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深呼吸三旬,捂着满额头的冷汗,连牙齿都在颤抖。
他一直梦到那些在战场上被他杀死的人。
战甲里过热的温度、掌下挥剑的每一帧,都如同蛆虫,在骨髓里啃噬翻滚。
“我梦见你出事了……”
他口不择言,慌乱地扯谎。
落霜从来不会疑他,捏着他的肩膀,“不用担心。”
看到余晖,就像是看到过去的母亲。
也许在父亲牺牲之前,母亲也是这样辗转反侧,噩梦连连。
直到那个噩梦变成现实,她疯了、痴了、傻了,才再也醒不过来。
他愧得很。
却连一个拥抱也没有给予。
余晖缓过那阵战争后遗症,扯出一个糟糕的笑:“嗯,会没事的。”
落霜没有和他对视,扶着他重新躺下,他很少侧身入睡,但今日,他想多看看余晖。
【??作者有话说】
落霜日记:他总是做噩梦,不渝说是因为我不够温柔,可是什么叫温柔?苦恼
余晖醒来时,落霜早走了。
他知道落霜肯定非常忙,联邦军部本来已经针对稞罕制作了新的作战计划,余晖和可辛一闹,他们必须推倒重来。
余晖吃着早饭,心里不太舒坦,总觉得今天会出事。
他晚了半小时去工作室,在路上遇到了大堵车。
车流拥挤,余晖靠在窗边,街边沿途一直有持枪的武警。
元成昨夜传来消息,说联邦展开了第十七次清缴间谍活动,余晖和落霜成婚,本就是过了背景调查,他安抚余晖,不用担心。
余晖则是担心元成。
他走的越高越远,离权力中心越近,就会越危险,但元成一向老练,想必不会有事。
拥堵一小时后,他终于来到工作室,年轻人们说说笑笑,展示自己的工作成果,余晖笑着回应他们,最后不着痕迹地进入休息室。
可辛跳了出来,丢出一个卷轴:“今天有任务。”
“严重吗?”
“严重。”
可辛用尾巴划开卷轴,上面写着元成的计划。
他们会在京都中心广场展开一场暴动。
不是以间谍形式,而是煽动邪教组织,煽动民众的反战心理。
联邦多年征战,一切政权组织形式都是战时模式,一个为了战争而存在的国家,民众苦不堪言。
近年来邪教盛行,传播思想都是民众喜闻乐见的和平主义。
余晖嗤之以鼻,这是邪教?他都快分不清什么是正义。
“我们需要做什么。”
余晖看完作战计划,好像没有他的事儿。
可辛拿出另一个卷轴,“你和我,去隔壁大楼,狙击前去疏散邪教人员的武装力量。”
余晖明白了。
他和可辛融合起来,发挥辅助型灵兽的优势,不进战甲,他们十分灵敏,方便更改狙击点,能做出狙击手有数十人的假象。
“好。”
“我会通知你时间的。”可辛忙着布置东西,没有抬头去看余晖的表情,自顾自说着安排。
余晖一一记下,满脸麻木。
这样的事情一定会越来越多,他除了努力适应和习惯,没有任何办法。
他恍惚地处理了很多事情,浑浑噩噩地挨到下午,窗外传来了警笛声。
暴动开始了。
办公室里的年轻人们全部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余晖站在窗边,见周边写字楼里的人都开始往外疏散。
“大家沉着冷静,从安全出口下楼,赶紧回家。”
年轻人们在校园里接受过类似的教育演习,井井有条地疏散。
事发突然,加上今天天气不好,交通路况糟糕,落家的人想要赶来接他,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的路程。
余晖赶紧和可辛融合,淡色的贴身盔甲柔韧地包裹身体,能抵挡弹片和爆炸余波。
他干脆利落地跃过大楼,拿起藏在消防柜里的狙击枪,找好点位后,立刻放了一枪。
一击必中,人群纷乱。
余晖强制自己不去想如何爆了别人的头,赶紧更换下一个点位,再次击杀一人。
逐渐麻木。
可辛记录着他的轨迹,突然说道:“小心!这边有人巡查!”
可余晖动作太快,已经跃了出去。
子弹擦着脸颊划过,余晖习惯性举枪,对准楼下的武装。
可这次,他打偏了。
子弹擦着敌人的肩膀,命中了墙壁。
“先走!”
可辛顾不得让余晖补枪,重新给他规划路线,余晖架好点位,成功击杀第三人。
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不过半小时,前去阻止邪教组织的武装力量全被狙击射杀。
余晖回到办公室,可辛咬着卷轴,“小失误,幸好没出事。”
余晖没有回答他,默然,进了卫生间。
温水浇在他颤抖的身体上,余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失误的那一枪。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是谁。
那是落霜。
没有任何外貌特征,军人们站在一起连身形也一模一样,但余晖就是知道。
那是落霜。
他习惯性开枪之后,子弹射出去的那一秒,他真的很想死。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脱靶。
余晖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办公室里等人来接他。
外面还在骚乱,落霜会出现在外面,说明这次的暴动足够引起联邦的注意。
民众的心态一旦垮台,联邦的铁血统治自然雪上加霜。
让敌人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后,稞罕只需要养兵蓄锐,找准时机,便能够给这个纵横多年的帝国最后一击。
也许有生之年,他们能看到联邦帝国的落日。
余晖瞥见押送邪教组织的武装队伍,暴动结束了。
“穷兵黩武!民不聊生!”
“闭嘴!”
为首之人仍在高呼联邦的恶行,被一枪托砸倒在地,被狼狈地拖走。
余晖收回视线,捏着脖子上的钥匙。
当呼唤自由、和平的声音,沦为了邪教。当习惯杀人、漠视生命,成为了常态。这个世界,或许就像联邦帝国希望得那样正常了。
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是斯科特打来的。
“夫人,城里乱,您待在工作室,千万别出门,等交通管制结束,司机立刻会接到您。”
“好,我现在很安全,不必担心。”
工作室是落霜的私产,而落家所有的资产,联邦军部都有登记在册,管制不会影响余晖的工作室。
他这里甚至是最安全的地方,余晖看向休息室的门,泛起诡异的快感。
对于普通市民,这里无比安全。
对于间谍杀手,这里也安全无比。
如此严苛的管制之下,藏着间谍组织的力量核心。
余晖想笑,想抓狂,想发疯。
想……落霜。
他看着一队一队的武装路过窗边,没有再看到落霜的身影。
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总对落霜有奇怪的情感。
这是喜欢吗?他不觉得。
可他想亲那个人,看到他的伤口会心疼,甚至会畏惧他的死亡。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
余晖只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配爱人,也不配被爱。
余晖闭上眼,窗边的夕阳散了,落日西沉,黑夜里,温度骤降,城市中心的那座高塔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外面的吵嚷直到入夜才平息,彼时交通管制终于撤销。
司机接到余晖,赶紧道歉:“城门一直在搜车,这才耽搁了。”
“无事,大家都平安就好。”
家里有斯科特操持,自然不会出乱子,余晖就是担心落霜。
他看得出来落霜的品级很高,连他都被调用到城内,足见联邦是下了大气力去彻查间谍组织。
此番他们挑衅一般的斩首行动,更是给联邦火上浇油,让敌人在群众面前落了面子,丢了威严。
余晖沉寂地攥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破了皮肤。
疼痛,鲜血,都是活着的象征。
他闭上眼,想落霜了。
他的想念直到深夜也没兑现,落霜一直没有回来。
余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朝落霜开枪的那一幕。
他烦躁地吃了五颗糖,水果糖硌得牙咯吱响,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他甚至没有落霜的联系方式。
落霜的通讯设备都是军区配的,恐怕不能随便给他留号码。
余晖泄气极了,丢开手机,趴在阳台上晒月亮。
另一边,落霜还在开会。
针对这次斩首行动,司令分析了作战动态,得出城中至少有十名间谍杀手,且都是用狙击枪的好手。
落霜没有反驳他,他想起了那个跃过墙头的身影,动作极快,却抽枪朝他放了一颗子弹。
如果不是他对危机的预感极强,偏了身子,恐怕会被当场击毙。
这样好枪法的人,有十几个?
落霜心中存疑,一言不发。
会议持续到半夜,司令制订了清缴计划,才让所有人回宿舍休息。
落霜申请回家休息,司令没有阻拦,派了专车送他。
车辆开得很慢,因为白天的事情,城市格外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辆车里的人。
落霜心里不安宁,一直默默观察周边,太安静了。
“出城后立刻提速。”
他吩咐了司机,对方给他开了十几年的车,十分了解他,明白他的想法。
“落先生,有人在窥视我们。”
“嗯,小心行事。”
车辆驶出城门的那一秒,一颗闪光弹、一颗手榴弹划破夜空!
“提速!”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当即驶出了爆炸波及范围,落霜看向后方,城门上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们突袭失败,此番打草惊蛇,一定会赶紧撤退。
等落霜通知上级搜查,早就来不及了。
联邦的保密性很强,但这种封闭式的管理模式,同样降低了应急应变能力。
落霜攥紧右拳……
他厌倦这样的世界,但不代表他能忍受敌军挑衅到脸上来。
难道稞罕当真有了一只能和不渝决一死战的灵兽?
落霜忍下心中的疑虑和怒火,不紧不慢地上报给司令。
到家时已经三更半夜,落霜在书房里洗漱完毕,靠在窗边很久,从抽屉里摸了一颗白色的丸子塞进嘴里。
余晖睡得正熟,房门很轻地响了。
他眯着眼睛,警惕地注意周边动静,听到很轻微的脚步声。
像是有个人收敛了动静,悄悄走进来。
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醒的眼。
那个人个子很高,从门口进来时,影子投在墙侧。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动弹,不像是贼。
余晖屏息凝神,眯着眼睛瞧,只见那人路过了床尾,靠在书架旁边,从架子上摸了一颗糖,拆开品尝。
是落霜?
他不是说......不爱吃甜食吗?
余晖继续装睡,对方没有注意他,在柜子里翻了三颗糖,装进口袋里。
而后,那人坐在了床边,温热的手擦过余晖的脸颊。
落霜......在摸他的鬓角。
余晖装睡的技能点满,眼皮都没颤一下。
他听到一声短暂的叹息。
落霜的手上带着糖果的香甜,他只是坐了一分钟,又悄悄走了。
余晖睁开眼,心里堵得慌,一滴眼泪滑落到枕巾上。
他淡然地擦掉泪珠,不明白这滴泪为何而落。
次日,联邦武警队被间谍狙击手团灭的新闻冒了出来,发布此则新闻的相关媒体全部被军区带走了。
余晖走在路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他总觉得所有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灰色的霾。
他看着相关媒体的名称,有一家是余家注资的。
余晖走进工作室,年轻人们明显没有之前活跃,曾经他们觉得战争离自己很远,他们在校园里成长到现在,只在昨天见到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
他们茫然,余晖亦然。
每个人都在时代的漩涡里,被不知名的暗流推着前进。
他不着痕迹地盖住胸口的钥匙,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吧。
余晖在休息室里放出可辛。
“有家媒体可以做做手脚。”
“你的意思是,余家?”
“嗯,是个好时机了。”
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想再等下去了。
可辛用卷轴将消息传递给元成,“如果他们觉得可行,就立刻行动。”
“好。”
余晖面无表情地坐沙发里,可辛发现他状态不对,趴在他的膝头:“自从昨天结束任务,你就心不在焉,怎么了?”
余晖摇摇头,不打算把昨天差点枪杀落霜的事情告诉它,“只是有点累。”
可辛没有多问,它知道余晖有事情瞒着他,但他不说,它就不会追问。
它的尾巴绕着余晖的指尖转,一人一猫在黑暗里依偎着。
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他们汲取彼此身上的暖,相互支撑到现在。
元成的消息来得很快,他们觉得计划可行,能借助联邦的疑心,扫平一个贵族,不亏。
余晖不需要有任何动作,元成他们会办得很漂亮,他只需要到时候回余家一趟。
他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终于要有个决断了。
他不会想着要那些人补偿他,更不会想着去原谅他们。
失去的妈妈、死去的小猫、被扼杀在童年里的余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所以,他们也只需要死去即可。
请、那些、讨厌的人、肮脏的伥鬼、都、去、死。
【??作者有话说】
落霜日记:今天遇到两次袭击,但是没死
为了掩人耳目,元成给余晖透了消息,说今晚有一场宴会,让他去参加。
帖子早就发给了斯科特,他给余晖汇报过,余晖本不打算参加,但为了计划平稳实施,还是去吧。
这种宴会最是没意思,上流社会里的傻逼依旧数之不尽,余晖厌蠢,多看一眼都要爆炸。
装脓包久了,连反击的余地都所剩无几,极为被动。
“您若是不喜欢,要不就不去了吧?”
反正落家根本不需要社交。
余晖摇摇头,“就当是为了新香水做宣传吧。”
要是销量好,那群年轻人会很高兴的。
思及此,宴会多少还有点用处。
他们说着话,落霜从楼下匆匆下来,余晖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在家,“你现在要出去吗?”
“嗯,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你呢?”
“记得吃晚饭。”
“好、你也......”
落霜匆匆路过他,余晖的下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
他一离开,带走了好些色彩,余晖垂着头,对斯科特笑笑:“不用准备我的晚饭,我只想吃个三明治。”
另一边,落霜紧急赶往军区医院,通过层层审核,来到不渝的病房前。
里面的灵兽陷入狂热的暴躁之中,它的怒吼在密不透风的病房里暴动。
张琛医生已经安排了镇定剂,看向落霜:“你的身体恢复情况不好,影响到了01。”
落霜这几天胸口闷痛,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但就是不舒服,不渝的躁动极其严重,它也处于极端的痛苦之中。
这种情况,只有让落霜进去安抚它,但危险系数极高。
落霜穿好护具,踏入病房,尝试和不渝构建意识联系。
他小心地靠近,被巨兽的怒吼震得头痛欲裂。
“不渝,醒醒。”
他在意识里呼唤它。
得不到回应。
“不渝,是我,落霜。”
他一步一步向它走去,不渝的咆哮和挣扎看了让人难受,他被禁锢百年,身体和心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落霜有时自暴自弃地想:要不我们一起去死吧。
不要再活着了。
“不渝,如果太辛苦了,就杀掉我吧。”
和灵兽建立联系之后,灵兽若是捕杀主人,也会当场暴毙,一起死,就不会再痛苦了。
落霜下达命令之后,不渝逐渐平静,白虎长啸,最后轰然倒地,连带着浑身的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
落霜擦了一把口鼻里流淌出来的血,缓慢坐到不渝跟前,靠在它的脸侧,环住它的脖子。
“没事了。”
“落霜?”
不渝趴在地上,墨绿的瞳孔里满是疲惫,他舔掉落霜脸侧的血迹,和他依偎在一起。
“我在。”
落霜轻抚它的后背,一人一虎相互安抚着彼此。
不渝的呼吸很像人类的叹气声,也许它真的在叹气。
“不要再向我下达那样的命令。”
百年来,落霜是唯一一个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甚至,没有主人下命令让它杀人。
落霜没有回答他,只是抱住它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不渝冷静后,把落霜扒到怀里,嗅嗅他身上的气味。
“你的伤势恢复不好,怎么了?”
“抑制伤口愈合的药物暂时无法根除,一小部分随着创口愈合,锁在了体内。”
哪怕含量极低,被关在落霜的身体里,都如同跗骨之蛆,时不时痛痒难耐。
落霜趴在它厚实的毛发里,转移了话题:“给你看个视频。”
他调出了稞罕战甲的作战视频。
不渝见到灵兽战甲的那一瞬间眼睛亮了。
“你认识它吗?”
“不确定。”
不渝猜测这是可辛。
“你觉得它是战斗型还是辅助型?”
落霜认为它是辅助型,但身边没有人认同他。
不渝沉默良久,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落霜和可辛站在对立面,它没有办法支持可辛,也不想给联邦提供资料去对付可辛。
“我们失散的时候,它还很小,长大了会是什么类型的灵兽,无法猜测。”
话是这样说,但落霜已经明白了不渝的心思。
他不为难它,说了一些近况。
“稞罕的实力大增,未来的局势,更加动荡。”
“嗯......联邦暂时不会派我们上场,你一定要趁此时机,养好身体。”
“嗯,我会的。”
落霜趴在不渝怀里睡了很久,不渝在他脑袋上蹭下巴,难得安逸。
另一边,余晖和元成汇合了。
元成笑着招呼周围前来寒暄的友人,并将余晖介绍给他们。
余晖笑得脸都僵硬了,宴会上觥筹交错,灯光旖旎,让人眼晕。
余晖看着元成俊美风光的侧脸,不合时宜地想到元成的夫人阵亡的事情。
要是有一天,落霜不在了,他能做到想元成这样,继续优秀地从事间谍事业吗?
“元成......”
元成转过头,胳膊随意地搭在余晖肩上,“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
余晖张了口,又闭嘴,摇头叹气。
一看他这个样子,元成马上明白了,“听话,不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要责备自己。”
元成安抚地抱抱他:“你只需要记得:不是你的错。”
不要惩罚自己。
不要想得太多。
不要回头去看。
他们一路走到现在,手里的人命鲜血数不胜数,早是该下地狱的人了,浮生能偷几日欢欣,都是赚。
“嗯,好。”
余晖带着笑,端起酒杯敬元成一杯。
元成搂住他,低声说着:“等到宴会过半,我在这边引人注意,你悄悄从后面走,可辛知道位置。”
“好,我知道了。”
余晖茫然地看着舞池里欢快的人群。
余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疑似间谍的家族,会被联邦如何处置?
他们一贯对余晖的冷待和刻薄,竟成了余晖的保护伞。
联邦相信余晖和他们没有同流合污。
余晖仰头将烈酒一口闷,灼热的酒沿着喉管一路燃烧到胃里,暖得想死。
元成给他使了眼色,余晖借口酒醉,摇摇晃晃地往宴会后方走去。
唱戏的人都要谢幕了,他得去送一送那些角儿。
【??作者有话说】
余晖日记:今天晚饭只吃了一点三明治
第0028章 平平无奇的杀手罢了
可辛从钥匙里跳出来,融进余晖的身体里,借助早就存放在地下室里的传输器,来到了距离余家一公里的秘密基地。
元成的安排果然十分周全。
宴会上的所有人都会是他的不在场证人。
加之宴会地点离余家极远,他的嫌疑又降低了。
他在树林里穿梭,很快来到余家大院之外。
里面乱成一团,他看到母亲被人架上押运车,其他的亲戚也一个个被押送出来。
唯独没有他的父亲。
余晖悄悄来到后院,可辛没有回到钥匙里,它趴在屋檐上,眸子在月光下格外亮眼。
“我们没有被定罪,怎么能突然抓走!”
余父还在据理力争,周边的人根本不听他的话,这个人可能是主谋,他们暂时不会带走,要等到上面的指令才能抓捕或者就地拷问。
“我要见我的律师!你们这是诬告,是陷害!”
没有人去管他的诉求,余父这才知道害怕。
只是注资而已......这只是投资失败,为什么会牵扯到间谍活动?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周围的人突然动作起来,将他绑到了院子里,所有人退避到主屋里。
余晖正想着要如何下手,看到他们的举动,才明白,这群人都是元成的人。
刚才负责押送的人,才是联邦军区派来的武警队。
他没有轻举妄动,捏着手机,等了三分钟,果然看到社区紧急通告:余正,57岁,男,S级通缉犯,见到此人行踪,务必拨打举报电话......
军部的人办事不仔细啊......
余晖带着醉笑,想必军部里也有元成的人,不然,怎会如此轻松将他的父亲留在这里。
余父四处张望,身边的人全部退避,独独把他剩在这个院子里......
余晖适时从后门进来,看到神色慌张的父亲,只觉得好笑。
“你怎么在这里?!快,带我一起出去!”
余晖没理他颐指气使的话,平静地锁门。
余正见势不妙,稍稍后退两步。
余晖没有看他,眼角瞥见一根不甚好看,但足够趁手的棍子。
“父亲,你还记得我的母亲吗?”
“你说什么?”他警惕地看着余晖手里的棍子,频频回头去看紧闭的门,他不相信刚刚那群人不会出来阻止余晖,他还没有上军事法庭......怎么能被别人动用私刑?
“我的妈妈,那个被你打死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棍子在草地上拖出一条显眼的痕迹,余晖看着长度差不多了,抬起棍子,直直砸向父亲的肩膀。
一向养尊处优的男人没有料到余晖能有如此快的攻击速度、如此重的力道......
他倒在地上,痛苦堵在喉咙,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你不会记得。”
余晖丢开棍子,揪起他的头发,没有兴趣再跟他说话,高高提起他的头颅,狠狠砸向台阶!
他疯魔一般,面容冷静,手攥得极紧,提着头一下又一下地砸。
脸上溅了几滴肮脏的血,余晖呼出一口气,嫌恶地甩甩满手的血,那人稀碎的头颅耷拉在台阶上。
“真恶心。”
一想到身上流着和这个男人相似的血液,就想杀了自己,放干所有的血,让阳光炙烤他的污秽,蒸发他的肮脏。
余晖站在院子里,掏出一直贴身放着的照片,上面是一只可爱的小猫。
他偷了姐姐的相机,手法拙劣地拍了一张曝光十分严重的照片,仅此一张,珍藏多年。
余晖嗤笑一声,熟练地掏出打火机,叼了一根烟在嘴里,刚才回避的人都出来了,好几个人去挖坑。
他刚才用木棍画好了位置,他们很熟练地挖开土地,像拖垃圾一样,把那具尸体丢进坑里。
余晖点燃照片,捏着迅速燃烧的火焰,点了烟,燥热的烟入了肺,让人冷静。
他们动作很快,坑很快被填平,余晖半蹲在湿润的泥土上,白色的烟扑在深色的泥土里,渗透半分。
余晖很快离开现场,回到宴会地点,随便进了一间房,洗澡、刷牙。
镜子里全是水雾,余晖看不清自己的脸,总归不会是多么慈眉善目的容貌。
他拂去水汽,看着自己满脸死寂,总觉得应该是要笑着的,提起嘴边僵硬的肌肉,勾起滑稽的弧度。
丑陋至极。
他笑着,眼泪一行又一行,分明痛快着,却不知所以了。
情绪平静后,他整理着装,又是一副人模狗样,还得回宴会上露个脸。
他刚开门,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映入眼帘,对方茫然地对他笑,笑容极为灿烂,手里捏着一柄尖刀,上面插着某人的头皮。
“你好呀。”
余晖头脑发懵了一瞬间,“你、你好......”
下一刻,周边围上来一群人,地上的人毫不介意,还在一刀一刀地往地上的人身上划拉。
面容稀烂,认不出是谁。
元成扒开人群,赶紧抓住那人的肩膀:“绒英!别胡闹!”
不知是谁报了警,护卫队的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余晖倒霉,正好被堵在门口。
“对不起,这是上将的弟弟......自从他姐姐不在了,他就......”
元成神色凄凉地向护卫队解释,对方表示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登记了死者姓名之后,收队离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这个人就是该死一样。
元勋家族拥有一部分特权,这是大家都默许的事情。
余晖自然不会感伤,看着绒英的脸,他心里不忍。
元成拉着绒英进了房间,给他换洗干净,面色疲惫地冲余晖笑笑。
绒英和元成在一起的时候十分乖巧,他长得乖,但个子比元成高,一般贴在元成背后,下巴搁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