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将死 by泥巴姥爷
泥巴姥爷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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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说话,他都是淡淡地看着那个人。
他们站在宴会的边缘,元成侧过头,看到他陡然灿烂的笑,心中满是隐痛。
余晖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好几个人冲了过来。
“杀人偿命!就因为他姐姐死了,就要原谅他杀掉别人的亲人吗!”

第0029章 第一次亲吻
元成赶紧把绒英护在身后,余晖习惯性站到他的身侧,低声问元成:“他会无缘无故杀人吗?”
“不会,一定是那个人刺激到他了。”
两人低声说着,一直挂在元成身上的人终于说了一句话:“他说姐姐是因为太弱,才那么轻易地死掉了呢。”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像是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和刚才拿刀撬人头皮的人判若两人。
余晖眉头紧锁,不由得多看了绒英一眼,绒英的美很有攻击性,就连笑起来,都让人很有压力。
元成费劲地去安抚死者家属,绒英和余晖站在一起,他垂头看着余晖:“你刚刚杀了谁?”
余晖身体微僵,“你在说什么?”
绒英弯下腰,在他耳朵边上嗅了一下:“好臭的血,肯定是个坏人。”
怎么可能......
别说他根本没粘多少血,刚刚里里外外洗了半个小时,怎么可能会留有血味儿?
余晖保持镇定,只把绒英的话当胡说八道。
绒英却不肯放过他,“你身上全是死人的气味。”
余晖不想理他,绒英非要跟他搭话:“你肯定很讨厌那个人吧?”
“杀掉他是不是让你很高兴?像我现在这样?”
“你为什么不笑呢?高兴一点呀。”
“你叫余晖?不吉利呀,改个名字叫日出吧?”
“日出?你说话呀日出。”
余晖被他吵得脑仁发麻,“安静点,蒲公英。”
再让他说下去,余晖祖上十八代都得被他改名。
没成想,绒英更来劲了,“我喜欢蒲公英!我以后就叫蒲公英了!”
余晖简直目瞪口呆。
他没能继续和绒英互怼,一块板砖飞了过来,绒英躲也不躲,幸好余晖手快。
人群激愤,好几个人开始往绒英这边扑。
余晖怎么可能放任别人打他,护在他身前,给人挡了好几下,但人多手多,余晖被人打烦了,抄起地上那块板砖,兜头一记板砖盖饭,板砖稀碎,那个人的头骨也稀碎。
今晚杀的人有点多……
绒英在余晖身后大笑,从背后抱住余晖,在一片死寂里喊出一句:“我好喜欢你……!”
元成头痛欲裂,捂着额头,拉住绒英:“别胡闹了。”
绒英终于安静下来,撇过头,似乎冷着脸,靠在墙边。
余晖看着人群,冲护卫队那边使了个眼色,那边终于来人,拖走地上昏迷的人。
没有当场死亡,还有得救。
“我得先走了,你收拾一下吧。”余晖今晚太累了,坐上车的时候脑子里满是杂七杂八的声音。
奢靡、混乱、腐朽。
联邦帝国的一切,都像是一株毒花,根须早已腐烂,浑身流脓。
余晖闭上眼,受绒英的影响,他幻嗅到身上格外恶臭,想把皮扒下来,换一张新的。
他好想落霜,不知为何,就是想,想亲他、抱他,他不明白这种需求是为何,不过没关系,反正落霜不会让他亲的。
余晖歪倒在车窗上,平静地笑了,一滴泪顺着脸侧滑落,晶莹地摔在质地考究的衣服上。
踏进家门,余晖疲惫地换了鞋子,本以为落霜可能在忙碌,转眼却在沙发上看到了他。
落霜合上手里的书,抬眼和他对视,“你回来了。”
“嗯......”
他在宴会上喝了酒,有些醉了,信步走过去,也不顾周边还有佣人,直接扎进落霜怀里。
两人挤在单人沙发里,格外亲密。
落霜没有退让,环住他的腰身,没有问他怎么了。
他嗅到他身上的烟酒味、血腥气息。
宴会上死了个人,他已经听说了,不用余晖再向他汇报。
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余晖的后背,像摸一只猫。
“我身上是不是很臭?”
“还好。”
也就是很臭的意思。
余晖反倒笑了,故意把头往落霜脸上蹭,“真的还好吗?”
落霜没有反抗,当真嗅了一下,“比身上好。”
头发是最容易吸附各种气味的地方,余晖反反复复用洗发水洗了好几次。
此时满是清香。
两人依偎在一起,落霜胸口被压疼了,但他不想放手,和余晖一样,贪恋此时此刻的温暖。
他们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感,但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清晰地意识到活着。
落霜不知道余晖是否也有同样的感知,他没有问,只是默默地从余晖身上汲取生命的知觉。
他们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对他人杀戮,被别人杀戮,末了,依偎着呼吸对方身上的气味,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余晖在他身上躺了很久,甚至打了个盹,他撑着沙发扶手起身时,落霜看向他,那双眼格外明亮。
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落霜把他抗在肩上,也是这样看着他。
“谢谢你和你的拥抱。”
“不客气。”
余晖没有从他身上下来,突然凑到他面前,在他的脸颊边上停住。
落霜移开视线,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做了一个要推拒的预备动作,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忍耐。
余晖垂下眼帘,主动将手覆在落霜的脸侧,亲吻了自己的手背。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落霜不让他亲他,但既然落霜不愿意,那就罢了。
反正……他并不是想用亲吻来表示情爱,他只是......单纯想这样做。
落霜意识到余晖情绪低落,他松开了手,没有再拒绝他,低声说道:“可以亲脸,仅此一次。”
余晖一愣,感觉掌下原本偏冷的脸颊有些发烫,往后,他看到落霜发红的耳朵。
他虔诚地低下头,轻轻在落霜的脸侧亲了一口。
他瞧着落霜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你、对别人的唾液过敏?”
余晖担忧地捧着他的脸,难道这才是不让亲的真相?!
落霜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过敏。”
他没有和余晖对视,冷静地拿起放在一边的湿毛巾,默默敷在脸上。
余晖:“这是擦过手的......”
落霜:“哦......”
余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心情突然雀跃。
冷漠上将,是个腼腆的纯情怪。
【??作者有话说】
落霜日记:喜欢参加宴会的丈夫回家之后……突然亲了我,是对我独守空房的补偿吗?脸变得很烫,用湿毛巾敷也没有用,肯定很难看。

第0030章 你把糖果都吃了!?
晚上,他们和往常一样睡在一起,累了一天的余晖直接秒睡,落霜倒是有点失眠。
听到余晖沉稳的呼吸声,他担心一动就把余晖吵醒,只能僵着躺在一边,脑子里全是不渝今日暴走的模样。
百年来,这是不渝第一次彻底失去理智,他意识到,他和不渝可能快要走到终点,下一次巨大战役,可能会是他们最后一次上战场。
可不渝会怎么样?联邦不会放它走……被联邦当做战争机器百年之后,接受注射安乐死吗?
这不该是不渝的结局。
落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那巨大的白虎时,内心徜徉着灭顶的忧伤。
它的眼睛很漂亮,沉静儒雅,十重枷锁压在身上,仍然傲气地端坐在冰冷的控制台上。
它选择了他,他们并肩作战十几年,为什么要迎来这样的结局?
张琛医生和他说,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作战,军部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抓紧给不渝更换主人,落霜,可能不会死在战场上,更可能被自己人暗杀,像抹杀一只蚍蜉,消灭掉白虎的主人,强制更换下一任主人。
他迟早是要死的。
落霜看向身边的人,悄然侧过身子,抚摸他的鬓发。
他这样的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孤身一人,而不是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他希望余晖对他不要有任何情感,希望他们能像陌生人一样,希望他死之后,余晖能潇洒地离开,拥有自由的未来。
落霜闭上眼,眼前闪过他们之间的种种,他们没有很亲密,受于私心,他和余晖的接触太多了,也许,他也畏惧孤独。
如果早知他可能比预想得死得更早,他不该听不渝的话,不该想着如何对夫人尽职尽责。
他们该像陌生人一样相处。
指尖从余晖的眉心游走到唇中,他静谧地描摹他的五官,除了父母和不渝,这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唔……?落霜?你睡不着吗?”
余晖被他摸醒了,下意识握住他冰冷的手,塞进被子里捂热。
落霜想着,他应该抽手离开,但余晖的掌心很暖,他舍不得。
“嗯......”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知道落霜身上一直带着没有痊愈的伤,也许是白天他扑到落霜身上,又把他弄疼了?
余晖紧张起来,顶着困意,伸手去摸他的胸口,“是我晚上把你弄伤了嘛?”
面对别人,余晖漠视他们的生死,但对于落霜,他身上多一点伤痕他都不忍心看。
“没有,不是你。”
落霜回握他的手,两人缓慢凑在一起,额头相抵,余晖只当他是失眠,把人揽到怀里拍拍,“拍一拍就睡得着了。”
他哄孩子一样,轻抚他的头。
很少有人摸过落霜的头,他不太习惯,但余晖的善意和体贴实在让人难以抗拒,他忍不住靠近,脸侧贴在他的肩上。
他想吃糖。
但上个星期张琛又检查了他的牙齿,耳提面命:“不要再偷偷吃糖了,不然牙蛀烂掉有你受的。”
一想到牙齿,脸侧竟酸疼起来。
落霜翻了个身,换一边吧......
换到另一边受压迫,竟也疼了起来!
饶是落霜身经百战,也扛不住牙疼,他辗转反侧,终于再次弄醒了余晖。
“怎么了?哪里疼吗?”
余晖开了床头灯,见落霜脸上泛红,伸手一摸,有点发烧。
“怎么发烧了?”
不会真的是他把落霜抱出问题了吧?!
落霜坐起身,捂着左半边脸,有些难为情,“牙疼......”
“啊?”
余晖怀疑自己听错了,落霜应该早就过了智齿发炎的时期,怎么突然牙疼?
“你之前疼过吗?”
余晖问着,已经给斯科特发了短讯,希望他找牙医过来。
“我只能去军区医院就医。”落霜捂着半边脸,前几天就隐约有点感觉,但今晚突然严重起来,顿时要命。
斯科特明白规矩,很快端着药上来,他生活经验丰富,给落霜粗略检查了一下牙齿。
“牙龈已经发炎了,吃点消炎药和止疼药。”
余晖也围在斯科特身边,问道:“是蛀牙?”
“是的。”
斯科特感到奇怪,落霜的牙齿之前就蛀过一次,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他食用甜食,怎么又蛀了?
他正疑惑,落霜一个眼神丢过去,他意识到他该退下了,把夜晚的时间留给夫夫二人。
斯科特一走,余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扑到书架旁边,翻了个小盒子出来。
落霜瞬间心虚,捂着冰袋就跑......
“啊!我的糖怎么一颗都没了!”
余晖盯着落霜的背影,对方已经钻进了卫生间。
余晖大惊失色,又在架子上翻了好几下,拿出其他几个盒子。
“都没了?!”简直是蝗虫过境!
余晖气急败坏,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落霜!你把它们都吃了?!”
落霜捏着冰袋敷脸,一言不发,冰袋都压不下他脸上的热度。
被人发现了......
镜子里的人满脸通红,落霜选择逃避,背过身,不再看。
余晖简直不敢相信,之前落霜不是说......他不喜欢吃糖吗?
怎么背着他,偷偷摸摸地,跟个小老鼠一样,把全部糖果全部吃光。
还吃得蛀牙了......
太魔幻。
原来你是这样口是心非的落霜。
“落霜......真的是你吃的吗?”
“......”
落霜只想保持沉默,在开庭之前,他不会说一句话。
余晖表示,开庭的时候带上你的小破牙。
“落霜,我不是怪你,只是想知道,真的是你吃的吗?”
千万别是招老鼠了。
卫生间里的人还是保持沉默,余晖耐心地等了很久,终于听见一声:“嗯......”
声音闷闷的,透露着某人的心虚。
余晖笑着哄他:“好啦,没事的,蛀牙就蛀牙呗......你先出来,我真的不怪你。”
落霜敷着冰袋,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了余晖一眼。
余晖真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冷漠地想道:应该亲死他的。
【??作者有话说】
落霜日记:一开始只是想吃一颗而已。
◇ 第31章 他是一个牙疼的小蛋糕
“你先出来,没事的,吃了就吃了,牙......牙去医院弄一下就好了。”
“对不起,我不该偷你的糖。”
落霜捏着冰袋,倒霉孩子垂着脑袋,似乎在等待被罚。
余晖哪里舍得,大方一笑,“我们都结婚了,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想吃就吃,哪里是偷呢?”
他拍拍落霜的肩膀,给他理顺肩上的褶皱,落霜有些低烧,身上很暖和,手一搭上去就舍不得拿开。
“嗯......你原谅我了?”
“我从始至终就没责备你呀。”
余晖好笑地抱住他,他从来没有想到落霜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竟然会担心他为了几颗糖惩罚他?
落霜没有解释,因为上次被张琛发现偷吃糖,报告上交了军部,所有甜食都被禁止,若不是他自己存了一些,还有余晖之前买回来的糖,他是真的没糖吃。
他病恹恹地回到床上,折腾了这么久,倒是困了。
余晖这次光明正大地抱着他,为了避免压到他的伤口,他侧着身子,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胸口。
今晚已经是前所未有地亲近,他不贪心。
另一边,元成和绒英吵了一架,一个人坐单人沙发,一个人跪坐在地,半趴在茶几上。
“别继续任性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我也很难过,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呢?”
“我没有闯祸。”
绒英背对着他,手里捏着一个小鸭子,偶尔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元成听了就很烦躁,“绒英......”
他和绒月结婚那么多年,绒英是他们一手养大,他是把绒英当亲弟弟的。
绒月不在了,绒英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元成真的很累。
“像以前一样乖乖上学、吃饭,好不好?”
绒英打断了他的话,“哥,如果她不是姐姐,是妹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什么?”
元成一时没有转过弯,什么姐姐妹妹?
绒英没有解释,他转过头,始终是笑着的,“如果我是她的哥哥,她就不用死了。”
元成眉头紧皱,掩盖住眼里的隐痛,只能靠深呼吸保持语调平静:“听话,别想这些,绒月......她不会希望你继续消沉下去的。”
绒英抱着胳膊,小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声音很闷,“我就是觉得......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他低声笑着,眼泪滑进毛衣里,他闭上眼,泪水浸湿了睫毛。
元成塌下了一向挺拔的背,指甲掐进肉里,将指腹蹂躏得鲜血淋漓。
他坐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轻声开解:“绒英,没有谁应该死、谁不应该死,你是绒月最爱、最挂心的人,好好生活——带着绒月的那一份,好吗?”
“我做不到......”
“会过去的。”
绒英睡下之后,元成回到客房,展开地图,没有做任何批注,在脑海里模拟上一次突袭的状态。
他们借助“邪教”的力量,打压了联邦的威信、歼灭武警队,震慑联邦,这还远远不够。
必须要联合其他饱受联邦压迫的周边国家,稞罕不能孤立无援。
元成靠在椅背上,想着,军区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组织演习,肯定要去各个被镇压的国家巡视,这是个引发矛盾冲突的好机会。
他在卷轴上记录了完整的计划,放进床底下的传输机器里。
他用这样的方式和可辛传递消息,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夜深,元成拉开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份结婚证。
他抚摸结实的封皮,没有打开。
绒月和绒英这对姐弟,长得极像,元成永远不用担心会忘记绒月的长相。
他弯下腰,双手掩面,屋子里只剩下颤抖的叹息。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夜晚过去,又是新的一天,落霜迟迟没有出门。
余晖看他脸颊比昨天要肿,笑道:“去看医生吧,消炎消肿。”
“不想去。”
落霜看着碗里的白粥,很苦恼,满脸写着一个字:愁。
斯科特在一边偷笑,他想起某个夜晚,落霜一面说着不爱吃糖,一面偷偷拿走桌子上的糖果。
这下好了吧,牙都吃坏了。
落霜喝了粥,一点精神也没有,在家里拖延了几分钟,还是出门了。
余晖送他上车,目送他远去,才和斯科特大笑起来。
“我真没想到他会偷偷吃,以后一定把糖藏到别处去。”
斯科特摇摇头:“您以后都买不到糖了,军部对我们限制购买糖果。”
余晖一愣,联邦军部对他们的管制......竟然细化到如此地步......
想起落霜那个可怜样子,余晖好笑又心疼,“不会要拔牙吧?”
“不会,军部医院有专门的方法。”
余晖只能替落霜祈祷。
落霜抵达医院,张琛正好拿着检查报告,从不渝的病房那边出来。
“怎么来了?”
张琛知道落霜很排斥来医院,往常都是催好几次才会来,今天怎么主动来了?
问题肯定很严重。
他目测落霜有些低烧,瞧见他脸颊稍微浮肿,心里猜了个大概。
“牙疼。”
张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开了诊室的门,“吃了多少?”
“不记得了。”
落霜回避了张医生那双锐利的眼。
“张嘴。”
张琛一看便知吃了不少。
他长叹一口气,落霜的体检报告他已经多番修改诊断意见,但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你早做打算吧,这几颗烂牙我给你治着,别的你自己想办法,上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继续频繁作战,会严重消耗你的寿命。”
落霜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沉默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张琛,军部肯定早就要对他实施严格管制了。
如今元勋家族的血脉不多,每一代最多选三个人进军部,每个家族还有好几个旁支,可孩子们还太小,担不起时局动荡时期的担子。
就算军部知道落霜的身体不好了,也未必会对他下手。
就目前而言,近百年来,落霜是唯一一个能把白虎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人。
他们舍不得这颗威力极大的棋子,只要报告看不出问题……军部不会多管。
落霜抬眼,和张医生看在一起,对方冷然一笑:“造假这样的事情,风险很大的。”
张琛说着风险很大,还是给落霜隐瞒了治疗实情。
“不要有侥幸心理,戒糖,知道了吗?”
张琛恨铁不成钢,冷淡的面容下带着浓烈的警告。
军部马上要演习,去各个被镇压的小国巡视,落霜不会在演习队伍里,但绝对要跟随军队,便于执行秘密任务。
落霜明白他的意思,起码得把演习前的那次体检给过了才行。
“好。”
张琛摇摇头,给他开了漱口水和消炎药,“去里面待着。”
张琛收拾好仪器,仔细检查他的破牙,“应当是遗传,牙口不好,饮食上也要注意,不要吃过硬的食物。”
落霜发不出声音,只能沉默以对,他想起余晖吃饭的样子。
有次厨房做了香辣酱肘子,余晖抱着肘子啃得满脸都是酱汁。
肘子是软的,他应该是可以吃的。
想吃酱肘子。
张琛奇怪,今天吸唾器的使用频率有点高。
“你在想什么?”
“......”
落霜赶紧清空自己的想法。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医生。
做完治疗,张琛长叹一口气,再次叮嘱:“千万、不要、吃糖,不然,下次没人救得了你。”
“我知道的,谢谢你。”
“别谢我,别吃糖就行。”
张琛摆摆手,要他赶紧滚蛋。
落霜回到军部训练场,走进属于自己的训练室,一练就是一整天。
他必须保持训练强度,以免军部起疑心。
可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往常适应的强度,今天做起来有些吃力。
落霜平静地脱掉训练服,走进浴室,浴水柔和地洒在满是伤痕的身体上。
他背后有几道格外明显的疤痕,但都不是战争造成的。
战甲只会在关节处造成磨损,就算遭受重创,也不会让后背受伤。
落霜搓了泡泡,平静地想起母亲捏着刀往他身上划的场景。
她那么悲痛,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泪痕。
她让落霜不要害怕,说,我们一起去死吧。
本是要刺入心脏,不知为何,她又丢开了刀,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痛苦的话语时常在脑海里绕:
“我不想看到你也和他一样......”
“你也会和他一样的......”
“我们去死吧,我们,三个人,都死掉好不好?”
背后的伤早就不会痛,但妈妈的话是烙进心里的疤。
是妻子对爱人牺牲的绝望,也是母亲对孩子前途的迷茫。
落霜和她说的那样,踏上父亲曾经走过的路,握住父辈们拿过的剑,奔赴不知去向的结局。
也许妈妈说的没错,他们应该一起去死的。
在幼年夭折或是在最朝气的年纪枯萎?落霜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更不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择。
他想到了余晖和不渝。
他真心希望余晖的工作室可以越做越好,也真心祈祷不渝可以逃出联邦的管控,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期许自己的未来。
他仰着头,温热的水洒在脸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些不舍,有一点点害怕孤单,有点想念余晖。
他自知寿数不定,却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
他这种将死之人,怎么还配奢望别人的陪伴呢?
另一边,余晖和工作室的年轻人们举杯庆祝第一批香水大卖。
“我就知道,一定可以成功。”陈青山拉了小型礼炮,工作室里跳跃着彩色的飘带,余晖发自内心地笑着,扬手就抓了一大把。
“老板抓得最多,明年又是最旺的一年!”
年轻人们起着哄,吵着要余晖发一个大红包。
余晖被他们逗得直不起腰,抓过第二个礼炮,不甚熟练地对着天花板,“我看下一个手气最好的人是谁,和我一起发。”
他笑眯了眼,这是他的事业,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工作室,他在这里倾注和从事间谍事业之外的心血,长出属于自我的血肉之躯。
“砰——”
许是心理作用,余晖觉得这个礼炮格外响亮,年轻人们怀着期许,纷纷伸手去抓那彩色的带。
身后的门响了,余晖在漫天飘带里转身去看,脸上的笑瞬间变成惊喜。
落霜也和其他人一样,伸手抓住了一把飘带。
他脸上戴着面具,余晖看不到他的表情。
“恭喜,余老板。”
落霜将手里的飘带递到余晖面前,余晖心里涨得好满,笑着接过,举着彩带朗声道:“恭喜这位先生,和我一起给你们发大红包——”
余晖回头去看他,看到唯独露在外面的那双眼微微弯着。
他享受着落霜的纵容。
余晖往工作群里发了两个大红包,年轻人们嬉笑着哄抢,纷纷喊着多谢二位大老板。
快乐在工作室里肆意弥散,落霜看着余晖纵情恣意的笑脸,心神恍惚。
他还记得刚见到余晖的时候,对方总是谨小慎微,连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和别人对视。
如今长成自信又光彩照人的模样,心口很暖。
因为落霜来了,余晖提前下班,和他并肩走出写字楼。
“今天是个好日子。”余晖突然拉住了落霜的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嗯?”
落霜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想邀请你。”
他深呼吸,鼓起勇气,眼里的期望快要溢出来,落霜却不敢看他那双盛满了光彩的眼。
他逃避似的结束对视,问道:“邀请我做什么?”
余晖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脸颊上有两个不甚圆润的酒窝,“邀请你出去玩。”
落霜移开视线,落寞地看着余晖身后的车水马龙,他应该推开余晖,应该转身就走,应该留给余晖一个冷硬的形象。
“落霜?”余晖捏了捏他的手心。
“好......玩什么?”
落霜脑子里很乱,余晖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他淡然地笑着,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恍惚地被余晖牵着手,两人从喧嚣热闹的大街上,一路小跑,穿过了人流量最大的中心区,来到公交车站前。
这个时候已经傍晚,只剩末班车。
“我们要去哪里?”
“不是什么著名的地方,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回去一趟。”
余晖握紧了他的手,没有继续解释,拉着他跑上了空旷的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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