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嘉易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下意识推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了,还往后挪了挪。
这下赵竞更不满意了,眉头皱起来。韦嘉易干巴巴挽回:“房贷的事情,是这样的。”然后停了。
一秒钟后,赵竞等不及追问:“怎么样?”
“我们当时还没在一起,”韦嘉易的确没有找到借口,怀疑自己是不想找,回忆当时的心情,说了实话,“我一直都有这么多工作的,因为不想闲下来也不想休息。那时候不想和你说得太多,就随便糊弄说我要还房贷。”
真实的解释并不梦幻,没有感人至深的故事,赵竞本来就是很难哄好的一个人,当然没有高兴一点,面无表情地看韦嘉易。
“对不起。”韦嘉易感到无力,拉了拉赵竞的衣服。
赵竞没有把他甩开,被他拉了一会儿,语气硬邦邦地说:“韦嘉易,你表情这么难过干什么?”然后伸手将韦嘉易抱回去:“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把头压在韦嘉易肩膀上很重,叫韦嘉易的名字,贴着他耳朵说话,说:“以前算了,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以后你心里要有我们这个家。”
“当然有,”韦嘉易的心变得很软,对他补充,“我现在工作都少接了很多。”
“是吗?”赵竞松开了手,抱起手臂,戒备地瞪着韦嘉易:“很多是多少,百分之几?新的工作行程表发给我。”
他连连发问,像韦嘉易在他那的信用已经归零。韦嘉易都头痛了:“等我确定了马上就发给你。”
“什么时候确定?”
韦嘉易实在忍不住叹气,扒开他抱着的手臂,抓住他的手说:“就这几天,会发你的,好吗?我工作又没有你那么精确到一分一秒,你不要把我当下属问。”
赵竞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对韦嘉易说:“知道了。”
过了几秒钟,赵竞好像是想了想,开口问:“那你骗我要还很多房贷的时候,你喜欢我吗?”
他的眼神很干净,像心形岛屿的海水变成黑褐色,有一种韦嘉易无法拒绝的真挚:“还有,我第一次来你家找你的时候,我先从布德鲁斯岛走的时候,你喜欢我吗?”
记性也堪比照相机,突然调取出韦嘉易当时不想牢记的记忆,然后认真询问,像调查取证。
韦嘉易发现对赵竞说实话比对自己要容易,承认:“喜欢啊。”
“不过我觉得我们不太可能,”他坦白,“所以接了更多工作,一工作我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说完之后,出乎韦嘉易预料的,赵竞忽然仿佛那种对完答案,发现自己拿了满分的学生,表情浮现出了些许自得。
韦嘉易心说不好,赵竞已经对韦嘉易笑了笑,奖励一样,吻了韦嘉易的嘴唇,吻得很温柔,说:“韦嘉易,我就知道。”
“……”韦嘉易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晚了,就搂住他的脖子,夸他一句,“你好聪明。”
赵竞又把韦嘉易推回床,掀起他的睡衣,头埋到他胸前。韦嘉易推都推不开,他一路往下,咬了一口韦嘉易的腰,抬起头,用四指按压韦嘉易的小腹,用力得韦嘉易忍不住叫出来。
赵竞自己的表情又很单纯,对韦嘉易推荐:“这么扁,你想不想放点什么进去?”
韦嘉易又回想起他的变态行径,实在很想骂他,抓住他的手,尽量温柔地告诉他:“我明天还要工作。”
虽然是在市内的工作,强度也不算大,但要早起。赵竞再来一次,韦嘉易怕自己明天路都走不了。
赵竞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头摸了摸韦嘉易的胯骨。
韦嘉易现在怕他乱来,怕得要命,想起他先前说的话,赶紧坐起来,把衣服拉好,岔开话题:“你本来要带我去哪?”
“喔,本来想带你回我爸妈那,”赵竞说着,终于坐到床边,“我妈下午又催我了。”
韦嘉易愣住:“约好了吗?”
“没有,”赵竞说,“这有什么好约的,他们这几天晚上都在家,你空了带你去不就行了。今天不去了,等你明天工作结束吧,不是四点半就收工了?不会说好四点半最后被人压榨加班到十点吧?”
“你别说这么快,我要准备礼物的吧?”韦嘉易看赵竞一副无所谓,还开始猛说韦嘉易客户坏话,已经开始焦虑了,“叔叔阿姨喜欢什么?”问完觉得自己可能买不起。
“什么都行,你想准备什么?”赵竞想了想,说,“你还没去过我以前住的房子吧,我带你去挑点。”
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决定了,韦嘉易换衣服,跟着赵竞去他以前住的地方拿礼物。
他去换衣服,赵竞站在门口,评价韦嘉易选的外套。韦嘉易装傻充耳不闻,脱了睡衣穿了件T恤,赵竞又非挤进狭窄的衣帽间,从背后抱着韦嘉易,隔着衣服又捏又掐,而后大声说:“韦嘉易,你的衣服透明的,这里都能看见了。”
“哪有透明,”韦嘉易被他吵得受不了,“你不捏没有人会看到。”推了几下才把赵竞推出去。
不过下楼时,门到车几步路,赵竞还是在出门前脱掉大衣,把韦嘉易裹住。
赵竞住的地方离韦嘉易不大远,是在市区公园南边一栋有名的豪宅住宅楼,可以俯瞰湖景和园景,以隐私性强和面积大闻名。
韦嘉易有相熟的客户住在那栋楼,中间位置的楼层,开派对邀请他去过一次,他已印象很深。不过也没想到赵竞有自己的汽车电梯,可以直接将车停回顶楼家中的私人车库。
跟着赵竞走进起居空间,韦嘉易看到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竖跨三层,天花板高得像天空的云。家具也都是设计师配成的名品,四处印着统一的奢侈品标志,感觉这个家从头到尾走一圈要五千步。不知道住惯这种地方,赵竞为什么还愿意住到他家。
韦嘉易的心跳得快起来,发现自己可能喜欢赵竞喜欢到不想直接察觉到两个人的差异,脚步也变慢。脑子里还胡思乱想,如果以后赵竞不喜欢他了,他把赵竞偷了关起来,一天工作一万小时,可能才养得起。
赵竞回头看他一眼,无所察觉地说:“要不到酒窖吧,我去年拍了箱酒,想生日送我妈的。”
“好的。”韦嘉易跟着走。
在大得吓人的酒窖里看了看酒,又被赵竞带到雪茄储存柜,按照他的推荐,给他父亲选了两盒雪茄。可能因为柜子里存了很多,赵竞还特地开口解释:“我不抽这个,都是我爸的。我妈不爱他抽,他有时候来我这偷偷抽几口。”
韦嘉易说“嗯”,别的也说不出什么,赵竞好像发现他的情绪,问他:“怎么了?”
“没有。”韦嘉易说。
“有吧,”赵竞轻微挑眉,问,“又在想什么?”
韦嘉易摇摇头,说:“在想你为什么愿意跟我住在我家。”
“韦嘉易,协议还没签,你房子是共同财产,什么叫你家?”赵竞重点完全不对,开始纠正他,而后才说,“因为我的直觉说你不想住过来。”
一般人不会这样宣扬直觉,但赵竞连说这种话,都非常自信,可怕的是他是对的。韦嘉易看着他,赵竞又更加笃定地说:“而你比我小那么多,我又比你成熟那么多,是要让着你。我父母教过我,结婚就是这样,有人要先撑起这个家。”
赵竞说的话太离谱,道理没错,就是没有一个字说得和他自己有关系。
韦嘉易听得说不出话,觉得自己差点就笑出来,还好忍住了,和赵竞对视着,无言了一小会儿,赵竞对他说:“我又没说什么,你别哭啊。”
韦嘉易真的没哭,最多视线有点模糊,眼泪肯定没有流出来。他铁石心肠,看什么感人肺腑的电影,都是在座位上给朋友递纸的那个。
然而赵竞没等他澄清,就抱了他,无奈地哄他,又说:“现在就这么爱哭,以后办结婚仪式,我发表感言你是不是要哭得脱水。”
天蒙蒙亮时,闹钟响了,但只吵醒韦嘉易。
韦嘉易白天要替杂志拍封面照,明星到场之前,他得先勘场,和主编、造型师开个沟通会,将风格和主题再确认清楚,所以起得很早。洗漱完临出门,小驰还有一会儿才到,韦嘉易又回卧室看了一眼,确认赵竞还是紧紧抱着他下床时塞的代替抱枕,保持原姿势在睡。
赵竞眼罩戴得整齐,单看沉睡时的体面模样,着实看不出他能想出做出那么多异于常人的语言和行为。昨晚韦嘉易被赵竞骚扰到想把房子留给他连夜搬走,现在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长得这么好看,又开始吃苦不记苦,觉得自己还能再住几天。
不知不觉靠着门看了几分钟,小驰来消息了,说马上到。韦嘉易收起手机,俯下身,隔着眼罩亲了亲赵竞,写下一张纸条,说自己会按时下班,贴在灯上。
赵竞仍然没醒,但是手臂明显更用力了,呈现将把棉花抱枕箍断的状态。
到楼下,商务车的门已经打开,小驰在里面探头探脑,拿着给韦嘉易的咖啡,一脸兴奋。
韦嘉易进去,小驰把咖啡给他,又递过一个礼物袋子,可能因为司机在,他挤眉弄眼暗示:“嘉易哥,这是我给你的旅游纪念品!”
韦嘉易接过来,感谢他几句,感觉胸口挂着的项链都变重。
摄影棚是杂志社常用的那家,韦嘉易来过不少次,对场地很熟悉。本来一切进行顺利,进入拍摄阶段,女星很好沟通,但她的经纪人很难搞,像是专门来挑刺的。
她做造型时,韦嘉易确认了光线,等做完便开始试拍。刚拍几张,主编和女星本人都满意,只有经纪人在一旁挑三拣四,说这造型没有突出女星的形象和优势。女星被他说了得动摇了,决定重改。改完妆造,试拍之后,各人先休息吃饭,准备正式拍摄。韦嘉易拿了份盒饭,和杂志主编坐在一旁聊天,顺便看了一眼手机。赵竞三小时前就告诉他“醒了”,两小时前到了公司,一小时前又说:“已经让吴瑞找了收纳师,在整理你的衣柜。”
还补充:“隔壁还有几套公寓挂牌,我买了一套,理出来的衣服放在那儿,不会丢的。”
韦嘉易起初只是头大,怀疑按照这位大少爷的生活方式,现在住几天就买一套,以后住久了可能要买一层,而后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回家后,匆忙塞在衣柜深处的另一枚戒指。
他立刻有些忐忑,不想横生枝节,而且发现自己可能再也不想看到赵竞生一点气,想了想,拐弯抹角地问:“你在旁边监工吗?”
“当然没有,”赵竞回复得很快,“我在开会。”过了几秒,又说:“我监工就让他们把你那些露腰露肚子的透明衣服全打包放到睡衣柜。”
“我没有透明的衣服。”韦嘉易被他气笑了。
回完消息,坐在一旁的主编挨过来了:“嘉易,在和男朋友发消息?我听说又高又帅。你的戒指呢?”
韦嘉易没有否认,扯扯脖子上的项链,示意她:“我挂着的。”
“这么低调,”主编说着,又恍然大悟一般,“是不是因为他操作工程器械不方便戴戒指?他现在还现在工程队工作吗?可能我年纪大了,和他们年轻人想的不一样,虽然职业收入相差都很大,不过既然和你谈了恋爱,还愿意继续做这份工作、吃这份苦,能说明是个可靠的小伙子。”
这传言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韦嘉易不得不为赵竞澄清,开口说:“他其实不是做这行的,他只是会开工程车,所以在做志愿者的时候开了几天。”
主编也像当时的韦嘉易一样,不懂为什么不干这行的人,却懂得如何驾驶工程车,眼中有点迷茫,问:“那他是干什么的?”
韦嘉易愣了愣,一时还真说不出赵竞的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这时,女星的经纪人突然走了过来,找主编说话,提出几个新的要求,主编性格也比较强硬,并不想接受,开始和他打太极。韦嘉易赶紧吃了几口,离开了这一区域。
韦嘉易离开后,主编和经纪人争辩了几句,两人出现一些主题上的矛盾,因此下午的拍摄气氛不算很好。韦嘉易装作没感觉到,按照原本的计划拍摄。拍到四点,基本结束了,他们开始审片,经纪人再次挑起刺来,说要补拍。韦嘉易怀疑真的要加班,站在一旁,提前给赵竞发了条消息,让赵竞先回家,他可能会晚点回去。
“知道了。”赵竞说,还抱怨:“韦嘉易,怎么不是资本家也能压榨你。”
韦嘉易来不及回复,就被主编叫过去。
赵竞四点就从公司离开,由于某摄影师被不知名杂志社业务压迫,工作结束的时间发生改动,他便先回家,去视察家里的收纳情况。
收纳师们完成了工作,正在等他,赵竞走进去,先看了他们住的房子的衣柜,已整理得非常整齐,而后又去看了看他新买的,当做储藏用的那间公寓,离他们家很近,只差了九个房号。
“夏天的,还有比较旧的衣服鞋子都放在那里,”其中一名收纳师告诉赵竞,“不过有些衣服,我们不能确认算不算夏天的,而且似乎最近还在穿,就没移动过去。”
韦嘉易是爱漂亮,四季都穿那么点,很不好管,赵竞点点头,收纳师又说:“还有这件珠宝,我们不知道该放哪,照理应该放进保险箱。”
她拉开了新公寓的抽屉,赵竞看到一个购物袋,是他们戒指的品牌,比韦嘉易当时送对戒的那袋小一些。
他打开袋子,一个盒子躺在里面,便取出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赵竞稍愣了愣,将戒指拿起来,是个比较小的尺寸。他刚想看内圈,注意到收纳师不知怎么,还站他身边不动,便看了他一眼。
收纳师像被他的眼神吓了吓,张张嘴,才说:“赵先生,那我们先走了?还有什么问题,您让吴秘书再联系我们就好。”
赵竞“嗯”了声,他们离开了房子,赵竞怕自己看错,把灯全都打开了,再仔细查看内圈,发现这枚54码的戒指,序列号与结婚那晚韦嘉易的那枚的相同,这是他们的婚戒。
但是袋子里的证书和收据,又显示还存在有一枚52码的戒指,购买于他们婚后的第二天。确切的购买时间在赵竞要求韦嘉易发戴戒指的照片之后,韦嘉易发来照片之前。
又被骗了。赵竞把这枚很小的戒指放在口袋里,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不愿意猜但不想问,罕有觉得烦,自己下楼,亲自去了商场,先到柜台给自己也买了枚适合中指的,心中考虑的是,别的可以以后说,凑还是得先凑成一对。
买的时候,他自己不觉得脸色差,销售员好像有点怕他,一句话也没敢和他多说,很快就结完了账。
回到车里,他给韦嘉易发消息,问韦嘉易:“还没下班?”
韦嘉易没回,赵竞直接让司机去了韦嘉易工作的摄影棚,在楼下停了一会儿,收到了韦嘉易的回复:“马上就要结束了,补拍也好了,只差一点就审完了。”
赵竞降下车窗,发现影棚的矮楼窗帘都合着,也看不见韦嘉易,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韦嘉易在工作,也还是接了,很轻地问他说:“怎么了?”
“我在影棚外,”赵竞告诉他,“我想上来找你。”
韦嘉易好像吓到,说:“你怎么来了?”只犹豫了两秒,就说:“里面很无聊的,我都快收工了,你要不还是在车里等我一下吧?”
赵竞听到韦嘉易那儿有人说话,是个女性的声音,似乎在和韦嘉易说什么。
利用敏锐的听觉,赵竞捕捉到关键词了,她说“上来没事啊”、“只剩我们几个了”、“给我们看看嘛”,赵竞立刻对韦嘉易表示:“我已经听到你同事让我上去了。”
“好吧,”韦嘉易好像有点没办法,“我下来接你。”
赵竞下车,在锁住的黑色的玻璃门口等了一会儿,天阴下来了,树木像墙上的黑影。因为天冷,不是生活区,四周没有行人。等的两分钟里,赵竞觉得自己的影子也即将没入黑暗之中,如果他堕落成恶魔,就把韦嘉易一起抓了,韦嘉易再反抗他也不可能心软。
但是玻璃门发出“滴”的一声,解锁了,被人从里面推开。里面温度很高,韦嘉易探出头来,眼睛睁得很大的,手推着玻璃门:“快进来,你怎么站在这里等啊?外面很冷吧?”
赵竞还是觉得生气,又觉得对韦嘉易生不出气,抓着韦嘉易的手,把他从里面拉了出来,低头咬了他的嘴唇。
影棚里暖气打得很高,韦嘉易下来接赵竞,原本只是来开个门,外套都没穿,室外的温度并不是他能适应的。
但是赵竞吻得很急,咬得韦嘉易有点痛,好像在不开心,所以韦嘉易没有反抗他,回应了他的吻。
四周一片漆黑,韦嘉易的背是冷的,面颊和脖颈又是热的,吻了一小会儿,有点喘不过气,赵竞松开他了。
“你怎么了?”他问赵竞,冷得厉害,伸手环抱住赵竞,在他身上取暖。门锁了他开不了,只能给主编发消息求助。
发完消息,赵竞把外套脱了,盖在他身上,对他说:“看到你的戒指了,收纳师理出来的。”
韦嘉易一愣,过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第一个想法是自己倒霉,什么欺骗行为都被揭穿,然后觉得衣服披在肩膀上,身体好像更冷了。还有是发现喜欢赵竞之后,就永远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游刃有余了,产生一种怀疑,经历了连续的欺骗,赵竞很快就会因为他不够坚定感到失望。韦嘉易的人生不够童话,最终他的感情和他们刚组成的家庭也会被放弃。
看着赵竞的眼睛,韦嘉易没有一点办法欺骗自己,知道赵竞猜到一切。没办法解释,解释都很假很多余,倒是脸皮忽然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厚,韦嘉易张张嘴,出声问赵竞:“那你可不可以当我是买错了?”
赵竞大概没碰到过他这种人,表情也呆滞了一秒。
“你自己说要让着我的,”韦嘉易看他不说话,觉得按他的脾气会说不行,手有点颤抖,很轻地抓着赵竞的手臂,小声求他,“就当那天我真的和你求婚了,好不好?”
赵竞还没说话,韦嘉易身后的门又开了,主编说“怎么把自己锁在外——”,话没说完,看到赵竞,她似乎愣住了,没说下去。
韦嘉易觉得自己的表情不太好看,没回头,赵竞按着他的肩膀,越过他对主编说:“请问你们的照片审完了吗?”
过了两秒,主编才有点结巴地说:“审完了。”
“那我和嘉易先走了。”赵竞说。
赵竞伸手,把玻璃门拉了一下,关上了,而后才搂着韦嘉易往车的方向走。司机下车给他们开了门,赵竞先把韦嘉易按进去,帮他系上安全带,才去了另一边。
回家的路上,赵竞把和驾驶室之间的隔屏升起来了,一开始看着韦嘉易,抓住手,等韦嘉易也看他,他才亲了韦嘉易的脸和唇角,说:“自己笨得不行,东西不知道藏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又说:“我重新求吧。”
韦嘉易在业内一向以负责出名。没认识赵竞之前,常留到最后和电灯一起下班,从未像今天这样收工收得像逃难,除手机之外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拿,连外套都是从赵竞那蹭的。
照片也有几张没审完。轿车离开了工作室所在的街道,靠近一条灯火通明的商业街,韦嘉易负罪感缓缓升起,拿着手机,想妥善地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
他先给小驰发消息,请他帮忙将物品和器材整理之后都带回工作室,而后开始编辑一条给主编的信息,表达歉意。赵竞仍没有任何边界意识,挤在他身旁,光明正大地盯他打字,评价:“这杂志主编看着脾气挺好啊,我一开口她就放你走了,你语气怎么还这么卑微?”
韦嘉易和他解释也解释不明白,主编倒是马上回了消息:“没事,嘉易。”
赵竞满脸写着“你看吧”,韦嘉易没来得及说什么,赵竞手机响了。
这时,主编又发来第二条:“你不告诉别人是聪明的。合作这么多次,你希望的话,我肯定会帮你保密。”
赵竞恰好坐直了接电话,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没看到主编的消息。他十分不见外地打开了外放,接起来叫了声“妈”。
“收到嘉易的礼物了,”李女士问,“你们什么时候到?”
韦嘉易听到李女士的声音,发现因为方才的突发状况,自己完全忘了要跟着赵竞去见父母的事,心中一惊。
“刚接了他,在回来路上,”赵竞说,“韦嘉易被杂志压榨,加了会儿班。”
挂下电话,赵竞大概发现他神色愣怔,以一副太了解他的样子开口:“就知道你一次记不住两件事,韦嘉易,你越过越像小孩子了。”而后得意洋洋道:“还好我考虑周密,下午就已经让人把礼物送过去了。快说,怎么感谢我?”
韦嘉易顺着赵竞顺成习惯,明明在想见家长的事,还是下意识侧过脸,询问,“你想要怎么感谢?”
赵竞看他几秒,好端端不说话了。
韦嘉易怀疑他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不过低头看看表,已经六点半,心里被愧疚和忐忑占满,感觉自己第一次正式见赵竞父母,已经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没管赵竞的沉默,担心地说:“现在去是不是太晚了,第一次就让他们等我。”
“不会,”赵竞耸耸肩,“他们本来就吃得晚。”
韦嘉易仍然忧心忡忡,低头看看自己。这件黑色的羊绒外套是赵竞在西装外面穿的,对韦嘉易来说更大,明显就不是他的,看起来很不正式。他先伸手,把袖子挽了一圈,听到赵竞问:“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韦嘉易抬眼看着他,赵竞眼神随意,但是似乎真的在准备倾听,便忍不住吐露了心中那些有点上不了台面的紧张焦虑:“就是感觉有点仓促,外套都是你的,又不合身。”
“你要真担心我就找人帮你送一件过去,换上再进门,”赵竞提供一个解决办法,而后又说,“不过我家很热,你进去又得脱了。”
韦嘉易的忧心少了些,问他:“这样啊?”
赵竞“嗯”了一声,忽然问:“你今天怎么把自己裹这么牢?袖子都遮到这了。”
他靠近韦嘉易一些,右手莫名抓住了韦嘉易手腕,圈起来,指腹不断摩挲着,越收越紧,像个很烫的手铐:“收纳师都说你只有夏装,这你哪找出来的?”
“……因为我要遮一下。”韦嘉易想让赵竞别握了,又觉得赵竞今天对他这么好,不应该反抗,有点难受地搭着他的手背。
“遮什么?我不知道,”赵竞另一只手伸过来,把韦嘉易上衣的下沿拎起来一些,表情无比正直,“我看一下。”
“赵竞,”韦嘉易还是没忍住,感觉自己脸都被他气红了,叫了他的名字,抓住他的手指推了一下,“你说遮什么?”
赵竞才勉勉强强地收回了手,帮韦嘉易将另一个衣袖也挽了一圈。
前往赵竞父母的家,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赵竞有个突发的不得不开的电话会。
韦嘉易坐在一旁听得犯困,被薄软的外套包裹着,顺手把手揣进口袋。赵竞看到他的动作,无端端也伸了只手过来,和他一起钻进去。
口袋本来很空,赵竞的手一进来就挤得不行。韦嘉易有点无语,看了赵竞一眼,很想问他难道不觉得这姿势很别扭吗。但赵竞没看他,盯着电脑屏,耳机也戴得很好,仿佛手有自己的想法,他本人在专心开会。
韦嘉易曲着手臂,两只手在口袋里挤来挤去,手指摩擦着,觉得又热又幼稚,像韦嘉易和赵竞挤在一平米的房间,转都转不开身。过了一会儿,韦嘉易决定先逃,刚要抽出来,赵竞的手又动了动,把一个很小的东西套上他的中指。
金属质地,被体温捂得暖烘烘的,韦嘉易愣了一下,赵竞的手已经收回去了。口袋又变得又大又空,还有凉凉的空气进来。韦嘉易抬手看,看到中指戴上了一枚戒指,是他当时买的情侣对戒。
“我也买了个适合我中指的,”赵竞按了会议的静音,转头告诉韦嘉易,“我想过了,你平时要是不想戴无名指,可以戴中指这个,把婚戒挂脖子上。我把中指的戒指挂着,和你形成交叉对称,这样还是能完全配对。”
“……”韦嘉易发现赵竞是有点配对上的强迫症,买这买那,搞得家里好像是做戒指批发的。
但赵竞说出来的话,其实是妥协。可能因为他确实很聪明,有些事情韦嘉易不说他也清楚,所以没有再追问原因,也不像以前那么据理力争,接受韦嘉易的戒指有两枚,接受韦嘉易不是为了房贷在拼命工作,接受韦嘉易没办法像他一样坦荡的现实。
韦嘉易也不想总是让赵竞忍耐受委屈,所以还在想办法兼顾,在想到之前,先摘下项链,把婚戒换上。
终于重新来到像城堡一样的宅邸门口,韦嘉易跟着他走进大门,果然温度很高。韦嘉易把外套脱了,赵竞先接过去,递给一边的管家,牵着他的手,往里越过走廊,来到一个很大的会客厅。赵竞父母在长沙发上看新闻,见到他们,便起身。
韦嘉易第一次近距离见赵竞的父亲,模样很威严,赵竞和他像了三成,和母亲也像三成,余下四成像是自己长出来的。
刹那间,韦嘉易正在犹豫该用“赵先生李女士”这么客气的称呼,还是“叔叔阿姨”,赵竞回头看他,大概以为他紧张傻了,教小孩一样说:“叫爸爸妈妈。”
此言一出,赵竞父母也呆住了,两人还下意识交换了眼神。
看人脸色算是韦嘉易的擅长区域,立刻读懂了他们的表情,开口说:“叔叔阿姨好。”
赵竞被当面忤逆,有点不高兴,但很显然,除他以外的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李女士笑了笑,说:“嘉易,好久不见,我们先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