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竞敏感成这样,韦嘉易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正常对话了,无奈得要命,“我是怕打扰你,你不要乱解读,那我一到就去找你,这样可以吗?”
赵竞依然没有消气的样子,韦嘉易叹一口气,继续哄他:“我把你想要的那个东西买好了,你开完会之后,我戴给你看。”
“是吗?”赵竞稍稍一挑眉,表情倒终于正常了,顿了顿,问韦嘉易,“什么颜色?”心情也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黑色的。”韦嘉易说出来都觉得头晕。
赵竞无聊的时候喜欢在网上乱搜韦嘉易的旧作,从中文搜到英文,什么犄角旮旯的东西都被他找到过,还要进行点评。这是他一贯的爱好。
前两天,被赵竞搜到韦嘉易刚入行接的工作,给某个内衣品牌拍的图册。赵竞没有仔细点评这套照片,但是比点评更离奇,赵竞发了其中一张手部的特写过来,说想看韦嘉易也买这种手铐戴。
韦嘉易实在觉得无语,没回他,赵竞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原本当然没有同意,然而赵竞再次施展了他那套信托金和律师的话术。也不知道怎么被他骗到,韦嘉易最后就答应了。
可是赵竞自己哪懂怎么买东西,一切用品都是品牌或商场送到他那给他挑选,或者秘书替他购置。这么不光彩的货物怎么能这样买,韦嘉易别无他法,网购了寄到酒店,去拿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怕被人看见了问这是什么。
只有赵竞讲得大声,韦嘉易告诉他颜色,赵竞又提出:“拍给我看看。”
“我都收起来了,”因为包装都没拆,韦嘉易好声好气商量,“明天吧,你来拆,好吗?”
赵竞本是不同意的,幸好吴秘书来敲办公室的门,拯救了韦嘉易。韦嘉易挂掉电话,看见来自布德鲁斯岛民居区域的镇长的邮件,问他抵达的时间,是否需要接送。
事实上,赵竞问过韦嘉易之后不久,镇长也给他发来过邀请,询问他纪念馆奠基仪式的参加事宜。因为韦嘉易先前授权布德鲁斯岛将他拍摄的纪念照片集进行线上销售,并将所得都用于灾后建设,这些日子与当地的联系还算密切。
韦嘉易礼貌地回复说不需要,便关灯睡觉,次日早起,从海滨城市出发,转了一次机,抵达了小岛所在国家首都的机场。
与这间机场很久不见,它仍旧繁忙无比,各色各种族的旅客推着行李箱走来走去。韦嘉易随人流来到出口,很快就找到了赵竞为他安排的司机。一上了车,韦嘉易便给赵竞发消息,赵竞回得倒是很快:“知道了。司机早和我说过了。”但短信的语气,明显透露出他还在和韦嘉易闹别扭的气息。
韦嘉易产生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怀疑就算见面了,可能他们的气氛也不会变得很好。
毕竟矛盾难以调和,总要有人先退一步。但是婚内协议的草案中关于信托的内容,韦嘉易已经仔细读过,觉得太夸张,没有必要,扪心自问好几次,仍然不想签署。
坐在直升机里,噪声还是大。透过墨色的窗,韦嘉易看着外面发呆,忽然想起赵竞先前发给他的访谈还没看过。被赵竞这几天阴晴不定的脾气弄得有点后怕,担心被突击检查,韦嘉易找到了视频,开无声看了看。
访谈很长,四十多分钟,韦嘉易看了两分钟,都是赵竞在讲公司的事,打扮得是很好看,内容令人昏昏欲睡。反正赵竞不在,韦嘉易在开两倍速和直接拖进度条之间选择了后者,往后拖了几下,三十四分钟时,主持人提了问题,问赵竞的婚戒。
韦嘉易听不到声音,只看到字幕,赵竞接受采访的表情很松弛:“结婚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和正在进行中的反垄断调查没关系,纯粹是时机恰好碰在了一起。”
“因为我们已经相爱一段时间,感情稳定,不想因为公司的事影响而刻意推迟,所以仍然决定结婚了,”赵竞这样说,“当然,我们签订了协议,他不占有公司股权,避免对公司的决策造成隐患。”
“这是你们的共同决定吗?”主持人恭喜他,又问,“他为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一定很爱你。”
当时赵竞并不知道戒指的事,言谈极为自信,说的话既不完全是真的,也不算是假的,自然地回避了问题,对主持人微微笑了笑,坚定地说:“是的,谢谢。”
很快,韦嘉易看到了布德鲁斯岛。俯瞰民居,有许多起重机、工程机在工作,废墟与断壁残垣都消失了。或许很快就会有新的更稳固的建筑拔地而起。
直升机在一个新的起降平台停稳,韦嘉易走下舷梯,接他的车在不远处。他走过去,司机替他打开车门,韦嘉易俯身要坐进去,看见车里的人,愣了一下。
因为昨天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开会,不会来接,真到了今天,赵竞还是坐在车里。
他戴着耳机,不冷不热地看韦嘉易一眼,没说什么,身前的面板上放着电脑。韦嘉易怕影响他开会,安静地坐进去。
赵竞穿着一身浅米色的休闲服,一个人占了后座一大块空间,侧面似乎比刚才韦嘉易看的采访视频更完美,袖子稍稍捋起,露出一块昂贵的手表。他盯着屏幕,和会议对面的人说话,没什么要搭理韦嘉易的意思。
韦嘉易见他的摄像头没开,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碰碰赵竞示好。观察一小会儿,还是伸手过去,轻捏了捏他摆在扶手上的手心。
赵竞没回握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样,韦嘉易尝试失败,就缩回了手,没过两秒,赵竞自己按了会议的静音,抓着韦嘉易的胳膊,把他拽回去吻了他。
赵竞的嘴唇很热,是韦嘉易熟悉的味道。又吻得很凶,还咬了韦嘉易一下,虽然不是很重。很快便停下了,继续开他的会,不过右手紧紧地牵住韦嘉易,就没有再放开。
因为原先住过的民宿被用作纪念馆工程队的临时居住办公场所,他们这次住在一间酒店的别墅里。韦嘉易本来是想去看看民居和里尼,不过赵竞心情不好,他暂时没提。
到了酒店房间,赵竞先去书房开会,韦嘉易便把行李带到卧室的更衣间里,打开将明天要穿的衣服先挂起来。
行李箱角落塞着他买的手铐,装在一个红粉色丝绒的袋子中。袋子的颜色一看就很暧昧,不过想到赵竞的表情,韦嘉易并不是很有这方面的心情,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听到身后赵竞的声音:“大白天就想玩这个?”
韦嘉易回过头,见到赵竞抱着手臂,挡在门口。卧室窗外的光线都被他挡没了。会议大概结束了,因为他已经没有戴耳机。
“就是看一眼。”韦嘉易想把袋子放回去,但赵竞靠近了一步,伸手抽走了。
他二话不说打开来,拎出一副黑色的手铐。韦嘉易买的是他自己的尺码,赵竞拎在手里,显得很小。赵竞也发现了,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买这么窄的,能戴吗?”抓住韦嘉易的手腕,说“试试看”,就拷上了一个。
手铐本来就是用来玩的那种,材质比较软,也不冷,挂在韦嘉易右手手腕上,像个手镯一样。赵竞低头看了看,问韦嘉易:“紧吗?”
韦嘉易说“不紧”,也看不出赵竞什么意思,有点犹豫地抬起左手,问赵竞:“那现在要玩吗?”
被忘记改掉的闹钟吵醒过来,韦嘉易头晕目眩。他手机都拿不稳,好不容易关了闹钟,手机掉到了床下面。
手腕还是红肿,可能被赵竞弄得有点影响血液流通了,反正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也像浆糊一样,懒得下床捡手机,韦嘉易发了一会儿呆,回头去看。赵竞躺在床中间,睡得很香,胸口平稳地起伏着,把整个房间都烘热了。
赵竞睡着的时候看上去又变得很正直,如果不看他胸前被韦嘉易抓出来的痕迹,简直像昨晚和韦嘉易只是纯睡觉。
晨曦从门和窗的缝隙透进来,韦嘉易看着他的脸,想到昨晚赵竞说的话。当时做完一次,韦嘉易已经不是很受得了,想洗澡睡了,问赵竞有没有开心一点,赵竞马上又闷声不吭看着他。大家都不想吵,结果还是吵起来。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信任我。”赵竞后来这样说。
而后指责韦嘉易不肯为他变得勇敢一点。
“你不签信托条款只有一种原因,你觉得我们可能会分开,所以不想和我有财产牵连,”他说的是实话,又未免很无情,韦嘉易的手腕都还在痛,赵竞也不给他留一点情面,“我不接受的不是你不签,是不能接受你不签的原因。”
韦嘉易不想承认,说不出解释,反而变成默认。
本来因为生气,赵竞不想再继续。可能是韦嘉易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怜,赵竞虽然仍旧没有妥协,还是温柔地吻了他,很快又因为韦嘉易刻意的迎合,变得不再温柔。
又躺了一会儿,赵竞还是睡得和猪一样,韦嘉易睡不着,先起来了。
他穿好衣服,在穿衣镜前把手腕裹紧,仔细检查确认露出来的皮肤没有问题,找镇长要了台车,开去山下转了一圈。
开到靠海的公路观景台边,赵竞给他打电话了,语气很凶地问他:“你在哪?现在人走都不和我说了。”
韦嘉易愣了愣,问他:“我给你留纸条了,你没看到吗?”而后提醒:“就压在你手机下面。”
赵竞安静了几秒,才说:“刚才没找到,现在找到了。”
“我才刚醒,”他难得解释,“叫了你半天发现你走了。”
“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韦嘉易说,“不知道你会生气。”
赵竞“嗯”了声,过了一小会儿,声音温和一些,说:“你转一圈就回来吧,仪式两小时之后就要开始了。到时会有个直播,是我公司的公关团队操作的,如果不进行这个公关流程,股东对我出门三天有意见。你不想出镜可以不出。”
挂了电话,韦嘉易把车窗打开,吹了一会儿风。岛上空气的气味都没有变,只有韦嘉易因为一种或许是他的人生不可承受的爱情,出现了迷茫无助的不可治症结。就像他以前就想过很多次的,如果赵竞喜欢的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也不至于要遭受被韦嘉易冒犯的不悦。
当然婚都结了,赵竞想后悔也来不及。韦嘉易想通了一些,因为不想再看到赵竞不开心的样子,决定进行部分退让,不再那么执着于这个问题。很努力地决定,想为赵竞做一个更勇敢的人。
公关造型师都完成工作了,韦嘉易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吸引他的风景,可能在等待的丈夫不够吸引他吧。
赵竞近期心情起起落落,基本上都是因为韦嘉易的别扭和闹脾气。
的确,如他从前学到的知识所示,婚姻会有各种难以预知的矛盾,情绪也着实不可控。即便是作为家庭方向把控者的赵竞,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刻。
有时候想逼迫韦嘉易,韦嘉易露出委屈的样子,赵竞马上心疼,严重降低了家庭重要事项的执行效率。
就像此刻,赵竞本等待得有点烦闷,看到韦嘉易慢吞吞开门进来,看到他牢牢遮住的手腕,赵竞的心烦又消失了。
“一会儿直播你参加吗?”赵竞问他。
“可以啊。”韦嘉易靠近,有些好奇地看着赵竞:“做造型啦?”摸摸赵竞喷了些发胶的头发。他的嘴唇在赵竞面前晃动,赵竞克制住了,十分威严,没有马上吻他。
他们一起坐车去纪念馆的奠基仪式现场。
停在现场旁边,看到几台摄影机,韦嘉易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赵竞看了出来,便告诉他,直播由当地的电视台负责,公关公司只是打算采用电视台的直播内容进行剪辑,制作做一个简短的宣传视频,达到更真实的效果。至于这场直播本身,并不会有几个布德鲁斯岛以外的人观看,也不必太过拘谨。
“最多也就里尼能看到,”赵竞观察韦嘉易的表情,又说,“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韦嘉易轻松了些,“嗯”了一声,对赵竞笑了笑,说:“我也没那么胆小的。”
不过仪式主持人的主持风格有些出乎赵竞意料。
她是当地电视台一位知名的女主持,也有家人在海啸中丧生,不过她很活泼,带有一种开朗的色彩,像这座心形的岛屿,属于天生的乐天派。
面对着简陋的致辞台和项目沙盘,他们先在椅子上坐下,听市长致辞,而后赵竞上去简单讲了几句。接着是镇长的感谢。
镇长提到了韦嘉易的作品,主持人立刻参与进来,招呼掌镜的摄影师去拍韦嘉易的脸。韦嘉易坐在赵竞左后方的位置,赵竞转头,见他眼睛都睁大了,很明显不太自在,一副已经后悔来参加的样子,抿着嘴,勉强对镜头打了个招呼。
最后的铲土仪式完成后,直播还没有结束。
主持人招呼几位政府的官员、赵竞、纪念馆工程负责人和韦嘉易一起过去,进行自由交流的直播,提了些准备好问题。
韦嘉易站在人群的边缘,不过主持同样关注他。她的功课也准备得很足,还提到了摄影师韦嘉易正在线上售卖的影册,请有能力支持的岛民帮忙支持。
赵竞随着她的目光,隔了十几米远,看韦嘉易面对镜头,像已经僵住的模样,觉得比起犯倔,有些人还是尴尬的时候更可爱,这周以来心中若有似无的不悦了无踪迹。
自由交流的最后,女主持提出了一个问题。问当世界末日或者海啸降临的最后一分钟,在场各位会做什么。
市长说希望自己在救援,镇长也是。
“我也希望海啸的最后一分钟我在救援,”赵竞确实经历了,回答自己的实际情况,“不过当时我在爬树。”
大家都笑了,赵竞迅速瞥了一眼,韦嘉易也在笑。
其实这几天韦嘉易笑得都不是很轻松,只有这一刻好像是真的开心。大概对比是很强烈,赵竞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内心明知是盲目和错误的放弃心理,不想再为难韦嘉易,虽然只是一瞬间。
女主持的问题轮到韦嘉易,韦嘉易畏惧镜头,拿着话筒说得很轻。
他的回答和市长镇长都没有两样,不过顿了顿,又说:“不过最后十秒我不能活着的话,可能会给爱的人打一个电话。”
赵竞盯着他的脸,韦嘉易看的是女主持人,眼神很柔和。女主持人感兴趣了,紧接着问:“你会说什么?”
韦嘉易大概没想到她还会问,愣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呆愣。
岛上艳阳高照,微风轻拂。或许因为韦嘉易总是很温柔,让人心生友好,市长开口,开玩笑说:“想给爱的人打电话怎么能留到最后十秒,应该现在打。”
“是啊,现在怎么不打。”赵竞承认自己还是想欺负韦嘉易,顺口帮腔。声音也可能是有点大,他还感觉女主持看了自己一眼。
以为韦嘉易会想个说法拒绝。因为赵竞一直知道韦嘉易拒绝人还是有一套的,反正拒绝他的婚内协议拒绝得很快,但是韦嘉易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笑眯眯地说:“好吧,那我打一个。”
他开的是外放,赵竞盯着他的手,余光看见远处,站着观看的秘书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秘书把手机当做烫手山芋,全然不敢接的样子。
“转到留言了,要等一下。”韦嘉易等了一会儿,告诉主持人。四周各个人都面含笑意,气氛还是其乐融融,没有人知道韦嘉易电话打在哪。
他唯独没有看赵竞,对着开始录音的留言箱,忽然沉默了几秒钟。赵竞又以为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韦嘉易开口说:“我爱你。”
然后韦嘉易马上挂掉电话,开玩笑:“晚上回我电话,可能会问我是不是玩输什么游戏。”
“我能帮你解释。”市长立刻说。
几人开心地聊了几句,连韦嘉易也不再紧张,说不出话的人变成赵竞。女主持人说了直播结束语,镇长拉着韦嘉易去一边聊天。
赵竞看着他们,人生没有这么词穷过,心一直跳到过快,想问韦嘉易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做这种事,到底有多爱他,原来真的已经离不开他,想把韦嘉易从人群里拽走,再逼他对自己说一万句爱人之间的絮语。也不知道秘书怎么走到自己面前的,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有未接来电,名字暴露出现场电话的秘密,显示韦嘉易。
仪式结束,众人一起吃了顿简单午餐。餐厅露台的长餐桌可以望见远方的海水与蓝天,赵竞和韦嘉易分隔两端,距离有点远。韦嘉易和女主持坐在一起,两人聊得愉快,也不知在说什么话题。声音比较轻,赵竞基本听不到,只能从风里搜寻到一两个字。
不过,接受韦嘉易的当众表白之后,赵竞现在焕然一新,也回归对爱情的十足信心了。此刻并不吃味。而且他看到韦嘉易在给女主持人展示他的戒指。
这间餐厅风味不错,赵竞边与市长交谈、吃饭,边思考良多,越想越有一种拨云睹日的感觉。
现在终于可以回忆,也是时候坦白,赵竞上一周过得有点混乱,可以称之为前所未有得差。
除了继续维持公司的调整,应对监管和股东外,赵竞的所有私人生活时间,都用来和某个人在电话和短信里不温不火地争吵,不温不火是因为某个人的抵抗过于消极,以至于压根吵不起来。
韦嘉易平时像团棉花似的,赵竞要什么就给什么,第一次严肃地反对赵竞的决定,居然是出于对他们婚姻的不信任。赵竞看得很清楚,更是憋屈至极,没有一刻不在恼怒。
然而在争论的话题之外,韦嘉易却对赵竞百依百顺,温柔至极,仿佛只要不签下协议,再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又让赵竞迷失在试探之中,难以停止对韦嘉易的底线的探索。
每天早晨醒来,赵竞回看手机里韦嘉易在他要求下拍给他的照片,想见面,想折磨韦嘉易到说不出话。又只想逼迫韦嘉易答应签字,而后听韦嘉易真心实意地告诉自己,在不久前的晚上,在夜间教堂里,在神父面前,他亲口承诺的不是谎话,他们的婚姻和爱情不是冲动,会长达终生。赵竞一生没有尝过的不安和挫败感,在韦嘉易这里尝到了。
这感觉确实不好,难怪没人喜欢。
幸运的是,这难受的日子赵竞过了一周,就已经结束了。因为赵竞现在决定主动退让,按照韦嘉易的想法来操作,先将一半的婚内协议签了。
——这不代表赵竞成为了这场小摩擦中的败者。
在婚姻中,只是懂事的人选择了隐忍,没有输赢一说;也不代表赵竞不能做到把韦嘉易的签字逼出来,而是赵竞比韦嘉易更成熟地意识到,家庭经营不是商业收购,他不再急于一时。
当然,主要还是韦嘉易不顾一切的深情告白点醒了赵竞。
韦嘉易表面在社交圈混得风生水起,实则是特别胆小的人,行事十分保守。这一点有许多细节佐证,例如他在布德鲁斯岛不敢表白,不敢留住赵竞;例如他爱赵竞爱得发狂却只敢买情侣对戒;例如他在赵竞发现戒指时慌张到颤抖的指尖;也例如昨晚明明一点力气都没了,还因为想哄赵竞高兴,问赵竞要不要接着玩。
这样的一种性格,韦嘉易都已经爱赵竞爱到在让他害怕得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的摄像机面前,对赵竞说了“我爱你”,赵竞又怎能再对他做别的要求,再指责韦嘉易不勇敢,再产生任何的不安全感?
只有获得合同才需要争分夺秒,想获得韦嘉易对家庭和爱情的信任,需要的是赵竞的表现和时间。赵竞反省了自己连日来失策的行为,发现没有人是生来就完美的爱人,就算是他也尚有需要学习的领域。
回忆着韦嘉易的爱语,赵竞发誓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和他吵架,也准备调整家庭策略,更着重于关注另一半的内心世界,不再只限于各处搜寻韦嘉易工作后的作品,还必须再向前追溯,深入了解韦嘉易胆小性格的来源。
就在今天,韦嘉易已经抢先对赵竞公开表白,所以从今往后,对婚姻的所有贡献应该由赵竞来率先示范了。
午餐结束,没有马上回酒店。餐厅附近就是里尼新就读的小学,恰逢工作日,镇长便带着赵竞、韦嘉易,以及其他几人进校转了一圈。由于山下民居校舍损毁,学校里收下了很多学生,小小的一间教室里挤满了孩子。
赵竞吃饭的位置和韦嘉易有些远,参观学校时,也没走在一起,全程没有说话,韦嘉易不知道他心情好些没有,便跟在后面,想躲远些。
太阳从玻璃窗往里照,撒在一颗颗小孩的头顶上。韦嘉易站在其中一间的窗边找到了里尼。里尼似乎长大一些,卷头发还是毛茸茸的,乖乖地在听课。
悄悄看了一小会儿,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你觉不觉得里尼变高了?”
韦嘉易转头,看到赵竞终于靠近了自己一点。他们隔着半个手臂那么长的距离,但因赵竞的身高,带给人的压迫感仍旧很强。
赵竞没再像前两天那么阴晴不定,动不动闹别扭,上一刻好好的,下一刻想起韦嘉易和他的对抗就开始生气,主动温和地和韦嘉易搭了话。韦嘉易猜测是直播时表白的功效,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韦嘉易忽而想起还没回答赵竞的话,捧场:“是有一点,小孩长得真快。”
四目相对,赵竞莫名稍稍愣了几秒,而后往韦嘉易这边挪近一点,手也动了动,不过没碰韦嘉易,转头又看了看教室,低声说,想和韦嘉易一起新捐造几所学校。
“一起”这个词有很多解释,韦嘉易心中一动,以为他又开始暗示签字,安静几秒,刚要说好,赵竞好像等得心焦,没等韦嘉易说话,就靠近一步,利用体型的优势,遮住了身后其他的人,抬手碰了碰韦嘉易的下巴,露出了一种很满意和幸福的表情,好像很忍不下去,很快地凑过来,亲了韦嘉易的脸一下,说:“我也爱你。”
“我不逼你了,”赵竞又很单纯地说,仿佛他们没吵过架一样,“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韦嘉易只有一半站在阳光下,赵竞则完全被阳光笼罩。
出乎韦嘉易所有的预料,他就这样很简单地被哄好了,韦嘉易准备好的妥协也不再需要了。赵竞欣喜地看着韦嘉易,手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韦嘉易的脸,站在那里,显得很真实。
因为有些人即使在面前也是模糊的,有些人漂亮高大英俊,有些人知识广博也是模糊的,韦嘉易工作时常受此困扰,有些人记录到照片里也让人记不住分毫,但是赵竞不是。他真实到反而让韦嘉易失神。
韦嘉易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爱斯基摩人住在冰屋,原先也住得不错,但有一天爱上了在家生火,对温暖上瘾。就算家里开始缺氧,家被烧到融化。然而火真的很热,韦嘉易无法理智,当然也无法怨恨。
高兴地参观完学校,赵竞当场慷慨解囊,不过没有让公关记录。
公关负责人在回酒店的车上,向他剪辑宣传视频的计划,顺口提出在视频中加入捐赠学校的事,赵竞不大高兴地拒绝了,问他:“奠基仪式还不够剪?”
车里两个公关人员在,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只有赵竞一直包住韦嘉易的左手,转他中指的戒指,转个不停,像找到什么好玩的玩具。韦嘉易很热,毕竟是身处热带,实在不需要更多热量,但是没有把手抽出来,也没觉得自己在忍耐。
终于回到酒店房间,韦嘉易先走进去,听到门锁起来的声音,还有赵竞叫他名字,没来得及回头,赵竞就从身后抱住他。
抱得很紧,其实没有昨晚用力,但是韦嘉易觉得这是自己被抱得最紧的一次。赵竞所在之处,没有人能够忽略他的存在,没人能把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但赵竞仍旧像怕韦嘉易听不清,非常大声又认真地在他耳边宣布:“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韦嘉易,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不是配偶之间应该对对方做的,听懂没有?”
本来因为这几天的身心折磨终于结束,又可以回归正常的婚姻生活,韦嘉易都感动得想哭,虽然哭不出来,听完又笑了,忍不住问赵竞:“请问我说什么恶语了?”
赵竞松开他,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回身。
别墅的起居室装修是有些旧式的度假风格,深棕色的木地板重新漆过,泛着油光。室外的泳池周边有不少热带树木,遮住了阳光,光线不算明亮。韦嘉易搂着赵竞的脖子,和他接吻,跌跌撞撞地摔进沙发,赵竞在他的唇齿间很凶地告诉他:“这就是陷阱问题,是不是又想翻旧账害得我们吵架?韦嘉易,不要我刚颁布家庭政策你就挑衅我。”
在沙发上,赵竞意图很明显,没多久就成功把韦嘉易的上衣脱了。韦嘉易对白天做也没什么意见,因为他明天又得去工作,要回青春期和大学所在的城市去拍摄一组品牌的照片,计划待四天。好不容易关系重回正常,又要隔着时差异地这么久,韦嘉易更不舍得。希望自己拍的照片也有魔法会动,把赵竞存起来夹在相簿里带走。也决定今晚赵竞想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
不过赵竞忽然发现他手腕的痕迹,就停下来了。
韦嘉易的衣袖遮住时,看不到手腕,只是稍觉摩擦着有些肿痛,现在露出来,发现比早上看起来更骇人了。苍白的皮肤上有两道红圈,不单纯是红肿,还有些擦伤的青紫伤口。
赵竞先前也经常在韦嘉易身体上留下很多痕迹,或许韦嘉易皮肤本就容易有印子,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已经像是伤痕。
见赵竞垂眸,表情不是很好看,像后悔没控制好力度侵犯了韦嘉易的自责样子,韦嘉易马上开口:“只是看上去吓人,昨天做的时候一点都不痛。”
这是实话,韦嘉易当时完全没注意手被磨到,本来玩这些东西,激烈时有些小伤口也难免。他按着赵竞的肩膀,凑过去,亲亲赵竞的嘴唇,说:“痛我会说的,你又不是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