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垂眼看向傅律师依旧空荡荡的手指,点头说了声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男朋友。”傅朝年的指腹压在许应无名指的戒指上,低头落下一吻。
许应的手指蜷了一下,瞳孔轻颤。
因为这个轻吻,也因为傅朝年突然改了称呼。
“男朋友……?”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尾音有点轻,明显对这个称谓感到陌生。
傅朝年倒是适应良好,笑着强调道:“是的,男朋友。”
许应摸了下鼻尖,他承认傅律师这样称呼他听起来确实很心动,但总觉得怪怪的。
这称谓直白得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让傅律师别这样叫,说自己不适应。
傅律师却说等听习惯就适应了,并且又叫了他一次,“男朋友。”
于是许应耳朵就慢慢红了,他有点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之前说的那些个协议是要怎么弄?”
这是个重要的事情,傅律师不玩闹了,认真细致地跟许应讲了一遍。
财产方面他们都可以按双方心意,不动产许应没有,也不打算买。傅律师的还是傅律师的,许应不要。
最重要的是意定监护人,这涉及到他们任何一方出现意外或重病等,需要紧急手术时,另外一方是否有签字决定的权利。
“…等签好协议后,我们一起去公证局就可以,临川有这方面的业务。”
傅律师说得简单易懂,许应点了点头,“好。”
差不多聊完这些,傅朝年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许老师的电脑呢?”
“我放在学校了。”许应问:“怎么了?”
“我拟协议。”
许应:“这个不着急吧,过几天也可以。”
“就今天。”傅朝年似乎一天都不想等,他站起身,顺便把窝在沙发里的许应也拉了起来,差点把人抱了个满怀,他笑着说:“许老师,陪你男朋友一起回趟家吧。”
“……嗯?”
许应诧异于傅律师的急切,更为他的办事效率所震撼。
短短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完成了和傅律师回家,和傅律师一起拟定结婚协议,以及和傅律师一起到达公证局三件事。
但是今天周六,公证局关门,他们也没有提前预约,所以碰了一鼻子灰。
许应心道,他就说了不用着急吧,可傅律师偏不,好像他会跑一样。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改天再来,傅律师有些失落地开车返回,身上隐约还有点怨气。
也就是这时候许应才发现傅律师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像过节没讨到糖吃的小孩。
许应想了想,这人现在好歹已经从他的相亲对象变成了结婚对象,他有义务要哄一哄。
但是许应又不大会哄人,所以只能中途让傅律师停车,他到便利店买了巧克力和糖果回来,还剥开了喂给负责开车的傅律师吃。
傅朝年嘴里含着糖,着实有点意外,“男朋友这是在哄我吗?”
他又这么叫了,许应垂眼“嗯”了一声。
“难怪这么甜。”傅朝年笑了起来,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哄好了。
他们决定等下周两人都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公证局。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渐暗,许应自然是要回家的。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导航路线,却发现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车窗外熟悉的街道一闪而过,这分明是回傅律师家里的路。
许应愣了愣,转头看他,“你要带我回你家?”
“嗯。”傅朝年淡定而自然地说:“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就搬过去和许老师住。”
“搬、哪?”许应有点宕机,“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同居吗?”
“嗯。”傅朝年说:“同居。”
四十分钟后, 许应再度出现在傅律师家的客厅里。
再一个多小时前他来过这里一次,但当时傅律师没有给他参观的时间,刚进门就被拉去了书房拟定协议。
许应连傅律师的书房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现在回想起来脑袋里还是满屏幕的法律法条, 以及打印机运作的声音。
现在倒是有时间参观一下。
傅朝年家在一个年头比较久的小区里,位置优越,还是学区房,对面过两条街就是临川实验中学, 傅律师说那是他的母校。
傅律师还说这里本来是他父母的房子, 早些年老两口拼死拼活就为了在实验中学附近买这套大房子, 结果退休后他们开始嫌弃这里太吵闹,不够安静, 抱怨学生来回上下学影响他们午休什么的。
于是傅朝年就让父母住进了他回国后新买的那套房子里,那套设施更完善,也安静,老两口住的十分满意。
而这套房刚好离律所比较近,傅朝年想了想就干脆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一直住这了。
这房子面积属实不算小, 十几年前能买一套这样的房子足以证明当时傅律师的父母有多努力。
现在原本三居室被改成了两居室,一间客卧傅律师说现在是傅岁岁正借住着,她人不在,许应就没往那边去。
傅律师的卧室许应倒是站在门口看了一圈, 干净整洁,没什么特别的设计,就是普通的大主卧。书房是原本就有的, 只是在翻修后多了个独立的衣帽间。
傅律师现在就在衣帽间里整理他的行李。
衣帽间的门大敞直开,许应内心有点躁动地在室内绕了一圈, 刚走过去,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显示徐宁来电。
许应转身回客厅接电话。
“不是许应你这一天一夜人呢?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我呢,电话也不接,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个电话你再不接我就要报警了!”
电话一接通,徐宁哀怨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噼里啪啦好似放鞭炮,“你那到底是智能手机还是小灵通啊?你要实在不爱用手机你就给它捐了呢,也给人手机一条活路,咱以后都写信联系得了呗。”
这人一向情绪起伏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这么多年许应时不时就失联不见人的情况,养成了徐宁既毒舌又爱阴阳怪气的说话风格。
许应熟练地把手机挪远,等他发泄完情绪才挪回来,平静地开口:“抱歉,有点事一直没看手机,怎么了?”
徐宁:“……”
他就知道是这样,每次都是他一番无能狂怒后再被许应稳定到可怕的情绪带的瞬间冷静下来。
然而冷静下来后的徐宁就有点心虚了,音量立刻变低很多,“就是咖啡馆的事,你打完钱都不关心一下情况吗?”
许应听他语气有点虚,就问:“到哪一步了?”
“起步就白费。”徐宁咳了一声说:“我这几天认真研究了一下,这咖啡可太复杂了,品种多做法又讲究,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我这脑容量实在不够。而且工厂也不好联系,路不好开。所以我打算改开小酒屋,我对酒还是比较了解的,你怎么想?”
开什么店许应倒是无所谓,他给徐宁打的那十万只是出于友情投资而已,但他有点疑惑,“那你不是又要熬夜了吗?”
“不会,我开那种卖成品酒的小酒屋,鸡尾酒洋酒什么的,白天营业晚上关门,不影响休息。”徐宁解释。
许应听完觉得这种酒屋好像没什么利润可以赚。
徐宁也知道,他说:“当然利润肯定是要低一些了,但起码有个正经的店能先经营着。你说我开了那么多年酒吧,我对酒的了解,比你了解我都多,而且酒厂那边我也都熟悉,人脉关系都在一条路子上,风险低一些,也方便。”
许应想了想说:“也行,按你想法办吧。”
反正不管徐宁开什么店,他都懒得参与管理,只负责出钱和收分红。而且他知道徐宁做生意不是冲动的人,起码还会先去了解咖啡的行情再做考虑,不会盲目自信。
许应正举着手机,看到傅朝年从衣帽间里出来。但对方看到他在打电话就没有走过来,而是懒散地靠在墙上对他晃了晃手。
许应顿了顿,对着手机那边低声补了一句:“别赔就行。”
毕竟他马上就不是一个人生活了,就算不挣钱也不能赔本。
“小瞧我呢,卖咖啡我不行,卖酒我还能不行吗?”徐宁开了句玩笑,“不过我这边就用不了你十万了,我退你一半,你股份不变。”
许应说不用,“你直接提我股份占比吧。”
“那也行。”徐宁说:“那等我先选址,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实地考察一下?”
许应说好。
“OK,这回真定了,不变了。”
徐宁说完正事又聊回了私事,他问许应这几天都在忙什么,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他贼兮兮地问:“昨晚是不是上哪儿鬼混去了?”
许应说:“约会。”
那边愣了下,来了兴趣,“跟你家傅律师?”
“嗯。”
“行啊,你俩进度挺快啊,约会一天一夜连手机都不看的。”
徐宁心想,那能是正经约会吗?
许应就瞥了眼还在墙边等着他的傅律师,抿唇道:“先不说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这么急,跟我多聊几句都不行?”徐宁急忙质问。
“搬家。”
徐宁:“???”
“不是刚搬完家吗?又往哪搬?”
许应说:“不是我搬,是傅律师。”
“好家伙,你搬他也搬,这紧锣密鼓的,是要跟你做邻居啊?”
“不是。”许应顿了下,转过身背对着傅朝年,低声说:“做室友。”
“啥!??”电话那边立刻发出尖锐的爆鸣,“什么室友?”
“我没听错吧许应,你要跟傅朝年、同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应干脆不再隐瞒,“嗯,我答应跟他结婚。”
“结、”徐宁吓得差点被口水呛到,“结婚?你俩要结婚、你俩——咋结啊?不对,不是,他又什么时候跟你求的婚啊?”
徐宁发现自己身为许应十几年的好友,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他不爽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句没跟我提过?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这个……许应觉得自己稍微有一点冤。
毕竟结婚这事对他本人也挺突然的,许应咳了声说:“昨晚。”
徐宁一连接受了几个暴击,人都傻了,“他昨晚跟你求婚,你今天就答应啦?”
“你俩认识多久,恋爱没谈呢就要结婚同居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好追?”
许应掐了下喉结,没说话。
老实说他也觉得自己好像被绑上了一艘贼船。
虽然结婚是他冷静考虑后的决定,但他也没想到傅律师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公证还没成,就直接要同居了。
本来在车上许应还有些犹豫,他问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但傅律师当时理直气壮地反问他,“许老师见过哪对新婚爱人不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
许应心想那可多了,他想举例反驳,但是一抬眼就看到傅律师正顶着那张美丽皮囊对他笑,而且笑起来眉目含情的样子实在是太……
许应按了下眉心,觉得自己也是为美色所惑。
没有办法。
而且他仔细回忆了和傅律师两次同处一室的情景,都是许应理想中的美好生活,这也是他答应结婚的一个因素。
所以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于是许应就这么跟傅律师回家收拾东西来了。
没开玩笑,傅律师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攻”,谁会不想跟他一起睡?
总之许应倒是想得很清楚了,但徐宁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许应对感情从来不是如此轻易草率的人,当初他只是为了和许应交朋友都整整努力了一年多,傅朝年凭什么这么快就骗许应结婚?
连谈恋爱都跳过了?
徐宁现在甚至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他就不该把傅朝年介绍给许应!
“不行,这事咱俩得当面聊聊,晚上酒吧见,必须来,我等你!”徐宁说完也没给许应反驳的余地,直接挂了电话。
许应:“……”
他收起手机,转回身去,神色有些无奈地看了傅朝年一眼。
傅朝年见他挂电话了,才缓步走过去,“怎么了,谁的电话?”
“徐宁。”许应说:“结婚的事对他的冲击好像有点大,我晚点得去酒吧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傅朝年笑起来:“毕竟是我骗许老师跟我结婚的,我得负责。”
这会儿他倒是用上“骗”这个字眼了,许应觉得傅律师果真只是看起来正经,实则一肚子坏水,坏透了。
“你是收拾完了吗?”许应看着他问。
“还没有。”
许应:“那你出来干什么?”
“香水不知道带哪几瓶,想让许老师给点意见。”傅朝年弯唇道。
许应知道傅律师用香水,就跟他去了衣帽间。
衣帽间是原来的卧室改的,宽敞整洁,哪怕傅律师已经在里面翻找过也不显得凌乱。
许应看了眼外置衣架,那上面挂着的应该是傅朝年整理出来的要携带的衣服,四套颜色相近但款式不同的西装被透明的防尘衣罩罩着,除此之外还有两件偏休闲的套装。下面摆着的是看起来就昂贵的皮鞋和某个知名品牌的运动鞋。
打开的抽屉里,手表,领带,袖扣和袖箍都收纳得十分整齐。
透明衣柜里面则是一排排的西装,但也分区域挂着。许应一眼看过去感觉长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傅律师是根据什么来分门别类的。
总之从很多细节中都可以看得出来傅律师是个很讲究,很有条理,生活习惯也很好的人。
许应难免会对比自己的衣柜,想了想又觉得不想也罢,人也没有必要那么攀比。
他的衣服平时只要是干净的挂上去,不堆出褶皱就行了,根本不会根据颜色款式风格做区分,所以视觉上会稍微有点乱,许应不喜欢也不愿意被人看到。
至于傅律师刚刚在客厅说的香水……这人有半面墙的香水。
许应心想难怪傅律师会说选不出来。
贴墙避光的柜子上,每个格子里面都摆着一瓶香水,大概二十多瓶。香水颜色相近的有很多,多数是透明,但也有些是浅蓝和浅粉,几乎都没什么使用痕迹。
“你有收藏西装和香水的爱好吗?”许应转头问旁边的人。
傅朝年说没有。
西装是他无论工作和生活都经常要穿的,至于香水,他解释说:“有些是委托人为了表达谢意送来的,还有国外的朋友送的,我自己买的比较少。”
傅朝年拿出其中一瓶浅蓝色的香水,笑着对许应说:“这瓶‘荒野’是我买的,第一次见许老师那晚我用过。”
“那就带这瓶。”许应记得那个味道,也喜欢那个味道。
傅朝年说好,他将这瓶香水包装起来放到另一边,“许老师不再选两瓶别的吗?”
许应摇头,“我不太懂,其他的你有需要就自己选吧。”
他这个人无论是做决定还是做选择,一旦选定就不会改变,也很少会看其他选项。他只是喜欢傅朝年用那款香水而已。
而傅律师既然特意叫他进来帮忙选,那意思就一定是要他选他喜欢的,别的许应选不出来。
傅朝年从许应的话里听出点言外之意,失笑道:“我平时不用。”
“你平时不用吗?”许应有点小惊讶。
印象里他和傅律师每次见面对方都会用香水,“我以为用香水是你的习惯。”
“没有。”傅律师一本正经地说:“我用香水只是为了引起许老师的注意而已,显然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人在婚后、现在他们姑且算是婚后了——婚后傅律师虽然依旧和之前一样直白,但这份直白里面又多了点嚣张和肆无忌惮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破他原本的进退有度,愈发让人难以招架。
许应咳了声,没有说话。
“许老师好像不用香水?”傅朝年忽然向他靠近了些,脑袋凑到他颈侧嗅了嗅,“我没闻到过。”
他也没在许应家里见到过。
许应偏头让了他一下,“工作不方便。”
“大学老师不让用吗?”
“这个没有要求。”许应解释说:“我平时不在学校的时候都要去医院,小动物对味道比较敏感。”
傅朝年懂了,他盯着许应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动,“但许老师现在不在医院,要不要用下试试看?”
人类对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充满好奇,许应也不例外,他抬眼问:“试哪个,和你一样的吗?”
傅律师没说话,从架子上选了一瓶打开,滴在许应的手腕内侧。许应低头闻了闻,闻到了一点柔和的花香,和似有若无的草木香。
感觉像是夏末秋初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边树上的花瓣纷纷飘落随风飘舞,将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的行人一点一点包裹,十分温柔的、轻声细语地与他作伴。
许应无法准确地形容,但如果有人用了这款香水,他应该都会觉得那个人就是温柔本身。
傅律师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轻声说:“很好闻。”
傅律师也拉过他的手腕轻嗅,温热的鼻息因此喷薄在许应皮肤上,许应听到他说:“很适合许老师。”
许应觉得稀奇。
那么多人都说他冷淡,只有傅律师在说他温柔。
许应很开心。
他看到傅律师也在手腕上滴了一滴,然后两只手腕交互揉开……许应以为傅律师也想用,但没想到下一秒傅律师却向他靠得更近,抬起手将沾了花香的手腕贴在颈侧的皮肤上,轻轻点了两下。
许应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身体有点僵硬,没敢动。
他几乎是被傅律师拥抱在怀,但又很不一样。因为他和傅律师的身体还保持着那么一点点微妙的距离,他能感受到那双存在感异常强烈的那双手在他颈侧缓缓移动,贴着他的动脉,最后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傅朝年轻轻捧着许应的脸,指腹在他嘴角按了下,轻笑一声,垂眸望着他。
许应呼吸凝滞,睫毛更快地扑扇了两下,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然后,傅律师的五官轮廓在他眼里逐渐靠近,放大……许应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傅律师却突然脑袋一偏,温热柔软的嘴唇也只是轻轻擦过他的耳边,这人俯身将脸更深入更亲密地埋进他的颈窝,蛊惑人心的嗓音响在耳畔,“许老师现在闻起来…很甜。”
许应心跳如雷,胸口起伏,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因为傅律师刚刚亲吻了他的颈侧,很轻很轻的一下,就在他沾了香水的那个地方。
内敛的许老师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原来闻别人身上的香水味道还可以是如此隐私如此亲密的一件事。
他睁开眼,看到傅律师直起身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歪着头,用一双含情带笑的眼睛望着他,却没有说话。
许应也说不清楚傅律师刚才有没有在故意捉弄他,这种事也没办法戳破了说。
他只是愈发深刻地意识到傅律师这个人,是真坏。
收拾完东西离开的时候,许应内心还是残留着一点悸动,他颈侧那一块滚烫烫的,好像被人可以灼烧过。
可傅律师却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时不时转头还要看他一眼。
许应试图冷静,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没想到这一观察还真发现了点不同寻常。
这明明是老小区,但看起来却和最近这两年落地建成的新概念小区没什么差别,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好。
于是为了转移心理重点也为了满足好奇心,许应问傅律师为什么。
傅律师耐心地回答他说前两年这小区管理人员大换血,把小区里里外外都重新翻修过一次,新请的设计师为园区做了调整,绿植增多,消防通道有了更合理的规划,也为老人和小孩提供了娱乐场所。
小区正门口还建了一个很大的看起来略有艺术气息的喷泉,上面的雕刻人身蛇尾,双手举着一块石头好似飞在半空,傅律师介绍说这是女娲补天。
许应便又没话找话地问他设计师当初为什么做这个雕塑,傅朝年说当时设计团队接管这里的时候,小区问题很多。在小区建成的那时候国家律法条例还不算全面规范,导致了很多安全隐患。
而设计团队既要帮助排除这些安全隐患,又要考虑到各种美观性和方便性,查缺捡漏缝缝补补地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终于敲定方案动工,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所以设计团队觉得他们在女娲补天,在修喷泉的时候存了私心,于是就有了这个雕塑。
许应听完了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傅律师说:“我当时是他们的律师代表。”
“那这么说你们小区重建还有你的功劳了?”
“也可以这么说。”傅律师也不谦虚,言语中甚至有些炫耀的成分,“上任管理人员疏漏导致了一场火灾,那场官司也是我打的。”
当时一场大火导致一栋楼几乎全被烧毁,消防车被居民胡乱停放的电动车自行车堵在外围,耽误了不少时间。幸运的是火灾发生在白天,绝大多数人都要上学上班,家里没人,这才没有造成十分惨重的人员伤亡,但当时也有几死几伤,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两年多以前这场火灾上过社会新闻,案情相当麻烦,傅律师一场官司打了大半年。之后管理人员直接全部大换血,才有了现在的全新面貌的小区。
许应上车后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确实搜到了几篇当时的新闻报道,报道上甚至还提到了某律所的傅律师,提到的地方都是赞美之词。
这会儿的傅律师在旁边也有点昂首挺胸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许应想了想,也夸夸傅律师,说他为人民服务很厉害。
傅朝年矜持地咳了一声。
“那我这算不算多了解到了傅律师一点?”许应问。
“算。”傅朝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同居以后许老师可以慢慢了解到更多。”
许应不说话了。
毕竟他已经在傅朝年的衣帽间里,亲自了解到傅律师有么多坏心眼了。
幸运的是许应适应能力很强,他没有因为和傅律师的一点暧昧的小插曲,而忘记晚上要去蓝夜酒吧找徐宁的事。
他们先是回了一趟公寓,把傅律师的两个行李箱和西装送回去,也没来得及整理就直接出发就去酒吧了。
到酒吧已经晚上十点了。
许应确实也有几天没来了,认识的人看到他都和他打招呼,与此同时也会对他身旁的傅朝年投去或打量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傅朝年熟视无睹,眉头都没皱一下,许应有点佩服他的心里素质。
他们去休息室找徐宁,徐宁一看是他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当时就挂脸了,他瞪了傅朝年一眼,然后强硬地把许应拽去了洗手间的走廊上。
“怎么回事啊,真要结婚?跟傅朝年?”徐宁再三询问。
许应:“嗯,真的。”
“怎么结啊你们两个男人,去国外吗?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许应有点想笑,“一开始可是你把他介绍给我的。”
徐宁当初介绍的时候,可把傅朝年夸得天花乱坠。
“所以我才担心啊我靠!他如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把你骗了,那我多大罪过啊,我得多对不起你!”徐宁急得直拍手。
许应摇摇头让徐宁别急,他先解释了“结婚”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冷静道:“我有判断对错的能力,结婚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放心,我没事,也没有被骗。”
“傅律师是很好的人,和他待在一起很放松,也很开心,我…是喜欢他的。”
许应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这是他第一次在徐宁面前这么发自肺腑地表达自己对一个人的好感和信任,徐宁听完就知道劝不回来了,许应是真打定主意要结婚。
徐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此刻眼睛却有点红了,他叹气,“我、唉,我就是希望你好。”
“我知道你关心我。”许应对他笑了下,“我很好,傅律师也很好。”
“而且,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谈恋爱吗?”
“我是希望你恋爱,希望你有人陪,又不是让你结婚。你今天要是跟他谈恋爱,我一个屁都不带放的,我还天天祝福你们!但你结婚、也太突然了。”
徐宁抬手用力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反正,你可别让他欺负你。他要是敢,你就跟我说,我找人弄他!”
许应有点哭笑不得地说:“这是法制社会。”
徐宁才不管这些,这么多年来他把许应当朋友当兄弟,那兄弟就是要讲义气。
事到如今他兄弟人都搭进去了,他必须得想招警告一下那个傅朝年。
“我找他去。”徐宁转身就走。
许应没有拦着。
傅律师来之前说过要负责,徐宁又刚好情绪激动,那就让傅律师负责去吧。
谁让傅朝年捉弄他呢?
许应轻轻按了下颈侧,抬手的时候带动空气,他能闻到傅律师给他选的香水的味道,就好像被人温柔地抱了个满怀。
许应自己挑了个卡座坐下,又点了两瓶酒慢悠悠地喝着。
等徐宁和一前一后地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完两杯了。
许应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分别转了一圈,发现他们都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傅律师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徐宁的脸也是还能看。
他们两个人的状态从表面上都看不出来异样,但徐宁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种明显的攻击性,过来了就开始让傅朝年陪他喝酒。
许应稍微放心了一点。
傅朝年在他身旁坐下,问他喝了多少,许应伸出一根手指晃晃。
傅朝年瞥了眼空掉的酒瓶,在许应耳边说:“许老师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