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 bySix7
Six7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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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苗禾摇摇头,神秘兮兮悄声说,“我爸客户送的,我拿了一盒。”
“你爸回来了?”花雅蹙眉,“你怎么不过来?他发疯没?”
“没,生意,谈成了,心情好,”苗禾对他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这个,好吃。”
“不用,你拿回去自己吃。”花雅说。
苗禾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走进他家客厅把糕点放到茶几上,又进了厨房帮花丽珍打下手,少女惊喜的嗓门传出来,“奶奶,您做了,椰子鸡,啊?!”
花雅听见苗禾的断句,没忍住笑了声。
“是呀,做了椰子鸡呀,”老太太笑得开心,“你喜欢吗?”
“喜欢!”苗禾说。
饭还没吃完于佳阔就扯着嗓门喊人去学校了,“小椰,走了吗?”
门被少年大咧咧地推开,大声说,“奶奶,您做的什么饭这么香?”
“椰子鸡呢,小阔你吃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花丽珍说着就要起身添碗筷。
“吃了吃了奶奶,”于佳阔快声制止,“我坐着等会你们。”
“去这么早吗?”花雅看了看手表,“才五点多。”
“我是真的不想在家里待了,”于佳阔痛苦地说,“我妈中午就想撵我去学校了。”
“还在生你喝酒的气啊?”花雅问。
“嗯,说我今天喝酒明天就会抽烟。”于佳阔搓了把脸。
喝酒抽烟都会的花雅:“......”
“你们这个年纪确实不应该搞这些,”老太太在一旁附和,“小椰,你也听到没?少抽烟少喝酒。”
“听到了。”花雅啧了声。
“都怪江旋!”于佳阔说,“要不是他生日开心,能喝这么多吗?待会儿去学校就逮人!”
“江旋?就是......”花丽珍想了半天,“暑假送我去医院的那个男孩儿吗?”
“对。”花雅喝了口汤,颈侧创口贴贴上的皮肤跳动,隐隐发烫。
“跟你们一个班的啊?”花丽珍说,“哟,我都忘了这男孩儿了,夏天你酿的青梅酒叫他来喝也没来。”
“啊?什么什么?我怎么有点懵呢?”于佳阔一脸懵。
“没事儿,都过去八百年了。”花雅说。
“就是放暑假的时候你们班那个江旋,好心肠的送我去了一趟医院。”花丽珍笑眯眯地说。
“嚯,这样哦,”于佳阔说,“江旋那样儿真没看出来。”
“嗯,”花雅垂着眼睫,“挺善良的。”
“那奶奶,您现在上了年纪在家还是注意点儿,”于佳阔说,“我听我爸说前两天昝爷爷突发脑溢血走了,上午人还活蹦乱跳的下午人就没了,怪意外的。”
“我也知道,我还去帮忙了呢,”花丽珍说,“哎,人呐,就是这样,保不齐明天和意外谁先来。”
“奶奶,”苗禾抬头开口,“您别,想那么,多,会长命,百岁的。”
“必须得长命百岁啊!”花丽珍刮了一下苗禾的鼻梁。
花雅低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把碗放这儿,我来收拾,”花丽珍说,“该上学上学去。”
“没事儿,几分钟的时间。”花雅回过神来。
从国庆节被江彧坦白心思过后,这几周不用再腾出一个半小时时间去贝湾吃饭,照常是跟于佳阔和苗禾同路去学校,仿佛又回到才上高中那段日子的自在。
南中是在桐县的老城这边儿,当初想发展经济就将老城搁置了,又被分出一个新城,电影院,县医院,都在新城,有时候去学校买东西特别不方便,尤其是买奶茶和带零食。
高中生容易肚子饿,返校必将会去一趟新城采购,今天下午去学校有点儿早,苗禾先去学校铺床单去了,花雅他们几个没着急进校,陪顾嘉阳买备用机。
上周校领导不太做人,半夜悄咪咪地叫楼长开了宿舍门,一层一层楼的逮没交手机的学生,顾嘉阳就是其中的一个倒霉蛋。
不过倒霉归倒霉,损失其实也多大,他们上交手机都是把自己的好手机放到箱子里,买个二手的备用机拿来用,只要不是太卡就行。现在手机更新换代的快,一千来块就能买个好手机,但对于没经济资源的高中生来说,一千来块也得要了命根子。
“这个再被收我不买了,”顾嘉阳生无可恋地说,“我压岁钱和代打的钱全没了,操。”
“笑死我了阳子,”于佳阔幸灾乐祸地笑,“谁叫你玩那么晚,你就是瘾大。”
“你懂个屁,老子代打赚钱好不好,”顾嘉阳反驳,“那晚本来能给号主打个省标的,被通天代拉爆了,我心痛啊!”
“这周别打了,”花雅说,“校领导还要持续收查,今晚老韩会亲自来收手机。”
“亲自收啊?”党郝问,“他不会又要一个个开机看谁没插卡吧?”
“会哟。”花雅笑了笑说。
“小椰,你班长给我当算了,”党郝说,“不用上交手机。”
“行,”花雅点点头,“晚自习就给老韩说。”
买完备用机又去李记那儿买了锅盔,几个少年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坐城市小公交车进校。
一下车,就看见南中对面站台站着的少爷,看样子也才下公交车,单肩背着包,正在等过马路的红绿灯。
江旋漫不经心地扫过往的车辆,眉头轻微蹙着,偏头,视线定住。
花雅没套校服外套,单穿了一件红色卫衣,校服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夕阳打在他身上,半边身体都沾染橙黄色的光,有些凌乱松散的侧边麻花辫搭在锁骨处,江旋眯了眯眼,注意到颈侧的创口贴。
“那不是江旋么?”于佳阔瞥到江旋,社牛地招手,“嘿,江旋!”
行人绿灯闪烁,江旋抬起下颌回了招呼,迈开长腿单手插兜朝他们走过来。
花雅薄唇一抿,牙齿轻撵唇腔里的薄肉,飞速移开视线不想看见他,可余光里,还是能看到一点儿少爷高挑的身影。
“你们怎么才来?”江旋问。
“你不也才来吗?陪阳子买手机呢,”于佳阔哥俩好地攀着他的肩,“昨晚你吐没?”
“没,”江旋挑眉说,“咋,你们吐了?”
“靠!我觉得我这两周就是要丢财!”顾嘉阳来气了,“上周被收了一个手机不说,昨晚吐出租车上,给了人司机两百!”
“我的错,早知道不劝你们喝酒了,”江旋掏出手机,“阳子,给你转两百,收一下。”
他们几个一愣,讶然地看着他。
“少爷,要不你再给我转个手机钱吧。”顾嘉阳非常震惊,喃喃地说。
“多少?”江旋说着又要转钱。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顾嘉阳笑着按江旋的手腕儿,“别转啊!”
江旋笑了声,黑眸看向麻花辫少年,“哎花雅,你脖颈怎么了?”
花雅一僵,惊得差点儿同手同脚,咬着下唇皱眉看过来,精致冷淡的脸上带着愠气,比平常没什么表情要生动很多。
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哎小椰,你这儿怎么贴了一个创口贴啊?”党郝听江旋这么一说,也注意到颈侧的创口贴。
“被死蚊子叮了。”花雅淡淡地说,却把死字咬得很重。
“什么蚊子叮得这么厉害?”顾嘉阳诧异地问。
“不知道,”花雅说,“可能是不要脸的蚊子吧。”
这意有所指的小情绪,江旋笑而不语,其他几个少年也没想那么多,甚至附和说蚊子的确不要脸。
因为上周校领导手机的大排查,读报课铃一响老韩就来到教室亲自收手机了,有时候班主任一认真起来整得学生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从第一组第一列开始,拿着一个手机上来就开机看看有没有卡,能不能打通,全部没问题后,才放入手机箱里,这时候就会考验学生和老师斗智斗勇谁手段更高了,尽管这样,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就比如于佳阔他们四个,哎,有两张卡,一张电话卡,一张流量卡。
“韩老师,你们班公共区没打扫干净啊,”冯主任站在教室门口说,“派两个人再去扫扫,底下全是树叶。”
“噢行,”老韩指了指花雅和江旋,“班长,你俩去一下。”
花雅无语,不想和江旋下去扫地,确切来说,是不想单独和江旋待在一起。但老韩忙着收手机,他也不好拒绝。
江旋率先起身走到后面儿去拿扫帚,花雅顿了几秒,自我安慰在学校里面,江旋应该不会做什么。
少爷挑选着扫帚,递给身后的人,两人全程低头不语,无视线碰撞。
教室有些吵,老韩没空管纪律,花雅去拿起铲子时,在班级嘈杂的声音中,清晰听见江旋戏谑的语调,“辫子扎得挺好看啊,姐姐。”

第50章
一个人前后的变化能有多大,花雅在江旋身上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又或者说他对于江旋根本就不了解,所以看不明白这个人。
听见少年这声儿低沉沙哑的姐姐,花雅压住自己内心的反应,想到刚开始他和江旋还不熟时,自己随口调侃的那句‘你要喊我也不介意’,结果少爷还真喊了,他倒有种无法形容的别扭。
他没有理人,拿起铲子和扫帚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江旋提起本该是两人拿的垃圾桶,把扫帚放到里面拖在地板走,看着前面身高腿长纤瘦的少年,花雅白皙的耳尖沾染红晕,面容却云淡风轻,反差得可爱。
“江旋,你那个垃圾桶能不能给我提起来走?”老韩不满地提醒了他一句。
江旋视线从花雅身上移开,笑着应,“好的。”
现在这个时间,学校里那条梧桐大道落叶落得很快,被安排打扫的班级就很恼火,前脚刚扫完,后脚风一吹,树叶又铺满地,偏偏学校的学生会不考虑那么多,只晓得你公共区没打扫干净扣分批评。
偌大的校园不止他俩这会儿在扫公共区,还有些零散的几个学生,说什么明天会有领导来学校参观。
南中就是这样,每次表面功夫做得比谁都好。
花雅站在梧桐大道的尽头扫着,和江旋离得八百米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班级的人呢,这刻意的保持距离让江旋有点儿无奈,见花雅把那块儿树叶全部扫成一堆之后,他叹了口气,提拉着垃圾桶走过去。
花雅毫不犹豫地和他擦肩去反方向。
“躲什么?”江旋握住少年的手腕儿,低声问。
“放开。”花雅抬眼看他,嗓音很冷地说。
“你放心,在学校我没那么放肆。”江旋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腕儿。
得到他这句话,花雅长睫颤了颤,也没有再往反方向走了,沉默地将树叶揽到垃圾桶里。
“我昨晚......”江旋顿了顿,视线落到花雅颈侧的创口贴上,感到疑惑,“吻得有那么重么?”
“你还好意思问?”花雅震惊江旋的厚脸皮,尾音上扬。
江旋轻嗤,修长的手指倏地点在他的颈侧,而后撕开,露出那一小片红色的吻痕。
花雅抬手一巴掌拍在少爷的小臂上。
“标记。”江旋慢条斯理地说。
“标记你大爷。”花雅骂了句。
“以后不喊你哥了,”江旋垂眸看着他,淡淡地说,“就喊姐姐怎么样?”
末了,又补充一句,“辫子很漂亮。”
“神经——”花雅眼神恍然看到那抹身影,心脏开始激烈地快跳。
“怎么了?”江旋察觉,顺着花雅看的方向,一个身穿兜帽的男生站在综合楼那边儿,他把衣服帽子盖在头顶,让人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双肩背了个包,浑身都是灰尘扑扑的,看起来像是日常生活中走在大街的......流浪汉。
江旋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就是,这个人是周海军。
花雅脸色倏地变白,扫帚直接往地上一丢,迈开长腿就朝那个方向跑。
“操!”江旋错愕了一瞬,拔腿跟了上去。
周海军很熟悉南中的环境地貌,也知道哪儿最容易翻墙跑出去。
江旋和花雅一直追,追到了操场那边儿,周海军身手很快地踩着铅球场网子,飞速地沿着围墙凸出的石头攀爬,直到站在围墙上面,他没有立即离开,掀开兜帽,居高临下地看着追过来的两个少年。
花雅停住步伐,胸腔大幅度地起伏,抬头和周海军对视,带着恨意地从口腔里挤出声音,“下来啊。”
江旋看清楚周海军的模样。
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下三白眼面相,左脸横着一道疤,皮肤黝黑,看起来不是个好东西。
“花雅,”周海军咀嚼着他的名字,“过得挺好。”
“下来。”花雅沉声说。
“我为什么要下来,”周海军嘲讽地笑了声,“带刀了吗你?是不是很想捅死我?哎,我看到你在南中交了新朋友,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啊,他们知道你干过什么事儿吗?”
“你以为我现在害怕你说出来吗?”花雅一字一句地说,突然放高了声音吼,“滚下来!你回来不就是找我吗?!你跑什么孬种,我他妈弄死你!”
“等着。”周海军脸色变得阴沉,深深地睨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花雅彷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肩膀坍塌地往后退了一步,太阳穴突突地跳,视线开始眩晕,被江旋及时扶住快要倒下去的身体。
“坐会儿吧。”江旋什么也没问,牵着花雅的手坐到看台。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天空幕黑,操场只有他们两个人。
花雅双腿分开,胳膊搭在膝盖上面,头抵着交叉的手,大口呼吸着,心一阵一阵地抽疼。
江旋站在他面前挡着晚风,掏出手机给丁丞和韩横发了个消息,心里好像被石头堵着难受。是不知道花雅一切过往,是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县城没有任何势力,是无法替花雅分担内心忧结的难受。
“江旋。”花雅嗓音沙哑地喊了他一声儿。
“在呢。”江旋正过身子,捏了捏花雅单薄的肩。
“你先回教室。”花雅说。
“不道德,”江旋说,“我不吵你。”
“坐这儿。”花雅拍着自己旁边儿的位置。
出来扫地花雅没穿校服,这会儿起风了,江旋脱掉校服外服搭在人身上,坐在少年旁边。
“刚那个,”花雅抬起头,被风吹得眯了眯眼,轻声说,“我和他之间沾了两条人命。”
“什么?”江旋愕然,感觉没有听清。
“你猜,谁是杀人犯?”花雅看着他,笑得凄凉。
江旋也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喜欢我什么?”花雅又问,“脸,身子,还是因为我是江彧的情人你感到刺激,所以想喜欢了?”
“都不是。”江旋说,“需要我把情书再给你读一遍吗?”
花雅无声默认。
江旋站起身,面朝对面空旷的操场,模仿那天早晨当着全校师生的场面,摊开空荡荡的手掌,缓慢而掷地有声地重新读了一遍情书,不过这次他把Y同学替换了,“你好花雅......”
这次江旋毫无保留地把那封情书全部念了出来,在无人见证的操场里,少年再次热烈地宣言自己的爱意。
“完整版居然是这样。”花雅喃喃说。
“等哪天补上纸质版给你,”江旋坐了下来,“咱俩认识不久,关系比不上你的那些兄弟,有些事儿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
“憋着总会憋出毛病来,有时候没必要自己一个人硬扛,或许我该继续努力,当上你所能依靠的那个人。”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花雅说。
“人都不是完美的,”江旋说,“我只知道你在我眼里就是完美的——哪怕杀过人。”
花雅一怔。
兜里的手机铃响了,是老韩打过来的。
“你俩人呢?”老韩担心道,“怎么就只有扫帚和垃圾桶在那儿呢?”
“在医务室韩老师,”花雅撒慌说,“江旋胃疼。”
“噢,我说扫个公共区怎么人都扫没见了,”老韩说,“弄完药直接回教室,我叫劳委把工具给拿回来了。”
“好的。”花雅挂掉电话,起身说,“走吧,回教室。”
韩横把所查到周海军的资料全部发了过来。
一个十七岁的男生当然没有多少资料,多的是他家庭成员在桐县所干的事儿,而周海军的老爸,曾经是桐县三江那边儿最有钱的煤老板,俗称暴发户,但这个煤老板当的不太干净,那几年国家扫黑不严,周老板独占一方龙头。
可已经死了有六年了。
“你要多少人?”丁丞问。
“二十来个吧,”江旋说,“你们一般打架费收的什么标准?”
“看接的是什么架,收债要贵一点儿,普通的打架冲势力便宜,一百一个人头,”丁丞说,“你是催债吗?”
“不是,我这儿准备了一万,”江旋说,“周海军前两天来我们学校找花雅了,你凑二十来个人把周海军找到,直接给我说,别通知花雅。”
“他去你们学校了?操他二舅!”丁丞狠骂,“花儿什么反应?他没法儿受到周海军的刺激,他......算了,他这两天状态对吗?有没有精神恍惚看到过一个女人什么?”
“没,就是很沉,整个人消极低沉,”江旋捕捉到丁丞话中的信息,“看到女人?是谁?”
“他妈妈。”丁丞叹了口气,“你是准备了一万吗,太多了,千百来块就行。”
“没事儿,只要找到周海军就行。”江旋沉声说。
“行,那我先给你找。”丁丞说。
“对了,能问一下,花雅的父母都去哪儿了吗?”江旋在丁丞快要挂掉电话问。
“都死了。”丁丞停了几秒,沉重地回。
这周从周一就开始下雨,天气阴蒙蒙的,本就咸湿的气候更加的黏腻,下得人心烦,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来兴趣,偶尔还会吹小台风,也不知道天气好久放晴。
江旋在某个下雨天翘课了,翘课前,他只对花雅说自己去医务室打吊水,让花雅在老韩上课的时候说一声儿。
班长说什么,老韩一般深信不疑,其实花雅自己也挺懵江旋到底去哪儿了,他先开始真以为江旋去了医务室,但在中午最后一节课江旋还没有回来,他跑到医务室去找人滴点儿人影都没见到时,他有点儿慌了。
-花雅:你人在哪?
消息也一直没有回。
他这些天状态不对,江旋似乎受他影响,也没怎么在状态,基本一下课就会跑到厕所去看手机,晚上他刷完题,上铺手机的灯光还亮着。
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他没心情问,江旋也没有主动说,他俩的关系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想说。
“这都下午了,人还没回来,”于佳阔瞅着教室外面阴暗的天气,“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我也有点儿担心,”顾嘉阳按了按心口,“我今儿右眼皮一直跳。”
“江旋这算逃课了吧,”党郝说,“少爷这是干啥啊。”
“他俩这几天情绪都不高,”于佳阔说,“问他俩什么也不说。”
正聊着,花雅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手机半秒,随后离开了教室。
“我操,发生了什么?”于佳阔反应很快地追了上去。
-丁丞:【定位:荣山钢铁建筑仓库】
-丁丞:过来吗?逮到周海军了。
“小椰!”于佳阔大声喊。
花雅收起手机,转身看于佳阔跑过来,“你去哪?”
“我翻墙出去一趟,”花雅快速地说,“校篮你帮我训练一下,老李问起来就说我请假了。”
“是去找江旋吗?”于佳阔问。
“嗯,谢谢了。”花雅说。
“要下大雨了,”于佳阔在窗台拿了一把伞,看花雅这急切的姿态没有多问,“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好。”花雅接过雨伞。
周海军被五六个人压制着跪在地上,这片仓库废弃很久了,烂洞的雨棚遮不了倾盆而来的大雨,淋湿了在场的每个人。
江旋戴着鸭舌帽,压低了帽檐,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嗓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你挺极端的,你爸的错推到别人身上干什么?逼死别人的母亲,你觉得很有道理吗?”
“霸凌者倒先优越上了,”江旋不耐烦地啧了声,“孙子,谁给你的底气?”
“你也是当上他的狗了,”周海军哈哈地笑,“丁丞给他当狗,你给他当狗,杀人犯这么逗人喜欢啊?”
江旋拾起地上的木棍,缓慢地走过去,听见丁丞皱眉提醒了他一声。
“啪”,将近六厘米厚度的木棍断了,仓库回荡着周海军的惨叫,他咬牙,痛苦地捂住自己的手腕儿。
江旋甩掉木棍,垂眸俯视,“你再出现在花雅的面前,我叫你入土。”
“你威胁不到我,”周海军满鬓冷汗,疼地哆嗦,“我要花雅这辈子都过不安稳,他跑不了,他跑不了!”
“你真他妈脑袋有问题,我就没见过自家做错了赖别人头上的,”丁丞踹了周海军一脚,“你这烂货什么时候死啊!”
花雅下了出租车,砸在地上的雨点顷刻淋湿了他的裤脚,天色因为下雨,已经完全黑了。
仓库那边亮着白炽的小灯。
他打着伞走过去,看见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的江旋站在跪地的周海军面前。
雨棚漏雨,一滴一滴地打在少爷的肩上,微微侧脸,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似有感应般,江旋转过头,看到了他。
花雅缓缓抬高了伞,隔着大雨,和江旋还没散下去沉戾的黑眸对视。
彼此无言。

第51章
花雅视线偏移,周海军头抵在地板上,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儿,从嗓音发出咕噜地痛叫,将近是十来个人围成圈儿,身子都被雨淋得浇湿,这些人他都很眼熟,要么是和他一起打过黑架的,要么是被他打的。
眼前的场景,不用解释都知道是在干什么。
所以说江旋在这个雨天翘课,沉默寡言不停看手机的原因就是为了找到周海军。这些人不是白干事儿的,花雅混过,有雇主委托得拿报酬,而且还不低,但他不清楚江旋是给出多大的报价。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上,颇有节奏地敲击他的耳膜,连带着埋藏在肺腔里鲜活心脏的跳动,和这雨声重叠了。
“哎,花儿来了?”丁丞瞄到花雅,带着吃惊,似乎没想到人会来那么快。
头埋地的周海军顿时支起了身子,双眼目眦欲裂猩红地瞪着伞下的少年。
花雅一步一步,踏着积水的洼坑走到江旋面前。
“你怎么......”江旋不知道是丁丞喊花雅来这边儿的,惊讶的嘴里的烟都忘了吸。
“回学校。”花雅扫过众人的脸,最终定在江旋脸上说。
“花儿,”丁丞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给他,“周海军就在这儿。”
花雅盯着那把匕首,没接。
他紧捏着伞把的手轻微颤抖,克制着自己去拿那把匕首。
想捅吗?想。想向当年一样,刀尖没入柔软的腹部,鲜血如泉涌般流了下来,血,到处都是血。
他体会过拿刀捅人的滋味儿,但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他衡量着自己的前途,曾经不用负刑事责任,现在呢?不行了。
他还有外婆,还有新交的兄弟,他每晚捱着噩梦大汗淋漓地醒过来,逼迫自己拼命学习铺垫出来的路,不能因为一个周海军就给毁了,不管拿刀子捅进去周海军死没死,性质都不一样了。
“你动手了吗?”花雅问江旋。
“嗯。”江旋摸不准花雅此时的状况,这件事儿他就没考虑把花雅扯进来,现在人知道了,他没来由地紧张,怕花雅生气,怕花雅怪他自作主张。
“先回学校。”花雅看都不想看地上的周海军一眼,淡声说,“丞儿,刀收了。”
“行吧。”丁丞没强求,想着江旋弄这么大的阵仗警告周海军,那人也不敢晃悠了。
他们一群人没管地上的周海军,走出仓库,花雅撑开伞,往江旋那边儿打了大半。
江旋注意到花雅这个动作,薄唇一抿,抬手握住伞把从花雅手中接了过来,随后揽住少年的肩。
“花雅!”周海军冲着花雅的背影嘶吼。
“你他妈就是一个杀人犯!”
“一辈子的杀人犯!”
花雅脸色瞬间阴沉,猛地从没防备的丁丞手中抽出匕首,转身朝周海军快步走去。
“花雅!”江旋反应过来时,花雅已经扯着周海军的衣领把人拎起来,高举匕首,眼看就要扎下去。
周海军等的就是这一刻,眼眸癫狂,喘着粗气说,“来啊,来,杀死我。”
花雅长发被雨水黏湿在脸侧,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吓人,就好像是要找一个替死鬼沉溺在深潭的水鬼。他膝盖猛地顶向周海军的腹部,用尽全力一脚踹了过去。
周海军被踹到在地,挣扎着起身时,却被花雅用手掐着下颌,匕首的刀锋尖利,深深地扎进他脑袋旁边儿的泥浆地里。
“你哪儿那么容易死啊?”花雅半蹲着拍拍他的脸,轻声说,“对啊,我就是杀人犯,咋啦?恨我啊?恨去吧,你恨我我就开心。”
周海军咬牙不甘地嘁了声。
花雅把匕首握在手中拔起来起身,头也没回地走向雨中,被赶过来的江旋一把拽入怀中抱着。
他在发抖。
浑身都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
江旋把他抱紧了些,用手舒缓他的脊背,温柔地说,“你不是杀人犯,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小椰,全世界最好的小椰。”
丁丞赶忙把匕首给抢了过来。
在意的,其实还是在意的。
这是他心中血淋淋的伤疤,是最不想揭开和承认的伤疤。
“回学校,”花雅低了低头缓气,“走吧,回学校。”
江旋揉了揉他的后脖颈,又摸了一把他淋湿的长发,“嗯,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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