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 bySix7
Six7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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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呢,”于佳阔说,“给小椰打电话那阵儿我才把车修完。”
“那待会儿点个菜在新家吃吧,”江旋说,“热一热人气儿。”
“吃什么?”顾嘉阳问。
“想吃什么?”江旋膝盖碰了下花雅的膝盖。
“火锅吧。”花雅随口一说。
“别说,还真馋火锅了,”于佳阔拿出手机,“我给郝子发消息叫他过来。”
学区房的环境是要比桐县其他小区的环境要好一些,就是两居室的面积有点儿小,不过对于江旋来说也足够了,房间除开家具和电器,其余什么都没有,客厅还摆放着江旋没来得及收拾的两个大箱子书。
花雅见少爷拖着棉被麻袋走进卧室,一个人默默地将床单被套从衣柜里拿出来套在新买的铺盖上。
刚开始拿一千块钱需要人帮忙套被套的少爷,现在已经自己会套了。
一个人搬家,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来到桐县的重新开始,昔日的少爷摇身一变,变成了和他们同样的高中少年,唯独身上那股矜贵气儿还在,还有那不可泯灭的张扬桀骜。
顾嘉阳说得对,江旋很有勇气,但是勇气过头了,往往并不是所有勇气都是好事儿。
花雅移开视线。
所以少年啊,多久才能长大呢?
“你们就懒吧!”党郝提着一大口袋的食材和火锅底料非常生气,“楼下就有超市,都不舍得往下跑一趟吗?!”
“郝子最好了。”花雅笑了笑说。
“郝子最好了。”于佳阔和顾嘉阳跟着附和。
“嘁,”党郝不跟他们计较,环顾了下四周,冲卧室大声说,“江旋,你租的这房不错啊,别是串串房哦,哎少爷,你仔细了解过吗,上家租户中介怎么说的?”
“串串房不会贴这么贵的瓷砖吧?”于佳阔叉着腰观察,“还有这家具,都是中式实木的,也贵这东西。”
“没有中介,是房东,”江旋走了出来,“他家孩子要去国外念书,一家人搬去国外了,你们应该认识,就南中高三文科第一的那个女生。”
“哦,黄雅琴啊?”党郝说,“那就行,你运气还不错。”
“等等,”于佳阔皱眉,骤然抬手打住他们的对话,“不对——”
“怎么了?”花雅被于佳阔这动静吓了一跳,“突然神经兮兮的你?”
“你居然知道文科第一叫黄雅琴,”于佳阔放慢了声音,眼神上下打量江旋,“所以,Y同学是黄雅琴对不对?”
“什么Y同.....”江旋一愣,立即理解过来,想把于佳阔的脑干给摇匀了,“操啊,你想什么呢?”
Y同学就在你们跟前站着呢。
我就是因为喜欢Y同学才搬家的呢。
于佳阔这顶帽子扣在他脑袋上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他无奈地扶额笑了笑。
再看向花雅时,长发少年单挑了下眉。
“人房东给我说的好吗?”江旋叹气,“我哪会关注这些东西。”
“那么话又说回来,Y同学是谁啊,现在能给我们说说吗?”于佳阔笑着摩挲下巴,“透露个姓氏呢?”
他这一勾起好奇心,除开花雅,其他两个也忍不住了,“都是兄弟,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帮你追啊,不就是个姑娘吗,有啥不好意思的,阳子高一的时候追艺体班一女孩儿被拒绝了都没气馁呢。”
“哎!”顾嘉阳嚎了一嗓子,“提我黑历史干什么?”
“举个例子,举个例子。”党郝拍拍顾嘉阳的肩。
江旋其实是非常想说出口的。
他和花雅像是有默契似的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硬生生将那抹冲动给咽了下去。先不说于佳阔会不会上来揍他一顿,光是现在他们几个人的相处状况,他也不可能因为他个人原因将其给毁了,弄得难堪不已。
关键时刻,花雅清嗓解江旋的围,“煮火锅了吧,怪饿的。”
“噢对,先把火锅煮了,”于佳阔说,“江旋,你家有锅么?”
“有。”江旋去厨房把电锅拿出来。
经这么一打岔,都把目光放到了火锅上,党郝过来时发消息问他们要买什么,几个男生不懂得分寸,想得是胃口大点儿,就一样都来了一份,结果茶几上都摆满了口袋里还有。
“买多了。”花雅说。
“嗯,”江旋把打好的蘸碗给他,“要不把丁丞也喊过来?”
“看你,”花雅瞄了瞄时间,“不知道这会儿他吃了没。”
“我问问。”江旋说着给丁丞打了个电话。
“他来吗?”于佳阔问。
“不来,”江旋说,“他吃过了。”
“能下多少是多少吧,”党郝看着一桌子的菜说,“吃不完的你放冰箱。”
“行吧。”江旋回。
虽然火锅把他们吃得很撑,但挺开心的。
今晚都没有喝酒,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估计是眨眼间过了个暑假,寒假又来了,又或者是快要到来的新年,兴许还带着江旋租的新房,那种感觉颇有江旋买了个新房来吃乔迁饭的喜悦。
“靠,成绩出来了!”于佳阔看见班群里老韩发了个表,下载后眼睛登时一亮。
“这么快就出来了吗?”党郝凑近了看他手机,“这才放假第一天啊,以往一周之后才出来。”
“手机阅卷,”花雅玩着跳一跳,头也没抬地说,“才开始实行的。”
“挺高级啊。”顾嘉阳啧了声。
“你俩又是第一。”党郝指着花雅和江旋。
江旋捞起沙发上的手机,心脏激烈地跳动。从他转到南中除开开学考那次和花雅并肩第一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以外,此后的每一场月考,期中考,放成绩时他都有些紧张。
紧张控分不到位,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控分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词儿,他之前拿过花雅的试卷和答题卡分析了下花雅的做题思路,找出来花雅经常错题的位置在哪儿,方便他把握做题的对错。
当然也有不可控因素,比如语文作文和英语作文,可惜他运气好,花雅很乖,这俩类题稳定在那个分数上,没让他费太大的头脑。
跳一跳上面的小灰旗死了以后,花雅才不紧不慢地退出小程序,打开那张表扫了眼。
江旋在他名字后头。
但是第一。
总分一样。
“你是不是看我卷子了?”花雅抬头,目光落在江旋脸上。
“操,这是真的冤枉,”江旋笑了声,“那两个监考老师眼睛瞪得跟他妈铜铃似的。”
“哦哟,下学期红榜一换你俩又得在一起吧,”于佳阔说,“整得有点儿暧昧了啊。”
“可不么,”顾嘉阳迟钝脑,开玩笑,“结婚照,你以为。”
党郝笑着抿了口饮料,视线在他俩身上徘徊,没有开口说话。
江旋手中的手机响了,来电备注是他到桐县大半年来,首响。他从地板上起身,简短对他们撂了句走到阳台去接这通电话。
老爷子荣光了大半辈子,还是有一定的威严在身上的。江旋从小谁都不怕,就怕他爷,这通电话打来的时候还在他和江彧闹僵过后,直觉不善,他做足了心理建设,甚至隔着阳台玻璃门看靠坐在沙发的花雅,才敢接通。
花雅还在和他们聊天,笑得漂亮,只能看到他脸侧的一个梨涡。
“爷爷。”江旋率先对长辈讲话,这是江家的规矩。
“前几天你去找你妈了?”老爷子开门见山地问。
“嗯。”江旋说。
“为什么?”
“处理事儿。”
“什么事儿?”
江旋无声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稳定嗓音说,“我爸要给我转学。”
“你租房了是么?”老爷子语调听不清什么情绪,很平淡。
“我爸给您说的么?”江旋问。
“小旋,我是在问你。”老爷子说。
“是。”江旋说。
“你跟你爸闹僵了?”
“嗯。”
“明天收拾东西回鞍城。”
江旋有些慌,急促说,“明天?明天我回来干什么?”
“明天,我要看到你人在大院,”老爷子说,“国庆节你回来鞍城了是吧,怎么,大院的门槛儿现在是高了么,你都不舍得踏进来?”
“不是.....”
“父慈子孝了这么多年,我倒要看看什么原因让你产生租房住的想法,”老爷子说,“明天你跟你爸一起回来。”
还不等他回答,老爷子直接挂掉了电话。
-你是想成为第二个江枫吗?
江旋紧紧捏着手机,像是要把手机捏爆的节奏,他盯着客厅里的花雅,将少年的容貌印进脑海里,而后被冬夜凉风吹得偏头咳嗽了声。
“明天你就要回鞍城了?”花雅惊讶道。
“嗯,”江旋替他理好后背的卫衣帽子,“我爷亲自打的电话,估计是听到一些耳风了。”
“会有事儿么?”花雅停顿片刻,问。
“不会,”江旋说,“就看江彧嘴严不严了。”
“他也要回去么?”花雅说。
“对。”江旋说。
“你俩回去还是.....”花雅看着他,“好好说,大过年的,别吵。”
“好。”江旋淡淡地笑。
“阳子下来了,”于佳阔的声音惊动楼道里的声控灯,“走吧小椰。”
这片学区房虽说环境好,但是年代久远了些,看上去老破旧,建筑风格是那种筒子楼,楼道还贴着各类补习班的广告,不隔音,这么晚了,还能听见家长辅导孩子作业的声音。
楼盘底下有条暗黑的小巷,安装的不是声控灯,是个昏黄的小路灯,照在小巷通道里,很有故事感。
顾嘉阳刚拉肚子,等于说吃完还要拉完才走,这会儿和党郝从江旋家里出来,“我们就走了啊江旋,谢谢你的窜稀火锅。”
“毛病?”江旋笑骂。
“开玩笑哒,”顾嘉阳挥手,“过几天我爸赶海回来了,你们过来搭把手搬一下喔。”
“得,放假老师不给我找事儿你给我找事儿。”党郝啧了声。
“帮啊,”花雅说,“帮。”
“阳总发话能不帮吗?”于佳阔笑着说。
“你呢江旋?”顾嘉阳问。
“嗯。”江旋单手插兜应。
“耿直!”顾嘉阳拍拍胸脯,“都是我的好哥们儿!”
“走了江旋,”于佳阔挥手,搭上花雅的肩,“拜拜,过几天见。”
“拜拜。”江旋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四个少年勾肩搭背远去。
花雅回头看了江旋一眼,少爷又朝他挥挥手。
他们刚好赶上桐县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上没有多少人,花雅一眼就注意到坐在前排的白裙子女人,这么冷的天,她只单穿了一件薄纱连衣裙,他喉咙一紧,猛掐自己的腿肉。
疼痛唤醒意识,那个女人消失不见。
手机备忘录停止在一个月前,周海军再次出现他面前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能看见老妈,他就忍着,谁也没有说。这玩意儿好像是因为情绪引起的,每当他比较消极时,老妈就会出现,这一个多月倒是正常了些。
刚刚他又看见了,可他现在也不消极啊。
于佳阔在旁边儿闷觉,他眼神就一直盯着前排的那个空座位,直到下车,老妈没有出现。
不,老妈在他前面走着。
“小椰,小椰?”于佳阔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妈回头朝他温柔地笑了笑,随后如风沙一般飘渺消散。
“嗯?”花雅侧头看了眼于佳阔回,视线逐渐清明。
“前面是有什么吗?你看得目不转睛的。”于佳阔疑惑说。
“没什么,”花雅敛定心绪,“你刚说江旋咋了?”
“噢,我说江旋来这边适应的还挺快......”于佳阔重复了一遍。
回到了家洗漱完,花雅心神不定,又好像是某种驱使,翻出老妈的那堆书找照片,没有来得及吹干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在泛着书尘味儿的书页中留下深色的痕迹。
终于在包着红纸书皮的旧版词典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他缓缓地拾起照片,看清楚里面的人时,瞬间不可置信地紧拧着眉头,瞳孔一缩。
泛黄的照片里,分明就是第二个江彧。
那人站在天安门下,笑出江彧从来都不会展露的弧度,一身军装笔挺英气,眉眼透露出正直的善良。
他浑身顿时冰冷,颤抖着将照片翻了个面,背后写着——

花理!离婚你就是想去找鞍城那个白月光是不是?
每个人的声音像循环播放一样响彻在他的耳边,使他的大脑彻底嗡鸣,种种迹象连接在一起形成完美的环,这就是事实。他该说些什么呢?世界好小吗?还是说缘分?可就算是缘分,也是孽缘。
江枫是江旋的爸爸,那个自动退出的女朋友就是他的妈妈。
花雅苦笑一声,这算什么?
有了这层关系,那他和江彧的相遇绝非偶然,江彧肯定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所以带着目的接近他的江彧,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江旋知道吗?听少爷上次讲的故事来看,好像并不知道,可这只是好像,并非绝对。花雅手心泛冷,从头到尾,他都被人蒙在鼓里,和江彧在一起的一年里,他就好似被扒光了在男人眼中行走。
他只听到江旋口中的男方视角版本,那女方视角的版本呢?在外婆眼中,老妈的故事又是怎么样的呢?
“江枫?”花丽珍皱眉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小椰,你为什么会知道江枫?”
“是这个外婆,”花雅将照片递到花丽珍面前,眸子沉静,“我昨晚收拾书,它掉了下来。”
花丽珍拿起照片,浑浊的双眼颤动,不自在地回,“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么?”花雅轻声说,“可我想听老妈和他的故事。”
“你妈妈和他没什么故事!”花丽珍倏地站了起来,放大了声音激动说,可立马反应过来,又缓缓地坐下,哀叹道,“都过去了,小椰,都过去了,咱不提他好不好?”
“外婆,那天来我们家里找江旋的那个男人,”花雅顿了顿说,“是江枫的弟弟。”
“江枫的儿子,是江旋。”
“你说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来桐县?”花丽珍一听炸了,“鞍城不够他们待吗?狗屁!都他妈是狗屁!”
外婆情绪失控的模样花雅有很多年都没看到了,他呆愣地坐着,听外婆里里外外将江家上下骂了个遍。
“你妈妈原配被变小三儿,你知道江家有多咄咄逼人吗?他家有权有势,不得了咧,找到村里让村长带到我们家里来,我寻思着什么事儿呢,人直截了当叫你妈妈离开他儿子,说他儿子有婚约了,”花丽珍起身来回踱步,激愤说,“当时我们家院子围着一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那个年代,女孩子被人找到家里,简直就是羞辱!”
花丽珍又走过来握住花雅的手,“小椰啊,你妈这一辈子都要强,可惜命苦啊,后来你妈生了你,村里说闲话的人很多,她把房子买到城里才好了些,你爸吃软饭的,经常拿这件事儿戳你妈的心口啊。”
“你说的那个江彧,我那天看到他就觉得很眼熟,没曾想真是江家的人,他和江枫的儿子来桐县干什么?来看我们家现在过得好不好吗?啊?江枫呢?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当年事儿闹起来的时候,他美滋滋地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呢!”
“他去边防当兵了,”花雅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心脏,“在一次边境冲突中,他......牺牲了。”
“什么?”花丽珍哑然,沉吟,“算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你今天不拿出这张照片来我根本就不会记起这些事儿。小椰,你那个同学江旋,少跟他来往,他们那类人,我们越远离越好。”
“嗯,”花雅垂眸看着照片,“知道了,外婆。”
扳手拧的螺丝第五次从车盘掉落,花雅长呼一口气,烦躁地将扳手扔到一旁,他钻了出来,点了根烟抽。
手表震动,上面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不是江彧就是江旋的,他都没有回。
他俩现在人在鞍城,在电话里说不清。
“小椰,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于佳阔摘下手套坐在他身侧喝水,“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咋了?”
“很明显么?”花雅问。
“很明显,”于佳阔点头说,“你脑门儿明晃晃地刻着‘我很不高兴,别烦老子’。”
花雅笑了声。
“谁惹我们小椰了?”于佳阔佯装板着脸,扒拉起工装衣袖,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阔哥给你撑腰。”
“真的吗?”花雅泯灭烟头。
“真的。”于佳阔说。
“有你这份心就好了,”花雅笑着说,“没谁惹我,就有点儿情绪不高。”
“那你为啥情绪不高啊?”于佳阔问。
“阔儿,咱能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么?”花雅叹气说,“情绪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对吧,待会儿我就好了。”
“好吧,”于佳阔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链状,“我不问了——下午去赶海么,掏贝壳去。”
“行。”花雅应道。
“哎,江旋给我打了个电话,”于佳阔掏出兜里振铃的手机,“喂,江旋?小椰,小椰在我旁边呢,他修车没带手机,噢,好的。”
说着,他把手机给了花雅。
花雅顿了几秒,才拿到耳朵跟前接听。
“我明天就回来了。”江旋嗓音轻快地说。
“江彧呢?”花雅淡声说。
电话那头的江旋呼吸都停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有点儿不爽,“问他干什么?”
“我问你,你就说。”花雅说。
“你咋了?”江旋立即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他明天跟我一起回来。”
“嗯,”花雅说,“我还要忙,挂了。”
“小——”江旋话还没说完,花雅直接掐断了电话。
于佳阔懵逼地听着花雅清冷的语调,疑惑说,“你对江旋怎么那么冷淡?是不是你俩吵架了?”
“没有,”花雅重新钻到车盘底下,“阔儿,你不是说不问了么?”
这句话把于佳阔吓的,冷脸小椰还是很可怕的,他安安静静地又喝了口水,顺便回了个江旋才发来的消息。
-江旋:你惹他了?
-于佳阔:我怎么惹他了?你惹他了吧!
-江旋:他出什么事儿了么?
-于佳阔:没有啊,没出什么事儿啊,昨晚我俩回家都好好的。
-江旋:行,我明天回来。
-于佳阔:【ok】
花雅心里憋着气儿,等到江彧要回来的第二天,主动给男人打了个电话。这些事,不是说他忍着不说就过去了,他必须要问明白,他是说为什么一直看不透江彧,明明家在鞍城,事业有成,盘踞在桐县这个小地方,知道他的所有事儿,现在一细想他都觉得很可怕。
“回来了么?”那边电话接听后,花雅问。
“还在路上,两个小时,”江彧车里还有导航声音,“怎么了吗?”
“嗯,问你些事儿。”花雅说。
“那我待会儿直接来找你吧,”江彧说,“顺便去吃个饭。”
“你吃完饭再来,”花雅生硬地说,“我怕待会儿咱俩都没心情吃饭。”
江彧稀奇地笑了声,“哟,这是咋了?”
“急什么,”花雅嗤声,“好好开车,我挂了。”
还不到两个小时,江彧就给他发了个桐县定位,看来是顾不上吃饭一脚油门轰到底。
他打车来到日落大道,时间也正逢冬日的日落。
江彧下了车站在桥边看海景,余光感应到花雅的身影,转过了头,深邃英挺的五官因为背光显得有些阴霾,直直地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少年。
“这两天——”他正准备开口,花雅一掌重重地按在他的胸口前。他错愕的眼睫下垂,才注意到花雅手心下的......照片。
江彧讶异地挑了挑眉,趁花雅手放下去照片掉落的瞬间,接住那张薄薄的照片,眼底充斥着淡凉。
“问江枫?”江彧说。
“他没什么可问的,”花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问你答,配合么?”
“嗯,配合。”江彧点点头,目光还在照片上。
“你知道花理对么?”
“知道。”
“江旋知道么?”
“他.....知道一点儿但不多。”
“你为什么会来桐县?”
“因为你。”
“因为我?”花雅蹙眉。
“因为你。”江彧肯定说。
“你和我相遇是你的蓄谋还是偶然?”
“蓄谋。”江彧这才将黑眸目不转睛地盯在他脸上。
花雅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因为我来的桐县?”
“故人所托,”江彧说,“你还记得去年暑假,江旋奶奶对你说的,她想起了两个故人么?”
“一个是花理,一个就是江枫,”江彧沉着地说,“当年我爸处理这事儿没处理好,对你妈妈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江枫,他还没牺牲前就对我说过,让我帮忙对你们家照顾这点儿,但我那几年在国外很忙,等我来到桐县时,你妈妈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你和你外婆,所以我在那个雨夜捡到了你,让你跟我走。”
“江彧,我该相信你吗?”花雅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微眯眼说,“我该相信你吗?如果我没发现这张照片,你是不是要一直骗我?”
江彧没有说话。
“从现在开始,从我的生活中远去,”花雅一字一句地说,“这无关曾经,无关上一辈的纠缠,我只是觉得和你们远离我会比较好一点。”
“小椰.....”江彧皱眉,“你是在害怕对吗?我当初选择隐瞒就是考虑到你会害怕,会排斥,这也是我能想出最优来弥补你们家的方法了,我不是想着不告诉你,起码得等到你考上大学,生活稳定以后,而不是在你最稚嫩的十七岁,你也说过啊,少年人不用考虑太多。”
“就这样吧,”花雅抿唇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江彧,你得承认,我们永远不是一路人。”
“怎么不是一路人了?”江彧手快地攥住少年的手腕儿,低头说,“江枫没能力保护他的爱人,我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两天解决好鞍城的事儿,还有一年,只要这一年江旋不来捣乱,你安心备战高考,之后会一切顺利,相信我好吗?”
花雅使劲从他手中挣脱,“我回家了,别来找我,别在我眼前晃。”
江彧放任花雅转过身的背影离他远去。
花雅心里其实并没有很挣扎,知道一切事儿后甚至看得很淡,和江彧的聊聊可以说算得上非常平静。
他就一个目的,远离江家的所有人,他不想悲剧重复上演,不想外婆再受到第二次伤害。
但是——
他家大门口站着江旋。
心脏开始激烈跳动,他突然觉得有点儿累。
江旋戴着鸭舌帽,微低头长腿屈膝身体倚靠着墙,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流畅的下颌线,听见他的脚步声,抬头望过来,顿时站直了身体。
“怎么不进屋?”花雅淡淡地问。
“才来,”江旋看着他,滚了滚喉结说,“和江彧谈得怎么样?”
“啊,还行。”花雅开了门进屋,外婆还没从面厂回来,江旋站在门外台阶,没有迈步,他对少爷说,“你进来啊。”
江旋走了进去,清嗓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嗯。”花雅坐在石凳上,垂眸应,“来,坐,我也给你说说。”
江旋正襟危坐地坐到他面前。
“你爸那个女朋友,姓花对不对?”花雅问。
“对。”江旋答得很快。
“我妈也姓花,”花雅慢慢地说,“江彧说你知道一点儿,但不多,你爸爸赌气你爷爷棒打鸳鸯的那个女生,是我妈。”
江旋整个人僵住。
“当年的事儿,我们后辈不在场,所以只言片语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谁说的是真,谁说的假,谁添盐加醋,谁扭曲事实,我们都不知道,”花雅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妈的确是最无辜的。”
“对不起,我......”江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此刻是最他妈讽刺的。
“江旋,我跨不过去这道坎儿,”花雅手撑着额头,疲惫地说,“真的。”
“别喜欢我了,不要喜欢我了。”花雅闭眼,“你能不能从我的世界里,离开?”
江旋心碎了一地,疼得他有点儿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
“我做不到。”江旋咬牙说。
“你凭什么做不到,你最应该做到!”花雅猛地站起身,浅棕色眸子泛着红,“你懂什么?你爷爷当年一脚踩碎了我妈的骄傲,因为有权有势,所以轻而易举,现在!现在我还能听见有人说我妈该死!是她的报应!但谁知道事实的真相呢?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花理,而你,不要成为第二个江枫。”
但是,但是他缺乏了横跨这条线的勇气。

过年了。
花丽珍织毛衣的速度很快,给花雅织了一件红色毛衣还给苗禾织了一件,沿海的南方过年温度没有其他地区那么冷,单穿毛衣加外套就可以过完整个冬。
花雅皮肤白,穿暖色调的衣服把他衬托得很有元气,除夕一早他和苗禾都穿着花丽珍织的红毛衣站在门前贴着对联,一高一矮的身高从背后看起来很有兄妹的温馨感。
花丽珍笑着双手叉腰在院里指挥,“小椰那边儿高了,哎,往下一点儿。”
“这样好了么?”花雅拿着对联,稍微扭头问。
“差不多啦。”花丽珍说。
花雅把人字梯靠墙搭着,“小苗,帮我扶一下,我挂灯笼。”
“嗯。”苗禾点点头。
花雅在上面挂,花丽珍就在下面给他递,忙活了半天,才把新年的几样活儿弄完,院子里的那些花藤架,青梅树都挂上了小红灯笼,喜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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