凛喊了一声。
林鹤睨过他裸露在外的小腿。
因着出去锻炼,喻凛特意换了一条只到膝盖的短裤,充血后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白得晃眼的皮肤上逐渐漫开了浅粉的血色,仿佛瓷器一般。他半曲着腿,膝盖压着谢知让反抗的大腿,青色的血管攀附在白皙的腿上,瓷器生出了虬结的枝。
林鹤的脸冷下来,觉得这一幕碍眼得很。
他弯腰捡起从谢知让手上掉落地语文试卷,面无表情地扫过喻凛潦草的字迹和作文页上的火柴人,嗤地一声笑了。
“哥!别看这个!”
喻凛飞速从谢知让身上弹起,窜到林鹤身前夺走了这纸试卷,另一只手在身后勾了勾,示意谢知让把他另外几张卷子递上来。
后者从善如流地从包里拿出了数学和物理的卷子,喻凛歪着头十分没有诚意地对着林鹤讨巧地笑着,然后把那两张卷子塞在他的怀里。
“480名,明天可以吃火锅吗?”
林鹤扫过试卷上的分数,又瞧了要喻凛满是期待的脸,瞥过了视线看向谢知让:“他的成绩单呢?”
谢知让犹豫地看了眼喻凛,后者扯了扯林鹤的袖子,放软了声音,听着有些委屈:“我又不会骗你,要什么成绩单。”
林鹤僵硬地抽了抽手,却发现喻凛的手指死死勾着他的袖子,岿然不动。
他抬起另一只手推开喻凛的脸,干咳了几声,冷漠地说道:“别撒娇,我不吃这套。”
喻凛只能老实地递上自己的成绩单:语文:17,英语:25……加起来还不到数学的零头。
林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分数。
他一言难尽地盯着成绩单看了近十秒,开口对谢知让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谢知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没有。”
“辛苦什么,那明天吃不吃火锅啊?”
喻凛还在疑惑,林鹤却已经回身往客厅里走。
喻凛不死心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明天要吃火锅”,就看见了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食材。
他的眼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整个人都兴奋地朝林鹤的背影扑去,胳膊勾住了他的脖颈,双腿盘上了他的腰。
林鹤被他扑得一个踉跄,低下头两条白花花的胳膊和纤细有力的小腿尽收眼底。
“哥,你人真好……”
喻凛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少年又轻又软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撩过耳根,橙花的香气闯入鼻腔。
明明是冬天,却仿佛被春风撞了个满怀。
林鹤从前很少做梦,但近来却开始频繁了起来。
喻凛不大怕冷,每天晚上都喜欢光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跑,要么就裸露着半截的小腿在桌前慢悠悠的晃,修长的手指夹着水笔随意地转,袖子往下落了一点,露出线条分明的冷白手臂。
客厅的灯光落下,一切都如夏日般晃眼。
晃眼的夏日就这样一直跟着林鹤进入了梦中。毒辣的日头顶替了白炽灯,少年躲在蝉声嘈杂的树旁,斑驳的树影遮不住他的身形,他也就这么明晃晃地敞在太阳底下,不怕热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树下往来的蚂蚁。
湿热的风吹拂着他躁动不安的心,他看着少年白藕般的手臂悬在空中,指尖轻飘飘地落下,在水泥地上一点,挡住了蚂蚁的去路。汗水从他的额上滑过,在小巧挺翘的鼻尖上摇摇欲坠。
水珠在太阳的反射下泛着碎金似的光。他的心里平白地生出了一丝冲动,恨不能想要低头亲吻,窃取这一点细碎的光。
他刚上前迈了一步,少年兀地抬头,一双眼睛里平静无关,宛若死水,声音却熟悉得很。
他喊:“哥?”
下一秒,少年抬手给了他一拳。
现实和梦境重叠,林鹤猛地掀开眼皮,对上了喻凛茫然无辜的双眼。
喻凛正以一个泰山压顶的架势横趴在他的身上,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叫醒他睡梦的拳头是谁的手笔。
林鹤忍着那点心烦意乱,瞥开视线注视着天花板上的一道晨光,无奈地说:“你是不知道自己多重吗?”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可喻凛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他撑着林鹤的小腹坐起,盘着腿注视着林鹤的脸,眨了眨眼:“你梦见了什么?”
被子遮掩下的手指蜷紧,指尖泛白。林鹤的呼吸下意识地粗重了起来,梦里的躁动似乎也跟着卷土重来。
但喻凛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又问:“是omega吗?”
林鹤浑身一僵,随即迅速起身。喻凛一个重心不稳便被他掀翻下去,厚重的被子遮挡了他的视线,他胡乱用手拨了两下,然后便被连人带被的一同送出了房间。
喻凛:“???”
喻凛:“哥,不是说今天要去滑雪吗?”
今天是喻凛寒假的第一天,林鹤昨日答应好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把被子丢在地上,作势就要去转房间的门把。
“咔——”一声,林鹤居然把门也锁了!
“哥?林鹤!”喻凛粗暴地拍了拍门,视线还时不时地瞟过门锁,思考着用多大的力就能把房门撞开。
却听房里传来林鹤的声音:“听到了,楼下等着。”
喻凛没有动作,仍在打量着门锁。
“不准拆门。”
这也能猜到吗?!
林鹤抓着门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直到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他才松懈下来,退回到床边坐下。
他捂着脑袋晃了几口气,冬日冷冽的风从窗缝中漏进,掠过他的皮肤,极大程度地缓解了胸膛滚烫的热意。
林鹤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抑制剂,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的胳膊上扎下。
他的肌肉轻微的凌乱战栗着,握着抑制剂的手却稳当得很。细汗顺着额间流过精雕细琢的眉眼,坠在纤长的睫毛上颤了又颤。
“……”他张了张嘴,泄出含糊又低沉的一声,不知道是在喊谁的名字,“快点结束吧……”
一盒十支的抑制剂,已经用了一半。
alpha的体质如此,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热潮总是来得又快又猛,烦人得紧。
待平复了心跳和呼吸,林鹤进浴室洗了个澡,才找了一件冲锋衣换上,下了楼。
沙发上的喻凛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到他从楼梯上下来,颇为怨念地望了一眼。
黑亮的眼眸仿佛和梦中重合,但又有着天壤之别。
林鹤无视了他眼里的指责与申讨,说了句“走吧”,转身就要去拿车钥匙。
却不想,一道温热的气息袭来,喻凛不知什么时候移步至他的身后,指尖轻悄悄地在他的后颈上一勾,几乎是贴着敏感的腺体擦过——
只是为了森*晚*整*理接下发尾的一滴水珠。
“我在楼下等了这么久,你居然在洗澡?”喻凛搓开指尖地水珠,疑惑不解地问,“可这是白天,你洗什么澡哎,哥?”
“……”
林鹤粗暴地抓过鞋帽架上的一顶帽子,抿着嘴往喻凛脑袋上一扯一套,宽大的毛线帽遮挡住了喻凛的眼睛。
“哥?哥!”他咋咋呼呼地想要伸手去调,就被林鹤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手腕。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喻凛奇怪地问道。
007不咸不淡地说:【大概是你一本正经戳破他秘密的行为让他恼羞成怒了。】
喻凛:【……我做什么了?】
林鹤把他整个人调转了一个方位,径直朝门外推。
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叫了,今天早餐想吃什么?”
“生煎!”喻凛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转一下开了。
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山巅白雪之上。雪橇从被磨得光溜溜的大道上飞下,扬起的像是蛋糕上的糖霜,轻柔细腻的雪末在太阳的折射下又如同铺开的一片金色的纱。
喻凛穿了一身白,下了车后活像个撒了绳的萨摩耶,直往雪地里窜。光裸的手指捞起了一捧雪,刚把鼻尖凑上去,就听见林鹤喊了一声:“不许吃。”
倒也没有想吃。
喻凛悻悻地把雪往地上一洒,就被林鹤提溜进滑雪屋让人穿戴装备。
工作人员是个女孩,瞧着年纪不大,娇娇小小的一个,还没到喻凛的耳朵。后者在她的指挥下一板一眼地套着护具,像极了一个任凭摆弄的娃娃。
“你们是情侣吗?”女工作员状似无意地问。
毕竟是领养来的哥哥,林鹤和林昼的脸没一分相像,前者是天上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皎皎明月,后者则是纯情无害的邻家弟弟。
喻凛:“是兄弟。”
女工作员有些遗憾地“哎”了一声,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又问:“第一次来吗?”
喻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要其他样式的护具吗,我们这里还有粉色绿色的乌龟坐垫,很可爱的——”
喻凛刚想摇头,林鹤就说道:“给他来一副。”
喻凛:“?”
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喻凛甩着屁股后的乌龟尾巴,不经意间撞上了林鹤似笑非笑的眼眸,总觉得他在故意下套看自己笑话。
喻凛抬手就要把它解开,有这么一个东西挂在屁股后面着实有碍观瞻,还影响他的发挥。
才扯开腰上的扣子,林鹤就抓着两边又给他扣了回去:“带着吧,以你那喜欢乱来的性子,别又摔坏了。”
甚至还把活动扣系紧了一些。
“不会摔的。”喻凛正色道。话落,为了向林鹤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他还试着往前动了一步。
但喻凛毕竟刚才接触这项运动,连基本动作要领都没掌握,若不是林鹤及时抬手扶住,他差点就要摔个底朝天。
“嗤——”旁边路过的初中生轻蔑地一笑,当即就越过喻凛从坡上跳下,表演了一个极其顺滑的八字刻滑。
喻凛观察着他全身肌肉的走势,包括重心变幻,和压弯弧度,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是不是在挑衅我?”
初中生临了到了坡下,还要回身张望他们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臀。
“看来是了。”
林鹤暗道不对,抬起的手抓了个空,喻凛甚至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直直从坡上跳下——
他完美地复刻了那个初中生的滑雪姿势。
明明刚才连走也走不稳,真不知道是什么惊人的运动天赋。
林鹤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了上去,以免他一个人在下面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果不其然,他滑倒一半,就看见喻凛以同样的姿势,扫了扫屁股后的乌龟上的雪。
那个初中生气鼓鼓地走了。
林鹤轻笑一声,操控着板滑至喻凛身侧。见他来了,后者又挪动着板凑上来想要讨夸。
可没挪几下,这回真摔了个底朝天。
林鹤:“……”
等他把喻凛从雪里扶出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乱糟糟的一团,头发里、睫毛上,还有鼻尖都沾着绵软的雪屑,像个刚做好的糯米糍。
林鹤忍俊不禁替他揩走鼻尖的雪,触碰到睫毛时感觉到喻凛敏感地抖了一下,鸦羽似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微微颤抖,好似一根羽毛来回挠着心。
林鹤清了清声:“还有什么要反驳的话吗?”
喻凛瘫着腿坐下,乖巧地摇了摇头。
“我去买瓶水,等会来教你。”林鹤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别乱跑。”
喻凛连应两声,推着腿弯里的雪揉出了一个球。
“怎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下次可以带谢知让来。”这样又可以教会他一个能在许泽安面前装逼的新技能,还能趁势再刷一点路人的深情值,实在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林鹤眼神一暗,手顺着喻凛的耳廓滑下,捏住了他柔软的耳垂。
“和我,两个人,不好吗?”
喻凛仰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
指尖上的触感柔软温热,像是捏了一颗软糖。林鹤不由有些眷恋,但又要强行克制下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
见喻凛没打算回答,他微微的松了手指,想要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地收手离开。
却不想,还未等他的指尖回撤,喻凛便哀怨地说道:“可你今天早上不也为了别的omega把我赶出去了吗?”
路过的一对小姐妹听了一耳朵,嫌弃地“啧啧”两声,一人赏了林鹤一个“大猪蹄子”的申讨眼神。
“白瞎了这么帅的脸。”
“都说了长成这样的肯定不是好人,可恶的alpha脚踏两条船。”
林鹤:“……我什么时候为了omega赶你了。”
喻凛疑惑:“不是omega吗?那你梦到的是beta还是alpha?”
林鹤:“……”
【哇,想不到我哥还蛮特立独行的,居然好这口。】
林鹤心中柔软的春风都要在顷刻间化作冷漠的霜雪,他甚至还想再把喻凛埋回雪地一趟让他明白什么是兄友弟恭人心险恶。
“我看你是想挨打。”林鹤掐了一把喻凛的耳垂,不太自在地收回手在滑雪服上蹭了一下。
喻凛被他的手指冰到,瑟缩了一下脖子,柔软的发尾蹭过林鹤的指节,看过来的抱怨目光里好似浸着一汪清泉,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半晌后,林鹤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地人也不走了,在喻凛身旁坐下:“梦到的不是omega,只是一个……很早之前的朋友。”
语气里竟意外地带着几分温柔,喻凛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好像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啊……”喻凛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声,“所以你梦到他,是因为……想给我找嫂子了吗,哥你喜……”
林鹤捂上了他的嘴,止住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喻凛闷闷地“唔”了两声,温热的呼吸撞在他的手心里,湿了一大片。
“不是。”林鹤敛眉,沉声说道,“太久了,他估计早就不记得了。”
“为什么?”
林鹤撩起眼皮,侧目注视着喻凛白净的脸,思绪好像一下子飘去了远方。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因为他的世界很小,大多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喻凛又开始疑惑了。只是比起梦到omega,这个人的存在让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的。喻凛想,以他的脑子好像不足以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
不过喻凛的理念向来是想不通的事就不用想了,他拨开林鹤的手,踩稳单板跳起,企鹅似地蹭走了。
“去哪?”林鹤蜷起手指,收拢住掌心残留的余温,瞧着他一路扭胯带雪花地吭哧吭哧挪了两三米,险些被逗笑了。
喻凛脚下转刃,掀起了大片的雪雾,细末的雪飘上了他的肩:“给你留点私人空间想嫂子,我要去滑雪了。”
林鹤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甚至闪过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诧然。
林鹤起身:“别跑太远,我过会来找你。”
喻凛没有理会,滑雪板在雪地上划开一道深痕。
但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林鹤买完水回来,喻凛已经粗略观察了四五个人的滑雪姿势,无师自通地会学了所有基础技巧。
他自雪坡滑下,好似一阵清风掠过原野,常年被束缚的笼鸟终于挣脱锁链,张开翅膀越向自由的原野。
“y……林昼。”林鹤犹豫了一会,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喻凛过弯时倾身蹲下,厚实地手套在雪地里掬了一捧雪,在经过林鹤时直直向他撒来。
这样快的速度之下,一切多余的动作都会成为附加的危险。
果不其然,林鹤看着喻凛整个人一晃,着急地上前想要搀扶,但又怕靠得太近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喻凛的滑雪板在雪地上刻下两道交叉的划痕,他往前扑腾侧两下,以一种飞鸟投林的姿势撞进了林鹤的怀里。
来自alpha身上的清冽雪松香萦绕在鼻息间。
喻凛埋头猛吸了一口,说:“这里的alpha不好玩,都滑不过我。”
林鹤胡乱捏了一把他屁股后的乌龟坐垫,克制地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扯出来。
“那我陪你?”
喻凛点了点头。
远处雾凇高耸,雪粉纷纷扬扬地飘起又洒落,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喻凛不一会就被林鹤甩在身后,他撇了撇嘴,不甘示弱地下压加速跟上。
林鹤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隔了一层雪镜遮挡,喻凛好似看进了他那双眼睛,却不是清冷的,像是带了点暖意。
喻凛无端感到了一股熟悉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到过同样的眼睛一样。
“林鹤,我们……”他张了张嘴,却喝进了满口的风雪。
从滑雪场下来,林鹤带喻凛回了林昼父母家。
林家的宅邸坐落在东城的近郊,沿湖而建,散落在葱茏树木的掩映之中。
喻凛下了车,杏眼溜溜地转着,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院内婆娑的修竹,还没来得及等林鹤上来,别墅的内门便被打开。
“我的宝贝小昼,妈想死你了——”林昼的母亲瞧着年轻,身上穿着一身米白毛呢斗篷,及腰的大波浪随风晃动,裹挟着玫瑰与茶的淡淡甜香,扑了喻凛满怀。
炙热的吻贴在脸颊,喻凛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凌乱了起来。他第一次撞见这样的场面,若是遇到其他人或许还能挣扎一下,偏偏林母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
或者说,他好像天生对母亲这个角色有一种陌生感。
只能尴尬地喊了一声:“妈?”
“哎,我的乖宝。”林母把他往怀里又搂紧了一点,喻凛险些都要喘不上起来。
还是停完车的林鹤出现解救了他,一手揽着母亲的肩,一手拽着喻凛的胳膊进了屋子。
林母把喻凛拉到沙发上坐下,扯着他的袖子四下审视,不一会又捧上他的脸细细打量,喻凛就像个任人宰割的乖巧羔羊,呆呆傻傻地任她摆弄,还一边像林鹤发送求救的目光。
然而他的便宜哥哥正在交代阿姨今晚的菜式,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发出的信号。
“小昼在学校怎么样啊,我每次想给你打电话都被你爸拒绝了,说怕打扰你。有没有遇到喜欢的omega啊?beta和alpha也行,我们家很开放的,只要是你喜欢的……”
“再加一个冒鸭血,林昼……”
林母话说到一半,耳畔敏锐地听到林鹤的菜名,转了话头高声疑惑道:“你弟不是从来不吃辣的吗?”
林鹤一怔,闻言望来的目光也有些闪烁,他虚虚看了喻凛一眼,后者的脸上也浮现了几丝状况外的错愕。
“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omega,对方特别喜欢吃辣,他为了追人也学着吃了一点。”林鹤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林母狐疑地转向喻凛,他猛地点了三下头:“我喜欢的omega特别爱吃辣。”
林母的表情放松下来,拖着喻凛脸颊的手指轻柔一收,捏着他的脸推出一条细腻的软肉。
“想不到我们小昼还是个情种,那个omega长得怎么样啊?多大了?你们学校的吗?怎么刚才我问的时候都不告诉我。”
【深情值+10,贡献者:林母。】
问题又抛回到喻凛这边,他磕磕绊绊地回忆了一下谢知让的情况,省略了一些细节跟林母说了。
“倒也是个不容易的小孩,你要是真喜欢他也不是不能处处,但要控制好分寸,别到头来把你们两个人都耽搁了。”
喻凛小鸡啄米地继续点头。
但他实在应付不来林母,幸亏林鹤交代完了阿姨就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喻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总能巧妙地化解。中途林父从书房出来,话题就逐渐往公司事务上靠拢,林母的视线彻底从喻凛身上转移开。
喻凛在林鹤旁边正襟危坐,像只鹌鹑似的不吭声。
直到阿姨把一盆冒鸭血从厨房里端出,辛辣的味道闯进喻凛的鼻腔,他的眼睛才终于泛出了光。
鸭血嫩滑,饱满的金针菇和豆芽浸泡在色泽鲜明的红汤里,辣椒芝麻被热油滚过,呛人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
鸭血刚放到桌上,喻凛就马不停蹄地拿了筷子从里面捞了一块,塞到嘴里,被烫得呵呵吐气。
林鹤从客厅跟了上来,接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嘴边,说:“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林母也心疼地瞧着他被烫红了的唇:“是不是平时你哥工作忙苛待你了,怎么像好久没吃过肉似的?”
鸭血鲜嫩,入口即化,很是入味。
喻凛心满意足地咂咂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指责道:“我哥说月考过后奖励我吃火锅,结果一锅清汤,连点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