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 bySix7
Six7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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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着他点儿,”分别时,丁丞对江旋嘱咐,“他精神状态不好,如果他说什么看到什么你别反驳,顺着他哄就行。”
“好。”江旋点点头,“钱就拜托你给那些哥们儿分一下,对了,还得麻烦你帮我盯着周海军,你实在没时间就算了。”
“我知道的,”丁丞说,“我这个职高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走了一段路程,丁丞又折回对江旋说,“你查了花儿之前的事儿是不是?他.....初中他被霸凌就是因为这个,你不要对他现在交的朋友说,谁都不要说。”
江旋看了眼站在站台等他的少年,心里突然胀疼,谁愿意把这段悲痛不见天光的过往展现出来?自己就硬捱,独自难过没人说,就默默地对他身边的人好。
可小椰本身就很好啊。
“嗯。”江旋坚定地应了声。
雨还在下。
花雅听见江旋走过来的脚步声,没有侧头,一直看着站台路灯下的雨点。
“准备了多少钱?”他问。
“没多少。”江旋抖了抖自己肩上的雨水。
“傻子。”花雅轻轻地笑。
江旋哑然。
“你翘了一天的课,”花雅说,“真大胆啊,我差点儿没瞒住。”
江旋往旁边儿跨了步,紧紧贴着花雅的胳膊,“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花雅说,“你又没做错。”
“你没生气吗?”江旋直男大脑地问了句。
“你现在问得这个我有点儿生气,”花雅侧头看着他,好笑,“你脑子呢?”
江旋自觉问得也挺傻逼的,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出来的?”
“翻墙。”花雅说。
“这会儿时间都上读报课了,”江旋说,“班长,咱俩回去咋解释啊?”
“现在知道问班长了,”花雅笑着说,“就说你吃坏肚子在医院躺了一天。”
“会蒙混过去吗?”江旋垂着眼睫,微微低头问。
“会,”花雅说,“我是班长。”
聊了会儿天,两人身上低沉的气压散了些,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事儿不存在,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逃课。
公交车来了,他俩刷卡上车,这个时间点,还是下雨天,车上人不多,花雅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江旋顺势坐到他旁边。
车辆慢长颠簸,隔几米的路灯一闪一闪地照在花雅的脸上,平常他会放空自己将头靠在窗户上,由着慢放小县城的景像电影般从他视线里闪过,但现在下着雨,雨水顺着窗缝渗透进来,也没法儿靠了。
江旋余光瞟到花雅的脑袋跟乒乓球似的在公交车的颠簸中来回碰撞,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将人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睡迷糊了,眼睛都没睁开。
去的时候还是挺整洁一小伙儿,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挺埋汰。那把雨伞根本遮挡不了两个高挑的少年,他俩的肩膀非常均匀公平地淋湿了,还带回来了在仓库溅射的泥浆。
“先不回学校,”花雅扯了把江旋的冲锋衣衣袖,“去对面老街吃饭。”
饿了一下午,听到饭这个字眼儿,江旋后知后觉自己肚子很饿,甚至还响了声。
“哎操,”江旋摁着胃,“老街有饭馆吗?”
“没,只有一家米线店,”花雅领着他往里走,“五块钱。”
“多少?”这个物价对于少爷来说,可谓是非常震惊。
“五块,”花雅张开手掌,笑了笑说,“于佳阔发现的宝藏米线店。”
米线店面很小,是一对年轻姐妹开的,装修得不算很精致,但也看得过去,毕竟是五块钱一碗的米线呢。
店里没客人,其中一姐妹坐在吧台玩手机,看见他俩进来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地迎客,“晚上好,菜单在墙上,要吃什么就点哦。”
“姐姐,番茄米线,”花雅说,“大碗。”
“我.....”江旋一目十行,发现这米线口味儿挺多的,小碗五块,大碗六块,是真的便宜,“跟他一样。”
“好,”姐姐系上围裙,“等一会儿哈。”
“真的五六块啊.....”江旋还处于震惊中。
“是不是吃过最便宜的一顿饭?”花雅问。
“也不是,”江旋笑了声,“学校不还有三块钱的早餐么?”
“学校不算。”花雅说。
“那应该是了。”江旋说。
外面大雨阵阵,店里暖黄色的灯光和热烘的米线,倒有些淡淡的安稳感觉。五六块的米线不像市面十二三块的配菜那么多,就只是番茄青菜和豆丝儿,装在大碗的砂锅里热浪滚滚,闻起来挺香的,吃起来也香。
江旋吃着吃着,内心涌上酸涩感慨,怪矫情的。在鞍城这么多年,什么没吃过,那些基于高端的山珍海味,都比不过今晚六块钱一碗的番茄米线,他甚至把汤都喝得溜光。
花雅见他这模样笑,“够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够了,”江旋盯着米线碗,继而抬眼说,“真的好吃。”
“好吃下次再来呗,”花雅说,“还有五分钟下读报课,回去刚好赶上
第一节晚自习。”
“是该回了,”江旋这会儿才关了手机的消息免打扰,微信好久有这么多条消息过,“于佳阔他们要炸了。”
“怎么?”花雅问。
“看吧。”江旋把手机递给他。
他们几个的寝室群,单人聊天,直奔九十九,当看见唯一一条置顶是他的ID时,花雅愣了愣,上面还有几条他中午发给江旋的消息。
“操,”江旋才想起来自己把花雅的微信置顶了,刚递给人看显得多刻意似的,连忙从花雅手中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我去结账。”
花雅弯眼,笑着看江旋的背影。
“说!干什么去了?”于佳阔抱着手,板脸严肃地问。
“说!”党郝附和。
“说!”顾嘉阳跟着。
逃过了老师,没逃过兄弟们这一茬儿。江旋和花雅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敷衍过去。
“你俩知道我们多担心吗?啊?”于佳阔说,“你,消失了大半天,你,消失了一下午,干啥啊?要不是今天老韩课少,你俩等着完犊子吧!”
“替你们打掩护啊,打得好痛苦,”党郝叹了口气儿说,“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儿,万一是不好的事儿呢?你们出事儿了我们怎么交待?”
你不要对他现在的朋友说,谁都不要说。
丁丞嘱咐的话在耳边,江旋举手示意,“额,是这样的,我的问题,我躺医院了,胃疼得我要死了。”
“你躺医院了?”顾嘉阳懵道,“咋了你是?”
“对,他躺医院了,胃疼,做了个胃镜,”花雅隔着衣服去按江旋的胃,“可怜儿见的。”
江旋身体一僵,感官都集中在了自己腹部的那只手上。
“这么严重吗?”于佳阔皱眉,“那你完全可以请假啊,或者回我们的消息啊。”
“疼死了都,”江旋面不改色地说,“哪还记得这些。”
“就是,可疼可疼了,”花雅还在按,演戏着轻哄的语气说,“江旋那么大一只缩在病床上,看起来老悲催了。”
“是的是的。”江旋咬咬牙,握住了花雅的手腕儿,放在自己手心无意识地搓了搓,偏头盯着那双浅棕色眼眸。
“明天还要去医院吗?”党郝问。
“不去了,”江旋说,“挂了吊水感觉好多了。”
说着,他把袖子往下扯,遮住手背。
“那就行,”于佳阔眉头舒缓,指着花雅,“小椰你也是,下午你出去早说是江旋在医院啊,心给我整到嗓子眼儿都。”
“抱歉。”花雅抿唇,真诚地道了声歉。
“没事儿,下次说清楚就行了。”于佳阔摆摆手,洗漱去了。
由于挨训,江旋是坐在花雅的床上的,哥几个问完解散了,他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手依旧握着花雅的手腕儿,脑袋抵在少年的肩头,气音说,“真想得个胃病啊。”
“为什么?”花雅不动声色去推这颗没有边界感的脑袋,可没有推开。
“想听姐姐哄人的语调儿。”江旋压着嗓音说。

“我们也不知道少爷是如何找到周海军的。”茶几上,是一沓照片。
江彧拿起几张看了眼,眼底看不清什么情绪,淡淡地问,“结果怎么样。”
“周海军断了一只手。”男人说。
江彧笑了声,“就断了只手?”
男人没说话。
“一群废物,”江彧说,“办事效率还不如你们少爷一个高中生。”
“马上去办。”男人低了低头,转身离开了别墅。
江彧静坐在沙发,把那几张照片看了又看。根据查到的资料,周海军回来之后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存心来找花雅麻烦的,中考那年被他老妈带到广东读书,现在已经辍学,混混一个,他的家人留在桐县的,只有爷爷奶奶。
派人监视着周海军,发现没什么动作,他也没有立即下手。
有时候江彧觉得自己还算仁慈,也挺宽容,归根于在花雅身边待的太久,差点儿被少年身上流露出的善良所感染,导致他忘了,为什么江家就他一个人从商,就是不想被束缚。老爷子霸道地让儿女走他的路,但是只有他哥完成了,结局呢,成为了守护边疆牺牲的英雄。
“爸。”江旋一身校服单肩背着书包,回到家看见江彧喊了声。
“过来。”江彧沉着声音说。
江旋一进门就察觉出江彧浑身的低气压,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他走过去,将书包一扔,吊儿郎当地坐在他爸对面。
垂眸,他看见茶几上的照片,画面就是昨天那个仓库,一群人和周海军,以及.....他和花雅。
“昨天周六,你们在学校还是补课时间,”江彧眯眼说,“逃课了一天,为什么?”
“照片不都解释了吗。”江旋下颌点着照片。
“江旋,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江彧面色冷淡,“周海军,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只允许你查,不允许我查?”江旋来了火,想到花雅和他爸的关系更火大了,扬声说,“你查的结果就是让周海军在我哥面前晃?你查的结果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做任由周海军在桐县混?你就是这么保护你的小情儿的?”
“你别给我横!”江彧拍了下茶几,皱眉,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江旋已经知道他和花雅的关系了,不过消息比较滞后,不知道他和花雅摊牌说明了金主和情人的关系已经解除
“老爸,你急什么?”江旋冷笑。
“江旋,我再提醒你一遍,不该有的心思别有,”江彧按了按鼻梁,“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可以让你滚出桐县。”
“如果你想让花雅没事,”江旋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试试。”
“你想干什么?”江彧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手机铃声响了。
江彧移开视线掏出手机,嗤笑了声,“你妈。”
江旋嘴唇一抿,拾起书包就往楼上走。
“小旋,过几天是.....”江彧放缓了声音,“全家都会去西藏,你妈也会从美国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一场雨还是周海军这件事儿带给花雅的刺激比较大的原因,他鲜少的感冒了,还病得很重,差点儿把他病住院。
好了又病,病了又好,周而复始,折磨了他将近一个月,他难受,周围人也跟着难受,江彧前段时间去西藏,甚至给他寄了虫草和藏红花回来,但他没有吃,感觉没有必要。
桐县的十二月虽说最高能维持二十多度的温度,但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并且湿冷,江旋他们校服里可以穿毛衣和卫衣捱过去,花雅还得穿件薄棉袄。
“明天比赛,你要不就跟老李说一声儿你不上场了。”于佳阔担忧地说。
“没事儿,能上的,”花雅厚重的鼻音说,“又没发烧。”
“谁说只能发烧就不上了,”于佳阔反驳他这个歪理,“你说是不是江旋?”
“嗯,”江旋把他的卫衣帽子扣到脑袋上,还系好了绳儿,“别犟,出了问题更严重。”
“哪犟了?”花雅不满地说,“我真好了。”
“就是没有完全好。”江旋笑着补充下一句。
“不影响。”花雅说。
市里每年年末都会开一场冬季篮球赛,目的是挑选可以打比赛的进省队发展的运动员,参赛对象就是各个县区的普高和重高。
南中历届没想着冲第一,主要是拼不过那一个个艺体学校,冲个前三就不错了,因为有奖金拿,不多,每个运动员一千来块,上届花雅被派上场打了次比赛,南中得了个第二,奖金两千。
“我想得奖金。”花雅迎着江旋和于佳阔担心的目光,叹了口气,直白地说。
“奖金有多少嘛?”江旋皱眉问。
“挺多的,够得上贫困补助生活费了。”于佳阔说。
“第一名的奖金标准。”江旋说。
“五千。”于佳阔说到这儿都还有些激动,“五千啊!但我们学校从来没有拿过。”
江旋挑了挑眉,感觉五千对于他和花雅来说还挺有缘分。
“你别打了,”他说,“我直接把奖金转给你。”
“你有病吧?”花雅有点儿火气,“这一样吗?”
“我操,”于佳阔竖了个拇指,“豪横。”
“你身体还没好啊祖宗。”江旋无奈说。
花雅就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我错了。”江旋举手投降。
“你俩跟谈了似的。”于佳阔肉麻地搓了搓胳膊,啧了声。
花雅颤动着眼睫,不经意地和江旋垂低的黑眸对视,两人瞳孔闪烁,倏地又移开,彷佛触电般浑身麻了一瞬。
学校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十年寒窗苦读,这十年能遇到什么样的人,又或者这十年中有没有认识一个无法忘怀的人。青春,人这辈子的青春可以说就是在学校度过的,炽热的,轻狂的,叛逆的,明媚的,各色各样,年少最初发生的悸动在青春。
他和江旋在学校几乎是绑在一起了。对方无孔不入地闯进他的生活,因为学习好,所以每次考试并肩第一,红榜总是他俩挨在一块儿的照片;因为转学睡在他上床;因为进了校篮校乐队;因为终于没坐左右护法的位置,却成为了彼此的同桌。
种种迹象,像是绑在一起的缘分,又好像是一场盛大的蓄谋。
其实都有。
当两个人离得近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生活了,期间难免会产生微妙的化学反应,这种化学反应可以解释为坚固不移的友情,也可能是埋藏在心底酸涩的暗恋,和喜欢。
那封当着全校师生告白的情书,迎面吹过来咸湿放肆的海风,好似少年无所畏惧。
花雅压制着自己的内心,依旧选择了逃避。
“是么。”江旋笑了笑。
打比赛要轮半个月,市里学校多,到决赛那天也是快到十二月底了。
“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能拿到钱,”老李爽快地说,“你们放开了打,打个第三也没关系,打完我请你们吃跨年饭去。”
“呜呼,老李威武!”队里男生吼。
“出发!”老李招呼他们上大巴。
江旋堂而皇之非常自然地坐到花雅旁边,低头刨拉手机说,“郝子和阳子已经到市中心的体育场坐着了。”
“去这早?”花雅讶异道。
“说去吃早茶,”江旋说,“班上来得人还挺多。”
“老韩昨晚就在群里发了,”于佳阔坐在前面儿声音传过来,“说都积极点儿,给班长去加油。”
“没办法,”江旋顺势说,“班长人缘好。”
“班长人好啊,”于佳阔长叹口气,“随时当我们的保护伞。”
花雅闭目养神,闻言笑着说,“知道就行,多叫几声爸爸吧。”
“哎操。”于佳阔乐得不行。
“听歌吗?”江旋递给花雅一只耳机。
“听。”花雅接过。
耳机中传来周杰伦的晴天。
早晨的晨光透过车窗打在他和江旋身上,周董那句“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让他又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雨天。
“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江旋侧头看了眼他问。
“晴天吧。”花雅说,“怎么了?”
“没什么。”江旋说,随后哼出歌词,“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前面于佳阔也戴着耳机。
“我和你爸,”花雅顿了顿,看向江旋轻声说,“脱离情人关系了。”
江旋嘴唇微张,剑眉紧皱。
“但是,”花雅说,“没有断干净,你懂吗?”
“......应该懂一点儿。”江旋点点头。
“所以为了避免你们父子俩以后起争执,”花雅吸了口气,阳光将他的眸子照得清亮,又有些疏离,“我们,往后退一步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很平常不过的环境,突然就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铺垫,说我们往后退一步。
江旋往后退一步停止那种念想,他往后退一步,规避到自己的安全区,两人还是朋友。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晴天戛然而止。
江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带着迷茫和无措。他知道花雅在顾虑什么,他爸确实难搞,上次江彧找他谈话,两人暗地里在打哑巴仗,他差点儿没忍住全盘托出。可江彧说的那句把他送出桐县还是很有警告性的,如果真的撕破脸了会闹得很难看,也许花雅会被卷进这场纷争当中,但是现在花雅已经处于纷争中心了。
并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俩可以一起考大学,一起去远方,离开这个小县城,离开鞍城,江彧再神通也神通不了能够只手遮天到天涯海角的地步。
江旋觉得自己其实是自私的,自私到一想到花雅哪怕不跟他爸,和别人在一起他都嫉妒得要发狂。
大方不了一点儿。
“大学你想考哪儿?”江旋按捺住自己想发火的情绪,问。
“不知道。”花雅回答说,这才高二上学期,他真没想好自己会考哪所大学。只不过明确的是,越远越好,最好是在北方。
“嗯。”江旋磨着后槽牙,冷淡地应了声。
花雅不懂江旋这声嗯是什么意思,是应他这个大学的回答,还是应那句我们往后退一步。
他也没再开口说话了。
九点达到市中心体育场,距离比赛还有一个半小时。
老李带队到休息室换球服,其他队员叽叽喳喳聊天的嗓门很大,唯独花雅和江旋沉默,于佳阔察觉到他俩的端倪,心想又咋了啊。
“换完直接到内场的通道等着,”老李说,“我去交名单。”
江旋换得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休息室,临走前看见花雅换上单薄宽松的球衣,低着头系球鞋的鞋带,顺手将自己的外套扔到少年的肩上。
门被少爷使劲一关,摩擦的声响很大。
“不是,”于佳阔懵逼,“谁惹他了?”
“不知道啊。”队内一队员也懵逼地回。
花雅系好鞋带,戴上护膝护腕儿站起身去拿运动挎包,肩上的外套随之滑落在地。他盯着外套看了几秒,还是捡了起来披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传进鼻腔里。
观众席上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各个学校来应援的,周末没事儿就来看看球赛。
理三的经过老韩的号召,来得也挺多,可以从一众声儿中听见喊南中加油,花雅他仨加油的声音。
“阳子和郝子还坐了横幅,”于佳阔指着观众席上很明显的红底白字的横幅,“操,有点儿羞耻,但又很爽是怎么回事?”
“尬爽。”他们队队员笑着说。
自始至终,江旋独自一个人阴沉着眉宇坐在休息凳上,不交流,不抬头,视线盯在黄色光黄的瓷砖。
“江旋,愣在那儿干什么?”老李喊了声,“过来听战略。”
江旋才走了过去,下意识地去寻找队伍里花雅的身影,却在眸子相对之际,看见对方飞快略开。
上场后,战略全被他抛之脑后,哪是打篮球,黄牌警告三次了,都是因为对方拦板他撞上去的,跟头发疯的水牛一样。
“再不好好打就给我滚。”中场休息时,花雅冷声对他说。
江旋薄唇一抿,没回。
“同学,这是第几场了?”江彧问坐在观众席上拉着横幅的党郝问。
“第四场了,哎,你不是......”党郝一愣,“江旋的爸爸吗?”
“对啊。”江彧笑了笑。
“叔,来坐。”顾嘉阳拍了拍自己旁边儿的座位。
“差点儿没赶上。”江彧松出一口气说。
“专门来看江旋比赛啊?”党郝问。
“嗯,答应他的。”江彧扯谎说,找了半天才看到穿着白色球服30号花雅的身影。
“没事儿,到时候会有直播回放——操!三分!小椰今天三分王啊!”顾嘉阳说到一半,看见进球腾地激动地大吼。
“你以为,南中校队小库里。”党郝啧了一声。
江彧侧了侧头,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两所学校的分数,其中30号花雅个人得分在两边中最高,江旋排在第二,最后十五分钟,他还是用手机给录了下来。
比赛在花雅最后一颗篮板球结束,南中以72比67赢得第二名。
老李高兴地合不拢嘴,鼓掌说,“好样的!第二名也好样的!都棒!咱们队长最棒!”
花雅累得不行,摇了摇有些晕的头,勉强扯着嘴角笑。生病过后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一下将他打回原形,四肢酸疼,头也疼。
周围人在欢庆地祝贺,他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江彧【图片】
-江彧:很棒。
花雅收拾东西,放在凳子上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粗略地瞄了眼,没打算回。
-江彧:能在停车场来吗?有些事儿要给你说。
-花雅:行。
体育馆的停车场在地下室,隔绝了内场热潮喧嚣的气氛,江彧没想着让江旋知道,也顾虑着花雅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俩的接触。
花雅找到迈巴赫的车牌,开门上车,车内还是那股熟悉的清香味儿。
“球打得很帅。”江彧说。
“嗯,”花雅淡淡地说,“今天怎么来了?”
“看你比赛啊,”江彧开了车窗,点燃一根烟抽,“差点儿没赶上。”
花雅沉默,低头玩儿手机。
“从西藏回来我忙着处理两件事儿,”江彧吐出一口烟气儿说,“一个是周海军的,一个是江旋的。”
周海军他能猜到是为什么,江旋能有什么事儿?
“你说江旋转学到哪个地方比较好?”江彧问。
花雅刨拉手机的动作一顿,偏头看着江彧,“原因?”
“不老实,”江彧笑了声,和他对视,“他太莽撞了,桐县不适合他。”
“哦。”花雅正过脸,僵硬地回。
“你想他转吗?”江彧试探性地问。
车内只有花雅先开始给江彧买的车载摇摆花朵发出的响声,其次就是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们在等我,”花雅开门下车,“先走了。”
“啪”,车门被关闭。
江彧冷沉着眼眸透过后视镜看少年高挑的背影,把还没燃尽的烟头泯灭在手心,答案这不就是显而易见吗。
“给老李说一声儿,晚上聚餐我不去了。”从市里回来,花雅对于佳阔说。
“啊,怎么不去了?”于佳阔问,“你咋了小椰,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打了一场下来挺累的,”花雅说,“我感觉我又有点儿发烧,去医院看看。”
“操,估计打完出汗又吹了室内的空调了,”于佳阔有些急,摸上他的额头,“我也不去了,我陪你去医院。”
“多大的人还陪啊,”花雅笑了笑,“老李好不容易请客呢,我俩都不去不太好,又是跨年饭,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吃饭了。”
“没事儿,我陪你。”于佳阔说。
“那你陪吧,”花雅懒得和他争了,“陪完你再去吃,我回家休息。”
“有时间就去吧,”于佳阔说,“哎哟,你就非得犟,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打完你就得出事儿。”
“阔阔,你好吵。”花雅揉着太阳穴说。
于佳阔陪同他一起去医院开了个药,温度烧得不是很高,就是纯难受,等车回家的外面凉风一吹,他感觉天灵盖都要升天了。
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蓦地想起来这是早上江旋给他的。
他俩打球全程只有一句交流,回来时他坐在前面,江旋坐在最后面,间隔了老远,好像真的在往“我俩往后退一步”的方向走,但江彧的那番话,似是把路给堵死了,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江旋被江彧送走了,他还是在男人的掌控当中,说明白点儿,江彧就是在清理阻挡他的麻烦而已。
“时间还早,”花雅看了看手表,“你快去跟他们聚餐。”
“我留着照顾你。”于佳阔说。
“外婆在家呢,”花雅捏着他的肩,“真的,你这样不去不好。”
“行吧,”于佳阔皱着眉头叮嘱,“你喝完药再睡觉,泡个热水脚。”
“嗯。”花雅应了声。
“哎,小同学,你怎么来啦?”
“小椰在卧室呢。”
院子里响起外婆和别人交谈的嗓门,迷糊间,他觉得那个低沉的少年音很熟悉。额头上还盖着外婆才给他换的棉帕,冰冰凉凉地,降低他烧起来的温度。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又锁上。
他以为是外婆,没有睁眼。
侧睡在枕头的少年长睫覆盖在下眼睑,白皙的脸被烧得通红,秀气的眉头轻微蹙着,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江旋的心被抓着疼。
往后退一步,他今天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该怎么往后退一步,花雅在躲避着什么,他知道,他能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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