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在哪儿?”
谢衷:“暂时安全,这边走不通,先去C口和他们汇合。”
眼见气氛有些凝重,郁酌安静地没出声,见他们封死了门,顿了几秒后,费了点力气,把在墙边躺尸的蒋自明一把拉起来。
“轻,轻轻点——”蒋自明始终警戒着,但还是下意识咧了咧嘴,将手收回去,自认就算是受了伤,也不至于需要郁酌来帮忙,起身后在手肘关节处用力按了一下,没有停顿地重新扛起武器。
这条路算是畅通,几人很快就到达C口。
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本定好的汇合地点现在空无一人,郁酌四处打量,心跳也在紧张的气氛下加快几分,喘了口气,发现水泥路面上有几滩未干涸的血,交错着战斗过的混乱痕迹。
C口的电梯直通一层,左右两侧的走道连接室外和其他区域,出口处的路塌陷了一片,不能过车,却拦不住丧尸。
寂静中,没等郁酌细想,下一秒,距离他半米远的玻璃门突然一响,如同老旧琴弦的割裂声,突兀地打破寂静的空气,他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便被段煊按住肩膀,听到他说:“小心。”
原本透明的玻璃门因为年长日久沾满灰尘,干裂地凝成一片,几乎完全被暗黄色的尘土覆盖,看不见对面,郁酌站定后,仔细看了几秒,正要出声,那阵响声便拖长了再次响起。
一个血手印猛地按上玻璃,半秒钟后,玻璃很快染上一片极深的红色,迅速蔓延开来,“砰”的一声,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从另一边传过来。
门外的丧尸仿佛被他们唤醒,一窝蜂地挤在门后,蒋自明傻眼了,结巴道:“我们,要不先撤吧。”
然而他话音未落,像是响应他一般,陈旧的玻璃门发出细碎的□□,从中间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转眼间,这道缝隙就飞快地扩大,伴随着细密裂纹声,蜘蛛网一般遍布整扇门。
“走!”随着段煊出声,玻璃门也终于不堪重负,哗啦一声碎了满地,紧紧挤在一起的丧尸群倾泻而出,踏着玻璃碎片涌向众人。
“我操,老谢,余思莹他们人跑哪儿去了?”蒋自明被一只丧尸扑倒,滴着血的利齿近在咫尺,臭味刺鼻,他拿刀抵住,脖子上暴起青筋,大声朝谢衷喊。
郁酌站在不远处,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虽然平时不爱动弹,但生死关头还是惜命,当机立断地转身,没走几步却脚步一顿——
那边的门锁估计不怎么牢固,轻而易举地被丧尸撞破,它们闻着味儿一路追上来,两侧的怪物蜂拥而至。速度缓慢却毫不停歇地愈发逼近,把几人堵在中间,进退不得。
血腥味刺鼻,嘶吼声已经响到耳畔,再一次将刀插进丧尸脑中时,段煊朝两侧扫了一眼,神色一凛,眼中划过戾气,手指握上刀柄:“拼一把。”
郁酌抿了抿嘴,心道这回躲不过了,骨头疼也只能忍忍,总好过现在被丧尸咬断脖子,谁知没等他有动作,突然间,他便敏锐地听见身后的墙壁传来声音。
与此同时,一只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出来,迅速将他往里面拽了一把。
墙壁间似乎开启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小门,略有些熟悉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来,以众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进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生死关头,硬抗下去也不是办法。
眼看铺天盖地的丧尸挤进狭窄的走道,马上就要将他们淹没,几人没犹豫,立即从尸潮里脱身。
最后进去的人是蒋自明,他一把掀开压在身上的活尸,用力过猛,刚接上的手臂僵硬地响了两声,在他进入通道的下一秒,入口被死死堵住。
他直起腰:“我操,这是哪儿。”
入口被封住,却没有隔开外面的声响,渗人的嗬嗬声此起彼伏,丧尸抓挠墙壁的动静透过墙体传进来。
郁酌呼吸放轻,抬眼打量四周,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扇小门十分隐蔽,显然是被人为凿开,特意开辟出了一条隐蔽而安全的通道。
“保持安静,跟我走。”
沙哑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绪,郁酌隐约觉得耳熟,在漆黑中抬眼看了看,模糊间瞥见对方的侧影,随即迟疑道:“史俊?”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施以援手的居然是昨天刚和他们见过面的那个人。
光线昏暗,路面堆积着沙石,走动间发出沙沙摩擦声,史俊还穿着同一身衣服,通道狭窄,于是微微弓起身子,但十分警惕,目光时不时从他们身上扫过,默不作声地领着大家穿过走道。
路程不长,不出几分钟,眼前的光线就明亮起来,这条路似乎是通往大楼的某间休息室,郁酌跨过两级台阶,刚踩上瓷砖地面,一人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
“终于来了,没人受伤吧?”余思莹有些灰头土脸的,但精神很好。
“你们——”
郁酌眨了眨眼,神色意外,心道难不成他们也是被史俊带过来的,可这人昨天还一副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怎么这时候又改变了想法?
而除了余思莹,队伍里其他人也都在,休息室不大,只摆着两三把椅子,设施十分陈旧,光秃秃的灯泡在天花板上晃,大家没这么多讲究,扎堆似的坐在地上,见他们来了,七嘴八舌地说话。
“队长,外边什么情况啊。”
“我们那边路都堵死了,幸好能找到这么个地方躲躲,刚才是真他妈的惊险。”
段煊简单和他们说了两句,清点人数后,又将视线转向史俊,显然是打算和他谈一谈。
“我知道你们的打算。”
史俊话不多,几次见面都十分沉默,这回倒是没有前几天那样戒备,拉了把椅子坐下,“从这儿出去就是长期停车场,不过大路已经塌了,车开不出去,你们要是去想走,从另一边走有条特殊通道,我可以帮忙打开。”
“为什么帮我们?”闻言,段煊静默几秒,似乎在心中思量他话语的真实性,接着便皱了皱眉,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郁酌在一旁安静地没有出声,却也猜测着原因,左思右想,得不出结论,忍不住怀疑对方是设好了陷阱,想把他们在这里一起解决了。
“这件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很容易就能做到。”史俊没多言,只继续道,“我早就说过,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其他人进入。”
时间紧迫,简单沟通后,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论如何,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相信他的话——毕竟已经没有别的路能走了。
而情况也的确和史俊说的一样,从另一侧的通道出去后就是停车场,没有丧尸,看起来暂时安全。
昨天汪和已经用飞行器把车钥匙送了过来,按下开关后,不远处车灯闪烁,开锁声在寂静中显得十分响亮。
郁酌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几辆昂贵又花哨的豪车上,通体线条流畅,色彩鲜艳,车辆表面极具光泽感,虽然蒙上了一层灰,但也盖不住其中气质,忍不住扬起眉,不得不说,的确是好车。
另一头,更耐不住的人则是蒋自明,他眼睛都看直了,回过神后,转了转手里的钥匙,立即上前拉开车门:“队长,我开这辆!”
分好队伍后,大家上前检查车辆,并再次清点装备和规划路线,有条不紊地进行准备,一时间没人闲着——除了郁酌。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也没看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偷起懒,转过头瞥见史俊也神色严肃地站着没动,没话找话地问:“那个,你就打算一直留在这儿?”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没说清楚,补充了一句:“那匹马怎么样了。”
通体雪白的观赏马皮毛顺滑,干净的不得了,一看就是精心养着的,这商场既然有模拟生态园,应该不止这一种动物吧。
见郁酌提起这件事,史俊一怔,眉心松了几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侧身看他一眼,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
半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终于开口,却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跟我来。”
郁酌:?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郁酌朝四周看了几眼,见其他人还在加固车辆,蒋自明和卜成一起在车轮上固定好防护链条,接着又在车内安装探测仪……
这一套程序下来,估计时间不会短,琢磨几秒,他弯了弯嘴角,放轻声音跟上去。
地方不远,史俊在几米开外的废弃电梯旁按下几个按钮,哐当一阵响动后,半自动升降机就落下来,移动间抖落下大片灰尘,有些呛人。
郁酌看了看脚边斑驳的铁锈和血渍,轻巧地跨过去,刚站稳,眼看着门要合上,突然间,一只手却猝不及防地从门外伸进来。
对方力气很大,硬生生阻止了升降机的运行,手臂用力,将门一点点掰开,郁酌刚惊了一秒,接着就看见段煊那张神色冷峭的脸出现在面前。
“你——”
郁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眨了一下眼睛:“你也要一起去?”
段煊没出声,上下打量他之后,紧绷的神情缓和几分,脸色仍然很臭,黑沉的眸中似乎压着些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不见,让人以为只是错觉。
“嗯。”他好像并不在意他们的意见,自顾自地站进来,脱掉作战服后,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衣袖上还沾着血,气息迫人。
他压了压眉毛:“别一个人到处瞎跑,如果遇到什么事,你能应付过来?”
郁酌:……
短暂上升后,史俊将机器按停:“到了。”
“这里是——”
这儿看起来是购物中心内部空间,面积很大,几堵墙被打通合成一整间,走进几步,郁酌这才发现地上铺了一层草。
墙边围满花花绿绿的植物,灌木盆栽,很有自然生态的气息,房间被围栏和铁笼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地块,混乱而拥挤,中间被踩出一条走道,空气中弥漫着生物混杂的气味。
两人见到这幅场景,都有些惊讶,下一秒,没等郁酌从震惊中回神,窸窣的响动后,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型犬便从角落蹿出来,汪汪叫了两声,敏捷而熟练地扑在史俊脚边,在他蹲下来后,又舔了舔他的脸。
史俊一直没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容,配合地摸了摸狗头,眼角多出几道不明显的皱纹。
“这些都是……你养的?”郁酌沿着路中间隔出的一条小道往里走,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匹白马。
对方冲他打了个响鼻,又闷头嚼草料,紧挨着的一圈栅栏里围着三两只孔雀,再往里去则是各种各样的动物,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一点儿没瘦,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围栏边挂着设计精美的介绍名牌,估计是给观赏者看的,动物数量不多,但供它们生活的各类设备十分齐全,也能将这房间占满了。
史俊摇头否认:“这都是公司的新项目,用来吸引顾客。”
“所以你一直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它们?”
郁酌伸出手,揪了一下羊驼脑袋上的卷毛,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空无一人的购物中心,精密的改装通道,为了威胁他们离开,对方用监控虚张声势,想必也是用这种方法赶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抢夺物资。
史俊熟练地添加饲料,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轻描淡写道:“当时出了事,大家跑的跑死的死,能继续照顾它们的就只有我了。”
“可你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郁酌抿了抿嘴,“这里的物资只会越来越少。”
“就算是这样,可我总不能甩手不管,让他们饿死在这里。”
史俊突然决定带他们进来,也许只是因为郁酌多问了那一句话,也可能是想让这些特殊的公司员工再发挥一次价值,还有心底那几分微不可察的不甘。
几天前在监控里看见一行人闯进来时,他只以为又是和从前一样的入侵者,采用老办法赶走他们,却不小心出了意外。
几年来,这里闯入过许多队伍,有些人很难应付,脱力社会管制后彻底失去人性,冲突之下,他也有几次差点丧命。
于是史俊一点点改进防护机制,有几次甚至对人类用上了热武器,而亲手杀了人后,他才绝望地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真正的末世了。
所以当他被擒住时,他以为自己会死。
然而并没有。
回到监控室后,他在暗处一遍遍观察着他们的行为和交谈,尽管告诫自己不能轻信他人,却不自觉地在心里想,这些人也许不太一样。
但也仅仅是不一样,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你们走吧。”简单聊过后,史俊和两人道别。
“我是这里的保安,这也是我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所以会一直做下去。”
说这句话时,他语气很冷静,甚至是少见的柔和,明明是个普通中年人,因为高压环境更显苍老,却在这一刻有些不同。
“注意安全。”
回停车场时,蒋自明已经坐上驾驶座试驾,远远地看见段煊,没按喇叭,只朝他招了招手:“队长,可以出发了!”
谈话已经结束好一阵,郁酌却不自觉地皱着眉,回想史俊刚才的神情,不理解他的做法,轻嗤一声道:“其他人都跑了,他知道危险还不走,不值得。”
事实上,他甚至觉得愚蠢。
购物中心虽然物资齐全,但总有耗尽的一天,加上没有武器,一旦被人侵占,就会毫无还手之力。
段煊走在他旁边,眉骨压低,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刀柄,打量他道:“你年纪小才不懂,总会有你想保护的人出现,到了那一天,你也会愿意付出。”
“你?”郁酌抬了抬眼,睫毛映出一小片阴影。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种软肋——”
段煊情绪莫名地瞥他一眼,眸色微沉,凉凉开口,“也不会喜欢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弱者。”
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有所指,郁酌扬了扬眉,选择假装没听见,暂时不和他计较。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众人准备完毕,整装待发时,他才终于有了动作,看了看段煊后,轻微地弯了一下嘴角。
在对方转身离开的前一秒,郁酌垂下眼睑,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向,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慢悠悠说了一句。
“我不小了——小、段、哥、哥。”
语调微微拉长,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语气略带不满,却莫名显得温吞,几乎听不见,又一字不漏地传进段煊耳中。
段煊脚步倏地一顿,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反驳自己上句话,在心里把他的语气辗转一圈,仿佛被无形的钩子勾了一下,烫得人站不住脚。
他睨了郁酌一眼,对上他微上挑的眼神,目光划过对方眉梢和白皙的侧脸,没出声便迅速别开眼,似是焦躁压了压眉尾。
好半天没人再说话,段煊面色丝毫未变,心里却不断响着警报,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郁酌在原地站了几秒,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见段煊开始检查众人的装备,这才转头去看车。
汪和这几辆车虽然昂贵,但大多是观赏大于实用性,光鲜亮丽地开出去,估计不出半小时就会被丧尸挠花。
现在跑车被整体加固一通,像是套上一层钢铁壳子,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但好歹安全是有保证了。
郁酌左右打量,刻意避开卜成,站在车门边摸了一把车身,还没来得及上车,段煊那边似乎忙完了,看见他的动作后,两三步走上前。
他神色微凝,仿佛刚才匆匆离开的人并不是自己,看了郁酌一眼后说:“坐副驾驶。”
没头没尾的,郁酌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想开口,段煊却没给他询问的机会,一手拉开车门,另一边微微用力按下他的右肩,把人塞进前座,又俯下身,利落地拉出安全带,将他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郁酌垂眼看了看,不情愿道:“这就不用了吧。”
这种时候还系安全带,要是有丧尸扑上来,这根绳子简直就成了催命符。
另一边,卜成拉开车门,好巧不巧,冤家路窄地坐在驾驶座上,瞥见郁酌的身影后,嗤笑一声:“队长是怕你乱跑惹麻烦,这才给你扣上,反正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安安静静坐好。”
郁酌见他来,一瞬间有些想下车,静止了几秒,还是认命地没动,压平了嘴角,点点头道:“行,你厉害,也不知道你是比较擅长引来丧尸群,还是拿枪更快一些。”
“你——”卜成瞪眼,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刚上车的段煊打断。
“我没这意思。”段煊这句话是回答卜成刚才的说辞。
他坐在后座,姿态有些放松,听到他们的争执,眉骨压低几分,目光从后视镜反射出来,只这样简单说了一句,接着微微抬眼道,“别闲聊了,出发。”
车辆缓缓启动。
蒋自明刚受了伤,谢衷权衡之后和他上同一辆车,而余思莹见这边开车的是卜成,二话没说就转身走了,显然是不想和他多待,要不是见郁酌被队长安排了,甚至想把他也拉走。
一来二去,最后同路的人成了杨茴。
“杨茴姐。”郁酌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杨茴也笑了笑,依次朝几人点头,接着就安静了一段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
出口处的通道已经开启,地下停车场原本漆黑一片,只有车灯勉强照亮前方一片地方,空气中扬尘弥漫,强光扫过,偶尔能看见一闪而过的尸体或残肢。
开过这一段路后,不远处终于传来光亮,不同于冷冰冰的探照灯,大片阳光洒下,卜成车速不减地驶过上坡,一眼就便看见拥挤在出口的成群丧尸。
“坐稳了。”
眼见这幅场景,卜成并不觉得恐惧,反而隐约兴奋,狠狠按下手边的开关,下一秒,改装车内部发出铁器相撞的声响,车顶两侧迅速探出一排尖刀,刀刃闪烁寒光,直直地刺进丧尸的脑子。
郁酌心里有数地提前攥紧右上方的扶手,刚转过头,卜成便将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轰鸣两声,猝不及防地冲了上去。
他们动静不小,一越过上坡就吸引了所有丧尸的视线,腐烂空洞的眼珠齐刷刷地望向这边,很快就把他们团团围住,却在靠近前立刻被击杀。
“前面——”
郁酌贴着车门,正要提醒他前面是升降杆,卜成却已经直挺挺地冲了上去,强化后的改装车将护栏撞断,很快,成群的丧尸也被卷进车轮,血肉横飞地倒了一片,硬生生在尸群中开出一条道路来。
他们是领头的车,清除了前方的路障,后面紧跟着的其他人也就一路畅通无阻。
卜成开车上了主路,四周的活尸已经越来越少,车速稍减后,他似乎还觉得不够,降下一半车窗,伸手冲外面比了个中指:“他妈的!总算出来了——”
街道安静,他正放松了警惕,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之间,一只干枯的手从下面伸上来,明明只剩下一把骨头,却紧紧箍住他的手臂,力道极大,几乎要撕下他一块肉。
“我操!”
卜成吓了一跳,心理素质再强也禁不住慌了,另一手把着方向盘,油门没松,车子七拐八弯开出一条S形曲线,车轮在路面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连带着撞翻街边的破烂陈设。
那只丧尸顽强极了,手上一直没松,喉间“嗬嗬”惨叫着,在车门外被拖了一路,居然搭着车窗缓缓爬了上来。
“关窗关窗。”眼看前面要转弯,卜成猛转了一下方向盘,挣脱不掉,下意识关上窗户切断丧尸的手臂。
话音落下,车窗却没有如他所愿地关上,反而开始缓慢下降,直至完全打开,冷风直往里灌,卜成难以置信地怒道:“我说关窗,你他妈……”
下一刻,“砰”的一声,他话音未落,那只丧尸就被爆了头,带着腥臭味的血液和脑浆溅了他一脸,顺着下巴一点点下淌,把他没说完的话也堵了回去。
“呸呸。”卜成动作滞住几秒,反应过来后,差点要吐出来。
他表情隐隐扭曲,方向盘倒还是稳的,察觉到拽住自己的力道消失,猛地把手从窗外收回来。
“郁酌!”
他摸了一把身上黏答答的液体,脸色难看地像是吃了屎,怒不可遏地转头道:“你故意的?”
郁酌手里还拎着那把枪,枪口热气滚烫,见对方质问,他把□□收好,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看他:“不好意思。”
“我只是记得段哥之前教过我,杀丧尸就该对准脑子,所以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用。”
说完,他又揉了一下被震酸的虎口,缓慢关上窗户:“毕竟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要是连这件事也学不会,也太给你们拖后腿了。”
“你说是吧段哥。”郁酌笑眯眯道。
段煊没想到还能扯上自己,心道是该让卜成吃点教训,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也看出了郁酌满肚子的坏水,嘴角很轻地弯起一点弧度,什么话也没说。
“你真的是故意的。”卜成算是看明白了,对方就是在报复自己,一时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别吵了,不是还要去接汪和吗。”杨茴忍不住小声打圆场。
变故只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车一直没停,很快就绕路到达购物中心旁边的住宅区。
原本住户非富即贵的居民楼现在破败不堪,高楼外表仍然雕刻着精美花纹,墙皮却隐隐掉落,一个活人也看不见,楼梯转角的玻璃被砸碎,隐约还能看见三两只丧尸耷拉着脸皮扒在窗口。
郁酌在手边按了一下,打了几秒闪光灯,还没开近,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从天台上探出头来,挥了挥手,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也认得出是谁。
见他们到了,汪和猛地往外探了一截,确定在丧尸群里缓缓前行的是自己的车,动作很快地翻过护栏,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装备,将绳子固定好,又在身上缠了几圈,顺着一层层阳台顺畅地滑了下来。
计算好时间后,他到达一层时,卜成也正好将车停在楼下,天窗一开,他就从窗口降落,稳稳地落在后座。
“我去。”
汪和看起来动作熟练,其实背后吓出一声冷汗,半天还心有余悸,看见近在咫尺的丧尸就贴在窗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不是变异了,要换成以前,我动作可绝对没这么利索,这都快成蜘蛛侠了。”
“你这是一直没出门,什么也不知道啊。”郁酌转头和他打了声招呼,顺口便答,“三年前行星碎片砸下来,毁了不少地方,我记得大家还恐慌了一段时间。”
“有一处就在隔壁市,撞出一个大坑来,你离这么近,体能强化快一些也正常。”
他说得随意,而除了汪和还在状况外,其他人的神色却顿时紧绷起来,一时间气氛安静,几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离碎片越近就能越快地改变身体机能是事实。”段煊皱起眉,“但这些是官方机密文件,相关地区也已经封锁消息——”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车内短暂寂静了几秒。
郁酌被众人盯着,听他这样问,心里惊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神色不易察觉地僵住,睫毛一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几年之前,在丧尸危机还没有爆发时,他就已经习惯时不时在家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访,这些人满身药水味,行事严谨且少言寡语,当时他以为是郁还峥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多问。
可一段时间后,郁酌却间接被告知丧尸病毒即将到来,虽然对这件事满腹疑虑,但还是不得不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和训练,没少受苦受累。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就是想不清楚也难。
除此之外,郁还峥也和他提过行星碎片,警告他最好不要靠近,而关于原因却语焉不详,想到这里,郁酌暗自后悔,早知道这是机密信息,刚才就不该顺口说出来。
“那个……”
他在段煊的注视下眨了眨眼,静默半晌后,久到连开车的卜成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含糊其辞道:“就是之前偶然听别人说的,只知道一两句,不是特别确定。”
“听谁说的?”
见他神情闪烁,话一出口,段煊脑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柯谨的名字,于是下意识拧起眉,神色也冷了几分。
“……”
郁酌还没编出来,犹豫了半晌,正要随便糊弄过去,又突然被段煊打断:“算了。”
段煊眼尾微微压低,侧脸线条轮廓分明,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晦暗地压了压嘴角,只这样说了一句就收回视线。
见对方不再追问,虽然不明原因,但郁酌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心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下次开口前一定得仔细想想。
车开上大路,偶尔有零星的丧尸试图扒开车门,很快就被利落地击杀,道路两侧无数破败的高楼飞快地向车后略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少,转而变为无尽的矮田,远离城区。
路途漫长,郁酌在颠簸中坐直了些,因为坐在前座,倒没有上回晕车那样严重,靠和汪和说话转移注意力。
仔细算来,今天算是汪和从病毒爆发起第一次正式离开家,虽然之前在楼顶见过尸群涌动的场面,但亲身体会后,他还是惊于丧尸的破坏力和蔓延程度,四处张望,倒是看不出恐惧,只是兴奋极了,止不住地和几人搭话。
卜成专心开车,懒得理他,段煊就更不用说,不知怎么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心情不佳,虽然偶尔开口,却有上句没下句,于是愿意响应他的便只剩下杨茴和郁酌,一时也没有冷场。
“所以你真的就在家里待了三年?”听对方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的经历,杨茴忍不住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