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来临,丧尸横行。
段煊第一次见到郁酌时,对方是出了名的无武力废物,跟在另一个小队首领身后,看起来娇生惯养,和周围衰败腐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平生最看不惯这种人,嗤之以鼻,当即冷着脸放下狠话:“这种人要是落到我手上,肯定活不过三天。”
后来,郁酌真的落到了他手上。
所有人都在暗暗幸灾乐祸,空有漂亮皮囊的废物花瓶遇上段煊这个杀神,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纷纷打赌等着三日期限。
谁知郁酌不仅活过了三天,还活的有滋有味,颐指气使,几乎要爬到段煊头上去。
起初,大家觉得郁酌就是个靠着段煊才能活下来的草包,离开了他分分钟被丧尸撕成碎片。
见段煊日渐沉迷美色,连出任务都要带着他,队友愤愤道:“队长,你怎么把他带上了,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直到某一天。
生死关头,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口中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徒手捏碎丧尸的骨头,紧接着又满脸惊慌地扑进段煊怀里:“啊,它们的血好脏。”
段煊以为自己领回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可怜,谁知其实他只是个超厉害的懒鬼。
于是郁酌每天干干净净地不染尘埃,是在末世里仍然漂亮无比的柔弱小白花。
而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最强能力者吓退所有靠近他的人:“还敢看一下试试?!”
柔弱不能自理但打架很凶的攻×十分不禁撩的打野硬汉受
1.文案受视角,正文攻视角,郁酌是攻
2.无异能,只有身体素质轻微改变,感情为主剧情为辅,全文架空
3.主角都不太善良,普通人,也有性格上的缺点
4.强强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末世 甜文
主角:郁酌 > 段煊
一句话简介:看似艰难,实则拿捏
立意:坚持不懈
风声嘈杂,树影婆娑。
整座城市死气沉沉,阳光也变得灰蒙而渺远,干渴的植物以一种奇怪的形态拼命向上伸展,迫切发出沙哑哀鸣。
破败高楼间充斥着低不可闻的撕咬和吼叫声,伴随身体在地面拖行时的响动,似人非人的低声呓语。
突然,一阵声音划破凝固的空气,似是有物体坠地,发出闷响。
——城市中心地段。
废弃的商场大楼内,断电后,原本繁华的商业区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
急促的脚步声后,郁酌呼吸微乱,闪身躲进逃生通道,反手便要关上门。
寂静之中,他正得以喘息,心中却升起怪异之感,余光扫向身后,下一刻,他便瞳孔微缩,眼睁睁看着细小的针头穿破空气,在颈间留下稍纵即逝的刺痛。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难忍地皱了皱眉,来不及离开,步伐不稳地后退两步,全身的力量也迅速流逝。
匆忙间,他想要扶住墙壁,却忘了身后是空荡荡的窗口,脱力后,脚下一空,一个翻身就向楼下坠去。
“郁——”
追捕他的人紧随其后地赶上来,却只看到一片翻飞的衣角,神色猛地变了,立即冲上前从窗口向下看。
人消失了。
一人咬牙,气急道:“上头不是下了命令说不能伤害他吗!现在怎么办?”
“妈的,少废话,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这条命也别想要,还不快下去找!”
楼下荒草丛生。
天色已经变得晦暗,城市上空凝聚起大片乌云。
郁酌从三楼摔下来,虽然顺势跌进半人高的草丛里,浑身却疼得像散了架一样,与此同时,刚刚注射进他体内的药剂也开始发挥作用,几秒钟的时间便融入了全身的血液。
他试着想站起来,刚一动作,右腿便猛地一疼,随即重重摔回原地,好半天不能动弹。
估计是伤到骨头了。
他低声喘了口气,却并不恐慌,缓了一会儿后,视线下移,目光落在手中的针管上,顿了几秒,忍不住眉梢微挑,嘴角却向下压了压,溢出几分讥笑。
真舍得啊,用这种级别的东西来对付他。
他神色难辨地看了几秒,随手把针管一扔,没再浪费时间,打算想想办法离开。
但没等郁酌有所动作,身侧突然传来低不可闻的细微响动,他微微一顿,只能屏住呼吸,在原地等待。
半晌,细碎的摩擦声中,扑面而来的是剧烈的腐臭味,像是烈日下陈放多年的腐肉,熏得人眼前一黑。
“……”郁酌腹部抽搐,有点想吐,但还是忍住了。
摔下来前,他给楼上那几个蠢货留了点小礼物,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从这气味来看,估计也不会是人类。
自己刚才动静不小,会引过来丧尸不奇怪,只希望那家伙找不到他,能够赶紧离开。
但下一秒,郁酌的愿望便落空了。
一只干枯的手臂穿过草丛,堪堪停在离他半尺远的地方。
这只丧尸看起来死了多年,全身包裹着干瘪的皮肤,半边脸皮剥落,肚子却肿胀着,不断向前,但被脚下错落的树枝挡住去路,在原地机械地挪动,嘴里发出“嗬嗬”的响声。
近距离看着张腐烂的脸,郁酌这下是真的要吐了,虽然算不上害怕,但也别开眼不愿意细看,忍着腿上的疼,右手悄然搭上腰间的武器。
可正当他要出手时,一眨眼的功夫,一阵利刃声传来,紧接着,那只丧尸便突然间停止了挣扎,直挺挺地在原地静止一瞬。
银光闪烁的刀尖自它脑后没入,穿过空荡荡的头颅,从眉心正中间探出一段距离。
它应声倒地,转眼没了声息。
随后,一道冷静的声音传进郁酌耳中:“击杀完毕,确认安全。”
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指尖下意识收紧,循声望去。
丧尸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踏过杂草,踩断了堆高的树枝,脚下噼啪作响。
他通身穿包裹着黑色作战服,看不见面容,动作间满是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在鲜血中打磨锤炼,如同即将出鞘的锋刀。
他没看郁酌,径直上前用左脚踩住丧尸肩膀,半蹲下来,长靴包裹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掩不住攻击性,检查之后,他手臂微收,利落地抽出匕首,几点褐色血液飞溅到郁酌脚边。
“有没有被咬,是否有同伴在附近,为什么在这里。”
暂时确认安全,段煊翻转刀把,随意擦掉匕首上的血迹,没给郁酌提问的机会,强硬地将刀锋抵在他喉前。
郁酌:……
“身上有伤口吗?回答。”
段煊嗓音冷肃,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问话间,撩起眼皮仔细打量对方,却在看清他的脸时,心中隐约感到熟悉,直觉在哪里见过他。
沉默地思索了几秒,他没想起来,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对方一直安静地没有出声,微长的头发也是乱的,正垂眼看着锋利的刀刃,睫毛抖动,侧身时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十分无害,似乎被吓得不轻。
这个模样,看着根本没有在末世独立生存的能力。
半晌,见他不说话,段煊拧起眉,不耐地重复道:“你——”
“队长,这边没问题吧,等你半天了,怎么还没解决。”没等他问完,下一秒,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他。
几分钟前,蒋自明听段煊在对讲机里说这边安全,于是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结果好一阵也没见他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来。
谁知危险没见着,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样挤满丧尸、灾难频发的高风险地区,居然会有其他人类存在。
蒋自明两三步上前,看清楚这个被提刀盘问的人后,先是愣了愣,在心里对他的长相表示惊叹,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哎,你不是那个……之前跟在姓柯的那家伙旁边那个——”
说到一半,他卡了壳。
从前他也就是私下里说说,什么吃软饭的、小白脸都是张口就来,现在被人家当面盯着,蒋自明破天荒地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而被他这话一提醒,段煊也终于有了印象,隐约回忆起来。
他们的确见过一次。
那是近一年前的事情,可能是对方这副狼狈的模样和从反差过大,而时间也过去太久,导致他一开始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不过……
他现在这样,是被之前的队伍抛弃了?
段煊目光微凝,冷漠地猜测道。
三年前,一则医院咬人事件登上新闻,丧尸危机随之爆发,以惊人的速度传播,感染者会在1-24小时内由发热走向死亡,变得极具攻击性,以往影视剧里的世界末日成为现实。
起初,人们还能够勉强保持冷静,但很快,感染的人数成倍增加。
街上到处是成群的丧尸,腐臭味弥漫,自动化城市系统瘫痪,物资也渐渐耗空,死亡成为一柄高悬在每个人头顶的砍刀,随时都会给出致命一击。
几个月后,所有区域停水停电,大家彻底绷断心里最后一根弦,四散而逃,抢夺资源,短短一年时间,多处地区遭受小行星碎片坠落摧毁,自然灾害频发,暴雨、高温、虫害洪灾……只有极少地方仍适合人类生活。
灾变第二年,活人越来越少,恐慌和饥饿蔓延,但人类的生存能力适应着环境,各种小型基地建立,武器和资源成为了新的交易筹码,存活下来的人在灾难中找到全新的生活方式,摇摇欲坠地运行下去。
而段煊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偶然见过郁酌一面。
那时候,各基地之间还能和平共处,偶尔互换信息,某天外出任务时,他在郊外和另一基地的队伍打了个照面。
对方大约五六个人,全副武装,每个人刀上都淌着血,看样子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看到段煊他们出现,为首的那人朝他点了点头,没说话便带着人离开。
如果没有接下来那一幕,段煊可能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小插曲。
但几秒钟后,他还没来得及走远,便见那小队首领擦了擦脸上的血,向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
开门前,那人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身上是否有污渍,接着才拉开车门。
在众人注视下,他语气温和,对车里的人说:“下车吧,都清理干净了。”
这样的行为太过反常,以至于段煊不自觉在原地停留片刻,寂静中,只见车内的人含糊应了一声,干净的鞋面踩在泥泞中,缓缓下了车。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这边,而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气氛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实在是过于漂亮了。
这样一张脸,放在末世前,大家也许只会觉得惊艳,但并不稀奇,可在现在的环境下,人们被恐惧和疲劳折磨得面黄肌瘦,脸上也总是脏污,根本不可能和他这样,从头到脚都精致着——像是从未经历过苦难一般。
“我去。”蒋自明下意识出声。
郁酌穿了件材质柔软的毛衣,胸前的银质吊坠闪闪发光,纤长的睫毛显得眼窝更深,因为过于懒散,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在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后,微微抬眼看过去。
于是段煊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
天气阴沉,周围到处都是死尸,和腐烂的树叶混杂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被撕咬成碎片,这样一个娇生惯养,似乎对危险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人,却打扮得无比招摇,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丝暖色调。
静默中,段煊不闪不避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嗤一声,移开视线,没再看下去。
他对此不感兴趣,蒋自明却是很快就把这人打听了个清楚,在回程的路上,迫不及待地和其他人分享。
“我可是听说,那个小白脸可是受宠的不得了。”
“明明连一只丧尸都没杀过,但每次任务都要跟着一起出来,还要求不少,怕脏又怕累,亏是有人护着,不然早活不下去了。”
“有张好脸就是不一样啊……”
到达目的地,段煊熄了火,按下车窗,把嘶吼着扒门的丧尸抹了脖子,而后才转过头,脸上还沾着未干涸的血迹,面部线条冷硬而锋利。
他把钥匙扔给蒋自明,一路没出声,却在这时候冷声道:“这样的人,要是落在我手上,肯定活不过三天。”
而此时此刻,郁酌慢慢回答完他的问题,又被仔细检查身上是否有伤口。
见他没被感染,段煊稍微收敛戒备,收起短刀,站起身冷冷打量他。
郁酌腿上受了伤,药剂也开始发挥作用,稍微一动就全身骨头疼,面色隐隐苍白。
明白状况后,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虽然暗暗可惜楼上的丧尸白杀了,但也迅速分析利弊,调整了一下神色,抬起头,冲着段煊露出笑容。
他头发本就微长,乌黑的发梢错落搭在后颈,几滴汗水顺着脸侧滑落,衬得脸色更白,如同被拔掉尖刺的娇艳花朵,在离开玻璃罩后,仍然没有失去艳丽的色彩,只能寻求新的庇护。
“我没有同伴。”
郁酌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慌,轻声道:“而且,我好像摔断了腿,你们能收留我吗。”
第2章 基地
虽然态度算不上好,但确认郁酌身上没有被丧尸咬过的痕迹后,段煊还是把他领上了车。
站起身时,郁酌也意识到自己腿伤有些严重,稍有动作就是一阵细密的疼,只能勉强忍受着,难耐地皱了皱眉。
看他悬着一只脚上车坐稳,段煊一手搭在车窗上,半俯下身警告他:“不准乱跑,也不要乱动,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关紧车门,又落下锁。
郁酌显得十分顺从,透过车窗看着两人离开,知道他们是继续找物资去了,收回视线,安静地半靠着后座的真皮软垫,苍白着脸缓了一阵,等待身上的疼痛感逐渐减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
当两人回来时,便看见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十分安静,眼皮微微耷拉下来,似乎是因为安逸的环境而昏昏欲睡,没有一点戒备。
但在听到车门响后,他像是惊醒一般,睁开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你们回来了?”郁酌对他们笑。
段煊坐在驾驶座开车,没有理会他,蒋自明看起来倒是比较好相处的模样,率先和他互通姓名,接着又指了指默不作声的段煊:“他是我队长,你叫他段哥就行。”
他对郁酌还挺好奇,但想起段煊之前的态度,还是讪讪地噤了声,没有多说,半晌,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后面那栋楼你进去过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刚才我进去一看,里面的丧尸居然全都被杀光了,一刀致命,可物资却没少,哎,你在外面,听到什么动静没。”
郁酌闻言垂了垂眼,似乎完全不知情,脸上看不清神色,只低声回答:“没有,我刚出来,就遇到你们了。”
虽然这两人目前没有恶意,但郁酌也不怎么信任他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十分无害,既不用出力,还能以此降低他人的戒心——同时也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话音落下,坐在前面的段煊无意识敲了下方向盘,不易察觉地朝后面扫了一眼,没有出声。
车辆驶向城外,道路不平,设施被破坏大半,突然剧烈地颠簸一下,蒋自明的话语倏地中断,朝前面看去:“队长,没事吧?”
“没什么,小路障。”段煊没回头,只用余光看向被撞到车后的丧尸身影,车速没降。
另一边,郁酌却没设防,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感差点撞上前面的椅背,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疼得有些发麻。
他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气急——
要不是那几个人突然偷袭,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甚至因为被下药变得虚弱。
这药他从前没用过,却清楚效果,不论剂量多少,被注射的人只要试图耗费体力,就会骨头生疼,如蚂蚁啃咬一般,没有任何方法缓解。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在心里默默添上一笔账,又因为周身难以忽视的不适感,脸上没什么血色,平稳的呼吸变化一瞬,忍不住咳嗽两声:“能不能开慢一些。”
注意到后面的动静,段煊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禁不住皱眉。
这人带回去肯定是个麻烦。
“等会儿到了基地。”沉默几秒后,他顿了顿,半是警告地说,“你老实一点,不要到处乱跑,不准惹事,也不准有其他要求。”
郁酌抬起头,对上段煊映在后视镜中的凌厉眼神,对方不知道想起什么,继续道:“这里不像你之前待的地方,没人惯着你。”
基地不远,很快就出了城,郁酌刚下车,就被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带进围墙内,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检查,确认无误,总算正式进入基地内部。
与刚才全身包裹严实、一言不发的守卫兵不同,带他熟悉基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交谈间,她说自己叫杨茴,平时主要负责后勤,又介绍了这里的基本情况。
现在是灾变第三年,基地一批接着一批建立,一个地方被丧尸摧毁后,又会有新的人重新聚集,多则几千人,少则几百几十人,但无一例外,都维持不了多久。
郁酌跟在她身旁慢慢向前走,同时仔细打量周围环境。
基地围墙不算高,末世前应该是个大型仓库,改装后防御措施还算完善,但看得出资源紧缺,进出的人手里拿的都是短刀或弓弩,既是为了防止枪声引来丧尸围攻,也是因为热武器不足。
见郁酌受了伤,杨茴把他带进基地后方的医务室,说是医务室,实际上该有的设施一概没有,粗略检查后,医生得出轻微骨裂的结论,给他简单上了夹板。
“这样真的能好?”离开后,郁酌目光微低,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简陋的包扎,蓦然升起是不是该离开这里的念头。
杨茴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问他之前待着的基地待遇是有多好?末世当前,药品紧缺,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对方却好像十分嫌弃。
但下一秒,在瞥见他细皮嫩肉的脸蛋、颈间的银质项链,以及衣服上一系列完全不适合战斗的昂贵挂饰后,她心中默默了然。
“条件不足,这几天可能会有点疼。”她语气温和,耐心安慰道,“不过幸好没有骨折,多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郁酌被安排到居民区休息时,已经是晚上。
当时他跟着这两人回来,只是暂时无法行动的权宜之计,却清楚这里不能久留。
这么大点地方,如果抓他的人找过来,根本抵挡不了一时半刻,他想了又想,觉得不如找个机会悄悄离开,让他们扑个空。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也是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简陋了。
晚上集体断电、狭窄的空间、又小又硬的床板,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腐朽气息……凌晨一点,郁酌终于受不了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神色带着些许困倦的怨气。
随着他的动作,老旧的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他深吸一口气,在原地静坐一阵。
没有窗帘,皎洁的月光从玻璃窗透进来,静默且冷清,微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映出一片阴影。
半晌,郁酌半抬起手臂,很轻地在衣袖上嗅了嗅,随即眉头紧皱。
血腥味太重了。
就这样待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趁着夜深人静,郁酌悄悄出了房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四处转转,试图找个有水的地方。
谁知找了十来分钟,他一点水源也没发现,却在经过一栋复式住宅的拐角时,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段煊。
他面前还站了个人,脸色不太好看,两人正在争吵,内容听不清,似乎和物资之类有关,郁酌脚步一顿,饶有兴味地停下来。
可惜他还没看出什么,很快,只见那人似乎被触怒了,趾高气昂的,大声对段煊说了句:“不要多管闲事!”接着便恼怒地离开。
段煊站在黑暗中,没追上去,显然也压着怒火,周身气息凌厉,沉默着在门前台阶上坐下,嘴里咬了根烟,打火机咔哒响了两声,火光明灭,映出他半边侧脸轮廓,却始终没点上。
这就结束了?
看了几秒,郁酌觉得没趣,转身要离开,却一脚踩上枯枝。
“什么人?”
听到动静,段煊迅速站起身,警惕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郁酌动作一僵,顿时静止在原地,心中暗骂一句,要不是腿上不方便,他根本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但眼前的情况不允许他多想,几秒钟后,他叹了口气,自觉走出去,十分真诚道:“段哥,好巧。”
段煊已经卸下白天的装备,只穿了件黑色短袖,站起身时,胸腹间的力量感若隐若现,整个人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在夜色中紧盯着他。
见来人是郁酌,他神色稍霁,但仍然没有放下戒备:“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
察觉到他话语间的质问,郁酌神色如常,回答时,语气习惯性带上几分抱怨:“今天没有水,身上血腥味太重,熏的我睡不着。”
他话语间毫不客气,嘴角弧度却不变,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明亮而顺从。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继续向前一步,语气轻而缓,弯着眼睛说:“段哥,你知道哪里可以洗澡吗?”
夜晚温度骤降,几米外的围墙边挤满活尸,渗人而嘈杂,段煊垂下眼,瞥见郁酌身上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夹克外套,微不可察地拧眉,下意识想到第一次见他时。
他并不认识对方,只是因为他过于出众的长相而多看了两眼,但很快他便发现,原来这人是众所周知的——娇气,招摇,徒有其表。
依附他人而生存。
于是所有的思绪便立即偃旗息鼓,冷淡至极。
可此时此刻,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说——“想要洗澡?”
什么意思。
段煊突然烦躁极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间的烟却轧出曲折的弧度,漆黑的眼眸瞥向他:“这周不供水。”
清晨,半边天空擦亮,细碎的光线透过窗户扫进来。
郁酌晚上睡得很不舒服,紧皱着眉,半晌,耳边的吵闹声响越来越大,他睫毛动了动,终于难忍地睁开眼。
打量四周,他站在窗前朝路过的人问话,那人脚步没停,喜滋滋道:“上面出通知,说天气炎热,今天临时供水了!”说完便快步离开,生怕去晚了排不上队。
郁酌浑身难受地躺了这么久,早就忍无可忍,现在听说可以洗澡,当即跟着人群往那边去,一个小时后,总算心满意足,干干净净地在领餐处坐下。
休息一晚后,药效褪去,骨骼间的疼痛感慢慢消失。
他看起来也精神不少,白净又显眼地坐在人群中,脊背很薄,眼神是灵动的,如同泛着光泽的宝石,闪耀而有棱角,引人注目,却不灼人。
末世来临后,基地里永远弥漫着沉闷的寂静,一潭死水掀不起波澜,除了常来常往的这些人,很久没有过新面孔出现,于是大家都不自觉看他,过了一阵,终于有人率先在郁酌旁边坐下。
赵叶芳之前有个儿子,在灾变第二年被丧尸咬了,从此她便一个人生活,学了些防身的本事,平时也爱在基地里四处看看。
看见郁酌时,她在心里想,如果她的儿子还活着,应该和他一样大了。
“你是昨天刚来的吧,一个人吗,有不适应的尽管和赵婶说。”她大着嗓门,有些自来熟,眼神落在他小腿的绷带上时,又更加怜爱几分。
“谢谢赵婶。”
郁酌眨了眨眼,顺着她的话说,“我在这里也不认识其他人,以后就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包在我身上!”赵叶芳一口揽下,见他年纪小又长得标志,还这么有礼貌,心中喜欢极了,热情地把其他人介绍给他。
大家早在一旁听了半天,呼啦啦地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话,话题大多都围绕着食物、电灯、药品等琐事,却都默契地没有触及丧尸和死亡。
郁酌嘴甜又会来事,很快就融入进去,七嘴八舌的,没过多久,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段煊。
“哎,小郁啊,说起来,昨天还是段队长把你带回来的?”
“他没把你吓着吧,不过你可别看他脾气有点大啊,但绝对没坏心眼,之前还帮过我们不少忙。”
“是这样,他估摸着也才来基地一个多月,是真的很厉害哩,看起来很有来头,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
厉害是厉害,脾气也是真不小。
郁酌坐在桌前剥茶叶蛋,默默听着,没插话,只是暗自压下嘴角,眼神顿了顿,不太愉快地想起昨天晚上——
对方严词告知不供水后,他不死心,又追问了几句。
可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段煊都不为所动,臭着脸不肯松口,甚至在自己提出床太硬,想加一床棉时,突然生起气来,冷声让他回去。
郁酌心里清楚,哪里是没水,不就是不愿意帮忙吗,这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于是嘀咕一句:“没有就算了,我去找——”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被人拎住后衣领,迫不得已止步,话语也一顿,睁大了眼往后看去,对他的举动有些难以置信。
“老实点。”
段煊声音很近,呼吸间的热气几乎就在耳边,却语气凉凉道,“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做不该做的事,你那一套对我没用,不准耍花样。”
郁酌:?
他还从没受过这种气,却在这时候被恶狠狠地威胁一通,顾及着药效,又不得不受制于人,被塞回房间,只能憋着一口气睡下。
睡着之前,他心里想着,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就真得想其他办法了。
不过今天一早的临时供水,倒是让他直到现在才记起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