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by青衣杏林
青衣杏林  发于:2024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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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卓听见这话都快哭了:“殿下,身体为重……”
姬未湫把栗子扔进嘴里:“啰嗦什么?退下。”
小卓只好退下了,姬未湫也叫一旁的宫人不必烤了,他自己接了手,一人一猫在小碳盆上的吃食烤焦之前全数解决,姬未湫喝了一盏茶清清口,顿生一种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也就这个岁数敢这么吃,要是年纪大上去,这一顿下去,血糖不得原地升天?左右他是没看见过姬溯敢这么吃的,母后就更别说了,母后嗜甜,七八年前就被太医断定再这么毫不节制下去,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消渴症,如今都不大敢吃甜的。
姬未湫将小黑豹抱紧怀里,搂着它耐心地给它擦了嘴,然后翻个面给它擦了擦爪子,又忍不住直笑——这小家伙一路都是坐着他过来的,爪子比他的手都干净。
坐着歇了一会儿后,姬未湫就去玉霄苑里头散步赏景,因着园子就这么大,也无甚安全不安全的说法,他也不叫宫人跟着,自己支着一把伞在园中漫步,顺道把小黑豹放下来了,提着它两只前爪一本正经地与它说:“咪咪,你是一只长大的小黑猫……豹了,你得自己走路才行!”
小黑豹吐舌头并歪头,表示你说什么它听不懂。
姬未湫一笑,把它往矮树枝上一挂,扭头就跑,小黑豹跟个面条似地挂树上,猝不及防之间差点就滑了下去,它费劲地稳住了身体,顿时勃然大怒,三下五除二就跃下了树向姬未湫狂奔而去!
姬未湫大笑起来,伞早叫他扔了,到底他是个成年人,还有点功夫的底子,再加上对地形熟知,小黑豹一时居然还真追不上他,但距离正在持续缩短,姬未湫扭头看了两眼,眼见着要被追上,见前方有棵老梅,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
小黑豹追到树下往树上一扑,然后就……滑了下来。
它敢下来是因为姬未湫把它挂在了矮枝上,它脚一勾就碰到了地,这样高达六米的大树,它还真就不敢上去了!
当然,姬未湫也没爬到最高的地方去,顶天了三米。
姬未湫坐在树干上,指着它开嘲讽:“上来啊!有种你就上来!”
说着还要对小黑豹子勾勾手指。
小黑豹绕着树怒气腾腾地走了几圈,又尝试爬树,爬了一米多就有些害怕地又下了去,姬未湫狂笑,满园子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小卓公公及一群宫人正在稍间轮流吃饭,闻声纷纷侧目,小卓公公冷着脸道:“看什么看!吃你们的!”
众人瞬间收回了目光,专心吃饭。小卓公公在心中摇头——怪不得殿下要屏退宫人呢……啧啧啧。
姬未湫这里已经进展到他手贱搁那儿揪下梅花混着刚落下的雪捏成了个蓬松的雪球,他准头极好,每次都往小黑豹头顶上方扔,用了点巧劲,雪球刚飞到小黑豹上方就散了开来,变成小雪块往下落。
小黑豹气急了,在树下嗷嗷直叫,就是不敢上来。
姬未湫祸害了周围的梅花后又换了一片接着薅,雪太少了,他干脆也不再用了,明红暗红的花瓣被他薅了一手,团吧团吧就往下扔去,梅花在空中便散了,化作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小黑豹抬头望着它,那花雨险些给它埋了,它甩了甩脑袋,居然没叫,然后低头对着花瓣啊呜就是一口。
姬未湫:?
这也能吃吗?
姬未湫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摘了一朵完整的梅花,用雪擦了擦,不敢一口塞进嘴里,就叼了一个小角尝尝味儿。入口是梅花的清香与草木的苦涩,他呸了一声,见小黑豹满脸得意的看着他,不由指着它笑骂。
他又摘了花瓣往下扔,忽有风来,将花雨扬了漫天,姬未湫举袖挡风,再放下时却见一人独立于花雨中,抬首望来。
是姬溯。
姬未湫不禁看入神去,他像是有什么魔力,只是站在那里,姬未湫眼中就看不进其他。
姬溯也在看他,似乎是有些惊异于他怎么到了树上去,他缓步而来,道:“下来。”
姬未湫骤然回神,他见树下的姬溯,道:“皇兄接着臣弟?”
姬溯还未应答,姬未湫便已经跳了下来,姬溯神色一变,抬手接住了他,冷眉低斥:“胡闹!”
姬未湫甚至还未落地,他双手搭在姬溯肩上,扬眉而笑:“皇兄这不是接住我了吗?”
“再说了,没有皇兄,也有暗卫,怕什么?”

第92章
小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乌云沉沉,却有清光穿透层层云雾,悠然恣意的将光辉洒落人间, 驱散晦暗。
姬溯深深地看着姬未湫,没有回答, 姬未湫却又追问了一句:“皇兄, 您说是不是?”
“……是。”姬溯吐出一个字来,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些许狼狈, 他将姬未湫放了下来, 平静地说:“日后再敢上树,仔细你的皮。”
姬溯放狠话的下一步就是施行,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姬未湫也不欲给自己找晦气,耸了耸肩, 无所谓地说:“好吧, 皇兄金口玉言,臣弟定然遵命。”
姬溯神色冷了下来, 姬未湫正打算邀请姬溯一道赏景,不想这人转头就走了, 一个招呼也不打。姬未湫想着反正景色也赏过了, 饭也吃过了,姬溯的冷脸他是吃不下去了, 当即告退。
姬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恍若未闻一般。姬未湫见他没回应就站直了身子——谁知道姬溯在发什么火?他说不许他再上树, 他这不是应了吗?他都答应了, 他还发什么火?
大概是因为他态度不够端正吧……算了,和他计较这些做什么?他爱生气就生气, 他这一届凡人理解不了。
正在此时,姬未湫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巨力袭来,姬未湫一个没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背上挂上了一个沉甸甸的肉团子,披风被拉得直往下坠,绳子勒着姬未湫的脖子,差点没把他勒死!
暗卫见状当即现身,一手扶住姬未湫,一手在披风上一卷,将小黑豹子兜入其中,还细心地托住了小黑豹。在姬未湫反应过来之前,暗卫已经快速将他的披风解了下来,让姬未湫松了一口气,他这才道:“殿下,属下失礼。”
姬未湫回头一看,就看见小黑豹被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还未来得及生气,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他不用摸都知道少说破皮——这小黑豹说小,实则已经有二十多斤了。
暗卫垂首,没有说话,自方才起小黑豹就一直处于一个自顾自的和花瓣玩儿的状态,没想到它会在圣上走后暴起伤人,他再过去救也来不及。
姬未湫忍着没有龇牙咧嘴,伸手用力戳了戳小黑豹的脑门子:“你爹快给你勒死了!你当你还小是吧?”
小黑豹一脸痴呆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被戳了还当姬未湫跟它玩,歪着头要咬姬未湫的手指。
姬未湫捏着它的嘴,与暗卫道:“没什么大事,也没伤着,管着自己的嘴。”
暗卫沉默不语,姬未湫从他手里抢了小黑豹回来,强调了一遍:“什么事儿也值得你去禀报,伤了咪咪我跟你没完!”
暗卫这才应了一声。
既然受了伤,姬未湫也没多在宫中停留了,赶紧出宫,破了皮放别人身上是不值一提,放他身上的级别也就略低于姬溯身上破了皮,姬溯是真的干的出来因为这点最多七天就能长好的伤去责罚一大片人的事儿的。
啧啧,烦得很。
等姬未湫回了王府仔细一看,就发现自己脖子上的伤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一些,伤口上已经结成了几个星星点点的血痂,破了皮的地方不碰还好,碰了就疼。
姬未湫让眠鲤来看了看,眠鲤先惊了一下,知道是小黑豹子干的后就噗噗直笑,拿了个药膏给他涂了。
这地方比较醒目,不过姬未湫今天也不打算出门,明日上朝前用粉遮一遮就是了。大冬天的也不怎么会出汗,问题不大。
鸿胪寺那边来人禀报了一下突厥使团在使馆里的情况,说是一切安好,姬未湫想了想道:“让他们看紧些,里头有几个人就爱闲逛……若他们私下出门又叫我们逮着了,那就……”
“王兄,那个王爷是什么东西!”琪雅公主气鼓鼓地说:“居然敢叫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
乌尔王翠绿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玩味:“拦着就出不去的话,王妹还是别出去了。”
“王兄!”琪雅公主不服,但见乌尔王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没有再说什么,出去了。
“他们不让我出去我偏要出去!”琪雅公主跺了跺脚,不多时她就和奶娘阿善换了南朱女子的装束,本想装作是进来送果蔬的仆妇,没想到还没出大门,就被拦下了。
拦下她们的人是鸿胪寺的一个小吏,客客气气地说:“下官拜见公主,公主,两国常年交战,百姓之中难免有仇视突厥之人,为了公主安危,还请公主切莫出门,贵体为重!”
他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手持长戟的官兵早已将大门拦住,琪雅公主怒道:“本公主偏偏还就要出去了!什么贵体为重!本公主如何还不劳你们南朱操心!”
小吏闻言便拱了拱手:“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下官也无可奈何……来人,放行!”
说罢,门口的官兵便撤开了长戟,琪雅公主趾高气昂地瞪了他们一眼,甩了甩袖子就出去了,小吏就在后头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忽地只听闻外头有人喝了一声:“蛮子出来了!”
“蛮子出来了!”
话音未落,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子在空中横飞,外头传来女子一声尖叫,不过几个呼吸就看见琪雅公主与她奶娘狼狈地冲了回来,头顶还挂着两片烂叶子,小吏只当是没看见她那狼狈的样子,与她道:“公主受苦了。”
“来人!驱散外面那些百姓!聚在使馆外成何体统!”
两侧官兵应是,出去赶人去了。
琪雅公主胸口急速起伏,指着小吏‘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小吏则是一派苦口婆心的模样道:“公主快快回去沐浴更衣吧!外头那些百姓下官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琪雅公主还想说什么,却叫身旁的奶娘使了个眼色,半拉半推的带了回去。
另一侧,瑞王府中,姬未湫听说了这件事,不由轻笑了起来:“真这么办了?”
来禀报的小吏就是方才拦住突厥公主的那位,他道:“正依王爷所言,除此之外,还有两三探子偷偷潜出使馆,一律也照此办理。”
姬未湫掸了掸衣袖,道:“很好,就这么办,让他们太平些。”
“对了,这次来的怎么是三王子?不是说是二王子?”姬未湫又问道。
小吏答道:“二王子齐齐格临行前旧疾复发,足不能行,这才临时换了三王子乌尔前来。”
“知道了。”姬未湫和颜悦色地说:“劳烦你跑着一趟,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也就累这么几天。”
“是,多谢王爷。”小吏说罢,便行了一礼告退了。眠鲤送他出去,顺便给小吏塞了个包银两,说是请他们喝茶。
姬未湫一手支颐,他想的是明天上朝估摸着突厥王子要上殿,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呢。希望早点谈完,然后开个宴,赶紧把他们送走,他们也好过个好年。
谁想留这群人在京中啊,看着都膈应——姬溯也觉得膈应。但是他的膈应具体表现在实际行动上,比如外臣来使有一定的章程,何时面圣,何时宴请,底下官员如何招待,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该带人见识见识南朱风华,都写得清清楚楚。
但前阵子鸿胪寺的文书下来,姬未湫就看见了三件事:面圣、宴请,然后请他们滚。尤其是其中宴请这一环节,这宴请本该是由皇家来,但这次直接降格成鸿胪寺办,皇亲国戚一律不出面,就让鸿胪寺卿带着几个官员请一顿就算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这个瑞亲王在宴请名单中,不过他瞧着鸿胪寺卿的意思是:帖子送到了,您去不去都随意。
这不可谓是不慢待了。
姬未湫斟酌着其中玄虚,从这文书中其实能很明显的透露出一个消息,那就是姬溯根本就不是秉着求和的意思来的,但凡是要求和,哪里能这么慢待?那就是说……如果突厥立刻开战,姬溯也不怂?
之前不是说粮食短缺……哦,没事了,看来王氏真的割了不少肉出来。
小黑豹忽地在他腿上打了个滚,露出肉乎乎的肚皮来,姬未湫在它肚子上揉了揉,又对着它笑,拿着一根肉干塞进了它的嘴里。
一人一猫和好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自己养的猫,难道还能怪它吗?不就是意外,忍着吧!谁家养猫不受伤啊!
姬未湫将小黑豹放下,到了镜子前看了看,如今过了几个时辰,这伤口大概是因为血沁过的关系,红得格外显眼。
姬未湫摸了摸,挑了点玉露膏给自己敷上了,正准备躺下看会儿书,忽地醒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
姬未湫叫了进,醒波呈上了一封帖子,上书的是‘风清月明,愿在明月楼设宴,静候君至’,落款则是‘乌尔’。
乌尔王?
姬未湫根本不打算去,私下见使臣他是发癫了吗?他随手将帖子扔还给了醒波:“这种不正常的东西送来作甚?不去。”
醒波垂首道:“属下本不欲打扰殿下安寝,只是送信的小厮说乌尔王手里有殿下想要的东西,不去,殿下恐怕会后悔。”
姬未湫‘呵’了一声:“我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什么?这个乌尔王能变出AK还是狙?无人机和坦克他也能接受,107型火箭炮也可以,要是能有导弹更佳!
他还想要姬溯,乌尔王能变出一个姬溯来吗?
“让他滚,下次再送这些来你也滚。”姬未湫面无表情地说。
醒波恭敬地垂首应道:“是,殿下。”

姬未湫道:“是了, 账目对完了吗?年关将近,年货备得怎么样了?”
醒波闻弦音而知雅意,将为太后、圣上准备的年货细细说了说, 皇宫中那些珍品不少,故而醒波也不准备这些, 为太后寻摸的是罕见的宝石, 而为姬溯准备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姬未湫听了便起了兴趣,叫人呈上来看一看, 见那一匣子宝石中, 中间那颗蓝宝石犹如鸡卵,光华璀璨,周围饰以银、玉、珍珠等物,姬未湫觉得自己眼睛都快闪瞎了:“这东西……你辛苦了。”
这么大的宝石,虽然俗, 但它大啊!
醒波眉目柔和下来, 透露出几分笑意:“为殿下奔波,醒波不敢称辛苦。”
姬未湫又看了那把剑, 剑长三尺三寸三分,拔出时烛光映照于剑刃上竟然焕照出一道莹莹冷光, 剑芒若星, 凛冽如霜,姬未湫往下看去, 便见剑身上刻有铭文,“溯回。”
“……好名字。”姬未湫一顿, 这剑并非南朱所铸, 没有避讳也合理。
姬未湫说罢,与醒波道:“这样好的剑, 我都有些不舍得送了……留下吧,给圣上准备些其他的……我看那尊观音就很好。”
姬未湫说的是搁角落里的一尊白玉观音,这东西是偶然所得,一整块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柔润和美,本来是打算放几年,等到太后岁数上去了再送的。
醒波没说话,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姬未湫,意思很明显:这观音像送给圣上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况且这剑名……圣上的名讳是需要避讳的,南朱以外自然无妨,可入了南朱,又不送给圣上,殿下留着这带着圣上名讳的剑……?
姬未湫一笑,就这么定下了。
翌日,晨起上朝,今日姬未湫可谓是精神抖擞,嘿嘿,今天有戏看!
突厥当日能送那般狂妄的国书来,今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这样的日子,他不能迟到!
顾相难得见姬未湫这么精神的时候,想到今日有些什么,便有些明白了,他上前道:“今日未用早膳,王爷可否赏臣一些?”
作为姬溯的头号狗腿子,姬未湫自然不介意,一旁的宫人从食盒中取出了碗碟,顾相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他拈了一个赤豆糕送入口中,随即眼睛一亮,笑着说:“往日真是亏了……早知道御膳房有这份手艺,臣早就来王爷这儿蹭一口吃的了。”
姬未湫随意道:“顾相喜欢,一会儿我叫人将方子送到府上去。”
“多谢王爷。”顾相坦然谢过,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顾相吃完了,这才低声道:“今日的戏有点多,王爷何不坐而细观?”
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坐,姬未湫也不例外,大不了就是跟着姬溯来时能得个凭几暗中靠一靠。顾相的意思是让姬溯去殿后听,不要在朝上站着。
姬未湫一顿,顾相这老狐狸,极少说这样的话,但是他能说,十有八-九就是姬溯的意思——那姬溯为何不令庆喜公公来传话?
他最好不要在朝上,说明今日的事情与他有关?但又与他无关?所以他不出现不会影响结果,但是他出现反而会增加变数?……什么变数?
姬未湫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突厥王子说话太难听,姬溯怕他直接上去给人两拳?
应当不至于……吧?
姬未湫如今是学聪明了,他谢过顾相后光明正大的就走到太和殿后殿去了,不多时,姬溯的仪仗便出现在了视野中,姬溯下了御辇,见姬未湫候在一侧,眉目微动,仿佛在问他怎么在这里。
姬溯有些不悦,寒冬腊月,姬未湫连个手炉都不带,就这么站在殿外是什么意思?
姬未湫上前与姬溯行过礼后便笑眯眯地说:“方才顾相与臣弟一说,今日臣弟最好不要在朝上,臣弟不解,这才在此处候皇兄。”
姬溯淡淡地说:“进去。”
姬未湫跟着姬溯进了后殿,姬溯的目光在姬未湫的颈侧一掠而过,随即道:“刘与辉参你。”
姬未湫:“……啊?”
不是,好端端的,刘相参他干什么?
姬溯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笑意:“前几日做的时候不怕,如今倒是怕了?”
姬未湫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接待使团的事情,刘相作为天下读书人表率,行事自然要刚正不阿,姬未湫做的事儿从王爷的身份上来说没什么毛病,但他现在是接了任务的阁老,那么自然就有礼数不周的罪名。
唔……说不定是突厥使臣告状,然后刘相就会出来唱个白-脸,然后顾相再出来唱个红-脸,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治他的罪,本来就是意思意思走个流程,但多少要被刘相和御史骂上他几句的。
怪不得顾相说他还是不在的好,他要是气得当场争辩,这个台就难下来了。
姬未湫撇了撇嘴,有些不满,他还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术,就等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阴阳突厥使臣几句呢!罢了罢了,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就在后殿看戏吧。
毕竟站一个多时辰和坐一个多时辰他还是会选的。
姬溯见他了悟,便微微颔首,转身去了朝上,听前方山呼万岁之声,老一套的东西,姬未湫也没什么好奇的,他坐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便自后殿走出,再过一扇金屏,便是姬溯的御座。
姬未湫便站在了金屏后,看着满朝文武。
姬未湫不是没站在高处俯视文武百官,却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姬溯,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姬溯的背影,姬未湫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个枯燥无味的前奏也陡然变得缤纷多彩起来。
姬溯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脸来看,视线穿过金屏镂空的花纹,落在了姬未湫身上。他微微皱眉,似乎是让姬未湫不要胡闹。
虽说无人敢直视面圣,但也是有概率被朝臣发现的,若被人叫破,姬溯是不得不罚姬未湫的。
姬未湫才不在乎这些,他指了指百官,用口型说:专心。
也不知道姬溯看清楚了没有。
他陡然生出了一种倒反天罡的快乐,往日只有姬溯催他专心的,现在居然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姬溯回过头去,不再看他,也在此时,朝中告一段落,鸿胪寺卿上前一步:“突厥使臣乌尔王携琪雅公主已在昨日入京,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庆喜公公扬声道:“宣乌尔王、琪雅公主觐见!”
言罢,两人入殿,乌尔王与琪雅公主行了一个突厥礼节,进行了一番场面上的问候。姬未湫暗笑,不知道今日这两位洗干净了没有,否则姬溯可是要倒霉了。
乌尔王今日可谓是焕然一新,他身形本就高挑,宝蓝外褂大敞,内里悬着一条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多宝彩链,映得蜜色的皮肤也在熠熠生辉,五官深邃,微卷的长发上亦是如此,却不能压去他气势分毫,反而衬托出一种贵气来。
姬未湫听他说:“七妹琪雅,年岁二八,遵父汗之命,欲效仿古人,与南朱结秦晋之好!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
姬未湫一顿,下意识说出了那句话:“许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姬溯分明是听见了,姬未湫明显看见他身形顿了顿,但他却没有回头来看。顾相闻言道:“南朱俊杰多如过江之鲫,突厥可汗即有此意,乌尔王只管放心,必能令公主觅得如意郎君。”
一句话就把和亲变成了突厥可汗给公主找个南朱人成亲,不愧是顾相!
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一派老神在在——早就知道他们要带公主来,圣上不近女色,就是近,也不可能娶突厥公主,除非圣上昏了头,以此推论,瑞亲王也不可能,只要圣上一日未曾继嗣,瑞王爷就绝不可能娶个外族公主。
至于宗亲中,也就宗亲王家嫡幼子尚未成亲,但也已经订亲了,据说已经走完了三书六礼,只等开春成婚。
至于他们家孩子……那就更不慌了!早知道突厥公主要来,没这个心思的就是按头都先把自家孩子的亲事给办完了,再不济也都订了婚,就怕自家孩子突然尚了公主,前程尽断。
这要是本朝公主也就认了,这还是个敌国公主!
姬未湫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低声道:“皇兄可别娶这公主,刁蛮任性得很,还会用鞭子,抽人可疼可疼了……”
姬溯八成想打死他。
但总不能现在把他从金屏后面揪出来打。
姬未湫料定姬溯不会回答他,不想姬溯却开了口:“不会。”
姬未湫一怔,正想说什么,却听乌尔王道:“小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皇帝陛下应允!小妹前日在城外见了瑞亲王,见王爷风仪出尘,一见……”
姬溯垂眸望着乌尔王,第一次对他开了口:“既是不情之请,便不必开口。”
顾相在旁道:“乌尔王有所不知,本朝有祖制,凡宗亲不与外族联姻。”
乌尔王似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般的费解地说:“可小王听闻,先皇帝陛下曾有一位西域小国王妃?”
姬未湫幽幽地说:“又生不出孩子来。”
姬溯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警告似地看了一眼姬未湫。
姬未湫也看着他,用只有他和姬溯能听见的声音说:“臣弟难道说得不对?”
这事儿姬溯可太懂了,当年那个西域公主入宫,引起了轩然大波,先帝俨然有要和对方双宿双飞就等着自己返老还童好与对方当一对神仙眷侣,姬溯就令人送了一碗加了料的补汤给先帝,先帝此后再无子嗣缘分。
姬溯干脆不理他了。
姬未湫笑了起来,逗一下姬溯真的好有意思。

第94章
朝会结束, 姬溯进了后殿,顾相与刘相也跟着进了来,果然如姬溯所说, 刘相在朝上参了他一本。
刘相刚参完,紧接着顾相站出来说了一通, 意思就是咱们王爷年纪轻轻, 为了这事儿都累病了,没见着今日王爷都没来上朝吗?就是做错了也该原谅三分, 最后姬溯不轻不重地罚了他三个月俸禄结束。
御史们都没吭声, 这让姬未湫挺意外的,他一直当御史们正等着机会好好参他一本呢,结果一个两个跟没听见似地,只当自己这个官职是假的,猫在人堆里都不带吭声的。
“见过王爷。”刘相刚参了他, 如今见了他还是笑眯眯的行礼, 半点没有不自在的,顾相跟着一道行了礼, 姬溯赐座后,两位阁老喝了口茶润润喉, 紧接着便道:“突厥狼子野心, 竟敢在朝会上开口!圣上万不能允!”
顾相也跟着颔首,在他眼中突厥那乌尔王真是给脸不要脸, 什么事情也敢在朝会上张口,难道他们南朱皇室是什么大白菜吗?看上了就敢张口?
姬溯眉宇淡然, 他侧脸看先姬未湫:“瑞王作何想?”
姬未湫能有什么想法?他很直白地说:“不作他想, 臣弟不要,皇兄若有意赐婚, 臣弟只好去太庙哭祖宗了。”
他知道姬溯大概是没有赐婚这个想法的,但万一呢?故而他先把祖宗家法摆出来,让姬溯知道他敢赐这个婚,他就敢闹。
姬溯捧着茶盏,闻言眉目连动都不动一下,一派从容地饮了一口茶,这才道:“未作此念。”
顾相和刘相见状,都低头饮茶,心中感叹也就是瑞王爷敢这般与圣上说话,兄弟两感情是真的好,换作旁人恐怕早就被拖下去了,哪里还能得圣上解释一句?
顾相道:“臣只恐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言一出,殿中无形之中就多了几分沉郁,姬未湫照例道:“抛砖引玉?”
若姬未湫是砖,那么当今能称得上是‘玉’的也就是姬溯了。姬溯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刘相则是道:“国书在前,很难不作他想。”
顾相道:“不如静观其变。”
管他们想要干什么,南朱按照南朱的步调走,该如何就如何,一个王子一个公主身在敌营,怎么处置都好办——说穿了,最坏也就是开战罢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姬未湫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颗宝石,他道:“近日本王府上搜索了一批奇珍异宝,大多是来自西域,边关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之时,商路已断,这些珍宝又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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