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by青衣杏林
青衣杏林  发于:2024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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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很普通的事情,偏生他自己心里有鬼。
总不能说有干净的衣服不换,放着有床也不睡,跟姬溯说‘我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吧?
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
姬溯微微皱眉,姬未湫只好硬着头皮状若无事地在姬溯面前把衣服换了,避都不敢避开一下,生怕被姬溯看出什么端倪来。果然,姬溯也不是什么喜欢盯着别人更衣的人,只略略扫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换了衣服后,姬未湫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等躺进了香香软软的被子里,方才雄心壮志地要给姬溯办事的那股子气都消磨了不少,没骨气的想着他这样也很好,他真的很不适合什么荒野求生,富贵窝里待着难道不香吗!
他没忍住‘啧’了一声。
姬溯的声音从他耳旁传来:“睡吧。”
这一瞬间困意袭来,姬未湫最后一个想法是难道被子里下蒙汗药了?他感觉他立刻就能睡着!
篝火暗了下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姬未湫是给尿憋醒的,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想去解手,却忘了此时他是在一个简陋的山洞而不是马车上,刚想撑着爬起来,一手却按在了一片温暖细腻的地方上。
他下意识捏了捏,还怪有弹性的,什么东西?下一刻就听见姬溯带着一点倦意的声音道:“松手。”
姬未湫一怔,仔细去看,却见自己一手摁在姬溯的胸膛上,他错愕地看着姬溯,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收回了手:“睡懵了,皇兄你继续睡,我去方便一下。”
大概是睡前喝的水太多,姬未湫只觉得小腹胀痛,他也顾不得跟姬溯解释太多,忙要爬起来,下一秒却又踏了空,直接从石床上翻了下去!姬溯无奈的伸手把人捞了,就听见小孩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别按!”
他语气中很是暴躁。
姬溯的手就按在姬未湫的小腹上,姬未湫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里,姬溯闻言眉间微动,下一刻便松开了手,姬未湫这才松了口气,他扫视了一圈周围,决定还是去外面吧!
虽然外面有暗卫,但是这个山洞曲折,估计是很难散味道的。
他三两步去了外面,外面悄然一片……暗卫会自动避开目光的!
姬未湫在他们面前与其说是坦然,不如说是无奈——反正也找不到他们在哪里,就当不存在吧!
大概是越急就越办不好事儿,平时便捷无比的事情因为有他被木板固定着的右手而显得困难了起来,他一手扯了半天硬是没能把系带解开。偏偏这会儿右手又痛得要死,动一下都显得困难。
姬未湫烦躁地扯着系带,正当他忍不住打算干脆在裤子上开个洞出来的时候,一件衣服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头望去,愕然道:“皇兄?!”
姬溯也是一样披着一件外衫。他有些啼笑皆非,他见姬未湫去解手,却半天不见他回来,自然要出来看一看的,哪想到出来就见到姬未湫在和系带奋斗?
他问道:“手疼得厉害?”
姬未湫点了点头:“嗯……现在能不能不提这个了?”
哥!亲哥!你赶紧走啊!我上厕所您搁这儿干嘛呢!
姬溯一言不发,伸手替姬未湫解了那两条令他烦躁不安的系带,姬未湫连忙抓住了裤子,免得它落下去沾了泥土,姬未湫见姬溯似乎有还要继续帮忙的意思,连忙道:“我一个人就行,我一个人就行!!!”
他语气太急,显然是真的不想要。
姬溯有些奇怪地说:“闹什么?”
又不是没见过,难道平日是看得少了吗?
姬未湫头皮发麻,姬溯却已经在他身后帮他拎着了裤腰,姬未湫几乎是绝望的想着人总不能被憋死,然后尴尬无比地解了手。
轻微的水声响起,姬未湫在尴尬中释然了——有人帮忙确实好一点!
他现在是伤残人员,他要接受事实!
啊啊啊——早知道他就叫暗卫来帮他了,总比姬溯来得好!
姬未湫麻木地看着姬溯帮他把裤子重新系上了,又带着他回了山洞洗了手,然后接着睡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仿佛这件事于姬溯而言再平常不过。
其实他知道是他自己有问题,自从上次之后见姬溯一直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一只手动都不能动一下,兄弟之间帮忙提个裤子怎么了?多正常的事儿啊!只是落在他这里才显得尴尬而已。
他睡不着了。
姬溯却很平稳地睡着了。
姬未湫翻了个身,试图背对姬溯,但是很悲惨的是他的右手一碰就疼,如果把手腾出来,石床又不大,必定会碰到姬溯。
算了,还是躺平吧。
大约是过了许久,姬未湫在朦朦胧胧之间被叫醒,姬溯早已穿戴整齐,两名暗卫过来快速替姬未湫换了一身衣服,外面则是有马匹在候着。
姬未湫抬眼看了看高俊的马匹,握住马鞍就想翻身上去,睡了一点点时间的后果就是他脚下都在发飘,连续蹬了两次都没能把自己送上马,正打算尝试第三次的时候,姬溯对他伸出了一手:“上来。”
姬未湫想也没想就握住了姬溯的手,被他拉着上了他的马。
又是熟悉的姿势,又是熟悉的时间。
天只蒙蒙发亮,但是已经比上朝的时间要晚了许多了,姬未湫靠着姬溯,努力想要挺直背脊——昨天还说要为姬溯办事,今天连爬都爬不起来,姬溯恐怕会觉得他不值得托付。
随着马匹飞驰,他好几次不受控制地倒入了姬溯的怀中,他还想要挺直背脊,却被姬溯拍了一下,淡淡地说:“受不住就睡。”
姬溯并不觉得生气或者失望,在他眼中,姬未湫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况且他昨日受了大罪,虽是意外,但终究受了,想是内心惊惶,不得安眠。
若不担心,他就不会来这里,来了这里,叫他宽松些又有何妨?
有了姬溯这句话,姬未湫很不争气的彻底放松了背脊,只觉得脊椎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惨呼,靠在姬溯怀中闭眼睡了过去。接近大半时辰后,他们才下了山,又是一个多时辰,才隐约见到了前方接应的人马。
等离得近了,才看得清那是一队青玄卫。
姬未湫是直接被姬溯放下来的,他朦胧之间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就睁开眼睛来看,就见到姬溯收回的手,姬溯与他点了点头,紧接着下马换了一匹新马后飞驰而去。
这个时间很短,短到了等姬未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姬溯一行人的背影了。
青玄卫将姬未湫送入了马车,眠鲤早在里面候着,见状忙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姬未湫换的是富家公子的衣服,广袖之下还真看不出他手臂上还夹着木板,他撩了袖子示意眠鲤查看:“没事,别吵,我头疼……手伤了一点,看过了没大事。”
眠鲤果然不再说话,他立刻扶着姬未湫躺下,又拆了他手臂上的木板重新检查,姬未湫长舒了一口气,道:“现在是回驿站?”
外面的青玄卫应了一声是。
姬未湫回忆着刚刚看见的那几个青玄卫的面容,心想果然大家都知道,就他一个人不知道——哦,还有一个眠鲤不知情。
毕竟眠鲤是他贴身伺候的小厮,告诉眠鲤无异于让他给他通风报信,所以眠鲤不会知道,大概率是今天来的路上才被青玄卫告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板映像发作了,姬未湫躺了一会儿就躺不住了,他挑了车帘将青玄卫挨个看了个清楚——总觉得里面还有内鬼。
青玄卫都穿着普通护卫的衣服,人数也不算太多,马车外表也显得很普通,整个队伍都像是一个普通富家公子出游的配置。姬未湫也没有开口问什么,这官道上大庭广众的还能问什么?关键的事情难道还能在这里说不成?
应当是安全的吧?
毕竟姬溯毫不犹豫就把他交给了他们,这几个青玄卫里真有问题他应该不会这么做,毕竟他就是个菜逼,在近身肉搏上他的战斗力几乎为零,再在这里给他安插个内鬼,他只有俯首领死的份!
眠鲤这时候才将他的手臂重新处理好,更换了更加薄但坚固的木板,这样掩盖在袖子下面就完全看不出来了,他低声道:“少爷,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已经检查了一遍,姬未湫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新的,身上藏得那些暗器机关自然全数消失,但姬未湫腿上有青紫,背上也有一片,右手小臂更是动都不能动一下,想来昨日应当是很艰难才对。
姬未湫答非所问道:“你给的药立了大功。”
眠鲤咬了咬牙,道:“我再给您配上!”
姬未湫也觉得是这样,他点了点头:“你写封信回京,让醒波为我准备一些,最好是弩箭。”
眠鲤想了想,道:“那种藏在手臂上的不太安全。”
那种藏在手臂上的暗弩好用是好用,机关太容易触发,容易误伤,那东西在近距离杀伤力极大,杀个把人的非常容易,一旦误伤自己,最轻都是一个血洞。
况且姬未湫平时住在宫中,哪怕回了王府日后也是要日日上朝的,两点一线,从瑞王府入宫一路上几乎都是达官显贵的宅邸,非常安全。
姬未湫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有备无患。”
眠鲤这才应了声是,不多时,青玄卫提醒道:“少爷,驿站要到了。”
姬未湫颔首应了,正想着是光明正大亮出身份还是如何,突然他问了一句:“该不会驿站里也有奸细吧?”
外面青玄卫没有应答,姬未湫不耐烦地催促道:“青四,说话。”
青四想到方才接到的命令,这才道:“少爷,驿站已经犁过一遍了。”
那就是确实有的意思。
姬未湫气得只翻白眼,这都不能夸西北那位有能耐,只能说他背后之人太有能耐了。世家与皇权之争,自古就不罕见,或者这么说,没有这问题的才是少见,只不过有些浮在水面,有些隐于水下罢了。
为何世家难以处理?无外乎根深蒂固罢了,百年、千年的富贵昌荣,让他们将触须深入各行各业,谁也不知道一个看似普通的人会不会与世家有所牵扯,时间太久远,根本查不到。
比如一个大街上卖烧饼开早饭摊子的摊主,从他爹那辈子就在这里摆摊了,子承父业摆了几十年,但其实他的太爷爷年轻时候是世家家生子,因为立功被放良出来当了正头百姓,甚至几十年前他们家遇到了难关,曾经的主家暗中送了银钱替他们家渡过了难关——这谁能查到!
如果是这主家出事,这摊主又得了消息,难道不会惦记着这份香火情,通传一声?
谁也说不准。

“转道。”姬未湫突然道:“去况州城。”
青玄卫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 将马车驶向况州城,况州就在驿站不远处,过去最多半个时辰, 眠鲤担忧地问道:“少爷,我们去况州城作甚?”
姬未湫一手支颐, 道:“去歇息……大队至少要到今天晚上才到, 我急什么?”
说道这里,姬未湫才想起来这件事儿:“他们发现我失踪了吗?”
青玄卫答道:“回少爷, 并未。”
“嗯, 那就去况州……咱们那条鱼如何?”姬未湫确定了下来——果然把他失踪的事情瞒得死死的。他知道这是对的,否则他失踪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负责护卫的高勇高总兵恐怕要一脖子吊死。
青玄卫恭敬地说:“好端端的。”
姬未湫想到昨日的事情,恐怕是逆王的人蒙骗了杀曹知鱼的人,让那边以为双方目的一致, 结果快要成功了突然发现另一头的人没一道来杀人, 反而去抓瑞王去了,当即放弃杀人, 先救姬未湫。
毕竟姬未湫才是重中之重,一旦他失踪或者身亡, 杀了曹知鱼有什么用?不论是地方官员还是相关的世家一个都跑不了。
钦差都死了, 还是个亲王,接下来来的不是下一个钦差, 而是平叛的军队。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茅草屋,还未走近, 便见门里门外络绎不绝, 沿着屋子还有不少人蹲在了路边,时不时有人停驻询问, 也不知道在作甚。
“去看看。”姬未湫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姬未湫这才看清楚了迎风飘扬的茶旗,周围那些蹲着的人应当是周围的百姓,侍弄了些蔬菜水果在这里卖,还有卖土布、糖人小玩偶的,俨然一个小集市的模样。
姬未湫有些稀奇地说:“那茶摊也不赶人。”
周围摆零摊的多少和茶摊抢生意了,眠鲤跟着瞅了一眼道:“少爷有所不知,这等茶摊平时就只能做做来往客商的生意,能有多少?其他人卖些鸡零狗碎的,周围的百姓懒得进城,需要什么在这里买了,时间上若是来不及,就在茶摊里用些,也是客源不是?……大约是一个村里的。”
驿站是朝廷所有,专司官服文书传递、军情传递、来往官员等换马、补给所用,里头还有官兵驻守,寻常百姓是去不得的,但平头老百姓也不是什么神仙,一样要吃饭喝水睡觉,就有这等茶摊、客栈坐落,此处因着距离况州较近,这才只有个茶摊。
“糖葫芦,糖又大又厚咧——!”
“今早才拔出来的小青菜,又嫩又甜!”
“上好的蓝花布!”
叫卖声传来,姬未湫也挑着帘子饶有兴趣的看,虽然东西粗糙,却也算是别致有趣,眠鲤见姬未湫眼睛发亮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好他今日来得虽然匆忙,但什么都不带,也不能不带银子!当即认命下车,给他家殿下干活去了。
——他要是这会儿不下车,一会儿殿下兴致来了,自己下车怎么办?!这地方鱼龙混杂,万一里面又又又混进来刺客怎么办?安全为上。
没一会儿眠鲤就回到了车旁,与姬未湫道:“少爷,奴瞧着那蓝花布花样别致,也算是精细,买了几匹,又说是茶摊摆了好几十年,做的肉脯有一手,您可想尝尝?”
姬未湫应了声好,马车便停在了茶摊旁,沿着官道两侧是摊贩,茶摊后头则是一片空地,已经有两三马车和十几货车停着,上面堆得满满当当的,旁边有好几个青壮守着,防止他人顺手牵羊。
眠鲤去买肉脯了,姬未湫也没自信到下车闲逛,也确实有些因为昨天几乎没怎么睡浑身发软的关系在。他的马车算是华丽的,周围青玄卫虽然人少,却个个英武精悍,来往之人都自觉避让开来。
“吃好了,大家收拾一下子,别漏了东西!”有个穿着褐色绣吉祥纹绸衫的大腹便便的中年客商吆喝了一声,他身后小厮赶忙把手里拎着的油纸包散给护卫。
大家都应了一声,打开油纸包一看,里头是三个厚实的干粮饼,又有好几块油汪汪的肉脯,纷纷向中年客商道谢。客商一摆手,笑得和气极了:“这有什么?各位兄弟都是为我办事,哪里能叫你们饿着肚子!”
姬未湫瞧着,那客商似乎也察觉到了姬未湫的目光,侧首看来,见着姬未湫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姬未湫也收回了目光——没事看两眼无所谓,再盯着看就有些不礼貌了,那客商可能会以为他们想打劫。
很快那一支队伍就已经收拾齐全,成列状从姬未湫身边走过,驴车踢踏,忽地只听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落在了地上,姬未湫闻声望去,便见有一辆货车不知道是麻绳松了还是断了,货物滚了一地,包裹着货物的油纸也破了,露出里头的布料来。
是一匹纱。
姬未湫在宫中见了无数珍品,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品质不差,应当是新款。
中年客商见状赶忙叫人收拾,脸上也露出些怒容来,但很快就克制了下去,他吩咐众人把东西重新装了,又叫人把货车所有绳索都重新检查,还顺道安抚了一下众人,整个队伍在他安排下有条不紊,委实是有些本事。
姬未湫道:“请他过来。”
一个青玄卫应声而去,与那中年客商说了两句话,那客商就跟着过来了,客商到了马车前,拱手行了一礼,脸上笑容又客气又和气:“这位公子,不知招鄙人来有何贵干?”
姬未湫道:“客气了,那匹纱有点意思,哪里的货?”
客商一听问的是这个,心下松一口气,他们出门在外,最怕遇到这种非富即贵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当即道:“是余杭出的新货,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胜在新颖,公子喜欢的话,鄙人赠两匹于公子赏玩,权当是个心意。”
姬未湫有些好奇地问:“既然是余杭产,为何不走水路?”
客商笑道:“公子玩笑了,鄙人这等小商户的,哪里凑得齐这一船的货?走陆路虽然慢了些,但一路上有些土仪之流也可搜罗搜罗。”
姬未湫懂了,他问道:“这些纱作价几何?也不白要你的。”
客商心中一动,也不敢往天价上报,但报了个比他出手要高一些的价格:“回公子的话,这纱织起来太耗眼睛,又是新货,鄙人是打算送到燕京去的,既是公子喜欢,一匹二十五两银子。”
姬未湫哼笑了一声:“这价格倒是比丽丰堂的还贵。”
丽丰堂是燕京第一流的绸缎铺子,客商闻言不慌不忙地道:“公子好眼力,鄙人这批货,本就是打算送去丽丰堂的。”
这料子给太后穿肯定是不合适,而且马上冬天了,做纱衣也得等到明年夏天再穿,这种款式等到明年宫中肯定会有相应的贡品。姬未湫也是一时兴起,想着对方赚点就赚点,便道:“算了,这一车就给我吧。”
客商喜上眉梢,那麻绳实在是断的好啊!他其实也清楚,如今已经深秋,这纱料好是好,但实在是不好卖,然而成本又贵,放到明年只有亏本的份,这才硬着头皮带上了。没想到今日被这公子哥一口气买走了,连个价格都不还!实在是太好了!
眠鲤捧着肉干回来就听见姬未湫要人家一车的布匹,姬未湫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当面说不好,当即将肉干放下了,与客商付钱去了,客商见银票到手,还送了几匹绸缎,喜滋滋地走了。
眠鲤这才上车,拆了个油纸包与姬未湫道:“少爷,肉脯来了,您尝尝!”
他已经试过毒了,没事儿。
姬未湫闻言望去,就见肉脯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肉色深红,上面泛着一层琥珀色的光,他拈了一块尝了尝,肉脯韧而不干,入口肉香浓郁,甜而不腻,委实是有一手。
“行了,出发吧。”姬未湫放下了帘子,一行人又往况州城去。
一到况州城中,眠鲤就问了当地人哪家客栈最好,花了两文钱就叫人领着他们过去了,这青天白日的客栈里头也没什么客人,眠鲤叫了水让姬未湫梳洗了一番,刚烘干了头发,就听有人来拜访。
姬未湫换了一身衣物,又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浑身舒畅,他懒洋洋地说:“谁来了?”
眠鲤顿了顿:“自称是况州刘氏。”
“刘?”姬未湫难免想起了刘御史,他好像就是出身于况州的,难道是他家?
他微微笑了笑,让他们进来。
进来的是一老一少,皆是身穿锦袍,瞧着很有文气,两人进来见姬未湫,二话不说先行了个礼,老者道:“老朽刘子文,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他也不揭穿姬未湫的身份,但想也知道,他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他为何要来拜访一个不认识的少年公子?
姬未湫只应了一声,略显得有些冷淡,老者却示意身后少年将手中木匣送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眠鲤看向了姬未湫,姬未湫眉目不动,道:“无功不受禄。”
老者笑道:“犬子刘毓一路蒙您照拂。”
果然是刘御史他家。
姬未湫看着老者面上的笑容,怪不得他有些眼熟——刘御史就喜欢这么笑,看来是得了他爹的真传。
姬未湫微微颔首,眠鲤这才接了礼物,他拿到东西便心中一动,这盒子里可不轻,但又不是像是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分量,其中似乎是个圆滚滚的东西。
什么东西?
姬未湫看着老者,老者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话了,见姬未湫接了礼物,当即就告辞了。眠鲤上前送老者出去,等到了楼下,老者才道:“有劳相送。”
眠鲤微笑着说:“您客气了。”
老者笑容不变,只是道:“近日况州来了一群可疑之人,身藏利刃,悍武不凡……不过您尽管放心,今日清晨就被官差抓了,想是太平无虞了。”
眠鲤意识到什么,道:“果真如此?”
老者道:“蒙圣上恩泽,方有今日太平昌荣之景,哪里能容得这等匪类流窜?小哥不必再送,还请留步,告辞。”
眠鲤回了楼上,将这句话报给了姬未湫,随即才费解地说:“他们怎么知道少爷您到了?他们认识您?”
姬未湫听了若有所思,匪类横行,已被抓了?他摇头说:“不认识,但不妨碍来见一见,万一是呢?”
姬未湫又提醒了一句:“东西放下,青四,你来打开,要有些心理准备……里面可能是人头。”
姬未湫又道:“别给我看。”
守在门边的青四不禁看向了姬未湫,眠鲤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少、少爷?怎么会是人……头?”
姬未湫一手支颐,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刘家能来的这么快,必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他,说不定下了去淮南的圣旨之后就立刻关注到了他,毕竟他这里是条青云路嘛,刘御史好端端的人才做个御史是很可惜的,但御史要立功又想不得罪人不太容易了,所以送到他这里来也好光明正大立功升迁。
这家人必然是心思缜密的,估摸着还查过他,总之家里有出息的孩子总不能上一艘破了洞的船,有他的画像也不足以为奇——他也有点乌鸦嘴在身上的,方才还说谁能发现路边小贩其实和某世家有些关系,现在就撞上了。
既然知道他是谁,来就只有一个目的——投诚。
毕竟如果是威胁的干嘛要自己来,弄个人头挂姬未湫房门口不是更快?犯得上自己来?
至于为什么是人头……姬未湫猜的,你看这盒子,四四方方大概能装个十斤的西瓜大小,刚刚眠鲤接的时候明显有晃动声,但又比较沉闷,不细碎,可见东西比较大,不是珍珠之流的零碎物件。
姬未湫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我猜的。”
“……”眠鲤望着姬未湫的眼神堪称是一言难尽。
青四过来将盒子拎到了桌上,屏息凝神打开了盒子,只闻得一股古怪的香气扑面而来,见第一层是一封硬封的册子,不禁心下一松,道:“殿下,是册子。”
眠鲤嘴唇动了动,看向姬未湫的眼神更无语了。
青四将册子取出,揭开了下一层,霎时间层层香料出现在他的面前,而香料中间则是一团乌糟糟的头发,再往下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青四将盖子合上,道:“少爷,是首级。”
姬未湫撇开了脸,他不想看这种东西,晦气。眠鲤满脸震惊,见青四送了册子过来,姬未湫隔着帕子接了,打开一看,里面简略写了刘氏得知了一些消息,册子上的人名就是此事相关者,后头还有一些情报线索。
此外还附赠了一份大礼——不是那颗人头,而是一份有关于王相的线索。
是的,只要沿着这条线索查出实物来,王相铁板钉钉得死全家。
姬未湫掸了掸册子,王相跟突厥勾结难道是姬溯不知道吗?当然知道。
但牵涉太广,不好说杀就杀,王相族人又不是一两百个,十几万的人怎么杀?再者他家出过大儒,出过明相,尤其是王相他爹,桃李满天下,没有铁证就说服不了百官,更说服不了天下人,根本动不了手。
也不知道这条是不是真,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但刘家肯定和王家有仇!
至于人头……
“留着吧。”姬未湫皱了皱鼻子,他其实想说直接扔了埋了,但想到就姬溯的性格,又想着给姬溯送去,要怎么处理他看着办,免得又怪他办事不仔细。
但一想昨日姬溯的警告,在他身边的青玄卫本来就不多,没必要为了这些东西单独派一个人走,只能捏着鼻子留在自己身边,他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拎远点,别让我看见。”
青四拎着木匣出去了,册子则是被姬未湫交给了眠鲤,示意他包起来,也拎远点。
这么晦气的东西留给姬溯吧。
姬未湫也在这屋子待不下去了,索性去隔壁开了一间房间休息,等到了下午,这才又出发去了驿站。
等大部队抵达驿站的时候,赫然发现瑞王好端端的在驿站里等着他们,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毫无动静的马车,瑞王在这里,那马车里的那个是什么?
高勇冷汗都下来了,什么情况,瑞王走了他都没发现?这要是真遇上什么事儿,自己的脑袋岂不是要搬家?他干脆一脖子吊死得了!免得牵连老娘老婆!
他这头还在思考着自己的脑袋,那头吴御史就已经毫不客气地对姬未湫开口了:“老臣以为,王爷此举简直是荒唐至极!”
姬未湫一哂,又不是他自个儿要脱离大部队的,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背了这个锅,他扬眉而笑:“本王自然是有要事要办。”
吴大人冷哼:“那也不是擅离的原因!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眠鲤忙在一旁打圆场:“吴大人,您缓口气,大家还等着进来修整呢!”
吴大人是不管什么当面斥责顶头上司上司要不要面子的情况的,现在不说,难道等四下无人了他再去当面直谏?他是御史,又不是御书房的教书师傅!
但如今已经骂过了,众人在山中走了三日近四日,委实是疲惫难当,也就让开了,高勇这会儿都不敢离开姬未湫身边了,硬是提着剑混在青玄卫外面当护卫,紧紧盯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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