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有酒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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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弥尔蓝所说,乌脓咒名长且复杂拗口。念到一半,荀听的舌头在嘴里跟牙齿打了一架。
荀听深呼一口气,最后在柏羽和弥尔蓝的神赐加持之下,完整念出了咒文。
他的神智缓缓滑落,一股莫名的惊慌袭上心脏。他眼前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
他此时像是做了一个浅梦,还能控制自己梦中的大部分意识。照柏羽所说的,他开始尽力想象一个门的形状。
场景也开始随着他的想象开始变换成“门”。
黑棘森林中的一扇雾门,用人的肌肤血肉组成的地狱之门,云朵上一个突兀的黑色长方形的门,巨兽的肋骨向外敞开而组成的入口……
不知过了多久,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墙凌驾了所有的混乱,轰然出现。
无论上方、左方、右方,这座墙都没有尽头,黑色巨门就在这张墙上,门的顶端也随着墙向上延伸。
长着眼睛的触手盘旋在钥匙孔旁,无声的肃穆以及门上的花纹令人生怖。仿佛这座门后关着什么超乎人认知的东西。
这里只有深邃莫测的黑色的寂静,让荀听想起了深海的恐怖之城“拉莱耶”。
果然,荀听的耳边开始传来一阵念诵,他提取了不断重复的音节,默默记下。
他似乎在门前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白色的人——银白色的长发几乎遮盖了祂的整个背影。
荀听立马避开目光。
但祂似乎感受到了荀听的存在,清脆的脚步声一响,祂转过了身来。视线开始不受控制,无论朝哪个方向,荀听都能看见祂朝自己走来。
荀听被迫看见了那陌生又熟悉的轮廓,彻底呆住了。
祂的脖子上也有着一圈蛇骨刺青,双耳缀着血凝成的十字架,冷冽如一尊寒木刻作的雕像。
但是,祂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原世界荀听的脸。
“荀听”走到了离荀听不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用跟荀听如出一辙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冷冰冰地说道:“第一百零一个。”
荀听瞳孔一缩,立刻苏醒。
柏羽问道:“怎么样了?”
荀听还沉浸在看见“自己”的震惊之中,好一会儿才找回语言来。
他压下心悸,说道:“我找回咒名了。”
系统高兴地送来提示。
达成成就【厄婴信徒】
“Curz tha Benissez!诅咒神赐!”
首次获得或者找回原主的咒名。
奖励:2点神犀
这时,系统直接询问他:“您已拥有咒名,检测到您可以进入‘厄婴神系’系统,是否需要切换系统。”
“切换系统?”荀听先问,“等会儿,如果我同意了,可以再切换回来吗。”
“成为乜伽神明的信徒之后,您可以进入乜伽神系系统。成为厄婴信徒(即获得咒名)之后,您可以进入厄婴神系系统。”
“只要您有进入资格,随时可以切换。”
荀听大概明白了,因为咒名这种东西是需要记忆的,每次他“夺舍”原主时不会继承记忆。所以厄婴神系系统不会开启,默认就是乜伽神系系统。
荀听同意了。
于是系统上的“神赐技能”一栏换成了“朽神召唤”。
打开之后,是与发光的神赐技能树完全不同的界面。
界面相当灰暗,上面是排列的阶梯和方块。亮着的部分大都在第五和第六阶梯。
包括“乌脓”“蚓线”“脊虫”“十三圈之眼”等等。
荀听发现在它们的详细介绍下面,有它们的咒名表音文字,还有召唤朽神所需的祭品名单。
荀听遇见的朽神,或者得知咒名的朽神,都会被收录在此。
这简直就是活的“朽神祭祀书”!
荀听像分享打折优惠的信息似的,转头就安利弥尔蓝找个信徒咒名去,太实用了。
“你猜法阿为什么要借大神医的咒名啊!”弥尔蓝抢不到这张“优惠券”,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道,“弄个信徒咒名又不是件容易事儿。”
柏羽虽然不知道玩家系统的存在,但既然弥尔蓝想要,便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她是阿呜蒙的化身,有能力让人在朽神面前保持清醒。
弥尔蓝握住她的手,还顺便给自己加了一个辈,道:“你以后就是我亲侄女!”
柏羽:“……”
荀听在第四阶梯一行中,看到了一个亮着的方块。
上面写着:
Larnemek-Tortoras-Minar
代称:赋格狂欢、眼月狂欢、婴儿月等
弥尔蓝和那个教授都推断得都没错,“塔顶之灾”果然是“赋格狂欢”请神失败的现场。
而“涅肖”正在谋划着再次请出“赋格狂欢”。
他难道打算重现当时的惨案?
一种剧烈的不祥预感吞没荀听,荀听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禁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乌脓:你们就欺负我是吧是吧。
系统温馨提示:
当各位在其他人在场时阅读此篇章,千万不要将朽神咒名念出,也不要将其随意传播。
因为念出来会社死(划掉)
1.“斯科拉斯所作的那副《尖叫的回声》”
指大卫阿尔法洛斯科拉斯(David Alfaro Siqueiros)于1937年所作的木板釉彩画《尖叫的回声》(Echo of a Scream)
2.“让荀听想起了深海的恐怖之城‘拉莱耶’”
拉莱耶,出自洛夫克拉夫特所著《克苏鲁的呼唤》,传说克苏鲁长眠于此。
“这道海岸线上混杂着淤泥、粘液和挂满海草的巨石建筑,那无疑是地球上最可怕的场所:噩梦般的死城拉莱耶。”

荀听边默读边想,有些祭品的形容非常模糊。
就像是“失智的王族之人”,怎么样才算是“失智”?
天生弱智?一时悲愤冲动导致失去理智?还是大脑受到冲击后陷入癫狂?
祭品的描述宽泛,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 ,这就使得祭品的合格与否,最终还是要看朽神是否满意、会不会应邀降世。
但请神之人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去挨个试错,一次朽神降罚就有可能让他们失去生命,这陡然增高了请神的门槛和风险。
荀听的目光移到祭品最后一栏。
“十个弑神的下位者的性命。”
在“涅肖”原本的计划里,这个被弑的“神”,大概就是阿呜蒙之神的化身柏羽。
涅肖打算牺牲柏羽,来制造十个弑神的下位者,从而达成祭品的要求——所以严格来说,柏羽不算是请神的祭品之一,而是算是祭品的“祭品”。
否则,想同时凑齐有过所谓弑神经历的十个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那五年前塔顶之灾的中“神”,又会是谁呢。
“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根据五年前的内部资料 ,用幻象重建塔顶之灾的现场。”弥尔蓝说,“或许我们可以从现场看出点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荀听除了埋在文献海里醉生梦死之外,还接到过一次鬼鸮来信。
巨兽屠宰宴临近,那群同伙忽然提出要碰一次头,商量“赋格狂欢”的最后一件祭品该如何制作。
涅肖和同伙原本的计划,是用脊虫将柏羽制作成一个听话傀儡,逼十个早就准备好的奴仆同时点火,将柏羽烧死。
之所以要动用脊虫,是因为他们发现要对付一个清醒且实力不俗的柏羽,还要保证“十个人”都动了手,属实有些难办。
他们不必担心脊虫会将柏羽直接杀死,身为阿呜蒙之神,柏羽可以在脊虫附骨时保持一丝神智。
原定计划行动日期是屠宰宴准备日。
涅肖不屑得去参加什么圣泪沐浴,也懒得去那场形式主义的巡检,看卡德唾沫横飞的样子。
他打算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临江广场的时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地进行这场残忍又背德的祭品制作仪式。
但这一切都被荀听的“夺舍”给打破了。
荀听以为自己回复了一封“暂停任务”的指令,但没想到,使用记忆材料写信之前是需要一道神赐工序的,否则对方无法接收信息。
所以,看到“空白信件”的同伙一头雾水。
他们给涅肖发信询问,但正忙于“十四日大降霖”的荀听错过了信件。之后,他们再也没收到过涅肖主教的命令。
而准备日当天,涅肖的行动全在同伙的意料之外。
他们以为涅肖另有安排,只能先按计划放出脊虫,让脊虫容器跟随着涅肖待命——作为主人的涅肖也可以随时使唤容器体内的脊虫,安抚祂们,告诉祂们是否该行动。
准备日人群拥挤嘈杂,同伙则在观景台人稀处候命。
可这场计划本就没做长线的打算,失去了主心骨之后,一拖再拖,仿佛注定了会出现意外——脊虫蛰伏了太久又迟迟听不到主人呼唤,躁动不安 ,受到惊吓后钻出了容器。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场事故。
他们这次要求碰头,是为了询问涅肖接下来的打算——是否要继续制造祭品,他们还剩下了一只脊虫。
可荀听觉得,他们可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场“碰头”或许还有点其他目的。
荀听正好也有引蛇出洞的想法,便同意了这场见面。
他挠了挠手中的鬼鸮羽毛,小东西眯起眼睛享受了一会儿,之后羽翼一扇,带着荀听的信件飞走了——荀听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回信加了神赐工序。
这期间,荀听又去见了一次怀霏——是帮守夜送白羊绒的。
守夜看见荀听回来,焦急地想问他什么,但千言万语堵在了他残缺的发声器官之中,最终,他只是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不出声了。
之后,守夜每天都会来拜访荀听一趟,若是荀听刚巧不在,他就蹲在门口等待。
“夜、莺……夜莺,你,你死去了吗……”他嘴里有时候会念起怀霏诵诗来。他望着手中的白羊绒发呆,像是在祈祷这花儿能替自己表达只言片语似的。
看到守夜被大主教青睐,士兵和下人们对他的态度稍微好转了一点,但并谈不上尊重,只是一种“自家奴仆被达官贵人多看了一眼”的妒赞。
时间流逝飞快,巨兽屠宰宴开始的前一天,荀听受邀参加了阿努比斯拍卖行的提前场。
屠宰宴的精华之精华都会出现在提前场上,能受邀参与提前场的都是权贵。弥尔蓝与柏羽不能前来,荀听只能一人赴会。
金碧辉煌的大厅开阔,阶梯座椅呈缓弧扇形铺开,荀听抬头,看到二层的正对拍卖舞台之处有一个特座,那里是为教皇准备的,但现在空空无人。
荀听从进门开始,便被身着不俗的陌生人轮番嘘寒问暖,应酬一路,终于被仆从引领着入座。
但看到自己旁边坐着的人时,荀听的脚步一驻。
他的右手边是爻。
爻正安静地闭眼休息,将周遭的嘈杂屏蔽在外。而另一边是希什,这公子正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见到荀听来,张扬的俊眉毫不掩饰地拧了起来。
引领的奴仆也不太会看宾客的脸色,满脸堆笑地请荀听入座,荀听站了半天,总觉得就这么一直对视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他只好在两人中间的空座,尴尬且缓慢地坐了下来。
令荀听窘迫的自然不是希什,若是荀听单独撞到这纨绔公子,会毫不犹豫地换地方的。
荀听的目光落到爻身上,他的五指在扶手上敲了一轮,他试探地打招呼,说道:“没想到……使者你也在这里。”
爻一定听到了。但他保持着原样,并没有搭理荀听。
荀听五指蜷缩回来,只好把试探的触须掐死,默默地看着拍卖的展品。
第一件展品是一只羊崽。
小羊刚刚诞生,身上的毛潮湿泥泞,它正挪动四只脚,颤颤巍巍地尝试站起来。奇怪的是,它有两只脑袋,每个脑袋上只有一只眼睛是可以睁开的,且两头的颅骨中央都长着一只独角。
荀听还在观察它的时候,已经有人报价了。
拍卖师是一个长发男人,他戴着类似阿努比斯的长竖耳半假面,解释说:“这只独眼独角的双头羊,是刚从珍贵的布莱特岩羊的肚子里剖出来的。它是一个非常完美对称的畸形胎,两胎合一,共同使用一只心脏。”
荀听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完美对称”和“畸形”联系到一起。
布莱特岩羊的生命力十分顽强——羊胎甚至可以在母体死后三天内不死,当然它也相当的难抓捕。
他介绍说,这头小羊可以作为选择信仰神“蔚维达尔”时的奉品——蔚维达尔的奉品与“羊”息息相关,且品相越怪越高级。若此羊崽能够顺利长大,那么它身上的各个部位,不失为可以与鹰血瘤相媲美的顶级奉品。
此外,他也可以作为请神的祭品,据说有个第五阶梯朽神的祭品名单中含有“独眼的双胞胎”这一条。
——不过这个用处没放在明面上说,荀听只是听见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地讨论这回事。
看来热衷于收集朽神祭祀书残页的人不在少数。
忽然,他左手旁的希什举了个牌子,在最新的报价上翻了一倍。
这个数额,几乎将此物的价格封顶了。
“……”
贵族们暗暗地看向希什,他们以为希什是在代表南希伯出价,于是就当给了卡佩斯总统一个人情,没人再去和他争抢。
实际上,希什拍下它来纯属是第三种用途:自己拿来玩的。
他让仆从直接把小羊抱到他身边来,希什弹了一下小羊角,两只头还会轮番咩咩叫。
希什略感兴趣地一笑,用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它的蹄子,结果粘腻的羊腥味沾了满手。
希什对这东西的兴趣瞬间减损一半,他嫌弃地将手套扔到装幼崽的盒子里,说了一句:“又丑又臭。”
仆从抱着精美的笼盒,道:“公子……您要把它放在哪里?”
希什没有回答,他继续看展品了,嫌仆人挡了他的视线,蹙眉做了个靠边的手势,淡淡地扔给他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仆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好一会儿,直到爻开口说了一声:“给我吧。”
仆从如获大赦地把异形岩羊崽递给爻。
希什没有任何表示,似乎让爻替他收拾摊子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爻起身,打算将这只羊崽送出宾客席看管,离开之前,他提醒希什:“来参宴的预算剩余,不够你再挥霍一次。”
希什毫不在乎地说:“超出的再回去要就好了。”
爻不置可否,带着小羊崽离开了。
荀听看着爻离去,听到希什哼了一声,这少爷不屑地哼道:“把自己当成主了,管这么多。”
荀听不留情面地怼回去:“凭着希什公子的脾气,若不是使者管你,恐怕到了哪里都要折腾。”
希什沉默一会儿,荀听以为他在酝酿一场怒火。谁知对方轻哼一声,语气中似乎隐含着一种阴阳怪气的愉悦。
他说:“主教跟我手下的关系很好吗?那刚才见面这么冷清。”
“……”
荀听蜷了一下手指,渐渐地冷下脸来。
希什突然提到:“主教,你看见他脖子上的‘链子’了吗?”
“那是我母亲——南希伯的总统给他烙的,”希什继续说道,“若是没这道东西,他就是个残废品。”
他说:“爻幼年又瞎,又聋,又哑,五感全废,谁知道他怎么搞成那样的,但是他走了大运,洛雷那大块头把他捡了回来,给了我母亲。”
希什说到这里时,神态中透着轻描淡写的炫耀,他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脖颈,说:“‘链子’上刻录了‘乌耳墨斯’的高级神赐,才让他五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一旦撤掉,他不仅连信徒都不是,还会重新变成废人。所以他不敢背叛南希伯,当然也不敢背叛我。”
怪不得爻每日的消耗这么大,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闭目休息。他颈上蛇骨严格意义来说,不是“正常”的神赐纹,具体是何物,暂时不明。
这时,教皇到来,周遭声音渐杂。
只见姗姗来迟的怀梵进入了二层特座。嘈杂声过后,希什挑眉,故意把声音提高,说道:“主教,您刚才听清楚了么,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荀听胸膛里燃起一只不爽快的火苗。
但他面容不变,跟听到孩童戏言似的一笑,摇了摇头。
希什眉头皱了起来,说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公子天真。”荀听说。
“使者对总统忠心是有恩必报的本分,而忠于你们兄弟两个只是情分,说白了,只是遵循总统吩咐的任务而已。”荀听故意地在话里加入了希什的弟弟,他面容平静地说道,“公子有些自作多情了。”
“……”
希什本想拿荀听的反应取乐,没想到荀听不但毫无怒意,还在反讽他。
希什的城府浅得只有堪堪一拃,跟荀听这种情绪不露表面的人对峙相当容易就露出马脚。
这人长得健硕高大,吵架却比跋扈的稚子高明不了多少,在公共场合又要绷着那根底线,憋得他难受。
希什不耐烦道:“你嚣张什么,又知道什么?反正我的手下,总也忠不到乜伽遗老那里去!”
荀听倒是没想到,“嚣张”一词居然能从这人嘴里吐出来形容自己。
荀听假装安抚他:“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玩笑话,公子别往心里去。”
荀听起身时,见到了为宾客端茶送水的仆从,便拜托他们给希什专门送了一杯白羊花绒茶。
“这是鼓婆区的特产,茶香恒久不散,不知道你尝没尝过。”荀听说道,“来得匆忙,身上也无珍贵之物,这杯茶我算是赠予公子的——用来赔罪的。”
荀听拍了拍他的肩,一笑泯恩仇地离开了会场。
希什:“……?”
桌上的珍贵花茶飘着淼淼的雾气。
他总觉得荀听在骂他,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荀听对拍卖展品不感兴趣,他忙着回去继续与弥尔蓝查资料。
踏出升降梯,道路两旁精雕细琢的石柱后,种了一片碧绿草坪。荀听在不远处,看见了爻一伙人,于是脚步停下。
有两个佣兵在围观着什么。
一个撑着双腿弯下腰的佣兵说话声音很柔和,他说道:“它吃草吗?”
蹲着的佣兵也有一头金发,但颜色比希什淡很多,他说道:“不能吧,这么小的东西,应该得喝奶。”
虽然这么回答着,那蹲身的佣兵还是忍不住折下一根长长的草茎,去逗笼中的小东西。他问倚在墙上的爻,道:“队长,你说它能吃这玩意吗。”
地上传来一阵“咩咩”的抗议声。
这一幕很奇特。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平时看起来无情冷淡的三个南希伯高级近卫佣兵,正好奇地照顾着这样一个畸形丑陋的小生命。
双头独眼羊崽那缺失眼球的眼缝,让荀听不禁联想起了蚁奴。
“它一个头在嗅!”男人道,“嘶,它另一个头吐出来了……”
“你摘根嫩草试试?”
蹲着的佣兵笑道:“它真的好丑哈哈。”
爻说:“别乱喂,去拍卖所管理处,有羊奶。”
“好嘞。”那个黄发佣兵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结果没走几步就撞上了驻步的荀听。
他立马正色,说道:“主教。”
爻循声望过来,目光蜻蜓点水地在荀听身上落了两秒,而后默默地移开。荀听没想打扰他们,便朝那佣兵摆了摆手,远离了此地。
几个士兵擦肩而过,面色匆忙地闯进了会所,荀听正奇怪着,接着就见到了弥尔蓝的身影。
她似乎也是跑着过来的,见荀听就在门口,放心地喘了一口气。
荀听又望了一眼闯进会所的人,敏感的预知力告诉他一定又出什么事了。
荀听问弥尔蓝说:“怎么了。”
“恭喜你,”弥尔蓝缓了一会儿,拍了拍荀听的肩膀,说:“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选一个听。”
“……”
弥尔蓝是脖子搁在铡刀上都得腾出空来贫几句嘴的人。荀听无奈道:“那我能俩都选吗。”
“坏消息是,我塔顶之灾的现场幻象捏出来了,一会儿你回去就能看。”弥尔蓝说,“好消息是,怀霏失踪了。”
荀听:“?”
荀听:“你说反了吧。”

“怀霏所在的牢狱完全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即使是在他失踪之后,房间里也没找到任何被损坏的痕迹。”卡德边说话边擦汗,眼睛余光还时不时地往怀梵身上瞄,他说,“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像只惴惴不安的肥豚鼠,听见怀梵不悦地叹了口气,他就立马话音一顿,慌张道:“是、是狱卒们看管不周,我已经把当值的人员们……”
怀梵一点也不想听他做了什么亡羊补牢的假把式,打断他,问道:“最后一个接触怀霏的人是谁?”
“是一个女仆。”卡德低着头说道,“她说她最后见到怀霏时,他正在写东西——他平常就有读书记录的习惯,仆人们都不会感到奇怪——怀霏叫她去换瓶新墨水,她只是离开了不到三分钟,回来时怀霏已经不在原地了。于是她赶紧通知了士兵……”
怀梵:“她回来时,房间里就没有奇怪之处吗?”
“房间陈设没有任何变化,非要说奇怪的地方——是女仆的感觉很奇怪。她说,她面对的明明是个空房间,但心跳却忽然地加快,恐惧笼盖住了她。那种感觉就像是巨物在暗处嚼食,人们却无法分辨,只能看见猎物残缺剩余的大腿……她觉得这个房间曾经存在过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空荡的四周瞬间变得无比恐怖,本能让她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卡德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段话。之后,在场的主教中果然有人提出疑问,他们问:“什么东西?她是疯了吗?”
“的,的确……”卡德一紧张起来,胖脸上的冷汗频冒,他说,“她现在的神智十分不清楚,还是阿呜蒙信徒用了神赐才让她流畅地说出来。我还以为她是想装疯卖傻逃避责任……但据士兵说,她来通知他们的时候,情况比这还糟糕,脸色苍白地不断尖叫。”
“赶过去的士兵呢,他们怎么说?”
“说……说他们能理解女仆的意思,当他们接近牢房的时候,也感觉到了无名的恐惧和心慌。”卡德生气道,“或许是他们串通好了这么说,这群不负责任的贱民……”
“他们没说错,我也感受到了。”怀梵居高临下的睨着卡德,声音冷淡道,“你连现场都没去过吧。”
卡德立马闭嘴,他的一声“贱民”差点把怀梵也骂进去了,他想开口解释,但又怕怀梵不爱听,最后表情憋成了一团打结的苦瓜藤。
一股沉郁的气氛在蔓延,包括怀梵在内,在场的人都在思虑着什么,也都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没人敢说出口。
直到怀梵转头问荀听,他像是抓住一根可以给予他审判的稻草,问道:“老师,你……有感受到吗。”
“我……”
荀听刚才从牢狱调查回来——何止是感受到,他简直是感触最深的那一个。
这种袭上心脏的恐怖和他“取回咒名”时忽临的那种压迫感十分相似,甚至更为压抑。
甚至他在环视牢房时,有片刻视野中的周围直接变成黑色,他在环面的黑墙之中,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婴门”前的“荀听”。以及那一句:“第一百零一个”。
“是朽神,”荀听替在场所有人把那最可能的推论说了出来,“怀霏可能是被一种朽神给带走了。”
荀听直觉认为,祂不是“赋格狂欢”。
祂是一个极其高阶的朽神,连祂到过的地方都会让人萌生不安与慌惧,甚至会叫意志薄弱的人发疯。跟祂比起来,“赋格狂欢”只是一场婴儿无理取闹的恶作剧。
祂究竟是谁?是谁请来的?
荀听不禁心悸——
怀霏他还活着吗?
在场所有人沉默。
身边的柏羽担忧地看了荀听一眼。荀听的愁意比在场人都要重——因为他就像个丢了剧本和记忆的凶手,必然会担心发生的一切坏事都与自己有关。
怀梵将所有的调查事务安排下去,神学院的大荒研究系的学者去查阅资料,而法律司和卡德负责搜寻鼓婆区。
之后怀梵独自离场,荀听安抚了一下在场之人,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在后院走廊处,怀梵双手撑着栏杆,低头发着愣。月色之下,怀梵一半身子沐在银色之中,那感觉有一点和谐的怪异,仿佛有一种矛盾的哲思寄生在了一具僵硬的躯体里。
他微微一转头,眼神飘向荀听,说:“老师。”
荀听见到他眼里布着轻微的血丝,习惯性地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句什么,但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听说您最近正在和神学院的一位老师查塔顶之灾,”怀梵说,“有进展吗?”
荀听心紧了一下。这起案件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密封性,他和弥尔蓝的调查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或许他们的行动早就让怀梵知道了,只是他现在才提起来。
谨慎起见,荀听只好把话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有诸多疑点未解开,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结,审判日临近,虽然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我还是想再查查看看,可……还是毫无头绪。”
“我明白……”怀梵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沉寂许久,怀梵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我母亲对他很好。”
“他”指的是怀梵下落不明的哥哥。
“怀霏要把以利沙送进监狱的时候,是王后力排众议,压下了斯图亚特家族的非议。”怀梵说,“母亲说,怀霏是乜伽主神的化身,对众神信徒有一种天然的统领之力,是天生的王,他无论做什么决议,母亲都支持他,直到……他说要把继承人位置让给我。母亲什么也没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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