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哦?”花丽珍戴着老花镜,拿起石桌上花雅放的一盘线问。
“彩灯,”花雅从梯子跳下来,拍拍手中的灰,“我待会儿把它牵到葡萄藤上,晚上一开老好看了。”
“真的吗?”花丽珍嘿了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玩意儿咧。”
“跟隔壁于佳阔他们学的,”花雅说,“去年您不还说他们家亮堂堂的很漂亮吗?”
“我早忘了。”花丽珍笑着说。
这两年苗禾都在花雅家过年,苗强巴喜不得,说什么带苗禾去走亲戚会收红包,他不想给人回,只想白嫖,碍于亲戚又拉不下面子,每次暗地里骂苗禾收什么红包钱,多余的收不回还往外倒贴,赔钱货一枚。
看见苗禾跟别人的孙女儿似的,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个人的新年算不上多热闹,花丽珍还是会做一大桌子菜,然后掏出两个大红包发给他俩。
起初苗禾死活不肯收,就算收了也会找机会悄悄地放到花丽珍的卧室里,有次花丽珍生了好大的气,苗禾也不敢了,存在那儿去蹭饭时就买菜。
“新年快乐,两个乖孙儿!”吃完团年饭,花丽珍照例拿出红包喜笑颜开,“快快快,快给我这个老婆子拜年!”
花雅配合着老太太,端起酒说,“祝外婆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好,来,大红包!”花丽珍乐呵地说。
“祝奶奶,长生,不老,永远,不死,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苗禾跪在地上朝花丽珍磕了个响头。
“哎哟宝贝儿,”花丽珍被苗禾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粗粝的手指抚去少女额头上的灰,“好!奶奶永远不死,来,给你大红包。”
苗禾喜滋滋地笑了笑,眼眸亮晶晶的,“谢谢,奶奶。”
某五人帮群。
-于佳阔:@顾嘉阳@花雅@党郝
-于佳阔:吃完饭了吗?走,去海边放烟花啊。
-顾嘉阳:吃完饭了,走!
-党郝:再等等,我还没结束呢。
-于佳阔:@江旋,哦豁,少爷又跟我们一起放不了烟花咯。
-顾嘉阳:少爷发个红包!
-党郝:发红包!
-于佳阔:发红包!
-江旋:新年快乐。
红包有金额限制,江旋一口气发了二十个两百的金额,界面黄橙橙的一片,于佳阔他们几个抢嗨了。
“小椰!”于佳阔在花雅家院门扯着嗓门吼。
-江旋:新年快乐。
-江旋:转账【88888】备注:新年发发发。
花雅看着江旋单发给他的消息和超大金额转账,没回。
那天他给江旋说清楚以后,少爷缓了好久,才木讷地点头,沙哑地说,好,我清楚了。
自此,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他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星期前,今天除夕江旋给他发了第一条消息,从对话框来看,依旧是少爷的独角戏。
“佳阔喊你呢。”花丽珍提醒了他一句。
“噢,我知道,”花雅将手机搁在兜里,叹了口气,“小苗,走,去放烟花。”
“别玩太久哦。”花丽珍嘱咐。
“好的外婆。”花雅揽着苗禾的肩走出院门。
“嘿,你俩这毛衣好看,”于佳阔看着他俩说了句,“奶奶织的么?”
“嗯。”花雅说。
“明年我也找奶奶给我织一件红毛衣。”于佳阔羡慕。
“自备毛线啊。”花雅瞅了他一眼。
“哎操,那必须的啊!”于佳阔说。
“还要提前预约。”花雅忍着笑说。
“行!”于佳阔笑了声,“哎,江旋发的红包你咋一个都没领?”
“不想。”花雅淡声说。
于佳阔靠近了他一点儿,低声说,“你俩吵架了是吧?”
时间在流逝,再陌生的关系在时间的磨合下终究还是会变得熟悉,就像现在,他和江旋但凡有一点儿不对于佳阔他们也看得出来,然后问缘由。
无形中的一道线将他俩牢牢牵住,剪不断,理还乱。
“问他去。”花雅不想再继续欺骗,直接将锅扔给了江旋。
“那天修车我就问他了,他没给我说,”于佳阔说,“你俩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吵架了?好几次了都。”
“所以于佳阔就是个傻逼!”党郝骂道,“明明老街有家烟花爆竹的批发店卖得特别便宜,他非要让我去市场买!”
“老街那家不是没开门吗?”于佳阔瞪着眼睛说。
“开了!”党郝说,“阳子过来看见他家开着的!”
“操!早上我爸叫我买火炮都没开!”于佳阔说,“我他妈骑着电驴跑市场买的。”
“没事儿,就多几十块钱而已。”顾嘉阳宽慰说,“过年又不是没钱,刚不抢了江旋那么多红包吗。”
“......也对。”党郝沉思说。
“靠,江旋好像个冤种。”于佳阔乐了。
“我也在群里发个吧,”党郝说,“意思意思一下,虽然没他的多,但也算是发过了。”
“我也发。”顾嘉阳点了点头。
花雅没参与他们的红包战争,带着苗禾去点仙女棒玩儿,玩了会儿,党郝走了过来将酷妹支开,“小禾苗,你佳阔哥他们在炸狗盆,老有意思了,你去玩那个。”
“行。”苗禾玩仙女棒的面无表情一听炸狗盆来了趣儿,朝花雅打了声招呼跑过去了。
“是有秘密吗还把妹妹支开。”花雅看着手中的仙女棒说。
“我哪有什么秘密,”党郝笑了笑,“应该是你和江旋的秘密。”
花雅一愣,“咱们这几个就阔儿和阳子神经大条啊。”
“哎,他俩那是傻,你俩忒明显了,我没怎么琢磨都能看出来,也不知道其他人看出来没,”党郝啧,“尤其是江旋,一副恨不得宣告全世界的模样。”
“我俩没谈。”花雅说。
这下轮到党郝愣了,“没谈?我以为你俩谈了好久了。”
“怎么讲?”花雅挑眉问。
“先不说红榜这么显眼的特征,从我们这些上帝视角来看,江旋是追着你跑,你是无意识的在放任他接近你,比如在学校的时候,选座位不是在你对面就是在你旁边,早上你起不来他给你带早餐,都不给我们带!不小心控诉一下哈,给你接水,打饭时还帮你托饭盘,哦,上课时他爱走神看着你,”党郝一条一条地举例,“我先开始以为他把你当兄弟的照顾,后面他当着全校的面儿念情书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持着这股不对劲儿再看他对你做的事儿,哎我妈,反正张飞不会对刘备这样。”
“操。”花雅叹气般地笑了声。
“男生喜欢女生我见得多了,头一次见你俩这样式儿的。”党郝说,“这个就是同性恋对吗?”
“嗯吧。”花雅用手在沙滩上画圈圈。
“好奇妙,你说同性这玩意儿是如何产生化学反应的呢?”党郝如实地感到疑惑,“按照男女来讲,江旋是喜欢你吧,那你喜欢他吗?”
“你觉得呢?”花雅看着他问。
“我觉得啊,我觉得你喜欢,”党郝说,“不然江旋喜欢你你早耳光抡上去了。”
也不是没有抡过,还抡了两次,花雅想。
“所以你俩现在是都喜欢但是没有在一起吗?”党郝问。
“嗯。”花雅轻轻应了声。
“那别在一起了。”党郝斩钉截铁地说。
“啊?”花雅有点儿诧异,诧异党郝说了这么多居然会冒出这一句话来。
“小椰,别跟他在一起,”党郝脸色变得严肃,“作为兄弟,我只是站在你的立场来说,你跟江旋不合适,江旋这种人,当朋友最好,我第一次见到他给我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狂傲自大,目中无人,骨子里是带着一股野劲儿的,后面相处虽然对他有些改观,可他在鞍城当了十几年的少爷,怎么可能持续温良?像这种有钱的大少爷,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喜欢一个人就是一时兴起。”
党郝所说的,花雅都考虑过,江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或许都没接触全面,依党郝的视角来看,江旋的人设如此浅显,是因为党郝是站在他这边儿的兄弟,挑不出江旋太过于优秀的点;而他视角的江旋,是需要有主人进行牵引的大型攻击犬,凶是真的凶,忠诚也是真的忠诚,但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他也不知道。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江旋于他,就好像两条怎么也捋不清的电线,注定是要缠绕的,注定也是会被捋开的。
“继续当兄弟吧,你就装看不见,我不信他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党郝说,“高考之后各填志愿,各飞自己所选的城市,没准儿那个时候我们几个都会断了联系。”
“郝子,谢谢你啊。”花雅嗓音很轻。
花雅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几张大合照和烟花的照片。
江旋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盯着自己和花雅的聊天记录出神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期间没有退出去一次微信,手机熄灭了再按亮。
“还看呢?”余烬推了下少爷的肩,“你心肝儿发了朋友圈你不保存照片啊?”
江旋冷酷着一张脸,但拿不住的手机几次滑下去暴露了他手腕儿颤抖的事实,好不容易点开朋友圈刷新,一眼锁定穿着红色毛衣被烟花照亮脸的少年。
在学校,花雅基本都是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尽管戳到爆的校服款式在他高挑纤瘦的身材上也穿出小白杨的气势,他很少见花雅穿亮色的衣服。这会儿红色的毛衣将花雅的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和于佳阔一众拍照格外突出,没有刻意找拍摄角度,像是被赶鸭子上架拿起手机按了快门,镜头定格,就这么将几个少年框住,但那张脸很扛打。
花雅和他们待在一起笑得开心,嘴角两个梨涡深凹。
江旋紧拧眉头,将手机往沙发一扣,使劲搓了搓脸,再放手时睫毛上边儿挂着几滴水珠。
“得,戳心窝子了。”侯翰铭瞥见江旋那样儿说。
“活该,”棠萡抱着余烬,“叫他不要那么冲动不要那么冲动,徐循渐进地来呗,非得急,这下好了,人家不想理你了。”
“别撒盐了,弟弟要抑郁了,”韩横笑着说,“不过小旋,你俩现在情况,啧,真不好弄你知道吧,江爷爷当年干的你说那叫什么事儿嘛,换位思考,你是花雅,你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他会跟你在一起么?还有彧叔,你得庆幸彧叔替你分担了些火力,就看彧叔后面还出手么,出手的话你小子路更难走。”
“假如......”江旋靠在沙发靠背,望着天花板,呢喃说,“假如我不姓江了,这样花雅会不会好受一点儿?”
“傻逼,”侯翰铭骂了句,“你不姓江你就没有枫叔的血缘吗?”
“你不姓江,你就不是江家的人了?再说了,你爷爷准么,江家独苗要改姓,你看他把不把你给撕了。”棠萡接着说。
“那我现在怎么做?啊?”江旋迷茫说,站起身薅了把头发,有些失控,咬了咬牙,“放弃吗?不可能。我现在真的很想打造一个精致的牢笼,将他锁在身边,他恨我也没关系,那我们就在恨意中相爱。”
“你说的这是什么疯话?”余烬皱眉问。
第61章 P.年少
“靠右边停车,打转向灯,踩离合挂一档,”丁丞舅舅梗着脖颈看副驾驶公路那边儿的白线指挥,“好了,踩刹车,挂空挡拉手刹。”
一个月的寒假,花雅已经将车学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成年刷些科一科四的理论题,直接拿本儿就行。
他的进度倒是很快,丁丞还停留在侧方停车阶段,后面实在提不起好大的兴趣,索性摆烂让花雅学。
丁丞舅舅恨铁不成钢,没有管他,阳西的民宿五月开业,叫花雅抽时间来熟悉一下流程。
“全部都会了?”丁丞站在路口等他舅的车回来,看见花雅下车问。
“啊,都会了。”花雅笑笑说。
“我刚过来看见你开着车过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丁丞说,“你厉害啊小花儿。”
“天赋吧。”花雅说。
丁丞就听不得天赋这个词儿,笑骂,“操!”
“丁丞,你还练不练?”丁丞舅舅头伸出车窗大声吼。
“哎,我练!”丁丞回了他舅一句,“我又去挨骂了。”
“加油。”花雅拍拍他的肩打气,“我先走了,回家收拾东西去,明天开学了。”
“行,你收拾着吧,”丁丞叹气,“我都没记起明天开学。”
重复着每次收假前的事儿,花雅将洗净的床单被套和寒假作业那些全部塞进了行李箱里。
他搁在书桌上的手机不停地响,估计班级群继新年过后又开始活跃。
在高一时,他们就背着老韩重新开了个班群号,用来吐黑泥和吃瓜的,更重要的作用是寒暑假的作业需要互相通融,当然这个通融的对象就是理三的班长兼学神了。
忙活完了,花雅粗略地瞄了眼刷屏的群消息,一溜水儿的,一杆笔,一个夜晚,一盏台灯,一个奇迹。
五人帮群也弹出来几条消息。
-顾嘉阳:@江旋,旋儿,你作业做完了没?
-江旋:做完了。
-顾嘉阳:行,我待会儿来找你,你帮我写一下作业【哭】
-于佳阔:哎操,你找江旋了是吧,那我找小椰。
-党郝:你俩寒假是在搓麦子吗?
-顾嘉阳:【对手指】
-江旋:来吧。
花雅手指微动,一不小心点进江旋的头像,然后触碰到了那个微信毫无作用的拍一拍。
你拍了拍江旋的钱包并顺走两亿。
花雅:“......”
他手快地按了撤回。
-江旋:【小狗蹲坐】
下一秒,江旋发给他私聊,“怎么了吗?”
江旋过完年就从鞍城回来了,回到他租的南中学区房,先开始花雅还不知道,还是听于佳阔说的。
但他俩没有碰面,也没咋聊天,群里于佳阔他们冒泡江旋会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而后也没动静了。
明天开学,两人又会回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
花雅想了半天,回到:没怎么。
江旋估计是被他的消息给刺激住了,毕竟隔了这么久他才回复了一条,还不小心戳了下拍一拍,直接给他闪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花雅叹了口气,犹豫几秒,还是选择了挂断。
“你要申请转班?”老韩给他报完名儿,诧异地看着他。
花雅垂着长睫盖住眼眸,“嗯,随便转哪个班都行,平行班也行。”
“很突然啊班长,”老韩摘下眼镜儿擦了擦又戴上,沉思了会儿,“为什么会想着要转班呢?”
“理三很好,是我个人的原因,”花雅浅淡地笑了笑,“这个不太方便透露。”
“是被排挤了么?不对啊,我记得于佳阔他们几个和你玩得很好啊,”老韩百思不得其解,尝试着挽留,“还是说班上风气不好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又或者......是某个老师的原因?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解决。”
“不不,都不是,”花雅见老韩越说越偏,急忙解释,“真的真的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想,换个环境学习吧。”
“转班这事儿——”
“报告。”低沉的少年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来,花雅听见这熟悉的声儿身子一僵。
“韩老师,我来报名儿,”江旋黑眸扫向花雅的侧脸,将作业放到老韩的办公桌上,沉声说,“你不用转,我转就行。”
花雅皱眉和他对视。
刚刚的对话江旋全部听见了。
“什么情况啊?这才开学第一天,班上两个尖子生都想转班,”老韩郁闷,“考虑过我的感受没啊?”
“不关你的事。”花雅看着他面无波澜地说。
江旋内心那个火猛地窜到头顶,“抱歉韩老师,我和班长需要好好谈一下。”
说着,不顾还在老韩面前,攥住花雅的手腕儿扯着人大步离开办公室。
还没下到一楼,在二楼的杂物堆放处,花雅甩开江旋的桎梏,忍着火,眼神泛冷说,“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冲动?”
“我冲动?到底是谁冲动?”江旋压着嗓音说,“一个月的寒假,30天,你让我从你的世界里离开,没关系,我不在你跟前晃就行了,我试图拉开我俩的距离,你不回我消息也没什么,但你为什么要转班?”
“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花雅扬声说,“你做不到我对你提的要求,江旋,既然你做不到,没事儿,我做就行了,我他妈远离你行了吧!”
“花雅!”江旋怒声喊他的全名儿,“我今儿给你说清楚了,你要想彻底和我断了关系,不可能,你逃我也会把你给抓回来,你真当我是给你说着玩儿的吗?你真以为我跟你玩儿温柔乡啊!”
“江旋,”花雅稳住呼吸,“你想好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你逃我也会把你给抓回来。”江旋眼神阴桀地盯着他说。
“啪”,又是一耳光。
江旋被打地偏了头。
“你真他妈是个傻逼。”花雅冷声骂,狠狠地撞了下少爷的肩离去。
“走什么?还没谈完。”江旋扯住花雅的校服衣领,将少年抵在白墙上,膝盖屈膝顶开他的两条长腿。
花雅被这一变故惊得心脏直跳,他俩被杂物掩藏着,但楼梯转角时不时就会上来学生,只要稍微往里边一看就能看见他俩。
“江旋,今天你敢做什么,我他妈杀了你。”花雅闭了闭眼,漠然的声音说。
“那就杀了我吧姐姐,”江旋轻拍他的脸,低声说,“转班这件事儿,我转,理三你待了两年,是班长,和于佳阔他们玩得最熟,还是别去适应新环境了。哦,你不要以为我选择妥协退让,这辈子都不可能。”
江旋说完就松开了对花雅的禁锢,头也没回的三步两跨上了楼走向办公室。
花雅抿唇,眼神火焰淡去,剩下的全是复杂。
“转班了?”于佳阔他们几个相当震惊,“为啥啊?好端端的转班干什么?”
今天江旋都没有回理三,在政教处待着将那些资料弄完他直接去了四楼的理七,和理三一样是个直播班,老韩在跟理七的班主任对接时过程很顺利,毕竟好苗子谁都喜欢。
“不晓得,这江旋,也不和我们说,”顾嘉阳多少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对着江旋坐过的空桌子失神,“说转就转,干嘛啊这是。”
党郝看着埋头写题的花雅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没有了同桌,花雅彷佛回到最初做讲台旁左护法位置的时候,依旧是一个人了。
十七岁的少年选择藏住他的所有心事。
班级转了,床铺还在理三,男寝没有多余的空床位,江旋还是睡在花雅的上床。
在面对于佳阔他们的质问时,江旋只是笑笑,说想换个新环境。
他只是早上会和花雅他们几个一起同路去食堂吃顿饭,然后到教学楼的楼梯口开始分道扬镳,他在四楼,花雅在三楼。
他俩的沟通越来越少了,怀揣着各自的心事,酸酸涩涩的,就好像猝不及防地咬了口青梅,倒牙就算了,还酸到了心坎儿里去。
桐县的冬天很短,立春一过就是初夏,伴随着海风咸湿的空气,隐约又开始听见那聒噪的蝉鸣。
南方教学楼敞亮通透,站在楼梯拐角处能看见高楼层的走廊,穿着校服的少年有说有笑地迎着夕阳穿过。
花雅有时候会在三楼楼梯口停顿,然后抬头望向四楼理七的走廊栏杆,那里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江旋一下课就会趴在栏杆上眺望理三的教室,运气好的话,能看见拿着水杯接热水的他。
偶尔他俩也会在楼梯相遇。
花雅上楼,江旋下楼,彼此视线快速碰撞,又快速地移开,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江旋掐着秒,等花雅差不多要走进教室了,就探出头望少年高挑的身影,那抹蓝白映入他的眼帘以后,他才美滋滋地下楼。
“江旋退出校篮了,”老李手中拿着保温杯徐徐走过来,对坐在篮筐下拍着篮球的花雅说,“我给你说一声儿。”
前两天江旋找他说过这事儿,高二下学期基本要学完全部课程,高三就开始复习,任务还是挺重的,况且南中直播班和英才班是学校培养班级的重中之重。
他也打算退了,等期中考完就退,没想到江旋比他还要快一步。
“好。”花雅轻声应。
“你是不是也要给我退了?”老李瞅着他说。
“哎,这么明显吗?”花雅笑了笑。
“训练都心不在焉,我早看出来了,”老李哼了声,“你要退也行啊,找个二把手接你的位置。”
“得咧。”花雅欢快地应。
下午的操场被烈阳炽烤,热血的少年挥洒着鬓角的汗水。
又是一年盛夏到了。
期中考结束的红榜终于不再是并肩双子星。
站在红榜跟前儿的学生有些惋惜地唏嘘,“啊,他俩怎么不挨在一起了呀,看起来好不习惯。”
“操,有种我磕的cp离婚了的感觉。”一女生说。
花雅做完操路过红榜,眼神不经意地扫了眼。他依旧是理科第一的位置,江旋倒是下滑的很严重,跌倒了第十名去,中间隔了八个人的距离,一眼望去,他俩彼此相隔的很远。
他总分695,江旋648。
江旋现在不在他们班,老韩在电子白板上分析成绩时也看不见他的成绩,花雅这会儿才知道江旋的总分和名次是多少。
下滑了。
并且下滑的很严重。
也不晓得是故意的还是因为一些事儿的影响,短短的时间降低了几十分儿,能精准控分的情况下竟然落后这么多。
下午自习他去办公室问化学题,碰巧地撞见理七的班主任把江旋喊到把办公室在分析这次期中考的错题。
他刚一进门,江旋就掀起眼尾看了他一眼,而后垂眸,重新回到卷子上,附和地应班主任点头。
“花雅。”身后有人喊。
花雅拿着习题册的手紧了紧,转过头看着江旋,“嗯?”
其实江旋转班他俩并不是没有交流,但少的可怜,好像是在维持着并不太牢固的关系,只要不是彻底的冷战。
“给我讲一下这道题。”江旋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衣摆吊儿郎当地垂在腿侧,手中甩着一张卷子就懒散的步调走了过来。
这模样就跟校霸问题没什么区别。
花雅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着想问的那道题皱了皱眉,玩我呢?
刚刚他清楚地听见这道数学题理七班主任已经给江旋讲过了。
“没听懂,”江旋眯了眯眼看出花雅脸上的无语,理直气壮地说,“你讲的话我或许能听懂。”
“只讲一遍。”花雅没好气地轻声说。
“好。”江旋说。
他俩没回教室,就站在走廊外边儿的栏杆上讲题,还在上自习的教学楼层安静如斯,静得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次考试为什么会下滑那么多?”花雅翻着江旋的数学试卷,上面写字的字体潦草无比,他想了想,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你关心我啊?”江旋弯腰趴在栏杆,脑袋枕在胳膊眼睛不眨地看着花雅问。
花雅侧头,眸子闯入对方炽热的眼神中,突然笑了声,“嗯呐。”
江旋紧拧剑眉,花雅没选择不回,选择了陈述。
大脑里有两个小人儿在那打架,关心是真的吗?关心是假的!不,关心是真的!
他就不该问,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觉得自己不太满足,人家都回是关心了他却纠结地不相信。
“题难,”江旋沉闷地说,“不会做。”
花雅看着他。
“好吧,没在状态,”江旋被花雅看得心虚,“数学和物理的几道大题都没写。”
“你是想堕落吗?”花雅问。
“你觉得呢?”江旋眉头还是拧着,反问。
“算了。”花雅叹了口气,把卷子还给他。
“不是,”江旋急了,抓住花雅的校服衣摆,“没想着堕落,真的。”
“无论怎么样,还是要好好学习,”花雅说,“因为这些事儿干扰情绪是最low的,你.....你真有不懂的题可以问我。”
“嗯。”江旋哑声回。
期中一过,就意味着这学期已经过了一半,读报课广播通知各年级班长去政教处开个短会。
花雅回来时,带着五四文艺汇演的消息,班上立即讨论声炸翻了锅。南中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班级多,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在一个晚上表演完那是不现实的,每次彩排就会淘汰一些班级。
理三高一出的民族舞节目,但因为太过大众,没能被选上登台文艺汇演,今年是最后一次五四,再怎么说还是要认真对待一下。
可班级在出小品和舞蹈之间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投票吧,”花雅提出建议,“想出舞蹈的就写舞蹈,想出小品的就写小品,写在演草纸上撕了给我。”
“我写的小品,”于佳阔转身,“你俩写的啥?”
“小品。”党郝说。
“我也是。”顾嘉阳将写好的纸张揉搓成一团。
“好多班级都是舞蹈,我们再出个舞蹈怎么竞争嘛,”于佳阔说,“一定没戏。”
“那倒是也不一定,”党郝说,“去年直播班和英才班就没几个被选上,学校觉得这些班级就应该学习。”
“学学学!再学就要成傻子了!”顾嘉阳吐槽。
花雅和副班在讲桌上捋着纸团,统计出节目的人数,结果出来想出小品的人数最多。
“文委,麻烦你找人了哈。”花雅对文艺委员说。
“没问题。”文艺委员笑着说,“等我先找个题材,到时候再确定人数。”
“文委,我先预定个位置。”于佳阔非常积极地举手。
“还有我!”顾嘉阳跟着举手。
花雅下来后,党郝问,“你要演小品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